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南宫月帮着南宫英蝶洗碗。南宫英蝶即使在她旁边,她也感觉不到她身上的气息。

    南宫英蝶一向是喜欢热闹的人,她见太安静了,主动说话:“这几天怎么没有看见星辰?”

    南宫月擦着碗筷,道:“执行任务去了。”

    南宫英蝶松了口气,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落地:“那就好,姑母以为你们吵架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南宫月道:“哪有不吵架的夫妻?”

    南宫英蝶摇摇头:“那也不能天天吵架。听说莹莹又跟柳门主吵架了,闹着和离呢。”

    南宫月无言。

    白莹莹虽然是白家的三少主,却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仗着自己的身份在临沂“为非作歹”,身边的追求者无数,不拒绝,不接受,只是把他们挂在身边,像狗一样使唤。

    柳海棠跟她是不分上下,到处都是他的红颜知己,南宫月曾经接过的第一个任务就无意中碰上他跟一个花魁在那甜言蜜语。

    听别人说他八岁就已经和旁人睡过了。

    这样糟糕的人只因他的身份高贵,那些事情全都一笔勾销,他长的帅气,根本不缺人追,就算是白莹莹先喜欢他的,那也得排队。

    先喜欢上的是她,闹和离的还是她。

    南宫月不知道怎么说了。

    南宫英蝶的话缓缓传来:“你多劝劝你二姐,让她适当放弃,因为你伯父伯母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了,桃子不在了,莹莹不能再出事了。”

    南宫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以后我不在了,你们都要好好的。”

    南宫月终于急了,声音都有些焦急:“姑母!”

    看到她的反应,南宫英蝶忍不住笑了笑,调皮的眨眨眼:“开个玩笑,瞧你吓得。”

    南宫月知道这不是玩笑,可是她又不能说些什么。

    她觉得趁南宫英蝶现在清醒着,能问问玉戒的主人。

    南宫英蝶刚要开口,南宫月拿出玉戒,就道:“你认识这个玉戒的主人吗?”

    南宫英蝶只是看着,随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莫毓婷!”

    “这是莫毓婷的?”

    “嗯。她是我的徒弟,我自然是见过她的玉戒的,可是这么久了一点线索都没有,你是怎么找到这枚玉戒的?”

    “在祁家附近找到的。”

    南宫英蝶严肃道:“莫毓婷这个人优秀是优秀,就是太急于求成了,我迫于无奈,只好给她找个搭档,想让他帮帮莫毓婷,只是……唉,可惜那个少年了,在弱冠年华被莫毓婷给害死了。倘若他还在的话,尊主之位就是他的了。”

    南宫月道:“莫毓婷为什么要害他?”

    南宫英蝶深思道:“可能是觉得朝歌的厉害之处危害到她了。”

    “……”

    南宫月感觉到掌心滚烫,低头一看,玉戒发着红光,越亮,越滚烫。

    南宫英蝶道:“玉戒发着光,就说明它的主人就在附近。”

    南宫月打开厨房的门,阳光照射进来,照的南宫英蝶浑身都不舒服,只能听见南宫月细碎的声音:“等找到她,我让她……救您。”

    三长老的回魂丹救不回她,也无法让她长命百岁,能清醒不是回魂丹的功劳,而是她的执念,所以在白铭文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是倒在地上的南宫英蝶。

    ……

    她有呼吸,有意识,叫的时候会回话,却也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顶上的房梁。她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让白嘉闻束手无策,见过那么多的病人,第一次看见这副情景却无能为力。

    白铭文早就猜了出来,强扯起嘴角:“我能接受。”

    白嘉闻环顾四周,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问道:“南宫月人呢?她不是在二夫人身边吗?”

    就算是被白涵文收作了义子,也不敢那么亲近的叫着。

    白铭文道:“她说有莫毓婷的线索了,去追了。”

    白嘉闻揉了揉眉心,忍下了怒火。

    人命关天的事,偏偏跑去找什么莫毓婷,她这闲的不是一丁半点啊。

    白优离坐在南宫英蝶的床边,一时半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能做些什么。

    从小到大,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南宫英蝶想什么,没有见过她伤心,没有见过她生气,不管她喜不喜欢,她都心甘情愿的接受,使他认为只要不停的修炼,南宫英蝶会更开心。

    他想起以前,仙剑明明载不动两个人,南宫民非要拉上他一起,导致从空中坠落,两人受了极重的伤。南宫英蝶没有生气,笑着为他们做了补汤,告诉他们下次小心点,温珊瑚都有幸喝上一碗。

    南宫月还是霜雪的时候,创造出一个法阵——阳离天火,她迫不及待的就想着试探一番,灵火威猛,他差点踏入了鬼门关,最终还是被白嘉闻救回来的。

    南宫英蝶笑着调侃道:“小月儿这么厉害的话,那这天之娇子的身份就让阿离拱手相让吧。”

    话是这么说,最后让霜雪在无人的地方修炼,不要伤到别人。

    她对别人都好,鲜少的为自己着想过。

    南宫寒曾说,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很好,几乎没有吵架的时候,就算有,也都是和他的另一个舅舅吵架,南宫英蝶永远都是劝架的那个。

    那时候的求学根本就没有年龄限制,是个人都能进去,可他们清心阁只能有两个名额,南宫寒本打算带着南宫英蝶去,可是英怀不同意,死缠烂打,非要让南宫寒带他去。

    南宫寒充耳不闻,就想着带南宫英蝶去。

    可南宫英蝶却说对冰心宫的学习不感兴趣,还不如好好练习阵法呢。

    他劝了好几回,南宫英蝶执意让她带别人走,她自己一个人能行。

    最终,他带着英怀走了。

    南宫寒跟他说,他其实知道南宫英蝶很想去的,只不过英怀还小,她想让他没有遗憾,现在看来,留有遗憾的却是她了。

    谁都知道求学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白优离抓着被褥,也许他还能做些什么。

    “阿娘,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闻言,南宫英蝶终于有了反应,张了张嘴:“你能实现?”

    白优离道:“尽我所能。”

    南宫英蝶抓住他的手臂,哑着声道:“那你……帮我叫你舅舅过来……好不好……”

    她觉得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能在自己死之前再和南宫寒说说话,那最好不过了。

    南宫寒对她是极致的宠爱,如果她想要星星,南宫寒可能也会拼尽全力为她摘下来,她知道南宫寒对她这么好是因为什么,完全是因为南宫游的遗愿。倘若没有这番话,南宫寒会活的更好。

    她觉得南宫寒很累,既要处理正事,又要抽时间来照顾她和英怀,换作旁人,不累死也得被逼疯。

    身份重担压的他喘不过气,她没见过南宫寒笑,也没见过他放松过片刻。

    她觉得她自己愧对于他,所以在结婚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嫁出去,就想着要南宫寒能轻松点。

    可她忘了,南宫世家位列五大家族之一,她这样一做,完全是给南宫寒增加负担。

    结婚前,南宫寒跟她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她说了重话,那句话像是利刃,狠狠地伤透了他的心。

    自那之后,南宫寒没跟她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结婚,高堂上坐的都是英怀,他连来都没有来。

    温珊瑚让她不要放在心上,过几天气就消了。

    什么过几天气就消了,这一气就气了好几年,见到她都是绕路走。

    白优离点了点头,道:“您撑着,我去找我舅舅。”

    这一刻,他抛下了那些所谓的身份,跑出去的那一刻,他只是白优离,那个想让自己母亲活的白优离。

    白嘉闻叹了口气,临沂离宁州很远,不可能在短时间回去,最起码要两三天,以前至少有南宫月的凌空阵法,现在人都不见了,也不知道南宫寒来的时候,南宫英蝶还在不在。

    两三天的路程,他在一天就赶到了。

    天已经黑了,没有人注意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刚落地,他脚步不停的朝大殿的方向赶去,却也只是见小乐从里面出来。

    小乐看到他的模样简直惊住了,他从来没有见到白优离这个样子过。

    白优离喘着气道:“阁主……在吗?”

    小乐道:“阁主不在,他去找乔长老商量要是了,属下来拿宗卷。”

    话音刚落,白优离跑了出去。

    小乐连忙追了上去:“大少主,你如果有什么要紧事,明天再说吧,阁主现在……”

    白优离急切的喊道:“人命关天!”

    闵裳殿

    乔秋瑟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阁主,您如果真的没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去睡觉了。”

    南宫寒道:“着什么急,我还没说完呢。”

    乔秋瑟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那你倒是说啊。”

    大早上的就找他,宗卷一个一个的拿来,屁话都不说,还谈什么要事。

    南宫寒将拳头抵在嘴边,小声道:“你应该是我的师弟吧?”

    乔秋瑟皱了皱眉,嘴角抽了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明白的点了点头:“放心,你喜欢别人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南宫寒:“……我说的不是这个。”

    乔秋瑟不明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

    南宫寒按了按太阳穴:“疾风长江的掌门三番四次的想让南宫月去参加家宴,我拒绝了好多回,他们宁死不屈,说她不来就不开家宴。”

    乔秋瑟两手一摊:“那你让她去呗。”

    南宫寒皱眉:“你又不是不知道倾掌门是什么性子,她去了,能有回来的机会吗?更何况,她又不是倾家人。”

    乔秋瑟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吧。我告诉你,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虽然清心阁跟疾风长江联姻了,说到底,倾夫人就只是个妾,我也跟她不熟。”

    南宫寒汗颜:“我是让你想办法,谁说让你去了?”

    乔秋瑟松了口气:“那就好。”

    南宫寒:“……”

    耳边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听着声音,像是跑来的,他只当是些小弟子就没有在意,直到听见白优离的声音:“别拉我,让我进去。”

    “……”

    紧接着大门被撞开,完完全全的将门规抛之脑后,南宫寒气的发疯,话都快要说出口,看见白优离的模样,说不出口了。

    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发冠早都不知道去哪了,身上还有几处划伤的地方,狼狈不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样子。

    语气放软:“出什么事了?”

    白优离深吸一口气:“您去看看我娘,她马上就快不行了。”

    听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脑子嗡嗡作响,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

    他看了看白优离,突然想到南宫英蝶已经成了傀儡,而身为傀儡的她根本活不了多久,命中注定只是一个死。

    白优离还在请求他:“您去看看她,她现在最想见你。”

    南宫寒冷声道:“有你爹陪着,根本用不到我。”

    “可是,她在死之前想见您一面。”

    南宫寒打破他的所有幻想:“优离,你应该能想到,我和你娘早就已经没关系了,能维持着表面关系纯属是因为你,所以不要再说什么你娘想见我了。”

    白优离能听明白,他话里话外都是不想去的意思。

    白优离咽了咽口水,刚要开口,南宫寒就打断他的话:“好了,我就算去了她能活吗?活不了,所以你还是回白家再见她最后一面吧。”

    白优离心灰意冷,他做的决定是无法改变的,不论是谁也劝不了他。

    南宫寒在他走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不是为了南宫英蝶:“整理好你的仪态,万不能让外人说我清心阁没规矩。”

    白优离行礼:“是。”

    乔秋瑟在旁边听了半天都不忍心再听下去了,见白优离走了,刚想说他几句,却见南宫寒瘫坐在地,吓得他赶紧将他扶起。

    南宫寒闷闷道:“秋瑟,英蝶是不是出事了。”

    乔秋瑟没好气道:“是。”

    他把南宫寒扶了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又给他倒了杯水,道:“你不是不想去见她吗?现在想去了?”

    南宫寒道:“不想。”

    乔秋瑟无语至极:“白二夫人好歹是您一母同胞的妹妹,亲妹妹,她想见她哥哥一面,有何不可?”

    南宫寒没有说话。

    乔秋瑟继续道:“她结婚时你没有去,把大少主带回来都还是别人代劳,现在她马上就要……你还是不愿意去见她。我以前也没觉得你是那么小气的人啊,说你两句就要气到现在。”

    南宫寒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喃喃道:“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说实在的,他真的不介意南宫英蝶对他说那番话,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让两个亲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觉得自己没用。

    小时候这样想,现在快入土了还是这样想,即使已经物是人非,什么事情都不能弥补。

    他不是真的不想去见她,只是有阴影。南宫英怀出任务时意外身亡,死状惨烈,头颅不翼而飞,甚至连灵魂都是破碎的,导致他每每想起他时都是死前的模样。

    现在连南宫英蝶也是这样,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愧对自己的父亲,说好会永远保护他们,现在都……

    是记得她生前满脸笑容的模样,还是记得她死前面目全非的样子,他有些乱,有些迟钝,与其见到她现在的样子,还不如记住她生前的模样,这样对彼此都好。

    乔秋瑟等的花都要谢了,他都以为南宫寒就要睡着了,想着再去泡壶茶,安静的偏殿内传来了嘶哑的声音:“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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