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渐渐变暗,黑暗沿着朱雀大街一点一点地吞没了远处的马车、行人、房屋……

    马车里吃饱喝足的沈宁和周子绪相对而坐。

    周子绪蹙着眉头,满脸愁容,语重心长地说道:“世子肖叡是异姓王蜀安王肖连云的独子,蜀安王老来得子,对这位世子甚是宠爱,近日才来到中都入读国子监。今日你虽未与其正面发生冲撞,可他也算见过你的样貌。以肖叡嚣张跋扈的性格,他日若见了你,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日后要多加小心。”

    沈宁闭着眼睛,细长卷翘的睫毛随着眼球的转动微微颤动,一只手抱着白芷备好的暖炉藏在狐裘大衣里,另一只手则支着脑袋,手肘抵在车内的矮几上。

    “嗯”,沈宁的意识逐渐模糊,下一秒似乎便要睡在这马车上了。

    今日,沈宁奔波了一路,送周子绪离开后便早早睡下了。

    次日清晨。

    “小姐,已经卯时了,该起床了,今日是你第一次进宫讲学,可要好好准备准备。”白芷一早便叫醒了还在睡的沈宁。

    隆冬时的清晨,昏暗的空中悬着一层薄雾,繁华的朱雀大街一改昨日喧嚣,只有远处几个赶路的行人若隐若现。

    沈宁望着眼前的中都皇城以往如前,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一场动乱。

    “门外是宁姐姐吗?是宁姐姐来了吗!”皇帝轩辕谨激动地跑到门外,连忙将沈宁拉进书房。

    轩辕谨问道:“宁姐姐近来可安好”。

    “臣女一切安好”说罢,沈宁向轩辕谨行了一个礼。

    沈宁少时受曾教于轩辕谨之母德裕皇后,与幼时的轩辕谨时常在倚清宫玩闹嬉戏。沈宁自幼丧母,德裕皇后对沈宁来说亦师亦母。也许正因德裕皇后的缘故,先皇才力排众议,放心将帝师职责交予沈宁。皇后病故后直到科举一事,沈宁便再也没去过皇宫了。

    如今再次踏足,沈宁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宁姐姐你看这是昨日淮南新进贡的白玉九连环,甚是繁杂。谨儿与赵公公解了一夜,也未破解其中的玄妙。”说着,轩辕谨将手中的白玉九连环递向沈宁。

    沈宁接过轩辕谨手中的九连环,如柔荑般的手指稳中有序地在环上移动着,环环相撞如同风中的风铃一般,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不一会的工夫,九连环便被解开了,解下的连环散落在轩辕谨的稚嫩瘦小的掌中。

    沈宁看着一脸崇拜的轩辕谨语气温柔地说道:“九连环虽环环相扣,但并非没有破解之法,其中的精髓便在于知进退,懂取舍,不可一味鲁莽向前,不顾身后束缚,也不得保其一而弃全局,世间万物皆有章法,顺道而行,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沈宁一语言罢,轩辕谨疑惑、虚心言道:“姐姐,谨儿愚钝,不知其中深意。”

    沈宁将手中的环柄置于轩辕谨的手中轻道:“日后,待你身处环中便会明白其中道理所在。”

    在此之后的沈宁日日赴宫中讲学,朱雀大街的一天比一天亮得早了起来。说来也怪,这扬言要报复的肖世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听国子监的人说,肖世子半夜遭人暴打了一顿,小半年下来床。

    西北

    “启禀殿下,中都传来消息,肖世子之事已经解决”

    少年轻声问道:“那人如何。”

    吴流答道:“我们的人已暗中护送其回中都,预计将于三个月后到达中都。”

    少年吩咐道:“必要之时保其性命即可,不可插手过多,让人生疑”

    容匪清楚的知道他已不再是那个恣意的少年,如今的他身负重任必须手段果决。

    三个月后

    一名士兵高举捷报自朱雀大街纵马而来,口中高呼:“捷报!”“捷报!”“摄政王西北大获全胜!不日便将班师回朝!”“摄政王西北大获全胜,不日便将班师回朝!”……

    卖菜的王大妈:“听说这摄政王不仅文武双全,这样貌也是一等一的——”

    卖肉的屠四爷:“要俺说,俺这辈子若是能见上摄政王一面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卖豆腐的翠花:“摄政王高高在上,其实你我这种小老百姓能见到的。”

    衣着华丽的女子:“摄政王班师回朝之日,但愿能一睹摄政王的风采。”

    买菜的王大妈:“听说这摄政王早已心有所属。”

    衣着华丽的女子:“胡说!无知贱民!”

    王大妈:“我怎么就胡说了!再怎么样摄政王殿下都不可能看上你!”

    ……

    街上众人对这位传说中的摄政王众说纷纭。

    梅园

    “小姐!”“小姐!”“殿下要回来了!”出去买菜回来的白芷,连忙将街上听到的消息告诉沈宁。

    沈宁轻捻一朵探入窗内的梅花放入茶盏中慢悠悠地道:“白芷你看这院子里的朱砂梅开得可真好啊。”

    白芷向身边的吴起抱怨道:“小姐可真能忍,殿下都要回来了,还装作若无其事地赏花喝茶,明明先前想殿下想的老是盯着园中的菩提树发呆”

    吴起道:“沈二姑娘这样做一定有姑娘的道理在里面,咱们就不要操着这个心了。”

    白芷点了点头,但又不甘地怼道:“我家小姐,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了?”

    吵得火热的两个人殊不知此刻表面平静的沈二小姐内心早已乱作一团。

    “他有受伤吗?”

    “这段时日他应该有想我的吧”

    “出了趟远门他不会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了吧”

    “不会,不会,军中都是男子哪来的女子”“那他该不会喜欢上其他男子了吧!”

    “好你个容匪!”

    沈宁越想越离谱。

    翌日

    城门上,八百战鼓齐鸣,六百号角齐奏,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岁孩童,中都无人不知,那个威风凛凛的摄政王今日凯旋。

    名马“踏雪”上,一身白衣的少年清瘦挺拔,好似画中出尘的世外仙人。少年身后的定北军旗随风张扬,士兵们一身黑铠极具威严,就连面部也皆用黑色面具遮盖,杀气十足让人不寒而栗。也许正是这靠近者杀无赦的气场才震慑得住人高马大的北烈蛮人。

    “恭迎摄政王凯旋!”

    “恭迎摄政王凯旋!”

    “恭迎摄政王凯旋!”

    万千百姓于朱雀大街夹道而跪,万声齐呼!皇朝的百姓清楚地知道眼前之人正是护其安危之人,他们必须拥护。

    “殿下!”

    “殿下!”

    一个衣着褴褛满身伤痕的中年男子突然磕绊地冲出跪拜的人群,双手死死抓住布料所剩无几的胸口,佝偻着背于人群中嘶喊着。只见那人身上的疮口和沾满垢物的布衣黏在一起,化出脓疮,右小腿似乎已经断掉,腿骨一览无余,甚是骇人。

    容匪身后面的两名定北军见状,立刻上前将人拖走。谁知那人竟不死心想要奋力挣脱士兵的束缚,奈何以卵击石,整个人蜷趴在地,

    地上那人脖颈的青筋暴起,奋力一喊:“草民有怨啊!殿下!”

    马上的容匪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吴流示意将人带来面前。

    清冷俊美的少年轻抬眼眸注视着面前之人严肃地问道:“不知阁下有何冤屈?”

    那男子仿佛看到希望,满身激动颤抖地喊道:“草民张远,益州金堂人士,今日状告金堂县令等与蜀安王私下勾结私吞赈灾官银,大肆敛财。”

    说罢张远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卷轴掏出,“唰!”地一声将卷轴展开。卷轴在地上滚了好大一会,足足有百米之长,卷轴上用鲜血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

    “五柳村王家次子王伟”

    “五柳村张家三子张启”

    “刘家村刘青”

    “刘家村刘翠花”

    ……

    “于此状告蜀安王,不惜性命,只求公道”

    万民请愿,上万个赌上性命的名字,个个胸有不平,心有不甘。

    在场众人皆被眼前的百米血书所震惊。

    容匪喝道:“来人!”

    “臣在!”

    容匪冷静沉稳地说道:“将人送去大理寺细心照看,仔细寻询问审查,所言非虚,自会还蜀中百姓一个公道。”

    张远深深地给容匪磕了个头道:“草民谢殿下!”

    “殿下!陛下携文武百官已在殿前等候,请殿下速速跟老奴回宫复命”赵公公匆匆从宫中赶来。

    “张副将,带领士兵回营休整,吴起随我回宫复命”说完少年纵马回宫。

    大殿前少年一身素衣与周围身着锦绣华服的文武百官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留着短胡子的中年男子突然向前,义正词严地道:“陛下,摄政王手握虎符,大量定北余军驻扎城内,百姓难安啊陛下!”

    左相吕言驳道:“众将士刚从西北前线浴血奋战,死里逃生,刘尚书就将人驱逐城外,难道就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定北军平定西北战乱,百姓拥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安呢?刘老头,你这么急着过河拆桥该不会是心中有鬼吧?”说罢,周子绪一脸得意地看着容匪,好像是在邀功一般。

    此刻周子绪的内心:“怎么样还得小爷出马,怼得他哑口无言!”

    刘尚书着急辩驳道:“你你你!一派胡言!”

    周子绪不甘示弱地道:“你什么你呀!刘老头该不是老糊涂了吧,怎么还结巴上了。”

    众人:……

    “咳咳!”容匪抬起右手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陛下,定北军已迁至东郊大营驻扎,西北战事已平,北烈重创短时间内不会来犯,还望陛下收回虎符”容匪此言一出,百官皆惊。

    轩辕谨道:“摄政王乃陛下亲封,且平定西北有功,只有虎符放在容卿那孤才安心,此事无须再提。”

    黄昏,日渐西沉,散落的日光熔成万抹霞云,均匀地涂在空中。

    城墙上容匪与轩辕谨并肩站立,目视着天边的夕阳。

    容匪疑惑试探地问道:“陛下,为何不收回虎符,就不怕臣起兵谋反?”

    轩辕谨答道:“不会的,容哥哥一心为民,不会让祸事再起,百姓流离,容哥哥绝不是平南一辈!”

    容匪转头看着轩辕谨说道:“就这么相信我?”

    轩辕谨抬起头看着容匪有些愧疚地说道:“我自幼便知,容哥哥不喜朝堂诡谲,权力地位更是入不了容哥哥的眼,哥哥心在广阔天地,若不是受父皇临终所托,容哥哥就不会困于朝堂。”

    轩辕谨看着容匪的眼睛坚定的说道:“哥哥我会尽快强大起来,努力成为一代明君,还哥哥一个自由之身。”

    容匪心头一颤,他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好似有一股暖流流经肺腑。容匪也不知道他因何而动容,也许是为眼前的少年所感动,也许是有人知道他心中所想而欣喜,也许是对自由的万般希冀,或许都有……

    容匪温柔的答道:“好,哥哥等你。”

    赵公公见天渐凉连忙登上城墙道:“陛下起风了,该回去了。”

    轩辕谨:“哥哥一起留下用膳吧?”

    容匪转念一笑:“不必了,家中已有人等候多时了,臣告退!”

    轩辕谨看着容匪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喃喃道:“还好,姐姐在哥哥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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