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如觉着这梦中的事情越发渗人,如今在现实中又遇见几次,更觉得这婚事是个烫手山芋。可眼见着及笄之日快到了,到了那时这婚事可就真是板上钉钉,再不想办法便是再无回转之机。

    连这周家三郎送来的书信,她也是放在一边不曾看过,左不过是些书上的东西,无甚新意。

    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是自家绝了这婚事,却也没有什么正当理由;让周家绝了这婚事更是不行,他家自诩清流世家,向来重诺也是做不出这些事情来,况且若是男方绝了婚约,也影响女方家中女眷的清誉。

    思来想去,沈宴如竟然想到了她从未想过的路子——女官。做了这女官,这婚事便也能推迟几年,这几年那什么周家三郎和那劳什子的大公主会有些什么,便也不是她能关心的了。

    最好是情投意合,不可自拔,让那周家三郎为了那什么公主绝了这婚约,也让沈宴如少操一份心。

    “阿爹说过,你若是不愿嫁,为父便替你另寻一家好的,”沈老爹听了沈宴如这话,第一次拍着桌子跟她说话,“那袁家的庶子袁珏,看着也是个好的,门第也比周家高出不少。”

    “怎么着也比你去那蒋玄手下当差好些。”

    朝廷的女官选拔与男子选拔有相同也有不同,女子选拔不论出身,三年一选,需要父母的应允。每年开试的部门不同。可若是选上了便是三年之内不许婚配,就这一条不知打退了多少官家女子的念头。这看似公平的考试,却很少有女子来参加。

    很少有父母愿意让自家的女儿出去抛头露面,二来是因为这婚配乃是人生大事,三年不许婚配可是平白耽误了不少事情。

    她知道沈老爹的怒气,可若是错过了便又是三年了,她可等不下去,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闯一闯。

    “阿爹,你也莫生气,我若是考上了女官,我也可带上爹爹脱去商籍,咱们也不用总被二房和三房瞧不起了。”如今世家衰落,再加上上面的人有意敲打敲打这些世家,让一些非世家子弟也能入朝为官。

    沈家的二房和三房子嗣多,虽然是享受着沈老爹的财富,但也因为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家,早早就将沈老爹的财产看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个个都巴不得这沈宴如早早嫁出去

    可谁知道今年开试的竟然是蒋玄的刑狱司,到真比那龙潭虎穴还难闯些。沈老爹挥了挥手,“去那刑狱司,还不如直接托死去那十八层地狱还安生些。”

    只听人说他是那什么袁家的私生子,娘亲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自己先去了边疆不知吃了多少苦,立了多少战功。眼瞧着就要升官了,谁知道又卸了官职,回到了京城。

    他在京城这几年,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百姓中没有几个不唾骂的,哄孩子时只要一提蒋玄的名号,孩子便立刻安静下来。

    “反正我不同意,过几日这周家的人可要亲自登门道歉,你可不许出什么幺蛾子。”沈老爹本来对这女婿不是很满意,可如果要跟自家女儿去蒋玄门下当差,那还不如嫁进周家。

    阿竹和采梦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只听见自家小姐开始说些胡话。洒扫的奴仆只恨自己耳朵不是聋的,听见主子的家门事,这下可如何是好。

    “阿爹,难不成你真要让二房三房的人看不起我们么?”沈宴如轻声细语的劝说着阿爹,只希望阿爹能够答应下来,没有父母的字据她也不能参加考试。

    沈老爹摆摆手,只说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让沈宴如嫁个好人家也不是为了自己,只是想让自家女儿不想自己一样被人轻视。他也曾经是个书生,最是懂得这些世家乃至世人的念头。

    也不用再去谈什么二房和三房的事了,什么都比不上一句家和万事兴。说完这些沈老爹吩咐阿竹好好看管着沈宴如,就又和申掌柜去巡视店铺了。

    沈宴如知道自己的父亲最是看重这些,平日里就对二房和三房多有照拂,可这二房和三房是怎么也瞧不起沈老爹,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龌龊事。

    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希望她能马上嫁出去,唯独她自己并不想。

    阿竹整日跟着沈宴如寸步不离,生怕她出什么幺蛾子,她也只能一直在家温书。女子考举的内容可是与男子相同,寻常女子那里能像男子一样学那些四书五经,天文地理,能上学读些东西就不错了。

    可是这沈家这三姑娘可不同,沈老爹自小就请的是大儒,论教学可不比那周家三郎差。前些年为了女子的婚嫁,这大儒就自己“主动”隐退回乡了。

    这会子可把她急坏了,眼下是不能让阿爹去请了,只能自己动身亲自去乡野请了,也不知道这顾夫子还能卖她一个面子么。沈老爹以为自家女儿还打着那些注意,好说歹说那周家对诗书礼仪这些要求的多,这才坐上了马车去了。

    周家那些人在这些日子也全然没有音讯一般,仿佛上门道歉只是一个玩笑一样。沈宴如知道这群人从来都是自持高贵,能给个饵就不错了,还能指望着他们真的屈尊降贵来“请罪”。

    沈三姑娘被扶着下了车,倒是采梦瞧见了那红轿,“小姐,怎么这深山里还有这么金贵的东西。”

    “顾夫子,最不喜这些东西了,到底是谁会去触霉头?”沈宴如也瞧见了那轿子,那是长阳公主苏德音的东西,不过最让她关心的则是那绣着竹叶的轿子。

    周家自诩清流,以竹为名,很少与官家扯上什么。可这轿子一看就是周家的轿子,原来这么些日子没有音讯是陪着长阳公主了么?

    今天还下着小雨,路上有些泥泞,阿竹和采梦是走惯了的,狼狈的只有沈宴如一人罢了。到底是千娇百宠的小姐,那里走得惯这路,金线暗纹的衣裳早早就粘上了泥水,显得有些狼狈。

    走在这路上,沈三姑娘莫名的有些委屈,她何至于因为些话本子的东西趟这趟浑水呢?那周家人虽然看不起她,可这周家三郎对她难道不好么?

    这娇娇儿原先是愿意的,可真的只是一本话本子,一场稀奇古怪的梦境就能让她如此么?她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二房和三房那势在必得的眼神;想起了大儒那张失望的脸,最终叹息着回到了自己乡野中去。想起周家人一张张嘴脸……

    她又咬了咬牙,将自己从泥水中拔了出来,阿竹和采梦都走的好好的,难道她沈宴如走不得?

    采梦看不下去了,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突然这么倔,“小姐,这路马车走不的,何不如坐竹轿进去便是,那里需要小姐自己来趟这浑水。”

    “顾夫子见不得这样使唤别人,更何况这竹轿?”沈宴如让采梦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她。

    在雨中走了快半个时辰,才远远瞧见了顾夫子的竹门,一些轿夫们却也站在那里,头上带着破旧的斗笠,手上依旧举着绿色的大叶片挡着细雨。

    沈宴如站在竹门外整理好自己的仪容,让彩梦和阿竹先待在外面,自己提着衣裙拿着早准备好的东西施施然进去了。

    站在竹屋外的只有三人,一个穿红衣的女子举着一把伞,看似素净实则做工精良,这把伞应该是沈家的工坊新做的。

    一道白色的闪电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沈宴如想起了连绵不断的梦魇中那红色的衣裙。

    “三郎,这顾夫子难道真的不愿见人不成。”

    男子眉头一皱,不甚耐烦,但始终秉持着君子之风,“殿下,三郎并不是您该叫的,原也只是我那未过门的妻子该叫的称呼。”

    另一个男子哈哈大笑,颇有那疯癫的名士之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只叹他迂腐,让那女子继续叫着三郎便是。

    “劳烦三位让让,我还要请顾夫子相看我的作业。”那女子转过身来,瞧见了沈宴如的模样,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却透露出几分嫌弃和恐惧。

    还没等那女子发作,竹子似高洁的男子也转过身来,“如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自家嫂嫂因着那苏嬷嬷甚至要去沈府亲自谢罪,周家向来是清流好礼的家风,就算是再看不起那商贾之后,但是如果被人诟病周家少了礼仪,那还真不如剐了他们。

    他觉着他认识的沈三姑娘变了,她从前从来不这样相争的。

    这长阳公主却也不知起了那门心思,竟然开始潜心学起诗画来。长阳公主的亲母苏氏是最得宠的妃子,要论关系还真跟这周家沾点亲,便亲自指了这周家三郎一同去寻那顾夫子。

    这周三郎何等聪明的人物,那里不懂其中的门道,世家之间也有高门低门之说,苏家从来都是看不起周家,如今怎么会让最疼爱的女儿来结缘呢?

    想着自己也要考取功名了,有了大儒的相助想必更有把握。

    沈宴如没有理会他,这周甘棠却平白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离身边的长阳公主远了些,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哟,这不是咱们周三哥未过门的妻子么?嫂嫂好。”说完假模假式的行了个礼,来人正是礼部尚书的嫡子苏青,从来也是放浪形骸之辈。

章节目录

向文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排骨超好吃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排骨超好吃并收藏向文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