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的联军势如破竹,半月之内便占了东郡、长平之地,一路高歌猛进,大有直逼函谷关之势。

    秦国百年只有失败的扩张,没有失去的国土,此次战役东郡长平之地数十城池尽失,数十年功绩一朝尽丧,战报传来举国震惊。

    驱逐妖姬的声音卷土重来喧嚣尘上。

    “如今朝野上下皆言,陛下为美色所惑,引火烧身,祸及江山,军中士气低落,国内人心惶惶,启奏陛下驱逐卫国公主,以安人心。”

    垂眸堂下满口江山社稷,满腹贪心私欲之辈,嬴政眸色冷厉“诸位以为应将寡人的夫人驱逐何处?”

    听秦王口气不对,老资历的大臣暗道不好。然而被推出来当出头鸟的臣子,自然不是什么老成之人,见秦王似乎松动,暗中窃喜,只当自己忠贞直谏拔得头筹,士林之间青史之上必有自己留名。

    当即郎声道“公主来自卫国,送回母家便是。”

    东郡已失,遣回卫宫,无异于羊入虎口。

    嬴政如同盯着一个死人“既如此,爱卿便为少使,持节前往卫国,以为先锋。即刻出发!”

    “大王,大王饶命。”现在出函谷关,无异于肉包子打狗,刚好落到六国联军的手里。

    “拖下去,即日出发。”嬴政乾纲独断一锤定音“诸位爱卿,还是把心思用在治国退敌之上,寡人的家事,不牢诸位费心。”

    嬴政的铁血手腕暂时压住了蠢蠢欲动的臣子,但是,朝野内部的矛盾愈发激化,内忧外患暗潮涌动。

    木有枝刚回关雎宫,迎面碰上华阳太后身边的女官桂旗。

    “见过夫人,太后有请。”

    木有枝似有所觉,随之拜见太后。

    寿宁宫中景色依旧,华阳太后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拉着木有枝忆古思今。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言辞如刀,刀刀诛心。

    “大秦原本只有西北边陲之地,历代先祖筚路蓝缕、前赴后继才有大秦今日的伟业。惠文王东出函谷关,昭襄王夺上党长平,东吞韩魏、南夺楚都。庄襄王时期,灭二周、收洛邑。数代君王的心血如今毁于一旦,你可知罪!”

    “臣妾,知罪。”

    木有枝跪在地上,身躯微微颤抖,她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从入宫到出宫,她从来爱恨随心。

    她不后悔离开,她唯一算错的,是他竟然千里奔赴相救,才引发了这一系列事端。

    "你知罪?"太后怒极而笑"不,你不知。"

    “今日朝堂,政儿驱逐了一名御史。那名御史回府后便自尽了。”

    “怎么会?!”

    “因为,他提议将你逐回卫国。”

    逐回卫国,这与送给魏增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死个痛快。

    "哀家知道,你对政儿一往情深,政儿冷情冷心有了你,才有了几分人气。但是,”华阳太后话锋一转,语气严厉“为王者,切不可因私废公。政儿有明君雄主之相,雄才大略文韬武略,我大秦历代先王一统天下的伟业,皆既望于他。你忍心,因为你,让这一切中道崩阻吗?你忍心政儿做亡国昏君吗?"

    木有枝猛然抬起头,泪珠滚滚而下"不会的,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知道就好。如今还有一个机会……”

    木有枝浑浑噩噩回到关雎宫,耳边回荡着华阳太后的话。

    “秦楚世代的姻亲,如今不过意气用事。只要政儿迎娶楚国公主,重修秦晋之好,有了楚国和楚臣的勠力同心,才能解此危局。”

    “也不怕告诉你,此番当然不全是为了大秦,必然也是为了自身的安稳富贵。然而,哀家受先王疼宠一生,投桃报李希望大秦永昌,也是真心。”

    “这次楚国联姻的公主是温柔和善的嬉姬公主,日后你回宫了,嬉姬贤惠和善必然不会苛待你。”

    “你忍心,政儿为了你君臣离心,朝堂混不稳……”

    木有枝心乱如麻,枯坐到天明,次日城东梁记米行,乌兰似乎已经等候多时“公主果然回来了。”

    木有枝随乌兰来到咸阳城东的一处农家院落。

    院子的主人是一户富商,领着乌兰入内。院子虽小却别有洞天,乌兰绕过假山,摸索片刻假山下出现了一条密道。

    乌兰率先跳入密道“公主请!”

    密道蜿蜒曲折,不知过了多久,从密道中爬出,已经是一座陌生的树林。密林中一个白发老者背对着众人似乎等候多时。

    “见过鸩主!”

    竟然是鸩主亲来,木有枝不敢掉以轻心,这人虽是自己血缘上的外祖父,她可不敢赌这微末的祖孙情。

    “退下吧!”老者挥退乌兰,待林中只剩下两人时,才转过身。

    “你还是来了!”

    “鸩羽神通广大,我便是不来,你们就能井水不犯河水吗?”

    “那倒也是!”老者不疾不徐。反而透着几许慈祥。他身材高挑须发皆白,见木有枝怔怔盯着脸上的面具,一抬手,缓缓取下了面具。

    “怎么是你?!”木有枝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想怎么样?”

    “丧家之犬,不过是为了求一席之地。”

    山风徐来松涛阵阵,惊飞燕雀无数,密林白发老者与韶华少女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只有山风老树见证了这举足轻重的一幕。

    月上柳梢头,宣室中仍然灯火通明,嬴政已经数日不曾安寝。木有枝熬了些汤水送来,有心告诉自己愿尽力一试。刚靠近便听得一个声音恳切道“肯请陛下重修秦晋之好!”

    木有枝心中一颤,止住侍人通报的声音。侍人有苦难言偷瞥了一眼,见她神色幽微难辨喜怒,愈发战战兢兢,到底没敢开口。

    “你也要管寡人的家事?”嬴政低沉冷厉的声音响起。

    “大王恕罪,老臣一片忠心万望大王明鉴!

    ”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番六国联军气势虽盛,实则全靠齐楚两国在背后支撑粮草。齐国重利,且远交近攻,攻秦对他利益不大,臣有十成把握说动齐国退出。但是,楚国……”

    嬴政的脸色在烛光之下忽明忽暗,却没有出言喝止。丞相一鼓作气咬呀劝谏“如今朝堂半数楚人,陛下迎娶楚女,内能安楚臣之心,外也能离间六国联军。便是楚国不退,其他几国又岂敢同秦王的岳家共事?更何况,朝堂上清君侧的声音……”

    木有枝心中慌乱,悄悄退了出去,生怕亲耳听到让自己难堪的答案。

    数日来没少宫人背地里骂她祸国妖姬,也有人担心自家军中的亲人,悄悄祈祷秦王迎娶楚国公主平息祸事,更有不少浑水摸鱼登高踩底之辈,纷纷落井下石。

    后宫尚且如此,朝堂之上只怕形式更加严峻。

    她的爱人,雄才伟略冠古绝今,若是因为自己误了统一大业,自己岂不是千古罪人?更何况,木有枝苦笑一声,骄傲又心酸,他又岂是困于儿女情长之人。

    够了,已经够了,自己原本就崇拜敬仰秦始皇,能够与他相知相爱一场,已经足够了。何苦再来逼迫他。

    “你来了。”

    当晚,秦王嬴政果然踏着星辉入殿。少年人本就抽条长得高,昼夜操劳之下更显消瘦。

    “你……”

    “我……”

    四目相对,一时间相相顾无言。良久,才听到一句叹息“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现在是你头疼。”

    木有枝忍不住拥抱着他,感受熟悉的怀抱和气息,衣服下的身躯挺拔劲瘦,他瘦了好多。

    木有枝埋首在他胸前闷声道“我要走了。”

    腰部的手臂骤然收紧“不必如此。”

    嬴政轻抚她乌黑的秀发“六国联军同床异梦,不足为惧。你莫要看他们来势汹汹,入了函谷关,朕要背水一战,关门打狗。”

    背水一战本就凶险万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更何况,御敌于国门之内,战争就输了一半。即使顺利收回失地,战争造成的破坏和毁灭却无法挽回。

    木有枝摇了摇头,亲了亲他消瘦的下颌“岂曰无衣,与子谐行。阿政,我不是需要你挡风遮雨的菟丝花,我想要与你风雨同舟,携手同行。”

    “更何况,我也想帮帮你,不叫你一个人踽踽独行。鸩羽找我了,他们在楚国、魏国经营多年,我去助你一臂之力。”

    手臂紧紧拥抱着她,她感觉到脖颈上温热的脑袋和沉闷的呼吸。

    她听到耳边颤动沙哑的声音“记得要回来!”

    一滴眼泪滚落,烫伤了彼此,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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