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枫
梅带给林芷的冲击延续了好久。
听说67班那个梅是替人背锅了，其实是她们班的……
据说是求爱不成，便索性毁了她……
巴拉巴拉……
无忧无虑的学子们略有些兴奋地在私底下传着小道消息，似乎因为事不关己，所以并没有明面上的打抱不平、同仇敌忾。
甚至末了还要补上一句：谁让人家有权有钱呢！谁让那丫头不识抬举呢！这要是我啊，不用自己再努力奋斗，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的吧！
可她们才只有15岁啊，还算是早恋的年纪呢？
即便真的对某人有了所谓的好感，怕也只是一丝朦胧的情愫吧，缘何就到了仿若深仇大恨、要毁人一生的地步了呢？
林芷心绪澎湃万千、悲愤莫名。
然而表面上，她却开始对一切漠然，不再跟同学们谈笑，也不再在乎邻居们的指指点点。
每天，她都只是机械地做题、做题！
她过早地见识了社会的残酷，明白了想要堂堂正正地活着的不易。
自己一个接近底层家庭的孩子，没有学神、学霸们的天纵奇才，只是万千普普通通的高考大军中的一员，真的能通过高考改头换面、把整个家庭带离贫困吗？
她曾经坚定无匹的信念，第一次动摇了：她会不会最终也只会成为一个勉强维持生活的社畜，根本就没有多少余力去反哺原生的家庭。
贫寒的学子，没有天才的光环，想要仅凭自己的努力，跨越阶层，太难了！
可现在还只是初三，妹妹却已经供养了她三年。
三年来，看着小妹的肩膀不再单薄、面庞不再稚嫩，看着她八面逢源地陪着笑脸，林芷不曾一次地暗自下着决心：她不能辜负小妹的付出和期望，自己一定要让她过上扬眉吐气的好日子！
那时，她不会想到：命运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以这样的方式，跟她开了这样一个残酷到令人无助的玩笑！
她灰心丧气、她叩天无路，却不敢放任自己沉沦，无论是因了妹妹，还是因了那曾经傲雪的梅，她都不能自暴自弃。
“就当是对梅生命的延续吧！”林芷经常这样鼓励自己，“对不起，梅，我没有办法帮你什么，但我会带着你那份对生命挚爱的信念，和你一起活下去。”
*
开学时收到的另一封信，被林芷原封不动地保存了。
她早已觉察到了枫对她的“友好”，可是却没有办法回应他。
她的爱在六岁那年就夭折了，在爸爸为了生意、为了地位无情地赶走她们母女三人时，她第一次认识了“私生”这个词。
可私生的是个可以继承家业的男孩，私生的母亲是可以在生意场上给予爸爸帮助的门当户对。
于是，私生便不再是问题，亦不再是需要藏着掖着的污点。
于是，母亲这个当年父亲不惜为之忤逆家族也要求娶的小家碧玉还是默默下堂了。
姑且还是用“下堂”这个词吧，即便这个词里藏着对女性的歧视，只因在离开的那一刻，林芷切实地体会到了母亲受到的歧视和鄙夷。
然后，九岁那年，她和妹妹有了继父。
继父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工厂不景气，他像万千老实巴交的劳动人民一样，早早地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却仍然没有攒下一份足以让他底气十足地直面风雨的家资。
可像大多数沉默寡言的父亲一样，他还是给了林芷姐妹俩中规中矩的父爱，给了她们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
可是，母亲早已为了给爸爸生个男孩折腾坏了身体，失去了再次成为母亲的权力，也再不能直面生活的艰辛了。
所以，最初，生活的重担完全压在了这个身材瘦弱、面相苍老的男人身上，而他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子嗣了。
所以，她更愿意称他为父亲，一个比爸爸更有分量的称谓。
所以，这些年，林芷过早地体会到了爱情的脆弱不堪和生活的重担千钧。
在没有足够的自信和保障之前，她不敢亦不愿轻易涉足其中。
她知道不做任何回应，太过无情，对枫也不公平。
然而，她却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接下来的日子里，枫开始魂不守舍，开始逃课放纵，他不再是那个成绩优异的阳光男孩。
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对抗着林芷的无动于衷，尽管有些幼稚。
看他这样，林芷麻木的心也开始滴血。
终于，林芷约会了枫，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
她给他讲了她的苦难，讲了她对生活的无望，当然也讲了有关梅的事。
整个夜晚，都是林芷在淡淡地讲述，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
枫沉默地听着，只是脸上现出不属于十几岁少年的阴沉幽暗。
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在电光火舌之间，竟莫名使人产生了一丝恐惧。
林芷没有注意到枫的脸色，末了她说：“枫，你是个优秀的男孩，能带给周围的人阳光和快乐，我很欣赏你，可我早已失了爱人之心，若是还厚颜应下你，对你不公平，只会拖累了你。请你忘了我吧，努力去拼搏，赢取你辉煌的未来。”
枫转过头来，眼睛如寒星般盯着林芷，似乎要将她整个看穿看透。
林芷心慌意乱，掩饰地低下头，意乱神迷地，她听到枫说：“你能够以这个理由拒绝我，说明你心中还是有情的，只是你不愿去碰触它，为了不像伯母那样受伤害，你才宁愿将你的感情深埋心底。至于梅的遭遇，我只能说并不是世上所有的男孩都是那般偏执疯狂的。
但我尊重你的选择，在眼下这个阶段，我们也的确应该以学业为主，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孩，就让时间和经历抚平你心灵的伤口吧。有缘再见。”
自那天起，枫便从林芷的世界中消失了，留下了似懂非懂地林芷独自参加中考，升入高中，过着日复一日单调又充实的生活。
唯一还算欣慰的是：在中考之后的那个暑假里，梅的冤案得以昭雪，她洗清了身上盗窃的污名，陷害她的人得到了惩处，换来了无关紧要的人们的一声叹息。
然而那又能如何呢？凌霜傲雪的梅树还会开花，可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林芷在当日夜里狠狠地哭了一场，任眼泪流淌成河，冲刷走了过往记忆的一切。
只有那双映着雨夜的电芒、如寒星般的眼睛还时常浮现在林芷眼前，那句仿若轻描淡写的“有缘再见”时常回响在她的耳畔，勾起她深深歉意的同时，也唤起了她久违的绵绵情意。
林芷不知道作为一向无忧无虑的天之骄子，枫怎么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又怎么会那么容易退缩，在遇到了那么小的挫折之后便选择了退学。
其实，她又了解他多少呢？有的，也只是一份懵懂无知的悸动罢了！
听说67班那个梅是替人背锅了，其实是她们班的……
据说是求爱不成，便索性毁了她……
巴拉巴拉……
无忧无虑的学子们略有些兴奋地在私底下传着小道消息，似乎因为事不关己，所以并没有明面上的打抱不平、同仇敌忾。
甚至末了还要补上一句：谁让人家有权有钱呢！谁让那丫头不识抬举呢！这要是我啊，不用自己再努力奋斗，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的吧！
可她们才只有15岁啊，还算是早恋的年纪呢？
即便真的对某人有了所谓的好感，怕也只是一丝朦胧的情愫吧，缘何就到了仿若深仇大恨、要毁人一生的地步了呢？
林芷心绪澎湃万千、悲愤莫名。
然而表面上，她却开始对一切漠然，不再跟同学们谈笑，也不再在乎邻居们的指指点点。
每天，她都只是机械地做题、做题！
她过早地见识了社会的残酷，明白了想要堂堂正正地活着的不易。
自己一个接近底层家庭的孩子，没有学神、学霸们的天纵奇才，只是万千普普通通的高考大军中的一员，真的能通过高考改头换面、把整个家庭带离贫困吗？
她曾经坚定无匹的信念，第一次动摇了：她会不会最终也只会成为一个勉强维持生活的社畜，根本就没有多少余力去反哺原生的家庭。
贫寒的学子，没有天才的光环，想要仅凭自己的努力，跨越阶层，太难了！
可现在还只是初三，妹妹却已经供养了她三年。
三年来，看着小妹的肩膀不再单薄、面庞不再稚嫩，看着她八面逢源地陪着笑脸，林芷不曾一次地暗自下着决心：她不能辜负小妹的付出和期望，自己一定要让她过上扬眉吐气的好日子！
那时，她不会想到：命运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以这样的方式，跟她开了这样一个残酷到令人无助的玩笑！
她灰心丧气、她叩天无路，却不敢放任自己沉沦，无论是因了妹妹，还是因了那曾经傲雪的梅，她都不能自暴自弃。
“就当是对梅生命的延续吧！”林芷经常这样鼓励自己，“对不起，梅，我没有办法帮你什么，但我会带着你那份对生命挚爱的信念，和你一起活下去。”
*
开学时收到的另一封信，被林芷原封不动地保存了。
她早已觉察到了枫对她的“友好”，可是却没有办法回应他。
她的爱在六岁那年就夭折了，在爸爸为了生意、为了地位无情地赶走她们母女三人时，她第一次认识了“私生”这个词。
可私生的是个可以继承家业的男孩，私生的母亲是可以在生意场上给予爸爸帮助的门当户对。
于是，私生便不再是问题，亦不再是需要藏着掖着的污点。
于是，母亲这个当年父亲不惜为之忤逆家族也要求娶的小家碧玉还是默默下堂了。
姑且还是用“下堂”这个词吧，即便这个词里藏着对女性的歧视，只因在离开的那一刻，林芷切实地体会到了母亲受到的歧视和鄙夷。
然后，九岁那年，她和妹妹有了继父。
继父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工厂不景气，他像万千老实巴交的劳动人民一样，早早地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却仍然没有攒下一份足以让他底气十足地直面风雨的家资。
可像大多数沉默寡言的父亲一样，他还是给了林芷姐妹俩中规中矩的父爱，给了她们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
可是，母亲早已为了给爸爸生个男孩折腾坏了身体，失去了再次成为母亲的权力，也再不能直面生活的艰辛了。
所以，最初，生活的重担完全压在了这个身材瘦弱、面相苍老的男人身上，而他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子嗣了。
所以，她更愿意称他为父亲，一个比爸爸更有分量的称谓。
所以，这些年，林芷过早地体会到了爱情的脆弱不堪和生活的重担千钧。
在没有足够的自信和保障之前，她不敢亦不愿轻易涉足其中。
她知道不做任何回应，太过无情，对枫也不公平。
然而，她却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接下来的日子里，枫开始魂不守舍，开始逃课放纵，他不再是那个成绩优异的阳光男孩。
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对抗着林芷的无动于衷，尽管有些幼稚。
看他这样，林芷麻木的心也开始滴血。
终于，林芷约会了枫，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
她给他讲了她的苦难，讲了她对生活的无望，当然也讲了有关梅的事。
整个夜晚，都是林芷在淡淡地讲述，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
枫沉默地听着，只是脸上现出不属于十几岁少年的阴沉幽暗。
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在电光火舌之间，竟莫名使人产生了一丝恐惧。
林芷没有注意到枫的脸色，末了她说：“枫，你是个优秀的男孩，能带给周围的人阳光和快乐，我很欣赏你，可我早已失了爱人之心，若是还厚颜应下你，对你不公平，只会拖累了你。请你忘了我吧，努力去拼搏，赢取你辉煌的未来。”
枫转过头来，眼睛如寒星般盯着林芷，似乎要将她整个看穿看透。
林芷心慌意乱，掩饰地低下头，意乱神迷地，她听到枫说：“你能够以这个理由拒绝我，说明你心中还是有情的，只是你不愿去碰触它，为了不像伯母那样受伤害，你才宁愿将你的感情深埋心底。至于梅的遭遇，我只能说并不是世上所有的男孩都是那般偏执疯狂的。
但我尊重你的选择，在眼下这个阶段，我们也的确应该以学业为主，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孩，就让时间和经历抚平你心灵的伤口吧。有缘再见。”
自那天起，枫便从林芷的世界中消失了，留下了似懂非懂地林芷独自参加中考，升入高中，过着日复一日单调又充实的生活。
唯一还算欣慰的是：在中考之后的那个暑假里，梅的冤案得以昭雪，她洗清了身上盗窃的污名，陷害她的人得到了惩处，换来了无关紧要的人们的一声叹息。
然而那又能如何呢？凌霜傲雪的梅树还会开花，可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林芷在当日夜里狠狠地哭了一场，任眼泪流淌成河，冲刷走了过往记忆的一切。
只有那双映着雨夜的电芒、如寒星般的眼睛还时常浮现在林芷眼前，那句仿若轻描淡写的“有缘再见”时常回响在她的耳畔，勾起她深深歉意的同时，也唤起了她久违的绵绵情意。
林芷不知道作为一向无忧无虑的天之骄子，枫怎么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又怎么会那么容易退缩，在遇到了那么小的挫折之后便选择了退学。
其实，她又了解他多少呢？有的，也只是一份懵懂无知的悸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