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篝火跳跃，鼓声起，长笛扬。
一人戴着瘦鬼面具入场，面容狰狞凶悍，漆黑的脸壳上只露出雪白的獠牙
那扮鬼的人手中拽着朱红色的茅鞭，在黑夜中赤脚行进。
女子们闯了进来，她们带着色彩亮丽的面具，将瘦鬼围在了中间，随着锣鼓声起舞，时而巫步手诀、时而刚柔并济。
看瘦鬼扭曲着跪下，她们回头看向身边的人，放声大笑。
倏然，一支箭矢射中了瘦鬼的面具，那面具随机四分五裂。
瘦鬼倒下，众人拉起手，围着篝火欢呼雀跃。
其实傩舞只是形式上的存在，并不能真正的祛病。
季绾绾本觉得这是没有意义的仪式，今日却有所改观。
它给人带来希望。
那些染了灾的人，不知道自己吃了药，就盼着这傩舞治病。
这些女子曾经黯淡无光，日复一日卑微的活着，现在却跳着舞开怀大笑。
孙昴手执桃木弓站在季绾绾身边。
他的脸在篝火的映照下很柔和，不像平时那样漠然。
“夫人看够了吗？”
孙昴侧过头来，对上季绾绾的眼。
人声鼎沸间，二人无言相望。
“道长还会弓箭？”
“略懂一二。”
她总是这样问，他也总是这样答。
像是独属于他们的暗号。
“道长的箭法真好。”季绾绾眉眼弯弯，巧笑嫣然。
孙昴看出来了，她是真的很开心。
他挪了步子，面向眼前人。
一步，两步。
他们几乎要贴到一起。
孙昴俯身，突然正面靠向她。
季绾绾本能地闭上眼睛，身子微微后倾。
孙昴失笑。
他嗓音沉闷，鼻息略过季绾绾的脖颈，挠得人心痒痒。
病棚里的人很快痊愈，孙昴书信一封便要领着人回到永县。
罗元早在城门口迎着，笑得合不拢嘴，本就小的豆眼如今只剩条缝。
孙昴站在一旁，向罗元示意。
季绾绾向前一步，身后站着永县百姓。
一老妇见到自己的儿子平安归来，喜极而泣。
她颤颤巍巍地合掌跪下，在人群中高喊。
“傩神庇佑，愿岭山从此无病无灾。”
就在所有人都茫然之际，季绾绾突然转过身，面向众人。
她稍稍垂首，双手捧着什么似的微微上抬。
“傩神庇佑，愿永县从此无病无灾。”
季绾绾清亮的嗓音提醒了所有人。
那些病患被赶到棚子里，县令不管，朝廷不救。
是傩神救了他们。
是这些女子请来的傩神。
男人们慌乱地合掌举至眉前，跪下叩首。
“傩神庇佑，愿永县从此无病无灾。”
洪亮的声音在风沙中飘扬。
少女身着翠碧罗裙，几乎被埋没在人群中。
身型瘦弱，一举一动却充满力量。
孙昴看着那飘逸的裙摆，神情微动。
季绾绾说山人自有妙计，却高看了人性。
他劝她别抱太多期待，一时的感激涕零并不会从根本上改变什么。
季绾绾不以为然。
因为她要改变的本就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安宁不过几日，县府外又聚了三三两两的群众。
一个戴着傩面的女子站在门前。
她的衣衫破旧，风压过瘦削的肩背。
地上飘着几张碎纸片，上面满是皱痕。
定睛一看，竟是前些日子县府颁的奖状。
“你看我就说吧，都是无用功。”
“是啊，浪费这些时日，还不如去地里干点活。”
众人低声议论着，那女子却开口吟唱起来。
“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
她跳起了那日的舞步。
“习习谷风，维风及颓。将恐将惧，置予于怀。将安将乐，弃予如遗。”
歌声婉转柔和，如泣如诉，道出她们的愤怒，唱出她们的苦楚。
另外几个女子也站了出来。
她们戴上傩面的那一瞬，耳边仿佛再次响起篝火边的欢笑。
片刻的欢愉是昏暗生活里触不可及的光。
“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她们的声音颤抖，似乎身上的伤痕还隐隐作痛。
幽怨的歌声传至街头巷尾，县府门口人越聚越多。
罗元在院里大发雷霆，立马派人驱散人群。
孙昴此刻就坐在茶楼里，县府外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季绾绾捧着脸，收回目光。
英雄的诞生源自弱者的崇拜，只有在被需要的时候，她们的存在才有威慑力。
现在，她们至少知道为自己争取一星半点的公平。
孙昴没有说话。
他指着自己的嘴角，示意季绾绾抹去那里的水渍。
少女的唇瓣如降了霜的樱桃般嫣红。
“她们要的更多了。”
季绾绾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继续看戏。
县府外聚了太多人，一时半会难以完全疏散。
罗元心急，催促之下反而引起骚乱。
“有人倒下了！快别挤了！”
季绾绾被闹声吸引，干脆站起来。
外头一片混乱，听着像是出了人命。
她心急如焚，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恰好茶楼小厮叩门，季绾绾循声望去，一时有些重心不稳。
其实她已经要伸手撑住，但孙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位子上。
并且一把揽过她，导致……
季绾绾整个摔进了孙昴怀里。
小厮进门的时候，恰好看见二人“深情对视”。
小二惊慌失措，端着茶点不知进退，干脆捂着眼睛放下茶点。
“客官继续！不对，客官慢用！”
……
二人沉默片刻。
季绾绾尴尬地整理裙摆。
“我能站好。”她小声嘀咕着。
孙昴抱着季绾绾的手还落在半空。
看季绾绾窘迫的样子，孙昴忍俊不禁。
季绾绾气鼓鼓地看着他。
她发现了，孙昴最近真的很喜欢打趣人。
“只是担心夫人。”他笑着说。
“我看道长……”
季绾绾气不过便要反驳，岂料孙昴突然抬手。
他轻轻捂着季绾绾的嘴，轻声道：“夫人还是没能改口。”
“他们听不见的……”季绾绾扒下孙昴的手，理不直气也虚。
她是真的叫不出口啊！
孙昴又走近些，季绾绾觉得他就要贴上脸来了。
他用正常语调喊了句“小二”，果不其然，门外马上有人回应。
“你瞧，听得见呢。”
他挑眉，看着满脸通红的季绾绾。
“知道了知道了。”
季绾绾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喊了一句，已经臊得不行。
孙昴还不肯放过她。
“嗯？”他嗓音低沉，却也能听出几分笑意。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季绾绾破罐子破摔：“相公相公相公。夫君夫君夫君。”
“行了吧！满意了吧！”
她一脸愤恨地瞪着孙昴，看见某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门外的小厮笑得合不拢嘴：好恩爱的客人啊。
“道……不是，夫君，”季绾绾继续之前的话题，“外面到底怎么样了啊？”
回府的时候，街上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说没了的是个苦姑娘，家里的男人也窝囊，一家子就靠她一个女人撑着。
现在人没了，她男人又在县衙闹事，可怜自己还没儿子传宗接代就死了媳妇。
季绾绾对这种人嗤之以鼻。
她只想知道这件事是否和孙昴有关。
按照孙昴在茶楼的反应，他肯定知道已经预见了这个结果。
“夫人夜里时常魂悸？”孙昴毫无由来地问。
他睡得浅，有点动静便会惊醒。
何况边上还多了个人。
如果说是防备，还可以理解。
但季绾绾入眠后焦躁不安，双手紧攥着被衾，分明是惊恐害怕的模样。
季绾绾不愿老实承认，只想糊弄过去。
孙昴又开口说：“多久了？”
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以为只是普通的梦魇。
直达第二次、第三次……
自从二人来到永县，季绾绾几乎夜夜如此。
她不说，他也不问。
昨天夜里，孙昴瞧见季绾绾颤抖着冒冷汗，实在不忍心，便想唤醒她。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季绾绾就醒了。
少女惊慌坐起，乌发披散，因为出汗而有些黏腻。
她面色煞白，一手摁住胸口，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
“季……”
孙昴方才开口，季绾绾猛地抬眼，四目相对间，她的溃败暴露无遗。
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季绾绾捂住脸，恨自己在别人面前如此狼狈。
“明明不会这样了……”她断断续续地说。
孙昴沉静地看着她。
“绾绾。”他轻轻唤她，可她似乎听不进去，只是一味地哭泣。
他又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希冀着能给颤抖的人一个支点。
孙昴学着母亲哄稚童的模样，拍拍她的背，不熟练地安抚着。
“季绾绾。”他唤她名字，试图让她从恐惧中抽离。
直到她再次沉沉睡去。
“所以你一夜都靠坐着啊！”季绾绾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故作惊喜地说。
看孙昴神情坚定，她也只好实话实说。
“其实也没什么，我打小就这样。”
季绾绾随手把玩起腰间的佩玉，好让自己自然些。
“白日里出事，夜里实难安寝。”
她神色一变，狡黠地看向孙昴。
“所以夫君一定要告诉我呀，今天县令府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绾绾托着下巴，愁眉苦脸道：“不然绾绾又睡不好觉了！”
孙昴失笑。
前些日子一口一个“道长”，眼下倒是自觉得很。
之前不告诉她，是因为有所疑虑。
眼下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无差错。
“孙某只是恰巧在茶楼，看了个来龙去脉。”
那女子是在事态发酵后才现身的。
她身型弱小，却执意往人群中去。
而那些人似乎也有意为她让道。
从她出现、跌倒到事态失控，一切都水到渠成。
“你是说，他们计划好的？”
一人戴着瘦鬼面具入场，面容狰狞凶悍，漆黑的脸壳上只露出雪白的獠牙
那扮鬼的人手中拽着朱红色的茅鞭，在黑夜中赤脚行进。
女子们闯了进来，她们带着色彩亮丽的面具，将瘦鬼围在了中间，随着锣鼓声起舞，时而巫步手诀、时而刚柔并济。
看瘦鬼扭曲着跪下，她们回头看向身边的人，放声大笑。
倏然，一支箭矢射中了瘦鬼的面具，那面具随机四分五裂。
瘦鬼倒下，众人拉起手，围着篝火欢呼雀跃。
其实傩舞只是形式上的存在，并不能真正的祛病。
季绾绾本觉得这是没有意义的仪式，今日却有所改观。
它给人带来希望。
那些染了灾的人，不知道自己吃了药，就盼着这傩舞治病。
这些女子曾经黯淡无光，日复一日卑微的活着，现在却跳着舞开怀大笑。
孙昴手执桃木弓站在季绾绾身边。
他的脸在篝火的映照下很柔和，不像平时那样漠然。
“夫人看够了吗？”
孙昴侧过头来，对上季绾绾的眼。
人声鼎沸间，二人无言相望。
“道长还会弓箭？”
“略懂一二。”
她总是这样问，他也总是这样答。
像是独属于他们的暗号。
“道长的箭法真好。”季绾绾眉眼弯弯，巧笑嫣然。
孙昴看出来了，她是真的很开心。
他挪了步子，面向眼前人。
一步，两步。
他们几乎要贴到一起。
孙昴俯身，突然正面靠向她。
季绾绾本能地闭上眼睛，身子微微后倾。
孙昴失笑。
他嗓音沉闷，鼻息略过季绾绾的脖颈，挠得人心痒痒。
病棚里的人很快痊愈，孙昴书信一封便要领着人回到永县。
罗元早在城门口迎着，笑得合不拢嘴，本就小的豆眼如今只剩条缝。
孙昴站在一旁，向罗元示意。
季绾绾向前一步，身后站着永县百姓。
一老妇见到自己的儿子平安归来，喜极而泣。
她颤颤巍巍地合掌跪下，在人群中高喊。
“傩神庇佑，愿岭山从此无病无灾。”
就在所有人都茫然之际，季绾绾突然转过身，面向众人。
她稍稍垂首，双手捧着什么似的微微上抬。
“傩神庇佑，愿永县从此无病无灾。”
季绾绾清亮的嗓音提醒了所有人。
那些病患被赶到棚子里，县令不管，朝廷不救。
是傩神救了他们。
是这些女子请来的傩神。
男人们慌乱地合掌举至眉前，跪下叩首。
“傩神庇佑，愿永县从此无病无灾。”
洪亮的声音在风沙中飘扬。
少女身着翠碧罗裙，几乎被埋没在人群中。
身型瘦弱，一举一动却充满力量。
孙昴看着那飘逸的裙摆，神情微动。
季绾绾说山人自有妙计，却高看了人性。
他劝她别抱太多期待，一时的感激涕零并不会从根本上改变什么。
季绾绾不以为然。
因为她要改变的本就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安宁不过几日，县府外又聚了三三两两的群众。
一个戴着傩面的女子站在门前。
她的衣衫破旧，风压过瘦削的肩背。
地上飘着几张碎纸片，上面满是皱痕。
定睛一看，竟是前些日子县府颁的奖状。
“你看我就说吧，都是无用功。”
“是啊，浪费这些时日，还不如去地里干点活。”
众人低声议论着，那女子却开口吟唱起来。
“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
她跳起了那日的舞步。
“习习谷风，维风及颓。将恐将惧，置予于怀。将安将乐，弃予如遗。”
歌声婉转柔和，如泣如诉，道出她们的愤怒，唱出她们的苦楚。
另外几个女子也站了出来。
她们戴上傩面的那一瞬，耳边仿佛再次响起篝火边的欢笑。
片刻的欢愉是昏暗生活里触不可及的光。
“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她们的声音颤抖，似乎身上的伤痕还隐隐作痛。
幽怨的歌声传至街头巷尾，县府门口人越聚越多。
罗元在院里大发雷霆，立马派人驱散人群。
孙昴此刻就坐在茶楼里，县府外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季绾绾捧着脸，收回目光。
英雄的诞生源自弱者的崇拜，只有在被需要的时候，她们的存在才有威慑力。
现在，她们至少知道为自己争取一星半点的公平。
孙昴没有说话。
他指着自己的嘴角，示意季绾绾抹去那里的水渍。
少女的唇瓣如降了霜的樱桃般嫣红。
“她们要的更多了。”
季绾绾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继续看戏。
县府外聚了太多人，一时半会难以完全疏散。
罗元心急，催促之下反而引起骚乱。
“有人倒下了！快别挤了！”
季绾绾被闹声吸引，干脆站起来。
外头一片混乱，听着像是出了人命。
她心急如焚，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恰好茶楼小厮叩门，季绾绾循声望去，一时有些重心不稳。
其实她已经要伸手撑住，但孙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位子上。
并且一把揽过她，导致……
季绾绾整个摔进了孙昴怀里。
小厮进门的时候，恰好看见二人“深情对视”。
小二惊慌失措，端着茶点不知进退，干脆捂着眼睛放下茶点。
“客官继续！不对，客官慢用！”
……
二人沉默片刻。
季绾绾尴尬地整理裙摆。
“我能站好。”她小声嘀咕着。
孙昴抱着季绾绾的手还落在半空。
看季绾绾窘迫的样子，孙昴忍俊不禁。
季绾绾气鼓鼓地看着他。
她发现了，孙昴最近真的很喜欢打趣人。
“只是担心夫人。”他笑着说。
“我看道长……”
季绾绾气不过便要反驳，岂料孙昴突然抬手。
他轻轻捂着季绾绾的嘴，轻声道：“夫人还是没能改口。”
“他们听不见的……”季绾绾扒下孙昴的手，理不直气也虚。
她是真的叫不出口啊！
孙昴又走近些，季绾绾觉得他就要贴上脸来了。
他用正常语调喊了句“小二”，果不其然，门外马上有人回应。
“你瞧，听得见呢。”
他挑眉，看着满脸通红的季绾绾。
“知道了知道了。”
季绾绾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喊了一句，已经臊得不行。
孙昴还不肯放过她。
“嗯？”他嗓音低沉，却也能听出几分笑意。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季绾绾破罐子破摔：“相公相公相公。夫君夫君夫君。”
“行了吧！满意了吧！”
她一脸愤恨地瞪着孙昴，看见某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门外的小厮笑得合不拢嘴：好恩爱的客人啊。
“道……不是，夫君，”季绾绾继续之前的话题，“外面到底怎么样了啊？”
回府的时候，街上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说没了的是个苦姑娘，家里的男人也窝囊，一家子就靠她一个女人撑着。
现在人没了，她男人又在县衙闹事，可怜自己还没儿子传宗接代就死了媳妇。
季绾绾对这种人嗤之以鼻。
她只想知道这件事是否和孙昴有关。
按照孙昴在茶楼的反应，他肯定知道已经预见了这个结果。
“夫人夜里时常魂悸？”孙昴毫无由来地问。
他睡得浅，有点动静便会惊醒。
何况边上还多了个人。
如果说是防备，还可以理解。
但季绾绾入眠后焦躁不安，双手紧攥着被衾，分明是惊恐害怕的模样。
季绾绾不愿老实承认，只想糊弄过去。
孙昴又开口说：“多久了？”
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以为只是普通的梦魇。
直达第二次、第三次……
自从二人来到永县，季绾绾几乎夜夜如此。
她不说，他也不问。
昨天夜里，孙昴瞧见季绾绾颤抖着冒冷汗，实在不忍心，便想唤醒她。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季绾绾就醒了。
少女惊慌坐起，乌发披散，因为出汗而有些黏腻。
她面色煞白，一手摁住胸口，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
“季……”
孙昴方才开口，季绾绾猛地抬眼，四目相对间，她的溃败暴露无遗。
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季绾绾捂住脸，恨自己在别人面前如此狼狈。
“明明不会这样了……”她断断续续地说。
孙昴沉静地看着她。
“绾绾。”他轻轻唤她，可她似乎听不进去，只是一味地哭泣。
他又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希冀着能给颤抖的人一个支点。
孙昴学着母亲哄稚童的模样，拍拍她的背，不熟练地安抚着。
“季绾绾。”他唤她名字，试图让她从恐惧中抽离。
直到她再次沉沉睡去。
“所以你一夜都靠坐着啊！”季绾绾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故作惊喜地说。
看孙昴神情坚定，她也只好实话实说。
“其实也没什么，我打小就这样。”
季绾绾随手把玩起腰间的佩玉，好让自己自然些。
“白日里出事，夜里实难安寝。”
她神色一变，狡黠地看向孙昴。
“所以夫君一定要告诉我呀，今天县令府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绾绾托着下巴，愁眉苦脸道：“不然绾绾又睡不好觉了！”
孙昴失笑。
前些日子一口一个“道长”，眼下倒是自觉得很。
之前不告诉她，是因为有所疑虑。
眼下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无差错。
“孙某只是恰巧在茶楼，看了个来龙去脉。”
那女子是在事态发酵后才现身的。
她身型弱小，却执意往人群中去。
而那些人似乎也有意为她让道。
从她出现、跌倒到事态失控，一切都水到渠成。
“你是说，他们计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