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无岁月。

    阿宁在奈河桥上没有别的爱好,每日的生活单调的很。

    修炼和揍恶鬼,偶尔也揍不听话的过路鬼。

    二十年过去,她的辛苦没白干,奈何桥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白无常上一次来奈何桥还是二十年前,那时候过一次桥如渡一次劫。

    这次,顺畅的不可思议。

    “阿宁?”白无常瞪大眼睛。

    眼前的阿宁穿着一身蓝色的布裙,头发上用一只骨簪整整齐齐的扎起来,骨簪是她用自己小臂骨头磨得,小臂上的袖口向上撸起固定,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正执着比她还高很多的大勺搅拌孟婆汤。

    白无常啧啧称奇,“才不过二十年未见,你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二十年前的阿宁是绝望、浑浑噩噩的,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十分美丽精神的年轻魂魄,跟他见过的年轻凡人姑娘没有什么两样。

    阿宁怔了一下,都二十年了?她死的时候也二十岁。

    这些年,她一刻不曾合眼,整日忙忙碌碌,已有好多年不曾想起往事了,也许是孟婆汤喝多了,也许是时间太久了。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阿宁抿嘴笑了一下:“无常大人倒是一如往昔。”

    白无常照旧披着身白袍子,手中拿着一成不变的招魂幡,脸上的表情依旧生动的很,在这死气沉沉的幽冥界也算是一大特色。

    “嘿!别提了。”白无常叹气,“我被崔判罚到枉死城任职了,你都不知道每天的事情多的干不完!那可比你这里忙!”

    白无常说着,羡慕的看着周围没多少的魂魄,看看,工作少就是好,阿宁都有时间打扮自己了。

    “大家都很努力工作。”阿宁说。

    白无常还是羡慕的眼睛都红了:“你好幸运!我怎么就碰不见这样的同事!”

    说着,他还想看看努力的同事,结果一抬眼就跟一只血红的眼珠子对上了,看着看着,他疑问:“大兄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只剩一只眼珠的恶鬼这二十年熬得只剩一只的眼珠都快流出血泪了,看见白无常,他激动地手抖,脚抖,声音抖:“大人!是我啊!一百年前您亲自押送我来奈何桥的啊!大人啊!!!”

    “嘶~”白无常被他吼得耳朵都痛了。

    他也模模糊糊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这恶鬼眼镜老是瞅着他滴溜溜转,被老黑用杀威棒亲自剜掉一只眼睛。

    “你还在啊?”白无常感慨,“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努力的一只恶鬼,当初说什么我都要留下你。”

    恶鬼仅剩的那只眼睛终于忍不住委屈的留下血泪。

    “大人啊!要不你还是送我回地狱吧!”恶鬼哭泣,“我犯的罪在地狱服刑也就二十年,在这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每天都是不断地干活,没得一刻空闲!”

    其余的恶鬼见到久违的白无常,也终于反抗起来。

    “大人啊,我也愿意回地狱受刑!”

    “我不想干活了,我现在闻见孟婆汤都想吐!”

    “我再也不想亲手烧自己的腿骨当柴火了!”

    ……

    生前手染无数鲜血的恶鬼,此刻一个个仿佛变成了小可怜。

    白无常眨了眨眼睛:“孟婆也太不做鬼了,自己做咸鱼,压榨手下干活。”

    可是不对啊,孟婆懒得恨不得再死一次,她有时间时常醒着督促这群懒鬼干活?

    阿宁站出来,无奈说:“奈何桥上等着投胎的过路鬼太多了,再不干活,奈何桥就要塌了。”

    白无常僵硬的转着脖子,盯着阿宁细白细白的脸,和嫩葱一样的手指,再一次深吸一口冷气,问:“你干的?”

    阿宁看那些恶鬼一个个仗着白无常来了,都想凑过来求情,被阿宁一瞪眼吓回去了。

    “我并未逼迫。”阿宁陈述事实,“我只是起到震慑作用,真正督促他们干活的是人性的劣根性。”

    阿宁认真向白无常叙述她的分组方法,说:“他们之中互相防备,互相提防,总有人看不惯另一个不干活,自己反而受到惩罚。”

    白无常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干?”

    想到自己那鬼满为患的枉死城,还有黑无常整日不着家的工作量,他搓搓手,十分好脾气的商量,“你愿意去枉死城吗?我保证,只要你去了,我让枉死城所有鬼都听你的!包括老黑!”

    阿宁拒绝了。

    “这里很好,我不想离开。”奈何桥上说是鬼多,其实多是等着投胎的干净魂体,没了凡人的七情六欲,少了无数是非。

    阿宁看白无常还不想放弃,岔开话题:“无常大人这次来应该不是带我去枉死城的?不知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白无常没能忽悠走阿宁,心情十分不美好:“凡间有人给你烧了好多东西,鬼差那里放不下,直接堆在枉死城门口了,你跟我走一趟,把东西领了吧。”

    有人给她烧东西?

    阿宁很奇怪:“我在凡间没有亲人了。”

    “是个叫林屿的人,你认不认识?”

    阿宁楞了一下。

    林屿是谁?

    “你不认识?”白无常说,“不可能啊,他知道你的生辰八字,指定了烧给你的,清明、寒食、重阳、中元,从没有漏过一次。”

    林屿?

    阿宁的脑海中渐渐冒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长相,好像是一个眼睛明亮干净,气质稳重,武功又颇好的少年。

    阿宁想要仔细想一下,忽然大脑深处猛地一刺,她忍不住手脚痉挛起来,一些破碎的画面浮现,模糊的画面中,是冷冰冰的盔甲、清冷的烛光、还有雕塑一样沉默的面容。

    “你真不认识他?”白无常发愁,不会是他工作又出疏漏了吧?

    阿宁苍白着脸,喘了口气才平复过来:“我认识。”

    白无常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你们是什么关系?我登记一下,你就能把东西领走。”

    阿宁低下了头,一个将军府的舞姬罢了,还是他灭族仇人的女儿,算得上是什么关系?主仆关系还是仇人关系?

    阿宁坚定的拒绝了。

    “我们……没有关系。”

    为了躲避白无常,她又去了汤锅前一板一眼熬起了孟婆汤,以行动表示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

    “唉!”

    白无常用招魂幡挠了挠头,真没见过连祭祀物品都不要的鬼,他都没说那些东西里还有一些皇帝妃嫔都用不上的珍贵之物呢。

    真良心了!

    走的时候,白无常一偏头看到了躺在彼岸花中睡得七倒八歪的孟婆!

    还是睡的没心没肺!

    可不公平!

    为啥她的工作都被阿宁做完了!

    想想就来气,白无常挥了一下招魂幡,打在躺椅腿上,招魂幡振动,瞬间无数鬼哭狼嚎从招魂幡里钻出,在孟婆的耳边尖利的响起。

    “醒醒,崔判来了!”

    孟婆吓得猛然睁开了双眼,耳边还嗡嗡的,脑袋下意识飞回脖颈处,自己正了正,带好。

    她:“我有好好干活!我一刻不停!我……”话还没说完,孟婆就呆滞的看着正前方的奈何桥。

    她怎么记着,这桥上好多鬼来着?

    现在怎么这么空荡?

    不会是做梦吧?

    孟婆捏了一下自己的腿,不疼,这下她确信自己是做梦了!

    啪的一声!

    她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喃喃出声:“我竟然连做梦都这么小心翼翼,就不敢放开一点!孟婆孟婆!我要梦见崔判被我的美貌迷惑,跪在我脚边求垂怜!从此再不用干一点活!哈哈哈……”

    白无常正边骂边揉着自己的大腿,冷不防听见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发言,赶紧后退了一步,生怕孟婆发癫把奈何桥炸了!

    “你脑子终于睡坏了?”

    孟婆回头一看,皱眉:“小安?”孟婆最烦白无常,做梦还能梦见?她怀疑自己真把脑子睡坏了,把头摘下来,抱着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又皱皱眉,带上了。

    白无常看完了全程,嘶了一声:“你没事吧?”

    “我没做梦?”

    “你这是睡了多久?”

    孟婆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看样子,不会睡了二十年吧?

    白无常手里的招魂幡又蠢蠢欲动。

    “你怎么这么好命!”白无常咬牙,“生前作威作福不理朝政就算了,怎么死了,成了鬼修,还能作威作福不干活!”

    孟婆头疼:“你说话就说话,扯什么生前死后!要是扯的话,我叫来黑无常一起扯扯?”

    白无常:“……”

    孟婆:“你这次来又送鬼?”

    白无常耍了个心眼:“你这帮鬼差刑期快要结束了,我把他们带去枉死城,再给你送一批来?”

    孟婆睁着一双极媚的眼,眼波流转,红润的美人唇轻轻吐出令人骨酥的香气,“看来你上次送来的姑娘很能干活。”

    白无常:“……”

    孟婆:“你也就在算计的时候话说的好听了。”

    白无常:“……”

    孟婆呵呵一笑:“小安,姐姐可不是你能算计的。”

    白无常愤愤离去。

    孟婆在他身后喊:“记得帮我向崔判问好。”

    她做的这么好,怎么能不让崔判大人来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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