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似乎有争吵声,猛地门从里面推开了,杜瑞和司瀚两个人并排走出来。

    不知道他们之前在争吵什么,但是杜瑞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再是以前戏谑的,而是充满愤懑不平,恨不得把她一巴掌甩到墙根里。

    而司瀚脸色倒还平常,看到她来了一点也不意外,对她点点头说道:“稍等一下,我们就走。”

    杜瑞盯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嘀咕道:“给你个卦布,你去摆摊得了”说着盯着山楼,“你身体修养好了嘛”

    山楼点点头,“本来就没什么大碍”

    杜瑞呵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走开了。

    这次他们去的地方是一片墓地,墓地很远,在远郊,墓地很干净,看的出经常有人来打扫,从外面看起来这就是一座简单的墓地,但是墓碑上却没有名字。

    山楼自小就很少来墓地,她抬起头问他:“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司瀚垂着眼睑说:“黄河决堤,百姓死伤无数,这里就是那些被山奎害死的百姓,因为没有人能具体说出他们的名字,他们死后便静静的安葬在这里。”

    他顿了顿,“他们活着是也曾为人子女,为人父母,但是......”他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凉意:“就是有那些像你父亲那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折手段......”

    “你可知道一旦沾染上会有多少家庭破碎?!”

    “你可知道你那锦衣玉食的生活下有多少不堪?!”

    “你能体会到这些躺在这里的差役的亲人的悲痛吗!?”

    司瀚一句句反问,山楼这些当然都知道,但她还是朝他喊出来:“你有证据吗?!你没有真凭实据凭什么这么说!?”

    司瀚将一个书册递给她:“这些证据,就是有幸活着的差役一点一滴换来的。”

    山楼颤抖着接过来,翻了两页,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怎么可能呢?”

    司瀚冷淡着看着她,“不管他再怎么掩饰,刽子手就是刽子手。”

    山楼忽然记起那个小差役充满愤恨的眼神,她知道她手中的这份证据一定是真的,所以她的父亲最后一定要接受国法的制裁。

    可他是她的父亲啊,是宠着她长大的那个人啊!

    山楼回来的路上没有再说一句话,最后分开的时候司瀚对她说:“如果你继续坚持的话,你可以再来衙门找我,之前的约定依然作数。”

    但是山楼还有什么理由去找他,她的父亲曾经犯下了滔天的罪孽,她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因为她父亲的错妻离子散,她没有脸去求一丝宽容,没有脸去向那些家庭说声对不起。

    她沉默了许久,张了张嘴,只是问道:“我爹的事情还是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真相。”

    “我想过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我的父亲也一样,不管到最后是什么结果,我,”她缓了缓,“我接受。”

    这三个字他们彼此都知道对彼此的意义。

    于是司瀚点点头,但什么都没有说,山楼最后似下了什么决心,忽然问道:“郑棋是什么人?”

    司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他是什么人?”

    山楼回想起见到的那些无名的墓碑,凄惨的笑了一下:“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司瀚似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想不想再见他?”

    山楼摇摇头,“只要他好就行了。”

    也许她不但不是一个好女儿,也不是一个好妻子。

    山楼最后还是放弃了所有机会,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不是记忆中高大的形象。

    短短几天,山奎迅速的苍老,似乎知道了她此次来的目的,山奎同山楼交代道:“我早年出来打拼,虽然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去,但是我们的老宅子还在,钥匙在我书房的抽屉里。”

    “你去那里躲避一段时日,等我判决后,你就去京都投奔你舅舅,你母亲当年为了我,与你舅舅恩断义绝,如今我不在了,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自会看照你。”

    山楼的眼圈在看到父亲的那一刻,便红了,“您怪我吗?”

    “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想了很久,这件事确是我的错,怨不得别人。”

    山楼离开的时候,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司瀚在官道的驿站遇见了她,似是看出了她要离开,他走到一边对马车里面的人说:“她要走了。”

    “看她的样子,离开应该就不回来了,你真的想清楚了?”

    马车里传来细细的呼吸声,始终都没有回答。

    马车里里面的是郑棋,他紧紧的握着拳头,如果不想见,他们是不是就能记住那些时光?

    郑棋记得他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接受的任务,他记得那时黄河决堤,万亩良田被淹,百姓死伤无数,他记得他小心翼翼的潜伏在山奎身边,就为了找到他侵吞银两的证据。

    那自己与山楼之间,他们之间有感情吗?有的。但是不管有多少感情,他们之间也就这样了。

    “太子殿下,如今山奎已经伏法,此间事情已了。”

    司瀚却摇摇头,心里感叹道:“但愿如此吧。”

    山楼对于这位舅舅的印象很浅,还是母亲身体不佳的时候同自己讲起那段渊源,大概也是希望自己以后能够去投奔这位舅舅。

    父亲山奎本不姓山,是个无名无姓的乞儿,只因年少时救过山家的大公子山凛,被养在山府成为一名家奴,后被赐姓山名奎。

    本以为这就是这名乞儿此生最大的泼天富贵,偏偏他对读书颇有心得,不久当了大公子山凛的伴读,跟着山凛,也见到了山凛一母同胞的妹妹山婉。

    山凛学业繁忙,顾不上陪伴妹妹山婉时,便让身为伴读的山奎去陪妹妹,少年不识愁滋味,情窦初开,再加上日积月累的陪伴,山婉便喜欢上这个少年。

    但他们之间门第差距太大,山凛直接棒打鸳鸯,山婉拼死反抗,甚至不惜绝食,整个山家风雨欲来山满楼。

    那时秋闱将至,山凛退了一步,同山奎立下赌约,两人去参加春闱,如果他高中,山奎就离开京都,离开山家,再也不许见自己的妹妹,如果是山奎高中,自己就答应这门亲事。

    不知道老天是真的被他们这对苦命鸳鸯的爱情感动,还是他们两人的缘分上天注定,这年春闱山凛落榜,而山奎高中。

    高中的山奎没有留在朝廷做官,而是带着山婉离开了京都,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即便他们在京都成亲了,早晚有一天,也会被逼着离开。

    离开前那晚的事情母亲说的非常模糊,似乎是同舅舅发生了争吵,不过最后舅舅还是没有说服母亲,离开了山家,自此与舅舅断了联系。

    山楼长途跋涉,冬日从中州出发,到达京都金墉时,已经三月初。

    山楼一走进京都金墉时,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繁华而热闹。

    一路走来,早已经饥肠辘辘,山楼停在卖馒头的摊位上,老板看到大锅旁边站着位女子,清秀的脸上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锅中的馒头。

    “小姑娘,你要吃馒头?我家的馒头又大又圆。”

    赵清夜摆摆手说:“阿爷,给我来两个馒头。对了,我想打听,这里有没有姓山的人家?”

    卖馒头的老板想了想说道:“这山姓,倒不是非常常见,最有名气的就是大理寺少卿,好像姓山,不过这都是听人说的,到底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赵清夜接过馒头,再次开口问道:“那有没有叫山凛的那户人家?”

    “女娃子,你刚刚说谁......”汉子抬头看着她,“山凛?你是他什么人?”

    “他是我舅舅。大叔,你是不是认识我舅舅啊?”

    “你舅舅?!”老板仔细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娃子,麻布粗衣,怎么看都不像和那位山将军有关系的样子。

    “女娃子,你没有真的弄错?”

    “没有,”山楼很确定:“我母亲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那......那就来迟了,那位山将军都去世好多年了......可惜了,英年早逝......”

    山楼惊讶的喃喃道:“死......死了?”

    老板一边缅怀那位少年将军,一边安慰山楼:“将军府在东城巷子,你挨个走过去,就看到将军府的匾额了。”

    山楼浑浑噩噩的点点头:“谢谢大叔。”而后转身离开。

    看着消失的山楼的背影,老板嘀嘀咕咕说道:“可惜喽可惜喽......”

    “倪二,什么可惜了?”两个身穿大理寺朝服的侍卫走过来,高个子的侍卫直接从锅里拿出个滚烫的馒头,塞进口里烫的夸奖道:“倪二,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离开大理寺,真是你无比正确的选择。”

    个子稍矮的侍卫,面皮显然要薄一些,对着老板鞠了一躬:“倪二哥。”

    老板直接拍掉高个子再次伸过来的手:“杜瑞,你够了啊,整天在我这里白吃白喝的,拿钱来拿钱来,要不我告到大理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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