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外界瞬息万变的局势不曾波及到二弦屋，这栋建立于百年之前的囚所用紧锁的窗门拒绝时间流过。拉门悄无声息地滑开又滑上，廊柱交错如蛛网的阴影从这头转向另一头，又从另一头转向这头，流动着惊颤、困倦的灰调。
而你的寂静胜过这一切，令暗中监视的执行人心惊。他们日复一日看着你以泥金画月，不知疲惫，不知厌倦，犹如身负神启行走世上的像，连带自己也同化为她座下无知无觉的石雕。
于是二弦屋气息更加浑噩，百年不散的血腥消融在边角阴翳里。能被称之为生机的，只有源稚生和绘梨衣一黑一红的身影，有如日月轮替，交错不见，独自走入你绛纱浮影的居室。
绘梨衣离家的机会向来不多，又由于最近激烈的流血斗争，她身边的警备力量翻了好几倍。故而她极其珍惜和你呆在一块的时间，仿佛一只失乡的幼兽，依偎着你打游戏，或是什么也不做，静静地与你躺向榻榻米，一同聆听远方一只鸟的飞翔。
至于源稚生，他来得更为频繁，起先还较为克制，一周两三天的拜访，后来变成每天黄昏，不曾落下。他总是匆匆从火拼现场赶来，带着一身料峭的血气，在满室馥郁酒香中，肤红耳热地跌入你的拥吻。等到四隅漆黑，接着离身奔赴下一场暴力清洗。
源稚生偶尔会在昏昏欲睡的醺醉中，感受到眼角溅落一星苦涩、警醒的冰凉，仿佛生理机能最后的求生反应。而他只是轻缓地饮下你抵来的酒盏，温顺犹如牧者怀中的羊羔，继续眩晕在酒精和拥吻，耽溺于桃色的欢愉。哪怕他再未与你谈及......有关「爱」的字眼。
这样也好。
他放任自己的灵与肉，犹如身处漩涡，永无止境地旋转再旋转，卷入漆黑如你的眼睛的深渊。直到眼周酡红，他被你项上佩戴的饰品折射的光泽刺痛，犹如薄翼般的刀锋扫过黑暗，源稚生恍然惊醒。
琉璃猩红，血滴般渗出颈间，让周围肌肤有一种失血过多的苍白。就色彩而言，几乎能与他送的珠链配套。
它是楚子航送你的礼物。冥冥之中源稚生听到一个声音这样告诉他，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他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沉重黏腻，堵住了通畅的鼻腔。他正枕着你的大腿，饱满的弹性从后脑勺下回传，好似水牢将感官淹亡。头顶天藻华美，色泽妍艳的神鬼怒目圆睁，有一种窥视的意味。源稚生不由偏过头，从低平的视角延伸出去，堆金叠红的锦绣蜿蜒流淌，于折叠的膝盖处瀑落。你的小腿静静悬在廊外，脚踝挂着他亲手扣上的珠链，珠子红润，将他情难自抑留下的指痕半遮半掩。
他从楚子航那里偷得了温存，并且不知羞耻地还想要更多。
源稚生无处可避地直面到自己的卑劣，一瞬间，他清俊的脸孔再度裂开忧悒的疲倦。宛如怀揣重宝逃跑在悬崖铁索上的小偷，冲向幻影一般、注定塌毁的滑坡。
你手指轻搭源稚生头顶，有一下没一下爬梳。又滑向他锐利的下颚，和着不远处尺八的颤音，轻轻打起拍子。今晚蛇岐八家将在私人的度假别殿举办宴席，用以宣告极乐馆的覆灭。
极乐馆是猛鬼众名下最大的赌场，亦是猛鬼众的象征。烧毁极乐馆，意味着彻底斩断经济来源，再无翻身可能。
除了王将和龙马不知所终，猛鬼众其余势力皆被铲除。老爹倾尽家族之力，一举斩断蛇岐八家百代悲运的宏愿快要实现了，眼下正是大战之前鼓舞士气的好时机。
是极，在大慈悲的荣光面前，血腥之下无处诉说的故事又怎得垂怜。樱井明的作恶与樱井小暮的留守，终在一张薄薄的报告文书里落得满目尘埃。
不能再想。
源稚生摸了一盏酒，仰头饮尽，一线水泽从嘴角顺下，沿着轻动的喉结，没入正黑色、家纹庄严的纹付羽织袴领口。
“少主，时候不早，该前往筵席了。”，樱的声音隔着一面金箔点花的六折屏风传来，有些朦胧不清。
源稚生应了一声，从袖口探出手，让你搭着他的小臂起身。繁复的十二单靡靡委地，犹如层层花瓣，托起一张瓷器般的面庞。
你展开象牙桧扇，挡住半边脸，与源稚生一起走入建于湖中心的会殿。项间坠尖状的红琉璃轻轻贴着锁骨，你伸手捏了捏它，一触即过。
------
新宿。
天空暮蓝，霓虹灯接连点亮。正是娱乐场所客流量高峰的时刻，一家名为高天原的顶级牛郎店却大门紧闭，挂出了关张的通知牌，一条条短信经过会员登记资料，通知vip客户今夜暂停营业。
锃亮的尖头皮鞋踩踏在金丝柚木的地板上，发出纷纷沓沓的节奏。店内俊美的男人们西装亮片闪着骚包的偏光，本该艳盛在绚烂射灯与钞票中的五官，此刻却绷得紧紧的，来来回回搬运着与牛郎店画风不符的古法雕花木箱。
楚子航突然停下手中动作，若有所思地从窗口向外眺望，林立的商业大厦外，源氏重工代表性的漆黑顶部隐约，犹如一抹徘徊不散的乌云。
“右京，待会儿再休息。“，行色匆匆的牛郎店老板座头鲸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额头薄汗晶莹，“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必须在五点前完成整装。”
“好。”，楚子航言简意赅，重新抬起手边箱子。路过看顾造价昂贵的戏服的恺撒、路明非时，缓下脚步，用只有他们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很不对劲。”
“以蛇岐八家的地位，他们的宴会怎么会从牛郎店里请人？”，楚子航皱眉，“或许是针对我们的局？”
“做什么白日梦呢，人家请的才不是我们。”，一位路过的牛郎只听清了楚子航的前半句话，顿时翻了大大一个白眼，随后双手合十，表情由于憧憬与嫉妒两种强烈情绪的碰撞稍稍扭曲起来，“登台的是风间琉璃大师，你们三个何德何能，竟然受到他的亲自邀请协助出演！”
“风间琉璃？”，路明非震惊出声。
“你竟然不知道！”，牛郎摆出惊恐万分的表情，语气一波三折，主要突显一个阴阳怪气，“就算你们刚入行，这也太孤陋寡闻了吧。风间大师啊，他是所有牛郎的王，是亿万少女纯白的梦。他的歌舞伎得到过第二十一代江户荒事艺流派传人的赞扬，不少界内老前辈和评论家不惜屈尊夜店来观赏他的演出。”，他说上兴头完全无视了楚子航天生自带的冷脸，神神秘秘地凑近他们，神色荣有与焉，“不过很少人知道，风间大师的能乐造诣更加精妙，连皇室都曾邀请过他。你们之后有大造化了！”
路明非三人自然知道风间琉璃，这位被推崇为牛郎之神的男人，有着一张面若好女的容貌，自称源家次子，源稚生的弟弟，源稚女。正是此人前几天在他的歌舞伎表演中，将受邀前来的他们暴露在媒体报道里，蛇岐八家的情报网才盯上了他们。于是有了一开始楚子航对此行不善的怀疑。
“在敌军大本营浑水摸鱼会立马被发现猫腻吧。我只会一句‘爱恨就在一瞬间’。”，路明非蹩脚地比了个兰花指。
“我倒是能唱全幕《蝴蝶夫人》”，恺撒沉吟，“但我不喜欢里面的美国海军，谁欲爱，谁就该与他所爱的人共担命运，让一朵花孤独地枯萎，这样的男人不值得被唱诵。”
“能乐是静态的表演，它源于日本古代戏剧猿乐，为佩戴面具演出的一种古典歌舞剧。一场能只能有一个主角，配角主要坐在舞台上，充当工具性的象征。俳句大家古川柳形容他们如‘担任配角的僧人看似菸草盆’一般。”，楚子航说，“我们只需要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坚持到剧目落幕就行。”
“小意思。”，恺撒说，“我练过普拉提，几小时不动还是没问题的。路明非你呢？”
“我睡着了就跟死人一样。”，路明非说，“不打呼噜，也不磨牙。”
“作为一出生就被剥夺生存权的鬼，既然他敢邀请我们一同出现在有血缘关系的源稚生和蛇岐八家众人面前，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呢。”，恺撒悠悠吐出一口气。
“好了，小子们。换上你们的和服，我们要出发了。”，座头鲸站上高台，对着麦克风拍了两下手，环顾四周，等全员都安静下来，才启口，“大家都知道今晚右京、basara king和小樱花要协助风间大师出演能乐，随行的各位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千万不要辱没了男人的花道！”
而你的寂静胜过这一切，令暗中监视的执行人心惊。他们日复一日看着你以泥金画月，不知疲惫，不知厌倦，犹如身负神启行走世上的像，连带自己也同化为她座下无知无觉的石雕。
于是二弦屋气息更加浑噩，百年不散的血腥消融在边角阴翳里。能被称之为生机的，只有源稚生和绘梨衣一黑一红的身影，有如日月轮替，交错不见，独自走入你绛纱浮影的居室。
绘梨衣离家的机会向来不多，又由于最近激烈的流血斗争，她身边的警备力量翻了好几倍。故而她极其珍惜和你呆在一块的时间，仿佛一只失乡的幼兽，依偎着你打游戏，或是什么也不做，静静地与你躺向榻榻米，一同聆听远方一只鸟的飞翔。
至于源稚生，他来得更为频繁，起先还较为克制，一周两三天的拜访，后来变成每天黄昏，不曾落下。他总是匆匆从火拼现场赶来，带着一身料峭的血气，在满室馥郁酒香中，肤红耳热地跌入你的拥吻。等到四隅漆黑，接着离身奔赴下一场暴力清洗。
源稚生偶尔会在昏昏欲睡的醺醉中，感受到眼角溅落一星苦涩、警醒的冰凉，仿佛生理机能最后的求生反应。而他只是轻缓地饮下你抵来的酒盏，温顺犹如牧者怀中的羊羔，继续眩晕在酒精和拥吻，耽溺于桃色的欢愉。哪怕他再未与你谈及......有关「爱」的字眼。
这样也好。
他放任自己的灵与肉，犹如身处漩涡，永无止境地旋转再旋转，卷入漆黑如你的眼睛的深渊。直到眼周酡红，他被你项上佩戴的饰品折射的光泽刺痛，犹如薄翼般的刀锋扫过黑暗，源稚生恍然惊醒。
琉璃猩红，血滴般渗出颈间，让周围肌肤有一种失血过多的苍白。就色彩而言，几乎能与他送的珠链配套。
它是楚子航送你的礼物。冥冥之中源稚生听到一个声音这样告诉他，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他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沉重黏腻，堵住了通畅的鼻腔。他正枕着你的大腿，饱满的弹性从后脑勺下回传，好似水牢将感官淹亡。头顶天藻华美，色泽妍艳的神鬼怒目圆睁，有一种窥视的意味。源稚生不由偏过头，从低平的视角延伸出去，堆金叠红的锦绣蜿蜒流淌，于折叠的膝盖处瀑落。你的小腿静静悬在廊外，脚踝挂着他亲手扣上的珠链，珠子红润，将他情难自抑留下的指痕半遮半掩。
他从楚子航那里偷得了温存，并且不知羞耻地还想要更多。
源稚生无处可避地直面到自己的卑劣，一瞬间，他清俊的脸孔再度裂开忧悒的疲倦。宛如怀揣重宝逃跑在悬崖铁索上的小偷，冲向幻影一般、注定塌毁的滑坡。
你手指轻搭源稚生头顶，有一下没一下爬梳。又滑向他锐利的下颚，和着不远处尺八的颤音，轻轻打起拍子。今晚蛇岐八家将在私人的度假别殿举办宴席，用以宣告极乐馆的覆灭。
极乐馆是猛鬼众名下最大的赌场，亦是猛鬼众的象征。烧毁极乐馆，意味着彻底斩断经济来源，再无翻身可能。
除了王将和龙马不知所终，猛鬼众其余势力皆被铲除。老爹倾尽家族之力，一举斩断蛇岐八家百代悲运的宏愿快要实现了，眼下正是大战之前鼓舞士气的好时机。
是极，在大慈悲的荣光面前，血腥之下无处诉说的故事又怎得垂怜。樱井明的作恶与樱井小暮的留守，终在一张薄薄的报告文书里落得满目尘埃。
不能再想。
源稚生摸了一盏酒，仰头饮尽，一线水泽从嘴角顺下，沿着轻动的喉结，没入正黑色、家纹庄严的纹付羽织袴领口。
“少主，时候不早，该前往筵席了。”，樱的声音隔着一面金箔点花的六折屏风传来，有些朦胧不清。
源稚生应了一声，从袖口探出手，让你搭着他的小臂起身。繁复的十二单靡靡委地，犹如层层花瓣，托起一张瓷器般的面庞。
你展开象牙桧扇，挡住半边脸，与源稚生一起走入建于湖中心的会殿。项间坠尖状的红琉璃轻轻贴着锁骨，你伸手捏了捏它，一触即过。
------
新宿。
天空暮蓝，霓虹灯接连点亮。正是娱乐场所客流量高峰的时刻，一家名为高天原的顶级牛郎店却大门紧闭，挂出了关张的通知牌，一条条短信经过会员登记资料，通知vip客户今夜暂停营业。
锃亮的尖头皮鞋踩踏在金丝柚木的地板上，发出纷纷沓沓的节奏。店内俊美的男人们西装亮片闪着骚包的偏光，本该艳盛在绚烂射灯与钞票中的五官，此刻却绷得紧紧的，来来回回搬运着与牛郎店画风不符的古法雕花木箱。
楚子航突然停下手中动作，若有所思地从窗口向外眺望，林立的商业大厦外，源氏重工代表性的漆黑顶部隐约，犹如一抹徘徊不散的乌云。
“右京，待会儿再休息。“，行色匆匆的牛郎店老板座头鲸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额头薄汗晶莹，“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必须在五点前完成整装。”
“好。”，楚子航言简意赅，重新抬起手边箱子。路过看顾造价昂贵的戏服的恺撒、路明非时，缓下脚步，用只有他们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很不对劲。”
“以蛇岐八家的地位，他们的宴会怎么会从牛郎店里请人？”，楚子航皱眉，“或许是针对我们的局？”
“做什么白日梦呢，人家请的才不是我们。”，一位路过的牛郎只听清了楚子航的前半句话，顿时翻了大大一个白眼，随后双手合十，表情由于憧憬与嫉妒两种强烈情绪的碰撞稍稍扭曲起来，“登台的是风间琉璃大师，你们三个何德何能，竟然受到他的亲自邀请协助出演！”
“风间琉璃？”，路明非震惊出声。
“你竟然不知道！”，牛郎摆出惊恐万分的表情，语气一波三折，主要突显一个阴阳怪气，“就算你们刚入行，这也太孤陋寡闻了吧。风间大师啊，他是所有牛郎的王，是亿万少女纯白的梦。他的歌舞伎得到过第二十一代江户荒事艺流派传人的赞扬，不少界内老前辈和评论家不惜屈尊夜店来观赏他的演出。”，他说上兴头完全无视了楚子航天生自带的冷脸，神神秘秘地凑近他们，神色荣有与焉，“不过很少人知道，风间大师的能乐造诣更加精妙，连皇室都曾邀请过他。你们之后有大造化了！”
路明非三人自然知道风间琉璃，这位被推崇为牛郎之神的男人，有着一张面若好女的容貌，自称源家次子，源稚生的弟弟，源稚女。正是此人前几天在他的歌舞伎表演中，将受邀前来的他们暴露在媒体报道里，蛇岐八家的情报网才盯上了他们。于是有了一开始楚子航对此行不善的怀疑。
“在敌军大本营浑水摸鱼会立马被发现猫腻吧。我只会一句‘爱恨就在一瞬间’。”，路明非蹩脚地比了个兰花指。
“我倒是能唱全幕《蝴蝶夫人》”，恺撒沉吟，“但我不喜欢里面的美国海军，谁欲爱，谁就该与他所爱的人共担命运，让一朵花孤独地枯萎，这样的男人不值得被唱诵。”
“能乐是静态的表演，它源于日本古代戏剧猿乐，为佩戴面具演出的一种古典歌舞剧。一场能只能有一个主角，配角主要坐在舞台上，充当工具性的象征。俳句大家古川柳形容他们如‘担任配角的僧人看似菸草盆’一般。”，楚子航说，“我们只需要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坚持到剧目落幕就行。”
“小意思。”，恺撒说，“我练过普拉提，几小时不动还是没问题的。路明非你呢？”
“我睡着了就跟死人一样。”，路明非说，“不打呼噜，也不磨牙。”
“作为一出生就被剥夺生存权的鬼，既然他敢邀请我们一同出现在有血缘关系的源稚生和蛇岐八家众人面前，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呢。”，恺撒悠悠吐出一口气。
“好了，小子们。换上你们的和服，我们要出发了。”，座头鲸站上高台，对着麦克风拍了两下手，环顾四周，等全员都安静下来，才启口，“大家都知道今晚右京、basara king和小樱花要协助风间大师出演能乐，随行的各位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千万不要辱没了男人的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