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陈氏在房中颤抖着身子,泪流不止。陈思衡别过头去不想看她,淡淡地向拿着认罪书的官差道:“今日麻烦您了,罪魁祸首就在隔壁房间,陈氏身上有银票,是那男子所给,可作为罪证。”

    官差拱了拱手,“陈公子太客气了,此案还多亏了您,我这就叫上门口的弟兄去来押解犯人,袁大人可等不及了,一直盼着升堂呢!”

    陈思衡点了点头,与慕青子一同走了出去,到最后一刻,陈氏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来到院外,慕青子小心地问陈思衡:“衡哥,我知道他们对你不好。可毕竟你叫了她这么多年的娘,你会不会觉得难受?”

    陈思衡回头,眼眶泛红。“青儿,你说,我真正的娘亲见了我,会像陈氏一样吗?”

    慕青子赶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抚着他的背道:“当然不会了,这么多年,她一定很想很想你,很想把你抱在怀里,像天下所有娘亲疼爱孩子一般地疼爱你。”

    陈思衡把头埋在她的脖颈,眯着眼笑了笑,随即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摸了摸慕青子的脑袋道:“好了,后面还有对簿公堂的事等着我们,走吧。”

    两人说着,一路来到了临川县府衙,只见袁大人和两列官差已经各就各位,堂上跪着陈康夫妇。两人站定不久,袁大人便启案升堂了,只是身旁好像少了个师爷。不一会儿,万参也被带了上来,陈慕二人关心地看了看他,只见他精神不错,身上也无伤痕,看来袁大人并没有对他动用任何刑罚。

    袁大人坐在公堂正中,问道:“堂下可是陈家村陈康夫妇?”

    陈氏不答话,只是垂着头,陈康拱手答道:“大人,正是小民。”

    “你们来此,可是为了状告万参毒害你们的小儿陈思齐?”

    陈氏一抖,陈康接着答道:“回大人,小民今日才弄清事情原委……咱们不是状告万参,而是要告今日与我妻私下交易的男子。”

    袁大人摆了摆手,命几个官差去牢房提人,不多时,官差们压着那陌生男子便上了堂。袁大人很是痛心,指着那人道:“陈康,你来辨认辨认,这可是你们今日亲眼所见之人?”

    “正是。”

    袁大人向那人问道:“张荣,你堂堂临川县师爷,为何?……唉,你对此事有何辩解?”半晌,那人失神地抬头望着袁大人,却不说话。

    袁大人发指眦裂,喊道:“怎么不回话?你是无话可说了吗?都招认了吗?”

    原来此人名叫张荣,本是袁大人身边的师爷,袁大人也一直对他信任有加,那日到陈家村搜证,也是带着他去的。却不想他竟私下做出这样的事情。

    张荣听着袁大人的问话,依旧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张了张口,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摆了摆手,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那声音极为嘶哑难听。

    到底是陈思衡最先反应了过来,道:“大人,恐怕此人已将自己毒哑了。”

    袁大人一惊,站起身来看向了张荣。张荣点了点头,垂泪不语。

    袁大人重重地跌回了座位,道:“此中生了变故,过半个时辰再升堂。”说罢,给了陈思衡一个眼神。

    官差分别安排了众人,又引陈慕二人到后堂相见。

    袁大人正焦急地走来走去,陈思衡抿了抿唇,见已无其他人在场,便道:“大人,我想,此事不止这么简单,师爷的背后恐怕还有人指使。”

    “我正是这么想,张荣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确实有些贪小便宜,可这害人性命的事,他还想不出来。况且,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袁大人考虑说着,神色严肃,问陈思衡:“思衡,你怎么看?”

    “大人,此事当是冲着我来的,思齐只是无辜受累。然而各种原因,请恕我现在无法向您明言,我只能保证,我并无任何违背法典违背道德之处。”

    “思衡,本官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他们连思齐的命都差点要了,足以证明这伙人的心狠手辣,你只是个文弱书生,怎么扛得住呢?”

    一股穿堂风吹入临川县后堂,吹得陈思衡的长发飘忽不定,他的眼神也暗暗闪烁着。陈思衡笑了笑,又感激地向袁大人道:“大人放心,此事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开始动手了。此后,我定会保护好我的家人,不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说完,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慕青子。慕青子也回望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袁大人看夫妻二人如此动作,知道陈思衡决心已定,也只好不再追问下去。“既然如此,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大人,如果您能同意,此事便追查到张荣这里为止吧,幕后之人已不好再明着查下去。”

    袁大人点了点头。“思衡,你这是……想保张荣这条命?”

    “张荣已下了狠心把自己毒哑,来保护自己。可他怕是一时慌张思虑不周,没想到除了说话,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供出他背后的人。然而他供出来的人想必也只是这条线上一只微乎其微的蚂蚱,一个接着一个去查,劳心费力,不如直捣黄龙。不过,他这条命保不保得住,恐怕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袁大人恍然大悟,对陈思衡思虑之周全不禁有些佩服。“好!本官也只能做到命手下严加看管,依律判罚。”

    几人商议完毕,陆续回到公堂之上。袁大人重开公堂,向张荣道:“张荣,你既已经无法开口,便看看证据吧。”

    几名官差呈上了陈氏画了押的认罪书和银票,三全和一名中年管事这时也进得公堂。

    “张荣,与你共谋的陈氏已经认罪,此外,在她身上还搜出了五十两的银票,临川银庄的管事和目睹你们会面的义士三全也在此。”

    “小的三全……”“小的临川银庄……”两人同时开口,管事看了看身旁挺着胸脯一脸骄傲的义士三全,抹了抹汗,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噤声了。

    “小的三全,今日在寿春镇上见着这陈氏形容猥琐,有些好奇,便一路跟着她走至一偏僻巷弄。谁知她便是与这个张荣会面,小的在隐蔽处听了听,大吃一惊,听这陈氏说她给自己的亲儿子下了毒,却没想到是致命毒药,那毒药便是这张荣提供的。陈氏以此为由,向张荣勒索五十两银子的封口费,还威胁说不给就要告发他。”三全义正词严、嗓音洪亮地讲清了事情原委。

    身旁的管事掏了掏耳朵,被他的嗓门震得难受,接着说道:“大人,小的乃临川银庄的管事。经查证,这五十两的银票正是昨日在临川银庄取出的,支取户头便是张荣。小的这里有账目往来的记录,请大人查看。”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账册,官差接过去递给了袁大人。

    袁大人仔细翻看了管事做了标记的几页,点头道:“的确如此。”他放下账册,问道:“张荣,人证物证俱在,与你同谋的陈氏也已经认罪,你还有何辩驳?”

    张荣无力地摇了摇头。袁大人亲自写了罪状书,证明张荣乃将泻药变成致命毒药的幕后主使,且供认不讳,正准备要使人将罪状书交予张荣画押,只听得“叮当”一声,另有破空而来的撕裂声音。堂下,张荣毫无声响地栽在一旁,万参带着手铐,替他挡住了两枚暗器,终究因活动不便而漏掉了一枚。陈思衡护在慕青子身前,一语不发。三全愣了愣神,飞快地追了出去。

    袁大人忙命人探了探张荣的鼻息,才知他已经死了。接着,忙遣了几名官差出去追人,却都被垂头丧气的三全赶了回来,三全回到公堂,闷闷地道:“大人,刺客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完成了任务,便隐到人群中不见了人影,现在追也追不上了。”

    陈思衡趁堂上一团乱,向慕青子借了手帕,包了一枚暗器。

    袁大人心下不定,道:“既然张荣已死,他的罪过也不便再去追究,刺杀他的另有其人,本官自会调查。”他抚了抚心口,又向陈氏道:“陈氏,你毒害亲儿,事后勒索,可知该当何罪?”

    陈氏一抖,慌乱地抬起了头,显然是还没从刚才的一幕中恢复过来。她一边看看袁大人,又一边看了看衙门外,怕有人再次出现将她也杀害了。

    袁大人刚要说话,陈思衡站了出来,拱手道:“大人,陈氏有罪。但她下毒前不知此毒厉害,且受人挑唆,罪不至死。此外,在下与青儿不久后便要到省城去居住科考,家中已无可看顾之人。还请大人念此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吧……”

    袁大人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陈氏,本官念你养育良才有功,且家中无人看顾,杖责二十,写一份悔过书交与里正。”

    陈康夫妇二人谢了恩,颤巍巍地看了看陈思衡,脸上满是惊讶,霎那间,往事一一涌上心头,竟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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