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到天明。

    木有枝从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盯着还未褪去青色的茅屋顶,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一路居无定所,突然安定下来还有些不习惯呢!”

    她自嘲的笑了笑,推门而出,春光明媚鸟语花香,草木葱茏一片浅绿苍青之间,山花烂漫点缀其中更添几许明丽,自然造化之美,更胜人间笔墨。

    池塘边那棵大桃树繁花烂漫灼灼其华,一阵风来落英缤纷,几许飘飞的花瓣随风扑面而来,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木有枝心中一痛,收回目光,转头撞入一双凝眸,凌云抱臂靠在门边,不知站了多久。

    似是没料到木有枝突然转头,他低咳一声“我熬了些粟米粥,你饿了吧。”

    木有枝闻言怔愣了一下,多年前也是在这里,似乎也有人熬好粟米粥等她“谢,谢谢。”

    仓促搭建的木屋,除了两间卧室,还有一个半露天的简易厨房,小厨房中的陶罐腾腾的冒着热气,石锅中盛了半锅细腻香浓的粟米粥。

    木有枝取水洁面洗漱以后,与凌云一同用过早膳,便开始了新的忙碌。院子荒废多年,两人还有许多事情处理,有许多家居物品需要制备,待到日上中天,才终于将房子拾掇得像模像样。

    “午间便捞些鱼,做烤鱼!”

    多年没有了人类这个最大的天敌,鱼塘中的鱼儿得以休养生息,两人轻易便捞起了一条数斤重的大草鱼。

    地上铺着半边草垫,木有枝跪坐在大桃树投下的阴影里,给鱼儿涂抹草药汁液,凌云在一侧烧起了火堆。

    “喏,鱼。”木有枝将腌制好的鱼用竹棒串好,递给凌云,凌云接过待在架子上烤着。

    耳畔传来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木有枝抱膝盯着波光凌凌的水面怔然不语。春风缱眷带来几许落花,有几朵花瓣落在了木有枝发间,墨发如云更显得她肤光胜雪莹润生辉,粉嫩的花瓣点缀其中,她美得像是误入凡尘的精灵。

    凌云忍不住抬手想要拂去她发间美中不足的一片落叶,恰逢木有枝蓦然回首,撞了个措手不及。

    “你!”木有枝漂亮眼眸微瞪,不自禁的侧身偏过少许。

    凌云伸出的手微顿,化掌为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头上,有落叶呀。”

    阳光之下他的笑容有些许落寞,木有枝眼神微动,撇过头拂落头顶的花叶“谢谢。”

    春风吹拂,树叶簌簌作响,木有枝有些忐忑,之前一直疲于奔命两人生死相依无暇顾及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氛围,如今回了家园,直面凌云的情意,木有枝难免紧张局促慌乱忐忑。

    “摇光……”凌云遥望山岚叠翠,连绵的群山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此处当真是一个清修隐居的上佳之选。回到此处之后,摇光偶尔露出的怔然伤感追忆怀念之色,自己何尝不知。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你念念不忘。

    木有枝抬头凝望随风飘飞的桃花,花瓣飞舞间,不羁的风也染上了几分缱绻旖旎,她的思绪似乎也飘去了从前。

    “我遇上他时,他还不过总角之年,那时候我久居山间心慕红尘,恰逢白猿被捕,我们一路下山……”

    凌云静静听着属于他们的故事,听到木有枝坠落悬崖,不禁心头一紧“后来呢?”木有枝被紧张的样子逗乐“我现在还好活蹦乱跳,当年必然是逢凶化吉了。那时,我因祸得福被师父所救。原以他也生死难料,此生难得再见,没想到在韩国得以重逢……”

    凌云不禁扼腕长叹,只是半年,原来自己只是迟了半年的相遇。而在道宗的四年里,他们相识相交相伴多年,当时总以为来日方长,没想到下山一趟,便错失姻缘遗憾终身。

    倘若,他早一步表白心迹……

    多年以后他才明白,感情之事迟了一瞬,便是错过一生,哪有回旋的余地?

    而此时,他明显还没有领悟到这种惨痛的现实,怀抱一线希望紧抓不放。

    秦国之行是这段感情最浓烈也是最伤痛的记忆,木有枝下意识不愿意提及,只简要谈些别后重逢的经历。故地重游她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念念不忘,那些她以为已经淡忘的记忆,原来早已刻骨铭心。既然发现自己余情未了,难以忘怀,又怎能继续耽误凌云一片真心。

    “对不起,我还是忘不了他,你……”木有枝话音未落,凌云心中一跳,慌忙打断“不着急,不是三个月吗,我可以…”

    “咔嚓~”树林响起一声脆响。

    “谁?”木有枝戒备起身。

    猿臂蜂腰俊郎挺拔的身影从树林中走出“别来无恙,摇光!”

    “次非?!你怎么来了?”木有枝诧然。

    不待荆次非回答,凌云快步上前,挡住木有枝“你来作甚?”神色戒备,似乎暗含敌意。

    “凌云,次非是我的朋友,他没有恶意!”木有枝以为凌云并不认识荆次非,怕他们误会,赶忙上前解释。

    “那可未必!”凌云却置若罔闻,神色凝重“你新婚燕尔不在家陪新娘子,来此作甚?”

    “我找摇光,与你何干?”荆次非俊郎的面容上,带了几分桀骜不驯,一开口就是浓浓的火药味。

    “你们!”木有枝摸不准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她担心爷爷和阿丽,只好先支开凌云,免得两人吵起来。

    “你在这里等我,我与次非去去就来。”凌云心中苦闷,却也阻挡不得,看着木有枝与荆次非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

    木有枝领着荆次非来一处山腰,山间流水顺着石壁潺潺流下,在山腰汇聚成一条溪流,蜿蜒绕过山峰,形成一线瀑布垂落而去。

    之前还言辞锋利的荆次非,此时倒是成了锯嘴的葫芦,一声不吭,耳畔唯有流水潺潺飞花溅玉的声音。

    木有枝不禁心中一沉“可是出了什么事?”

    “摇光…”荆次非这个素来快意恩仇潇洒恣意的男人,往日神采飞扬活力四射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犹豫挣扎之色,看来事情比想象的还要棘手。

    “可是阿丽出了什么事?”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能让素来快意洒脱的荆次非如此牵肠挂肚踟蹰不安,恐怕是阿丽出事了。

    “是,阿丽被困在卫宫。”荆次非咬牙告知木有枝离开之后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跟你回去。”木有枝叹息一声心中怅然。

    “摇光!我~”荆次非话未说完,便被一个愤怒的男声打断。

    “不可,”凌云从山腰一侧跃出,脸上余怒未消“你舍不得公孙丽,难道就该推摇光入火坑吗?”

    木有枝气笑了,这一个个君子少侠怎么都听起了壁角。

    “我不是~”荆次非闻言脸色煞白,忽然单膝跪地,“摇光,是我对不住你。”

    “够了,不必多言。”

    木有枝伸手扶起荆次非,却如搬山岳,半点也移不动,她叹了口气“你,何须如此,我不怪你。此事本就因我而起,你们也是受我连累。”

    不想荆次非闻言脸色越发难看,如果有个地缝,他可能真的要钻进去了。

    木有枝转头又看向余怒未消的凌云“阿丽是我妹妹,于情于理我不能独善其身。”

    “摇光!”

    “摇光!”荆次非和凌云竟然异口同声,两人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闭口不言。

    木有枝知他两关怀之意心中稍暖“放心吧,我也不会贸然行动,咱们需得想个万全之策。”

    瞥见荆次非一副无地自容了无生趣的颓丧模样,木有枝笑道“这幅模样可不像你,你不会想要带着阿丽跑路,弃我与不顾吧?”

    “怎么会?待安置好阿丽,我拼死也要护你周全!”

    “那就给我打起精神,魏王既然目标在我,短期内阿丽不会有危险。我能不能顺利脱身,就看你们能否策应得当了!”

    此话一出,荆次非一改之前的颓丧,才终于有了点少侠的样子。

    既然决定深入虎穴,自然要知己知彼。木有枝心中迷惑不解,忍不住低喃出声“阿丽与自己容貌如出一辙,气质温柔娴雅更符合贵族心中的淑女形象,若只是见色起意为什么阿丽不行,非得要我?”

    瞥见荆次非又是一副愧疚不已坐立不安的模样,木有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肘子怼过去“精神点,问你话呢!关于魏王你们知道些什么?从实招来!”

    凌云避世修行,若论对魏王的了解,还得靠荆次非,他作为公孙将军的亲传弟子,也算半个朝堂人物,对宗主国的朝堂不说如数家珍也该有所涉猎。

    事关重大,荆次非打起精神“如今的魏王去岁即位,原是魏王第三子。公子增在秦国为质多年,凭此功绩在众位公子中脱颖而出,先王去后,公子增即位便是现任魏王。如今的卫王后正是魏王嫡姐。 ”

    荆次非握拳砸向手心恨声道“阿丽便是以为王后侍疾的名义滞留宫中。”

    “原来是他…当真是孽缘。”地宫灯火晦暗本就看不分明,数年过去,她早已模糊了公子增的面貌,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心思诡谲阴险毒辣的家伙,没想到还能遇上。

    “摇光何时惹上魏王增?”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木有枝简述了地宫奇遇,没想到当年一场孽缘还能牵扯至今。

    “此人来者不善,此去凶险莫测,摇光你可有脱身之法?”凌云心知以木有枝的性子,定然不肯连累旁人,只能寻思事先准备周全。

    木有枝抚摸项上银珠,不答反问“护送爷爷和阿丽隐退需要多久?”

    “上巳节后,师父已在筹谋退路,如今就等阿丽出宫,我们星夜出发。”

    “可想好落脚处?”

    “魏王后乃是赵国公主,赵魏同气连枝去不得;韩国自顾不暇,齐人见利忘义不是久居之地。我等欲往燕国避祸。少则一月,多则月半,我定然赶回助你一臂之力。”

    “那我们便……”

    三人筹谋划策反复推演,直到日暮西垂。

    太行山下,木有枝几人严阵以待寻求破局之法,而卫宫中又是另一番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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