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许谣君突然反应过来,眼下应当想清楚的是她为何出现在这里,或者说,是何人为她制造了这样的幻境,而不是为幻境中的一切感到纠结。

    可是……

    她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寻不到出口,也找不到破解的方法。

    右手紧握着玉佩,她努力冷静下来,思索沿着长街一路走来时的反常。

    那时她满心都是花兰的安危,并未留意周围,再回过神时,就已经在这幻境之中了。

    但步入幻境之前,似乎有丝丝异香混入鼻腔,掩埋在商贩们的糕点和脂粉气息里,并不惹人注意。

    难道,是从那时就出了问题?

    许谣君皱眉,在这不见边际的幻境里走街串巷。

    若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那么现实中的她又是如何做到不会磕碰或绊倒的呢?

    亦或者说,这个幻境是梦境?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一道声音从虚无缥缈的天空传开:“许姑娘,你看见了什么?”

    许谣君不答话。

    “告诉我,我带你出去。”那声音继续说道。

    许谣君想了想,说道:“我看见了我的父母。”

    “姑娘,可有想起自己姓甚名谁?”

    许谣君绞紧手指,轻声开口:“莹莹……乔若莹。”

    话音刚落,雾气消散,周围的一切都迅速解离,然后消失不见。

    剧烈的失重感裹挟着她不断下坠,下坠,最终在一阵正常地痉挛中,彻底清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榻和帘帷,她撑着无力的身体,抬眼看向身侧。

    一男子正端坐在帘帷外面,见她醒来,不疾不徐道:“你果然是乔若莹啊,长得怪好看。”

    他的手上拿着许谣君的剑,指间轻抚着剑端的“清明”二字,叹道:“好字,只可惜,不该是你来佩戴这剑。”

    许谣君怒视着对方:“我的剑还轮不到你这种喽啰来评头论足,还给我!”

    “嗯哼,”那人轻笑,“这就是你和救命恩人说话的语气吗?”

    救命恩人?

    许谣君攥紧了被子:“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费劲千辛万苦才把你从丞相府偷出来,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那人一边说,一边拉开帘帷。

    白无渡的脸出现在眼前。

    许谣君大吃一惊:“白无渡?你……丞相府?”

    白无渡不答反问:“都想起来了吗?”

    回想起那诡异的幻境,许谣君警惕道:“是你搞的鬼?”

    “怎会?这是你内心深处的记忆,”白无渡居高临下地看着许谣君,继续说道,“你被丞相府的人施了幻术,神志不清地倒在丞相府附近,若非我及时发现,你就被他们的人抓回去了。”

    许谣君反问:“你怎么知道对我施加幻术的人来自丞相府?”

    白无渡露出轻蔑的笑:“我在这府里呆了十年,怎会连这里的人都不认得?这里的暗卫,影卫,死侍,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许谣君没再答话,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她总觉得白无渡对自己有着隐忍的敌意,但她始终想不通这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我们,从前是否见过面?”许谣君又问。

    “从未。”白无渡回答的斩钉截铁,见许谣君依旧蹙眉,又补充道,“我说过的,我这人一向坦诚,断不会说出颠倒事实之言语。”

    许谣君还在想幻境中所谓的“父母”,以及那些似曾相识又遥不可及的画面,在脑海里盘旋徘徊,始终挥之不去。

    头痛欲裂。

    她下意识转移了话题:“兰兰呢?也是你带走了她?”

    “她在丞相府,以民女的身份,丞相命我治好她的隐疾后送她归家。”白无渡淡淡地开口。

    许谣君刚想质疑,但想到这人方才说的话,即使不信他,又没有证据来反驳他,那还是不要惹不痛快为好。

    想了想,她说道:“我要见她。”

    白无渡道:“左丞相宽宏仁爱,断不会对亲生女儿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你且放心。”

    许谣君默不作声地扯紧了衣角。

    这要她如何放心?

    况且,即使左丞相不会对花兰不利,可让亲生女儿以外人的身份,看着父亲和另娶的妻室每日上演着阖家欢乐的场面,花兰该有多难受?

    可事到如今,她却无能为力。

    身体格外绵软,连勉强支撑着坐起来都吃力。

    许谣君懊恼地偏躺回床榻,看着整洁的天花板发呆。

    无力,彻骨的无力感。

    无论是有关从前的那些似真似幻的记忆,亦或是不知所踪的花兰,都让她感到疲惫。

    她抑制不住地开始怀念起从前在白茗山上无忧无虑的日子。

    江湖百态世事无常,前尘往事不堪回首。

    难怪师父那么不情愿让她下山。

    也许最简单的一方天地,才是真正的净土。

    短暂的情绪低迷后,许谣君回过神来,语气平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哪里?”

    白无渡道:“我的私人府邸,乔姑娘在此住着,定不会被丞相府的人发现和带走。”

    许谣君注意到白无渡称呼她时,不再用“许姑娘”,而是改用“乔姑娘”。

    就像是刻意提及她不愿仔细回忆的事情,扰乱她的心绪一样。

    “我叫许谣君,”许谣君无比坚定地回答,“这辈子,我都只会是许谣君,不会是什么乔姑娘,也不是什么莹莹。”

    态度坚决不容回旋,白无渡也就让步了:“无妨,许姑娘开心便是了。”

    “丞相府的人抓我做什么?”许谣君又问。

    她有理由怀疑根本没有人想抓她,这只是白无渡想将她囚禁起来的借口,至于为什么囚禁她,她现在还想不到原因。

    “丞相府的人抓的是乔若莹,”白无渡从怀中掏出一折文书,“许姑娘不愿让我提及什么乔若莹,那便自己看吧。”

    说罢便拂袖离去。

    偌大的卧房里只余下许谣君一人。

    她不爱读书,繁琐的文字让她感到厌烦。

    可事到如今,竟也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书,逐字逐句,一丝不苟地读起来。

    似乎是关于十几年前,大梁那立有赫赫战功的将军谋反,被株连九族之事。

    而这位将军,姓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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