第五章
晗若诗和小婉结伴着下班。
经过一天的休整，小婉的脚似乎还能再战，新买的高跟鞋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亮相。
公司楼下，已是熙熙攘攘。
商场边的那家甜品屋，已经排起了长队。
奶油、芝士、巧克力夹杂着果香，正肆无忌惮的刺激着味蕾。
惬意的微风，就像是餐厅里忙碌着的侍应生，把一盘盘香软诱人的甜点送到每个人的手中。
晚饭时分，也是快递小哥最忙碌的时段。
看着东奔西走的送餐员，晗若诗不由的想起了一早的那个小插曲。
于是她收回对甜品屋的眷顾，和身边还在垂涎欲滴的小婉说道：
——“哎，我早上到公司的时候，碰到一个送错外卖的小哥。”
小婉继续目不转睛的回应着：
——“里面装的是什么好吃的？赶紧吃掉啊。”
——“我说的是碰到一个帅气的小哥。”晗若诗伸出手指在小婉眼前晃了晃。
——“喔。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小婉总算回过神来。
——“我说的是有个外卖小哥送错了外卖。”
小婉停下脚步，一对柳叶眉竖立成两道电线杆，
——“一会儿外卖，一会儿小哥，你说的是什么屁啊！”
晗若诗笑得合不拢腿，拉着小婉继续向前走，
——“是小哥啦。只是送错地址了。”
小婉提了一把高跟鞋，
——“那你吃了没有啊？小哥有多帅嘛？”
扶梯把她俩带下地铁通道，甜品屋的诱惑已被她们甩在了身后。
小婉回复了日常的抢答能力：
——“喂，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曼联头盔？”
——“对啊。这你都能猜中。”晗若诗略惊讶。
——“呵呵。我可是公司外卖总管嘛。见过的外卖小哥都快赶上前男友数量了。”
——“厉害哦。你是怎么注意到这个曼联头盔的？”
——“他啊，哈哈。这家伙送错两三次了好像，不过态度都很好。听帅哥道歉这么爽的事，很容易记得。”
小婉继续着自己的滔滔不绝：
——“有一次送餐他没摘头盔，我骂他是不是来打劫啊。”
——“哇，不是我跟你乱吹，看着他脱掉头盔，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帅出神韵。”
晗若诗忍不住的打断道：
——“身孕？”然后看看小婉的肚子。
——“哈哈。臭小晗。”小婉给了晗若诗一拳，“憋说话。听我说完。”
她俩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等着地铁。
——“哇靠，刚才说到哪了？”
——“哦。神韵啦，神采飞扬的韵味啊你个白痴。”
——“我也不好盯着人家多看，这样太俗了对吧，所以就瞟了一眼他的头盔。”
小婉继续甜蜜地回忆着，
——“瞄完头盔，我又更加惊喜地盯着他看。小哥很明显发现了我和别人不一样。”
——“帅对他来说重要吗？能察觉到头盔细节就不一样喽。”
——“果然。他就想和我多聊几句啦。”
——“他说自己很喜欢抢我们公司的外卖单，觉得我们都很客气，说话也好听。”
——“他还知道我们是做心理咨询的，说自己学画画的，算是有缘。艺术心理学对吧。”
——“重点来了，他有一次还在外卖单上，哦，好像是叫速写对吧。他速写了一个道歉的表情包。哈哈，酷啊。”
小婉撩了撩散落到额头前的头发，甜蜜回忆戛然而止，
——“可惜啊，我和他有缘无分。这个家伙和我的那些前男友一样，连个微信都不敢要。”
地铁快来了。
等待地铁的人们，犹如阵风中的蝴蝶四散而开，随即又聚在了一道道门前。
小婉转过头来悄声说道：
——“看来他是真的错过我了。下次再遇到，我就帮你要微信。让给你了。”
听得入迷的晗若诗早料到她会来这一句，于是顺着话连连感激：
——“小婉姐姐，那我先谢过了啊。你但凡有一次说到做到，也不至于妹妹我单身至今。”
两个人嬉笑着走进地铁。
小婉要坐好几站路，所以和晗若诗招了招手，在车厢中间找了个位置。
晗若诗贴着门边，准备下一站方便下车。
她很想和小婉多聊聊这个外卖小哥。
除了认同小婉的审美标准，她很好奇这个同为曼联球迷、还会画画的男生有着怎样的日常呈现。
她想起了李老推荐过的那首“悲伤的天使”。
“也许生活本就是感性的。”
“即便是行色匆匆的那些路人，都带着相同的冷漠表情。但作为旁观者，依然能脑补出不同的情绪故事。”
晗若诗又想起了那杯鸡尾酒。
“同样的配方，在不同的调酒师手下会有不同的味道。”
——“我怎么觉得所有的鸡尾酒，都是同一个口味啊？”沈天中曾经欠揍地回应道。
头疼。
但凡思绪朝着这个方向牵绕，她就觉得头疼。
好在地铁到站了，又是一阵清凉的风。
晗若诗回过头来和小婉打了个招呼，匆匆走上了站台。
在驻足于车窗边的人们眼中，现在的她也成为了那个行色匆匆的陌生女孩。
她背着挎包，浅绿色的长裙配着裸色单鞋，袅袅娉娉。
“她是一个刚从书店满载而归的学生？”
“一名带着一堆工作返家的白领？”
“又或者是赶去上晚课的舞蹈老师？”
怎么猜想都行。
但没人能读出晗若诗的情绪故事。
连她自己都做不到。
－
回到租住的小窝，晗若诗第一时间甩掉了身上的束缚。
她把洗澡的水温调高了一些，缓解一下酸疼的颈椎。
她用手背轻抚着后腰，上面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同样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记不清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但每次触摸总能感觉到隐隐作痛。
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想起来冰箱里还有一点牛肉。
只要再加点料，就是一锅香喷喷的罗宋汤。
她有点饿了。
从浴室出来，晗若诗开始享受居家的慵懒与惬意。
她已经习惯于把工作隔断在生活之外。
除了读点专业书，她从来不会把工作带回家。
这也是李老给她的一个建议：
——“干这一行，你得学会泾渭分明。”
－
罗宋汤的香味溢满了小小的客厅。
已经换上家居服的晗若诗把自己埋在沙发里，准备挑一部电影，边吃边看。
在这之前，她还要给妈妈打个电话，“汇报”一下今天的工作见闻与晚饭菜谱。
于是她给手机充上电，看到一条洗澡时发来的消息。
是小婉的微信：
～“我找到小哥的速写了明天记得给我带杯奶茶双份椰果！”
晗若诗还饿着肚子，不想立即回复，否则小婉的消息会让她的晚餐变成夜宵。
她看着那张速写的表情包，寥寥几笔便让人捕捉到俏皮，真是有趣。
她把图片下载到手机，给小婉道了个谢：
——“收到！我吃饭啦。吃完就睡啦。明天聊。”
抱着一碗罗宋汤，她今天挑的是“亲密治疗”这部电影。
以前看过一次，所以还想重温一下和心理学沾边的励志喜剧。
晗若诗很喜欢小婉的“前男友们”这个梗。
对于某个话题，也许所有人都会说谎。
－
夜幕低垂，路灯穿过湿气，仿佛为草坪披上了一层细纱。
清淡的月亮被薄薄的云雾轻托着，有几颗不愿入睡的星星还在眨巴着眼睛。
晾完衣服的晗若诗，在阳台的窗边点了一根烟。
这是她的又一个新习惯。
相较于曙色微明，晚间的气温已经有些低了。
但她还是继续享受着这一刻透彻的冰爽。
待会儿就会回到温暖的屋子里，然后躺在松软的床上。
如果没有睡前的冰冷与清爽，那么温暖与松软的感觉就会被削弱了许多。
她可不愿意彻夜失眠。
－
此时的李老还在挑灯夜战。
自从公司成立后，他就抛弃了原有的习惯，已经是工作生活不分家了。
他正在完善一份预约咨询的初访记录。
虽然只是来访的初次咨询，但在同一份文件夹里，还有一份咨询总结。
把一份已经完结的咨询总结，和一份初访记录放到一起，但凡有经验的咨询师都会猜测着：“这应该是一份转介。”
所谓转介，指的是某位咨询师把自己的来访转交、或推介给同事或同行。
常见的原因之一，是这名咨询师和来访不匹配、无法达成理想的咨询效果。
李老眼前的这份资料，也和转介有关、但又不同于转介。
晗若诗还需要三个月的督导期，才能开始独立完成咨询工作。
在此期间，李老还将为她设置一些模拟咨询。
李老想在明天上班之前，把这些模拟咨询用到的资料再检查一遍。
他可以给足晗若诗试错的空间，但前提是他的准备工作不能出错。
虽然夜色已晚，但李老一直习惯把房间的灯都打开。
在这间书房里，几乎所有的墙壁都被书架填满了。
书桌的两旁各放着一个小书架，里面也塞满了常用的书。
小书架和书桌相得益彰，看上去像是一张昂贵的组合办公桌。
不过最贵的要数那张新买的办公椅了。
为了督促自己对居家工作保持更多的专注，他还特地换了一台硕大的显示器。
在书房的一角，摆放着一张单人沙发和一个小茶几。
李老以前常在这里悠闲自得的看书。
现在的这块小天地又多了一个“餐厅”的功能。
他的一日三餐都在这里解决。
吃过晚饭后，餐具还留在茶几上。
不过李老会把它们整齐的叠摞起来，至少看上去不会太过凌乱。
李老现在又学到了一个整理家务的好方法。
如果把家务比照成一个系统，那么只要能保持这个系统的“稳定运行”，乱而有序反而是最高效的收纳法则。
他现在索性把餐厅的大餐桌当成收纳台，还做了功能分区。
餐桌的一边摆放着上班用的双肩包，以及第二天要穿的外套。
靠墙的地方是钥匙盒，那顶毡帽大概一个月后会被“换季”成棒球帽。
中间的位置散落着准备归还图书馆的书。
书下压着一张Ａ４纸，罗列着下一批的借书清单。
餐桌的另一角挂着雨伞，两箱可乐夹着伞柄，防止它滑落。
一条香烟已经拆封，几个一次性打火机正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也许最显眼的，会是那个水果盘。
里面装着好些海边捡来的五彩斑斓的小石头，几个造型各异的海螺壳点缀其中，近乎于浑然天成。
李老还在上面撒了几朵风干的石榴花。
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气息。
如果屋子看上去太过整洁，也许心里会觉得空荡荡。
－
已是凌晨两点。
云雾渐浓，天地间犹如回荡着轻柔的催眠曲，那几颗最调皮的星星也都酣然入梦。
李老终于从办公椅上起身，准备休息了。
他把茶几上的碗筷放进厨房的水槽，打算明早再收拾。
随即遵照老伴曾经的叮嘱，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
他点燃了临睡前的那支香烟。
这只是多年来的习惯，像是仪式感，帮助自己酝酿出睡意。
他很少在睡前放飞思绪。
等到这支香烟掐灭的时候，大脑便会进入放空的状态。
他可以轻轻松松的刷个牙，然后就着清清爽爽的感觉，快快的进入梦乡。
－
不过近一年来，李老有的时候会在睡前到阳台上透透气。
在他的书架一角，摆着一副相框。
照片中的人，正是晗若诗爸爸。
紧挨着相框的，是小小的一盆、刚长出新芽的玫瑰花。
经过一天的休整，小婉的脚似乎还能再战，新买的高跟鞋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亮相。
公司楼下，已是熙熙攘攘。
商场边的那家甜品屋，已经排起了长队。
奶油、芝士、巧克力夹杂着果香，正肆无忌惮的刺激着味蕾。
惬意的微风，就像是餐厅里忙碌着的侍应生，把一盘盘香软诱人的甜点送到每个人的手中。
晚饭时分，也是快递小哥最忙碌的时段。
看着东奔西走的送餐员，晗若诗不由的想起了一早的那个小插曲。
于是她收回对甜品屋的眷顾，和身边还在垂涎欲滴的小婉说道：
——“哎，我早上到公司的时候，碰到一个送错外卖的小哥。”
小婉继续目不转睛的回应着：
——“里面装的是什么好吃的？赶紧吃掉啊。”
——“我说的是碰到一个帅气的小哥。”晗若诗伸出手指在小婉眼前晃了晃。
——“喔。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小婉总算回过神来。
——“我说的是有个外卖小哥送错了外卖。”
小婉停下脚步，一对柳叶眉竖立成两道电线杆，
——“一会儿外卖，一会儿小哥，你说的是什么屁啊！”
晗若诗笑得合不拢腿，拉着小婉继续向前走，
——“是小哥啦。只是送错地址了。”
小婉提了一把高跟鞋，
——“那你吃了没有啊？小哥有多帅嘛？”
扶梯把她俩带下地铁通道，甜品屋的诱惑已被她们甩在了身后。
小婉回复了日常的抢答能力：
——“喂，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曼联头盔？”
——“对啊。这你都能猜中。”晗若诗略惊讶。
——“呵呵。我可是公司外卖总管嘛。见过的外卖小哥都快赶上前男友数量了。”
——“厉害哦。你是怎么注意到这个曼联头盔的？”
——“他啊，哈哈。这家伙送错两三次了好像，不过态度都很好。听帅哥道歉这么爽的事，很容易记得。”
小婉继续着自己的滔滔不绝：
——“有一次送餐他没摘头盔，我骂他是不是来打劫啊。”
——“哇，不是我跟你乱吹，看着他脱掉头盔，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帅出神韵。”
晗若诗忍不住的打断道：
——“身孕？”然后看看小婉的肚子。
——“哈哈。臭小晗。”小婉给了晗若诗一拳，“憋说话。听我说完。”
她俩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等着地铁。
——“哇靠，刚才说到哪了？”
——“哦。神韵啦，神采飞扬的韵味啊你个白痴。”
——“我也不好盯着人家多看，这样太俗了对吧，所以就瞟了一眼他的头盔。”
小婉继续甜蜜地回忆着，
——“瞄完头盔，我又更加惊喜地盯着他看。小哥很明显发现了我和别人不一样。”
——“帅对他来说重要吗？能察觉到头盔细节就不一样喽。”
——“果然。他就想和我多聊几句啦。”
——“他说自己很喜欢抢我们公司的外卖单，觉得我们都很客气，说话也好听。”
——“他还知道我们是做心理咨询的，说自己学画画的，算是有缘。艺术心理学对吧。”
——“重点来了，他有一次还在外卖单上，哦，好像是叫速写对吧。他速写了一个道歉的表情包。哈哈，酷啊。”
小婉撩了撩散落到额头前的头发，甜蜜回忆戛然而止，
——“可惜啊，我和他有缘无分。这个家伙和我的那些前男友一样，连个微信都不敢要。”
地铁快来了。
等待地铁的人们，犹如阵风中的蝴蝶四散而开，随即又聚在了一道道门前。
小婉转过头来悄声说道：
——“看来他是真的错过我了。下次再遇到，我就帮你要微信。让给你了。”
听得入迷的晗若诗早料到她会来这一句，于是顺着话连连感激：
——“小婉姐姐，那我先谢过了啊。你但凡有一次说到做到，也不至于妹妹我单身至今。”
两个人嬉笑着走进地铁。
小婉要坐好几站路，所以和晗若诗招了招手，在车厢中间找了个位置。
晗若诗贴着门边，准备下一站方便下车。
她很想和小婉多聊聊这个外卖小哥。
除了认同小婉的审美标准，她很好奇这个同为曼联球迷、还会画画的男生有着怎样的日常呈现。
她想起了李老推荐过的那首“悲伤的天使”。
“也许生活本就是感性的。”
“即便是行色匆匆的那些路人，都带着相同的冷漠表情。但作为旁观者，依然能脑补出不同的情绪故事。”
晗若诗又想起了那杯鸡尾酒。
“同样的配方，在不同的调酒师手下会有不同的味道。”
——“我怎么觉得所有的鸡尾酒，都是同一个口味啊？”沈天中曾经欠揍地回应道。
头疼。
但凡思绪朝着这个方向牵绕，她就觉得头疼。
好在地铁到站了，又是一阵清凉的风。
晗若诗回过头来和小婉打了个招呼，匆匆走上了站台。
在驻足于车窗边的人们眼中，现在的她也成为了那个行色匆匆的陌生女孩。
她背着挎包，浅绿色的长裙配着裸色单鞋，袅袅娉娉。
“她是一个刚从书店满载而归的学生？”
“一名带着一堆工作返家的白领？”
“又或者是赶去上晚课的舞蹈老师？”
怎么猜想都行。
但没人能读出晗若诗的情绪故事。
连她自己都做不到。
－
回到租住的小窝，晗若诗第一时间甩掉了身上的束缚。
她把洗澡的水温调高了一些，缓解一下酸疼的颈椎。
她用手背轻抚着后腰，上面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同样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记不清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但每次触摸总能感觉到隐隐作痛。
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想起来冰箱里还有一点牛肉。
只要再加点料，就是一锅香喷喷的罗宋汤。
她有点饿了。
从浴室出来，晗若诗开始享受居家的慵懒与惬意。
她已经习惯于把工作隔断在生活之外。
除了读点专业书，她从来不会把工作带回家。
这也是李老给她的一个建议：
——“干这一行，你得学会泾渭分明。”
－
罗宋汤的香味溢满了小小的客厅。
已经换上家居服的晗若诗把自己埋在沙发里，准备挑一部电影，边吃边看。
在这之前，她还要给妈妈打个电话，“汇报”一下今天的工作见闻与晚饭菜谱。
于是她给手机充上电，看到一条洗澡时发来的消息。
是小婉的微信：
～“我找到小哥的速写了明天记得给我带杯奶茶双份椰果！”
晗若诗还饿着肚子，不想立即回复，否则小婉的消息会让她的晚餐变成夜宵。
她看着那张速写的表情包，寥寥几笔便让人捕捉到俏皮，真是有趣。
她把图片下载到手机，给小婉道了个谢：
——“收到！我吃饭啦。吃完就睡啦。明天聊。”
抱着一碗罗宋汤，她今天挑的是“亲密治疗”这部电影。
以前看过一次，所以还想重温一下和心理学沾边的励志喜剧。
晗若诗很喜欢小婉的“前男友们”这个梗。
对于某个话题，也许所有人都会说谎。
－
夜幕低垂，路灯穿过湿气，仿佛为草坪披上了一层细纱。
清淡的月亮被薄薄的云雾轻托着，有几颗不愿入睡的星星还在眨巴着眼睛。
晾完衣服的晗若诗，在阳台的窗边点了一根烟。
这是她的又一个新习惯。
相较于曙色微明，晚间的气温已经有些低了。
但她还是继续享受着这一刻透彻的冰爽。
待会儿就会回到温暖的屋子里，然后躺在松软的床上。
如果没有睡前的冰冷与清爽，那么温暖与松软的感觉就会被削弱了许多。
她可不愿意彻夜失眠。
－
此时的李老还在挑灯夜战。
自从公司成立后，他就抛弃了原有的习惯，已经是工作生活不分家了。
他正在完善一份预约咨询的初访记录。
虽然只是来访的初次咨询，但在同一份文件夹里，还有一份咨询总结。
把一份已经完结的咨询总结，和一份初访记录放到一起，但凡有经验的咨询师都会猜测着：“这应该是一份转介。”
所谓转介，指的是某位咨询师把自己的来访转交、或推介给同事或同行。
常见的原因之一，是这名咨询师和来访不匹配、无法达成理想的咨询效果。
李老眼前的这份资料，也和转介有关、但又不同于转介。
晗若诗还需要三个月的督导期，才能开始独立完成咨询工作。
在此期间，李老还将为她设置一些模拟咨询。
李老想在明天上班之前，把这些模拟咨询用到的资料再检查一遍。
他可以给足晗若诗试错的空间，但前提是他的准备工作不能出错。
虽然夜色已晚，但李老一直习惯把房间的灯都打开。
在这间书房里，几乎所有的墙壁都被书架填满了。
书桌的两旁各放着一个小书架，里面也塞满了常用的书。
小书架和书桌相得益彰，看上去像是一张昂贵的组合办公桌。
不过最贵的要数那张新买的办公椅了。
为了督促自己对居家工作保持更多的专注，他还特地换了一台硕大的显示器。
在书房的一角，摆放着一张单人沙发和一个小茶几。
李老以前常在这里悠闲自得的看书。
现在的这块小天地又多了一个“餐厅”的功能。
他的一日三餐都在这里解决。
吃过晚饭后，餐具还留在茶几上。
不过李老会把它们整齐的叠摞起来，至少看上去不会太过凌乱。
李老现在又学到了一个整理家务的好方法。
如果把家务比照成一个系统，那么只要能保持这个系统的“稳定运行”，乱而有序反而是最高效的收纳法则。
他现在索性把餐厅的大餐桌当成收纳台，还做了功能分区。
餐桌的一边摆放着上班用的双肩包，以及第二天要穿的外套。
靠墙的地方是钥匙盒，那顶毡帽大概一个月后会被“换季”成棒球帽。
中间的位置散落着准备归还图书馆的书。
书下压着一张Ａ４纸，罗列着下一批的借书清单。
餐桌的另一角挂着雨伞，两箱可乐夹着伞柄，防止它滑落。
一条香烟已经拆封，几个一次性打火机正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也许最显眼的，会是那个水果盘。
里面装着好些海边捡来的五彩斑斓的小石头，几个造型各异的海螺壳点缀其中，近乎于浑然天成。
李老还在上面撒了几朵风干的石榴花。
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气息。
如果屋子看上去太过整洁，也许心里会觉得空荡荡。
－
已是凌晨两点。
云雾渐浓，天地间犹如回荡着轻柔的催眠曲，那几颗最调皮的星星也都酣然入梦。
李老终于从办公椅上起身，准备休息了。
他把茶几上的碗筷放进厨房的水槽，打算明早再收拾。
随即遵照老伴曾经的叮嘱，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
他点燃了临睡前的那支香烟。
这只是多年来的习惯，像是仪式感，帮助自己酝酿出睡意。
他很少在睡前放飞思绪。
等到这支香烟掐灭的时候，大脑便会进入放空的状态。
他可以轻轻松松的刷个牙，然后就着清清爽爽的感觉，快快的进入梦乡。
－
不过近一年来，李老有的时候会在睡前到阳台上透透气。
在他的书架一角，摆着一副相框。
照片中的人，正是晗若诗爸爸。
紧挨着相框的，是小小的一盆、刚长出新芽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