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屏风后传来响彻天际的嚎叫。

    何氿闷哼一声,嘴角流出血迹,他若无其事地揩了揩,继续喝茶。

    何游之和柳清玲如惊弓之鸟包作一团,没看见宝贝儿子的举动。何游之颤颤巍巍跟何氿商量,“阿九,这里太危险了,那边好像出事了,我们先上楼吧!”

    “是啊是啊,上楼吧阿九!”柳清玲也哆哆嗦嗦地附和。

    “好啊,正巧我也累了。“

    何氿答应痛快,放下茶杯,跟着何游之柳清玲上了二楼,两只小萤火虫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屏风后面的雅座,此时已经乱作一团。没了两臂的男人鲜血崩出,痛苦地嚎叫,在地上打滚。

    方才飞过来的剑已经重回主人手中,那人剑眉星目,气宇不凡,穿一身浅青色袍子,头冠用一根金丝楠木做的簪子攒好,极为清朗雅致。

    他将剑收鞘,吩咐同行的弟子:“先给他上药止血吧。”

    “是。”

    身后的弟子垂眉答应,和男子一样均穿青袍,只是款式配饰略有不同。几个弟子上前,和修尘宗的人一起按住那个倒霉的男人替他上药。店小二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

    “若我刚刚不削掉你的手臂,现在你已经是魔族手下的一枚亡魂了。”

    那男修解释道,刚刚情况紧急,大家都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现下稳定心神,才发现他竟然是万坤门的大弟子徐可清。

    与徐可清同行的几个弟子散去大厅各处寻找,此时已经回来,冲他拱手道:“大师兄,没找到。”

    修尘宗的一头雾水,徐可清只得又解释:“近日三门二宗的比试颇受瞩目,魔族他们想趁机混入仙界,我们已经抓到好几个魔族奸细。刚刚这位同门中的法术,就是魔族常用的傀儡术。当年仙魔大战,魔尊何氿就曾用这招,不费一兵一卒,灭了二宗。”

    “什么?!这里有魔族?!”

    修尘宗的人听到何氿的名字,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双股打颤,没一点宗门气派。徐可清见状,不忍斥责,只是摇了摇头,吩咐师弟们好好照顾,自己又绕着大厅盘查了一遍。

    二楼窗户前,何氿给自己剥了颗葡萄,塞进嘴里,葡萄饱满多汁,他眯了眯眼,悠闲地看向下面端庄雅正正在寻他踪迹的徐可清。

    二十年没见了,可清君,你还好么?

    ——

    晚间,笛声悠扬。

    何氿等何游之和柳清玲都睡了,才瘸着一条腿慢悠悠地出去。

    徐可清青衣飘飘,正在房顶上吹笛子。月光皎洁,他放下木笛,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何氿。

    “阿氿。”徐可清道。

    何氿笑笑,透出一股子懒散劲儿:“可清君,我现在叫何九笙。”

    徐可清从房顶跳下来,看着何氿这副少年的青葱模样,不禁眉头紧皱:“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何氿今天用了傀儡术露出破绽,他根本认不出是他,面前的这人确实和当年的何氿有几分相像,但又不是他,缺少了那份何氿才有的灵魂。

    何氿转身,凭栏而望,将岭州的美景尽收眼底,语气倒是随意:“这也没什么,以前我割魂的时候,将几缕不要的魂魄扔在了鸟不拉屎的地方,后来那几缕魂魄聚成了人形,我的主魂就随着感应附到了这这个人形上。”

    他转头,露出一口白牙:“可清君,怎么样?二十年没见,想我了没?”

    徐可清顿了顿,心中按下对旧日好友的思念,将头别向另一边:“你今天差点杀了修尘宗的人。”

    “他啊,他该死啊,”何氿笑了笑,眼底却露出杀气,“他应该庆幸自己命好,赶上我修为灵力不济的时候,若是当年的我,他们一行人已经全死光了。”

    徐可清回头瞪他:“你!”

    看着何氿这副完全不在乎散漫的样子,徐可清知道那些仁心仁爱的大道理,他肯定是讲了也白讲,只能又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既然你还是这副样子,就不该回来。”

    “我倒是也不想回来,可没办法啊,”何氿道,“现在我是丧家之犬,没灵力修为,回魔界肯定会被我那个弟弟千刀万剐,只能跑到这里来避避风头了,”他敲了敲自己的瘸腿,“还有这个,我也需要时间把它养好。”

    刚刚徐可清就发现何氿的左腿有异,他仔细看了看,面色沉了下来:“你腿上的伤是陈年旧伤,要尽早医治,还得去师叔的热泉养伤,才有可能复原。”

    何氿摆摆手:“算了吧,师尊那我不想去了。她知道我没死,一定会再把我的天灵盖敲碎一次。”他顿了顿,问徐可清道,“这次三门二宗比试,她会露面么?”

    徐可清听出了其中玄机:“你要参加这次的比试?”

    何氿耸肩:“我虽然不想去见她,但好歹要找个地方调理。”

    何氿说的没错,他现在的这个身体气虚两亏,若想找个地方调理,三门二宗肯定是不二的选择,可——

    徐可清问道:“那你要回天枢门?”

    何氿不答,眼神看向徐可清,眉梢微挑:“怎么?你还惦记着她?”

    徐可清脸色突变,提声道,“休得胡言!觊觎尊者,是大逆不道!”

    何氿轻哼,觊觎尊者,哪轮得到他。他看向楼下的车水马龙,回到正题:“我想去二宗,明剑宗最好。如果你能帮我就帮我,如果帮不了,就当不知道,也算是帮了。”

    徐可清摇摇头:“这次考试已经混入了魔族,你这副身体,根骨不全,气息紊乱,根本不可能通过考试。“

    “通过不了就再另想办法,难不成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对何氿而言,他早已习惯在恶劣环境中摸爬滚打,嬉笑怒骂,全都能和着血吞下去。可徐可清却是养在仙门的清贵子弟,连当年的仙魔大战都未曾参加。他们俩做人处事的态度截然相反,却处成了朋友,也是不易。

    徐可清知道劝不动何氿,再三犹豫之下,终于透露了点有用的信息:“这次的考题是在水里。各宗门会在比试优秀者中挑选出最适合自己宗门的弟子。如果你想入选明剑宗,可以多展示下你的剑术。”

    何氿的剑术当年在三门二宗可谓一绝,不知斩杀了多少同门的剑仙之梦,可他却颇有厌恶习剑的意思,最后竟然选了一把刀作为自己的兵器,还起了个非常不霸气的名字,叫欢喜。

    后来他嗜戮成性逢人便砍,民间那些嘴贫的还给他和他的欢喜写了幅对联,叫“欢欢喜喜杀人去,开开心心提头来”,横批:一个不留。

    他死后,他的那把欢喜也被封印在了天枢门地底,生怕再生出祸端。

    “这个我知道,可我没钱买剑。”何氿从腰后掏出那根打张家兄弟的棍子,无比郑重地询问,“可清君,你看我用这根棍子代替,是否可以赢下比试?”

    徐可清:“………………”

    他被何氿的随意给干沉默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水中会放藤怪做障碍,你这棍子砍不断藤曼水藻。”

    何氿点点头:“所以三门二宗派的都是谁来?”

    也不怪何氿小心,他以前名声太坏了,又顶着一张和以前为非作歹时极为相似的脸,虽说他十六岁的时候只在白颜身边,没见过什么外人,后来回了魔界面相更加冷峻无情,根本不会有人认出来,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现在这个情况,着实不想和仙门的人起正面冲突,特别是何游之和柳清玲那俩货还在,他不想把他俩吓死。

    “都是各个门派的大弟子,”徐可清想了想,还是说了,“天枢门派的是袁师姐。”

    “……”何氿愣了一秒,震惊万分道,“她怎么还活着???”

    ——

    论当年在天枢门,谁和何氿关系最差,那必然有袁妙彤一席之地。

    大概是看不上何氿来路不明的身世,又或者是嫌弃他总是腻歪歪地叫白颜师尊,反正何氿知道,当年金缕法阵里,属她骂的最起劲,畜生、孽畜、杀千刀的、狗娘养的等一系列粗鄙之词不要钱地往他身上喷,连没读过几天书的魔族中人都觉得非常辣耳朵,甚至还有想向她拜师学艺的冲动。

    可何氿明明记得,袁妙彤已经被他一掌拍死在了金缕法阵之中,怎么现在重生都开始搞起团购了?这货也有肉身能重生了?

    徐可清摇头道:“三门之内,天枢门可养魂,玄机门可筑丹,万坤门可蓄灵,袁师姐虽已身死,但师叔早就在金缕法阵之内设下命门,只要是死于法阵之内的仙修,都可保魂魄不散,后面可再重新投胎,获得肉身。”

    何氿冷笑一声:“所以说,只有我们魔族是真的死了?”

    徐可清:“……”

    白颜果然还是那个白颜,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将仙门的人放在第一位,他们的命才是命,才金贵。而他们魔族生来就是蝼蚁,可以被任意践踏侮辱,就活该去死。

    天枢最善养魂,白颜是天枢门最厉害的仙修,锁魂招魂对她易如反掌。

    可她却选择抛弃了他,抛弃了所有的魔族,即便他们已经投诚。

    远处,天空绽放美丽的烟花,璀璨夺目。阁楼上的两人向天空中望去。岭州以前在明剑宗辖区内时,以游乐赏玩出名,那时的明剑宗会到处抓魔族女人,卖去妓院,供人娱乐。只因他们笃信魔族生性□□,就该如此。

    后来何氿把明剑宗灭了门,大手一挥,岭州就变成了专供魔族享乐的地方。这一举动极大的侮辱了三门二宗,以至于等到何氿被灭,岭州再次归为明剑宗属地时,他们竟然下了一条规定,岭州不许再有任何妓院。

    所以说,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板子没有打到自己身上,所以不疼。

    “阿氿,当年你被逐出师门,师尊她……”

    何氿轻呵:“她怎么样,已经与我无关了。”他拍了拍徐可清的肩膀,“你难得来岭州,有机会去祭拜下他们俩,也不枉费我们朋友一场。”

    徐可清瞳仁颤动,终是点了点头。

    夜色灿烂,何氿瘸着腿,缓缓消失在了夜色中。

    岭州城内繁华依旧,可谁又知道,在这里曾经埋了多少佳人白骨,又陨了多少痴男怨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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