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与陌生男子会面勒索,导致她主使毒害思齐的事情暴露,可她却不肯轻易承认。方才听了陈思衡的话,她半晌回不过神,好不容易理了理思绪,强硬地反驳道:“陈思衡,你那只眼睛看到我给思齐下毒了?凭什么说我谋害亲儿?”

    陈思衡却慢条斯理地在陈氏面前蹲了下来,好整以暇。“陈氏,你有没有想过,那男子与你非亲非故,如何得知你要让思齐生病?又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帮你?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

    “你没想过。那你又知不知晓,如果他是好心帮你,又为何要把普通毒药换成要人命的牵机毒?若真害了思齐性命,他又如何脱身?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陈氏紧抿着干裂的嘴唇说不出话,额头上却冷汗直冒。

    陈思衡进一步逼问道:“若你不傻,此刻应该也能明白,这男子背后有他自己的目的。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一次不惜暗害一个无辜孩童的性命,可是,他失败了。他这样不惜血本的人,你觉得是否会就此放弃?”

    “你是说?他还会害思齐?他究竟是什么目的!”陈氏猛然抬起头,神色早已乱了。

    “害思齐?你觉得思齐足够引起他的杀心吗?”

    陈氏此刻已经毫无章法,被陈思衡一说,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那男人究竟要做什么。

    陈思衡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只见门外一名官差,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二人的话,官差的背后还站着一人,身材佝偻,面色苍白,正是陈康!陈思衡将二人让进来,陈康矮小的身材哆哆嗦嗦。他强打精神,问陈思衡:“思衡,你能不能说说,那个人究竟是谁?他想做什么?”

    陈氏见官差和陈康都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去,知道今日自己难以逃脱罪名,面色灰白,忍不住地掉泪。

    陈思衡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对不对?”

    这一问,陈氏哭得更盛,陈康也低下头去,喃喃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慕青子神色肃然,她早就觉得陈氏夫妇待陈思衡不像亲儿子,却不知陈思衡早已知晓这其中的隐情。她虽有些怪罪陈思衡没有明白告知,却也觉得陈思衡甚是可怜。此刻,她只是一个心疼夫君的妻子,默默走上前去,握住了陈思衡的手。陈思衡回握住这一捧温暖,转头向她笑了笑。

    “我中举人的那一天,便有人将事情告知于我了。只因其中曲折处甚多,我思忖再三,认为装作不知情对大家都好。却没想到,还是有人找上门来。”

    陈氏一听,眼里的绝望立刻变成了恨意,她拼命想挣脱身上的束缚,恶狠狠地瞪着陈思衡。“陈思衡!原来是你!我就知道,我陈家向来安分守己,怎么会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

    “啪”,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陈氏脸上。陈氏错愕地抬起头,却看到陈康气到颤抖的一张脸,愣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陈康抚了抚心口,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陈思衡。“思衡,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不说出口,是为了保全你自己,可又何尝不是为了保全我们陈家。这些年,我不管事,却也明白我们对你只有亏欠,没有半分恩德。若是让你选,恐怕这个陈姓,你也是不愿用的……家里的事,你放心,有我在,必定不会让她再掀起什么风浪,你只要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陈氏面色一僵,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那个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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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年前,刚过了年,天气寒凉,适逢一场冷雨。陈氏夫妇成婚已有四年,陈氏却始终没有怀孕的消息,婆婆来闹过了好几次,逼陈康娶新妇,皆被陈康挡了回去。可这一次两次三次的,陈康也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陈氏已经好几夜没有合眼了,想起这些伤心事,她便吃不下睡不着,每每担惊受怕,闹得心绪不宁。这不,晚晌由于陈康因琐事拌了几句嘴,陈康一气之下摔门而去,说要去找陈老太太商量娶新妇的事情。

    陈氏正含着泪,收拾细软,她要回娘家,要找家里人来诉诉委屈,这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突然,家门“吱呀”一声打开,陈康抱着个布包满脸喜色地跑了进来。他将怀抱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叫陈氏:“娘子,快来看!送子观音真灵啊!给咱们送了个仙童来!”

    陈氏听了,也顾不上计较之前的事情,连忙凑了过来观瞧。只见布包里三层外三层,中间露出了一张粉嫩的小脸,此刻正在哇哇大哭。陈氏瞧着这张小脸,怎么看怎么欢喜,可心下总有一股不安,她向陈康问道:“夫君,这是你从哪里抱来的孩子?不会是……不会是偷来的吧?”

    陈康哈哈一笑,又从背上解下来一个包裹,摊开包裹,里面真金白银、珠宝首饰一应俱全,还另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陈氏看得眼睛都花了,陈康得意地道:“想是上天垂怜咱们夫妇俩。今夜我气冲冲出门,却在河边见着两个大男人抱着这布包,看神色很是焦急。我上去问他们可是迷了路,谁知见了我,一个男人转身就走了,只剩那抱着布包的男人。他问我是不是陈康,家里是不是成婚四年仍无子嗣。我答应后,他便把这孩子和包裹交给了我,说这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未婚生子,没有办法,只得送出来养,叫我们好好对待,说包裹里的钱足够养活这孩子一辈子,母家只有一个要求,便是这孩子需起名叫思衡。我本也不信有这好事,却见那男人交了包裹,头也不回便离开了,才觉得此事不像有假。”

    陈氏听了,疼爱地摸了摸陈思衡的小脸蛋道:“可怜的孩子,你娘不敢要你,我便好好将你养大。”

    夫妇二人数了数包中的钱财,发现足值千两白银,想着既能私下送出这么多银钱,定是大户人家,家规森严,容不得私生子,也是正常,他们二人自当好好对待这孩子便是。陈氏自此便假装怀孕三个月有余,过了一年,他们才敢带小思衡出去见人。这一年里,陈康夫妇对陈思衡比亲生孩子还要上心,尤其是陈氏,这孩子,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渡他出苦海的,有了陈思衡,陈氏每每见着婆家人,腰杆子也硬起来了,家里的吃穿用度更是好起来了。

    谁知,陈思衡堪堪长到两岁上,陈氏便被查出害喜,怀了亲生的孩子。怀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生下了孩子,陈氏的心变了,她一心扑在陈思玲身上,什么事情也都是为陈思玲考虑,全然忘了当初见到思衡时的那种心情。陈氏想着自己的丈夫不会赚钱,以后思玲的嫁妆怕是要寒酸了,找不到好人家,便把那一千两里的五百两银票存了起来,又挑了许多首饰给陈思玲存着,对陈思衡便不管不顾。

    过了两年,陈氏又生下了思齐,家中儿女双全,陈氏心里只有得意,又将剩下的银钱全部收了起来给思齐留着娶媳妇。而此时,她看陈思衡的眼睛里便多了许多恼恨,她时常幻想,若是陈思衡有一天不在了,那该多好,这样用着他的钱。也可以毫无担忧。

    谁知陈思衡自己争气,从小便聪明伶俐气度端方,四岁上,名声大噪的齐老夫子到陈家村收徒,对他青睐有加,每每来村里给他上课。过了几年,干脆收他到自己门下去教导,还不收学费。对于齐老夫子的照拂,陈思衡也半分没有辜负,十五岁得了秀才,十六岁又考中举人,听乡里乡亲时常说起,这荣耀,北梁国也是独一份的。

    从这时起,陈氏对待陈思衡,便不敢过于怠慢了,她想得明白,陈家这几个孩子只拿着钱,也不能有什么出息,真正能让他们富贵滔天的便只有陈思衡了。可陈氏这优待里又夹杂着许多嫉恨和害怕,她不明白,凭什么她的亲生儿女没有陈思衡这样优秀,每当她看着村人们恭维陈思衡,总觉得有一天,陈思衡会展翅高飞,脱离她的控制。于是,她张罗着为陈思衡选了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慕青子结亲,确是提早打听好了的,慕青子的父亲去世得早,慕青子从未读过书,家里也无权无势,过得贫苦,这样的新娘子,她随手就能拿捏。他日,就算陈思衡真上了天,这原配娘子也难以休得,家中一切,还不是她陈氏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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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回忆压得陈氏喘不过气来,当官差要求她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时,她也默默地照做了,只觉得自己今日难逃一死,罢了。

    陈康听着陈思衡嘱咐的话,连连点头,保证今后他一定会做到。临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陈思衡:“思衡,我不敢瞒你,当初你被送来我家时,随身还带着千两白银,我那老婆子分两份藏在了家里,我回家便取了还你。”

    陈思衡却摇头道:“不必了,这么多年,你们虽对我并无感情,好歹,是给了我一个庇护所。这钱,留着给思玲做嫁妆吧。只是,我想把思齐带走,让他跟着我们,总有出头之日,当然,如果思齐和你们都同意的话。”

    “我们哪有什么不同意的,跟着我们,思齐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走了,他更不会高兴的。只要思齐愿意,你便带着他走吧。只是……我不敢自称是你的长辈,只求你好好对待思齐!”说完,陈康就要跪下。

    陈思衡一把扶住了他道:“不必如此,思齐待我、待青儿都是极好的。他既是真心,我们也会拿真心回报。不管在哪里,我都是他的兄长。”

    陈康一直忍着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这一天,他像是老了十岁。他一个人佝偻着身子走到了门前,伸出手推门,却又停了下来。他转过头,不敢看陈思衡,卑微地小声说道:“思衡,你不知道我的心情,有时看着你,真盼着你是我的亲生儿子……”说完,他也不等陈思衡答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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