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苏青也是看不起她的,一是因那商贾之后,二是因为她是那女子之身。沈宴如之前常与人争论些诗书画东西,自是与那自诩为风流才子的苏青结下了不少梁子。

    他喜欢才女,但是不喜欢太过聪明的才女。

    “倒是难得啊,苏公子,不过还请公子慎言。这传出去对我的名声可不好。”沈宴如不声不响的呛了回去,到让苏青摸不着头脑了。

    周甘棠面无表情,却总是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起来,难不成这沈三姑娘当真是对自己与这长阳公主出行不满,才如此不满么。

    沈宴如虽然百般小心,但是衣裙还是落了泥水,出门前细细打理的乌发此时也是有些凌乱。看着对面三个衣冠楚楚的人,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差距。

    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强忍住心中的酸楚,“学生沈宴如望顾夫子品鉴。”

    苏德音好生提醒道:“沈三姑娘可不要再求了,这顾夫子脾气可不好,我和三郎在这呆了许久这顾夫子也没有开过门。”说着握紧了身上的披风,皱着眉颇有弱柳扶风之态。

    沈宴如仔细一看发现她身上的披风也有着竹子的花纹,与那轿子上的花纹如出一辙。心下一沉,梦中支离破碎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脑中。

    “不过沈三姑娘到这是为了何事?顾夫子连世家子孙都不见更何况是你呢?这日子可快近早早回去绣嫁衣才是了。”苏青抱臂,眼神不善,颇有想赶走沈宴如的心思。

    周甘棠心中不悦但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发声制止。

    这长阳公主当真是改了性子,从前她可不会这样娇软,谁人敢不愿可得吃苦头。那里会像现在一样好生劝着。

    在风雨行礼的沈宴如只觉得寒风入骨,周甘棠不想看自己的未过门的妻子在风雨中如此狼狈,想上前关心,结果又被拒绝了。

    “周公子不敢劳烦,你身子骨不好还是跟着长阳公主回轿子里去吧。”周甘棠被这话打了回去,心中有些不痛快。

    “你在怨我?怨我与那长阳公主相处多日未曾告知与你?”他冷声道,倒是先生起气来。

    沈宴如提起衣裙,弯下身子,竟直接跪了下来。

    “我自然不怨,周郎去年可在长阳公主身上吃了不少苦头,怎么会故意与公主相处呢?这自然是因为上面的意思。”眼见着她跪了下去,周甘棠咬了咬牙却还是不敢相陪。

    这周家三郎可在这长阳公主吃了不少亏,如今却也能在她们面前如此从善如流,世家的培养难道也包括这个么?

    一个童子打开了木门,瞧着这四人叹息道,却语气不善:“几位,早些回了吧,顾夫子今日不见客。”苏德音以为夫子相中了自己之前交的诗作,下意识的又看向了还在跪着的沈宴如,不免有些得意,才女又如何,不照样在我之下?

    另其余三人没有想到的是,童子竟然上前扶起了沈宴如,“沈三姑娘,这样的雨您这跪下来,这怎么了得,快起来吧。”

    苏青在这顾夫子这里可从未听过这般良善的话,心中不免不舒服,又想着这童子自是因为这沈宴如是周三哥未过门的妻子,才给了几分薄面吧。

    却没有想过连长阳公主都没有给过面子,怎会给这周家脸面呢?

    细雨绵绵,竹栏外的几个轿夫和这采梦和阿竹攀谈着,讲述着这一路的境况。

    童子又对着苏德音笑道:“长阳公主您的字句顾夫子看过了,里面请。”苏德音脸上露出了笑容,移动几步几朵似梨花的花也跌落在地,一派风情,又是一股淡淡的香气袭来。

    “殿下,步步生花,当真雅极。”周甘棠称赞道,谁知道这公主蒙了谁的教导,如今竟是改换了性子,时隔三日当刮目相待。

    苏德音难得从这冷性子的男子口中听到夸赞,有些得意忘形,刚想回答却又被苏青扯住袖子,制止了。

    童子瞧见了这些花瓣,脸色微变,沈宴如心中明白许多,站稳了身子答道:“想必是用的白罗布,绞成梨花样式,再在梨鳞香中静置数日即可。”

    “想必殿下必然不是用这方法做的,这可是那位去世的太子妃用的,不知道长阳公主可否相教?”说完这些,苏德音的脸都白了几分,那位曾经的太子妃可是不可触碰的禁忌,她当初只想到这周家三郎必会喜欢,怎想到会触了霉头。

    苏德音强装镇定,结结巴巴的解释几通。周甘棠的脸色也不太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沈宴如再次递上自己课作,朗声道:“夫子当初说天下人都在做何事,私以为不过是—— 卧则呿呿,起则吁吁,饥则求食,饱则弃余,

    ”

    周甘棠带着新奇的眼光看着沈宴如,自是没有想到自己这未过门的妻子能知道这些,虽然早就知道她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怎么也不知道她竟然懂这些考试的东西。那些微妙的不舒服在心中越加加重。

    苏青则更加讨厌沈宴如了,过分聪明的女人只会更加让人生厌,有什么可提的非要显得自己聪明是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让三姑娘进来吧。”苏德音行排第一,自然叫的不是她,心中焦急万分,自然是口不择言,“夫子是觉得我写的不好,才叫一个商女……”

    说道这里方才觉得有所失言,这才住了嘴。

    童子含笑准备带着沈宴如进去,瞧见在门外等待的周甘棠问道:“周家三郎,夫子记得你,少有才名今年可就要考试了不是。”

    周甘棠谦虚,只说都是些虚名罢了,眼睛却盯着沈宴如的背影,如果能得到顾夫子的指点,想必对自己的考试有所裨益……。可他不能说出来,世家子弟怎么贪慕这些虚名呢?

    如果沈家小姐能够……,还没仔细思量自己如果遇见顾夫子时该说些什么时候,沈宴如就已经出口拒绝了:“周家三郎是和长阳公主一同出行的,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咱们就不必耽误他们的时辰了。”

    自认为与那沈宴如关系亲近,却没想到就这么隐晦的拒绝了,这让从未在她面前碰过壁周家三郎心中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涌了出来。这酸涩甚至引发了些许怒,显然牵扯到了身旁的苏德音,下意识的与她又远了些。

    只是心中不由自主的又产生了妒意,这沈宴如的写得东西当真能如此之好,能让顾夫子赏看?明明之前在赏灯大会写得没有自己的好啊。

    沈宴如带着三人的眼神缓步走进竹屋,空气中却隐隐有着香味,不由觉得这顾夫子的竹屋里曾经来过客人。

    青瓷杯冒着白烟,穿着麻衣的老者端坐在一旁,他的对面却摆着一杯已经饮尽的茶。屋内陈设简单,沈宴如却能看出几件无价的古董。

    “三姑娘坐吧,怎么想着今日来看我这老爷子啊。”童子换上了新茶,站在顾夫子身边安静的等候。

    沈宴如隐去了那道士和话本子的事情,只是陈述自己和沈老爹的事情。

    顾夫子拿起那张纸,仔细审视着,眉头紧皱着,“只是为了自己和家人?你若是做了女官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

    “顾夫子,难道我不算万民中的一子么?”顾夫子听了这话,沉思片刻,又答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那长阳公主进来么?”

    沈宴如饮了一口茶,这茶应该就是自家铺子新进的吧,顾夫子对于茶的要求还是那么高。

    顾夫子站了起来,放晴了,阳光倾斜进这座竹屋,光点跳动,他的身子处于明暗之间,显得有些可怖。

    “古来都是男子强做女子之音,却少有女子故作男子之态。”顾夫子顿了顿,“这长阳公主写得东西的确精彩,如果是那周家三郎读了必然大家赞赏。”

    童子适时递上了锦盒,谁也没想到顾夫子竟然将长阳公主所做诗作给了沈宴如相看。小心揭开,里面的字句让她“啪”得一声立刻关上了。

    “这字句其实与学生之前所做类似。”沈宴如低着头,想起了自己与他相处的的日子,的确他对不符合他心意的东西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甚至会有所贬低,只不过这周三郎从来不会显露出来,这有失世家的仪态。

    这让沈宴如想出了法子,写就诗画之时从来都是迁就与他,甚至可以压低自己的水平。现在这长阳公主不就活脱脱的模仿起她的行为了吗,这字句简直就像自己之前所做的一样。

    “不过,你不同。始终以女子之音,写就自己的事。”顾夫子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笑道:“我这个老人家自然是不介意的,只是你可是婚事将近,这下可如何是好?”

    对面的女子面容清冷,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全然没有那所谓的仪态之说,若是那周家的人在身边自然是又要训斥一番。

    沈宴如自然知道顾夫子的话外之音,心中惭愧无比,自己之前所为其实与夫子所说的相反。

    顾夫子送走了沈宴如,一个人坐在桌旁又思索了许久。童子不时进来说些什么,只说那长阳公主依旧在门外等候。那周家三郎竟然也是与她相陪到现在,全然不顾自己那未过门的妻子了。

    此时,木桌的对面出现了另一个人。他身着玄衣,眉眼精致,绑着高马尾,一副市井好儿郎的模样,正仔细的看着那杯已经饮尽的杯子。

    如果能忽略他一身血腥味,倒也真不失为一个君子之称。

    “怎么总有人以为犯了错,只要低头认错就能得到一切的原谅和认可?这东西要是有用的话,要我们这群人有何用处?”来人正是蒋玄,说着这话一把就将那青瓷杯子推到了地上。

    在这件屋子里依稀能瞧见门外两人的模样,蒋玄冷笑道:“真想看看,要是这沈家三姑娘如果评级比那周家三郎更高,他会如何呢?”

    顾夫子听了这话只觉得这蒋玄小孩子心性,笑道:“怎么你这刑狱司这么想要这孩子?”

    蒋玄又拿出一杯青瓷杯,倒上茶水“算了吧,她们沈家的铺子就快被要那二房和三房给吞了,她可有得忙了。”

    “她若是真能通过,我道不妨给她一个机会,毕竟我对这世家少爷最是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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