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出招雷厉风行,完全不给许谣君喘息的机会。

    许谣君落得只守不攻的境地,应接不暇地抵挡对方的进攻。

    “姑娘,都这样了,还不出剑吗?”

    许谣君没有回应他。

    出剑就意味着拼个你死我活,可她不敢使用师父教给她的独门绝技。

    白无渡见状,收起招式重新坐回石凳,修长的手指拨动起琴弦来。

    许谣君微微发愣,这就不打了?

    然而下一秒便传来尖利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硬生生割裂了空气,直直冲向她的喉咙。

    许谣君慌忙闪避,与此同时,她方才站里的地方,木质的柱子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若是躲的不及时,怕是要丧命于此了。

    见状,许谣君也不敢再懈怠,拔出剑来对准了白无渡。

    白无渡微微眯起眼睛:“这样就对了嘛。”

    一边说,一边拨弄琴弦,无形的利刃不断地向着许谣君进攻。

    许谣君挥剑抵挡,却被这无形的气刃阻挡了脚步,始终无法靠近对方,哪怕半步。

    看得出,这人内力强大。

    但再这样下去,她会筋疲力尽,然后被这气刃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此时此刻,再顾虑什么“不可使用门派招数”是完全不可能的了,毕竟命都快没了,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许谣君决定用真正的功夫来对付白无渡。

    长剑闪着寒光,许谣君屏息凝视,集中精力,无比迅速地将琴音幻化的利刃尽数击回。

    白无渡瞳孔微缩,抱着古琴一个空翻,灵活地躲开了许谣君的进攻,眼睛里流露出张狂的光芒,语调也愈发疯狂:“哦?有意思。”

    许谣君不敢懈怠,利剑挥动着向对方再次发起攻击。

    欲削弱对方的气势,就要先毁掉那把古琴。

    那是白无渡发起进攻的直接武器。

    见许谣君的目光落在自己怀中的古琴身上,白无渡笑道:“我这琴价值连城,许姑娘莫要打它的主意。”

    许谣君警惕地看向他:“你究竟是何人,三番五次试探我,又有何目的?”

    白无渡不再言语,转手再次拨动琴弦。

    许谣君则接机蹬上一旁的石柱,借力在空中飞跃了半圈,绕到对方的身后,再次挥剑看过去。

    如此迅速的招数,对方必然毫无胜算。

    许谣君得意地想着。

    毕竟师父的招数天下无敌,只要出招,断没有会输的道理。

    果不其然,长剑斩像对方的脖颈之前,白无渡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许姑娘好身手,在下甘拜下风。”

    语调不紧不慢,整个人也从容不迫,没有躲闪的意思,似乎是料定了许谣君不会真的对他动手。

    许谣君也的确不会对他动手,毕竟她有求于此人,来医治花兰的顽疾。

    所以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收了剑,顺势一跃,从半空落在对方的身前:“民女武艺不精,不足挂齿,让神医见笑了。”

    “姑娘武功盖世,久未遇到如此对手,故一时兴起缠斗一番,还请见谅。”白无渡又恢复了初见时温和儒雅的模样,一边邀请许谣君入座,一边为她斟茶一杯。

    “无妨,既是神医又能习得如此超凡的武术,民女实在佩服。”许谣君抱拳,然后落座,端起茶碗来。

    打斗了这么久,她着实有些渴了。

    清澈的茶汤里倒映着她的杏眸,回想起幻罂菟丝的事情,她心生警惕,只是故作姿态抿了口茶,却并未真的喝下去。

    白无渡品了口茶,心情甚佳,便与之闲聊:“许姑娘是哪里人?”

    许谣君突然警觉——自己与这人初见不过半个时辰,而她从未说明姓氏,对方又是从何而知?

    怪自己方才关顾着缠斗,在这人第一次称呼自己为“许姑娘”时,没有质问对方。

    而话已至此,再问也无济于事。

    许谣君道:“棣城人。”

    她不敢说出白茗山这个师父隐居的地方,便说了与花筠初见时的小镇。

    “棣城?此地位于边境,十分不太平,”白无渡道,“许姑娘方才说,是来为小妹寻医的,可否带我去为小妹诊脉?”

    许谣君有些矛盾。

    这人能救花兰没错,可初见便这般不愉快,许谣君不敢带他去见花兰。

    她很怕这人对花兰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似乎是察觉到许谣君的顾虑,白无渡道:“姑娘心中有疑虑,为何不问出来呢?我说过我喜欢坦诚相待。”

    排山倒海的压迫感席卷过来,许谣君抿着唇不答话。

    “许姑娘不想问一问,我是如何知道姑娘贵姓的吗?”白无渡又抿了口茶,微微泛白的唇挂了些许淡粉。

    话已至此,许谣君也不甘于被对方拿捏,便道:“神医可是我师父的故交?”

    “岂止是故交,”白无渡把玩着手中的茶碗,“你的师父,许慕清,可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呢。”

    听到对方说出“许慕清”这个名字,许谣君呼吸一窒,险些打翻手中的茶碗。

    滚烫的茶汤溅落在手上,白皙的皮肤瞬间泛红。

    许谣君忍着疼痛把茶碗放回石桌上,故作镇定地开口:“我师父不叫许慕清,虽然推敲出我的姓氏属实巧合,但也只是巧合罢了。”

    “哦?”白无渡为她重新斟满茶,“许姑娘倒也不必如此防着我,既然我在这里没有对你动手,就说明以后更不会。”

    许谣君思考着对方这番话。

    湖心亭地处偏僻,别说路人,连鸟兽都鲜少见过。

    若是白无渡想杀她灭口,倒也不必对她如此大费口舌。

    不过看对方步步为营的架势,倒像是有事相求。

    许谣君纤细的手指摩挲着茶碗,良久才下了决心:“我师父与许慕清相识,我与此人倒也算是君子之交,不知神医特意提及此人,是否有事相求?”

    白无渡道:“无事,只是怀念故人罢了。”

    “怀念故人?”许谣君不依不饶,“仅仅是怀念故人的话,神医大可不必像方才那样大费周章地试探我,逼我露出破绽后迫不得已交代身份。”

    白无渡闻言,唇角微扬,等着许谣君继续说。

    许谣君感到口干舌燥,在推测茶水没有问题后,也就抿了一口,沙哑的嗓音细腻起来,言语间却是威逼利诱:“不如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你为我小妹治病,待她病愈后,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白无渡道,“如果我为她治病后,你带她远走高飞,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许谣君言辞恳切:“我断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可我就是这种人,所以我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白无渡大言不惭,继而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药瓶,“这里有一粒药,服下后并无异常,但若不及时服用解药,一个月内便会毒发身亡。”

    许谣君大惊,并不伸手接药。

    白无渡兀自打开药瓶,倒出一粒赤红的丹药:“许姑娘,我说过我喜欢坦诚相待,你若是不信我也无妨,那我们之间的交易就到此结束。”

    许谣君心生一计,权衡利弊后结果药丸放入口中,借着清淡的茶水服下去。

    见许谣君做了吞咽的动作,白无渡起身一拜:“姑娘是个爽快人,那我们的交易……”

    话音未落,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许谣君,一掌拍在她的后颈。

    许谣君猝不及防,原本压在舌底的药丸被真真正正吞进了肚子里。

    “咳咳……”许谣君下意识咳嗽着,身体剧烈抖动,眼里含着泪,幽怨地看向白无渡。

    白无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气定神闲地坐回石凳上,继续说着刚才没说完的话:“就此达成,许姑娘若无其他事情,便请回吧,明日申时,再来此处寻我便是。”

    许谣君起身,尽管内心百般不情愿,但还是行礼,告退。

    走出数米,身后突然传来陶瓷碎裂的清脆声响。

    许谣君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白无渡还是保持着背对的姿势端坐亭中,而他握在手中的茶碗已经碎裂,瓷片混着鲜血一同握在掌心,一片混沌。

    眼看着对方就要转过身来,许谣君赶忙回头,

    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向前走。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同对方达成这个交易。

    白无渡此人,喜怒无常,行事乖张,并不符合她心目中的医者形象。

    她认为的医者,应当是像花家兄妹那般,悬壶济世不求回报,温和如玉彬彬有礼。

    而白无渡……

    他方才说,师父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

    许谣君这才反应过来,那么此人,是师父的师父?

    难怪在她用剑对准对方的时候,对方连认输都那么心不在焉。

    许谣君终于敢肯定,若是方才自己毫不留情地拿剑劈向对方,倒在亭子里血液四溅的恐怕就是她自己了。

    她又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话。

    那时她刚学字,问师父:“师父为何为此山取名白茗山?”

    师父指着漫山遍野的茶树道:“因为这里的气候适合晾晒明前茶。”

    许谣君又问:“那白呢?”

    师父道:“顾念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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