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氏在宫里待了两天,太后很满意地将人送走。

    婚事在即,太后有心想要亲临,思考再三还是作罢,只让景帝又赐了一重荣誉。

    阮其禄在自己眼前成家立业,太后心里感怀良多。

    翻出来一些旧物,缅怀年轻时候阮家人丁兴旺,各房和睦之情。

    阮善没有打扰,那天晚上太后歇下之后,她自己悄悄去了法华阁。

    这日也正是她父亲的祭日,她点了香,为父亲跪了一个时辰。

    父亲也是阮家人,只是出自不受重视的三房,人死事消,连她都不能每年祭奠。

    不过她也并不执着于此,她尽到心意,简陋些办了也无妨,父亲应当不会埋怨她。

    说到底大家在这事上所求的不过是一场心里的安慰,若真有效果,太后多年的祭奠,耗费人力物力无数,又岂会无所回应。

    裴敬启去宁国公府凑了一番热闹,第二天仍到太后身边卖乖,好生描述其场面盛大。

    太后听着欣慰,被他哄得连连点头精神焕发,面上都年轻了一些。

    阮善摸不透裴敬启的意思,他还在太后这里逗趣,往常是没有这样的耐心的。

    那天又说过那样的话,他应该早早抽身走了才是。

    阮善怕他有别的意图,迫不得已时她敢割腕吓他,却不知这般该如何。

    努力躲他,可惜裴敬启是有一分颜色都要开染坊的人,那天阮善说没怪他,他完全当真了。

    还笑嘻嘻地来找她:“我以后不会那么说你了。”

    “裴敬文还讲是我太没风度计较太多,现在我也不敢再和你提我为皇祖母做的那些事了。”他很大度的样子,“省的你有压力。”

    阮善:……

    虽然他这话说得颇有些厚脸皮,但落在实际行为上,他好歹确实不再提太后那茬,不会再来说什么我都是为了你才去做的。

    阮善礼貌性地笑笑,又听他提起带回来的乌灵散:“我想还是给你吧,皇祖母那里瞧着精神还不错。”

    又端详一下阮善的气色,她也并不苍白,但是这东西本就是为她带的,当然这情分挂在她这里更好。

    阮善蹙了下眉尖,有一丝不耐。

    她不需要他这东西,若是指望他那乌灵散,阮善恐怕早就虚成一阵风了。

    她微行了一礼,嘴上说:“殿下忘了,太后圣体康健更重要,那乌灵散您是要送给太后的。”

    “我还有事,殿下自便吧。”说完不再给裴敬启纠缠的机会,阮善提着裙子跑开了。

    裴敬启没叫住她,眼睁睁看她跑远。

    躲了他这一次,下次再见着,裴敬启直接上手抓她手腕。

    阮善惊恐地睁大眼睛,没敢叫出声,只身体向一侧避开,碰倒了一盆虎头茉莉。

    看她实在害怕,裴敬启连忙放开她,示意她别喊。

    阮善心跳得厉害,险些以为裴敬启反复无常,要在和宁宫里当众逼她。

    “谁让你天天躲我,上次还直接溜走。”他反倒抱怨,“我有那么吓人吗?”

    阮善悄悄退了半步,怕他再动手,面上不显,心里提防拉满。

    “殿下要做什么。”她声音很冷。

    裴敬启恍若未觉,靠近了些告诉她:“我有事要出宫去,你可有段时间见不着我了。”

    阮善只希望他即刻就能消失。

    他又啰嗦了一通,阮善垂眼听着,看见摔裂的花盆被他随意碰了一下,又把开得正盛的茉莉花踩成烂泥。

    敷衍他离开了,阮善让人来打扫了地上狼藉。

    想了想,又让冬小到司苑那儿去再拿一盆回来。

    冬小很快去而复返,却告诉她今日皇后娘娘宫里刚挑走一批品相上佳的,现下正好缺了开得这般好的虎头茉莉。

    阮善盯着花坛那里明显空下来的位置,只觉得裴敬启实在很会为她找事。

    太后于别的上不精通,花草算在意的,又心思细,昨天下午散步时还端详过那盆。

    冬小在一旁忽然想到什么,低声告诉阮善:“今日实在不凑巧,不过我记起听雨轩那里可能会有。”

    丽美人?

    阮善想起之前冬小说丽美人自己种瓜,后来葭兰到她身边去,仿佛两人也侍弄了些花草。

    丽美人像是很喜欢这些的样子,上次冬小还碰见葭兰寻了两只花盆缺了口子的花儿抱回去,一盆牡丹一盆茉莉。

    阮善看太后在佛堂,还要小一个时辰才到用午膳的时候,便带着冬小出了和宁宫。

    说起来她还没同丽美人见过,只上次因为祭表的事有过交际,近来也没有葭兰递消息过来,不知道她们怎么样。

    葭兰刚去的时候听雨轩什么都没有,冬小帮着拾掇了好久。

    还像冬小之前来时那样冷清,她熟门熟路地带着阮善绕去偏殿,碰见不认识她们的小宫人,只行了一礼就匆匆去找丽美人。

    “年龄很小,刚进宫的。”冬小解释了一句。

    偏殿旁边是一块小苗圃,现在已经种得满满当当,北面立了葡萄架,中间的瓜藤已经结出两个圆圆的小瓜,周围是花,有的栽在土里,有的还带有花盆,杂而不乱,花团锦簇。

    再往周围看去,到处都是巧思,连檐下都缀着淡紫色的朝颜花。

    丽美人是真的喜欢这些。

    很快身后响起一道清甜的嗓音,软软地唤她:“阮姑娘。”

    阮善回头去看,丽美人瘦条条地站在几步外,往面上一扫,端的是眉拂春山,眸横秋水,唇似樱桃,面容秾丽,遍体娇香。

    阮善都愣了一下,仔细描摹她的眉眼,在心里赞叹她的美丽。

    她如今虽清瘦,但却比第一次遥遥见到她时更耀眼几分。

    丽美人朝她行了一礼,又叫她:“阮姑娘。”

    阮善还不知如何反应,上前几步去扶她,摸到她柔若无骨的一双玉手。

    葭兰在后边开口:“姑娘快进殿吧,外头热。”

    阮善跟着进了殿,眼神还黏在丽美人身上,丽美人话并不多,只眼神澄澈如一汪清泉,叫人见之怜之。

    她性格温吞,只亲手给阮善斟了一盏茶,很羞涩地说:“谢谢你先前帮我。”

    “主子种上来两颗甜瓜,每日要去看好几趟才安心,只等成熟了送与姑娘呢。”葭兰知道丽美人的性格,替她开口,又有一点不好意思,“听雨轩没什么好东西。”

    阮善都看不得丽美人蹙一点点眉尖,哪会说别的,只问:“侍弄着玩罢了,别累着,你真喜欢这些?改日我替你寻些种子来。”

    丽美人轻轻点头,眼睛弯如月牙。

    碰上她,阮善早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轻声细语地问葭兰祭表一事的幕后之人还有没有再来为难。

    葭兰说听雨轩之前又被放进来过两只病鼠,好在她胆子大都打死了。

    “我有一位同村的哥哥在禁卫当差,当时正是夜里,我闹出的动静不小,也因如此我们才碰上,后多亏了他的照拂,没再发生过这种事了。”

    冬小听得心惊:“怪不得你找我要过灭那些东西的药。”

    阮善不由想到,听雨轩似乎没个能顶用的小太监,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宫人,又发觉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的,只能叮嘱:“千万小心些。”

    丽美人端坐在一旁认真地听,闻言郑重地点点头,朝她浅浅地笑。

    “我姓萧,闺名思思。”丽美人忽然又说。

    “思思……”阮善轻轻念出这两个字。

    丽美人提到自己的家人:“他们都这么唤我。”

    她眼睛清澈而明亮,看着阮善,希望阮善也能这么唤她。

    阮善踌躇了一下,她是景帝的嫔御,阮善这么叫她并不合适。

    葭兰也低声劝她。

    丽美人被拒绝了也没有失望,只单纯而赤诚地看着阮善。

    又短短两句话,阮善知道了她出身江南巨贾之家,是家中幼女,上头只有一位姐姐,父母想必也相当疼爱,养成她这般不谙世事的柔软性格。

    以她的姿貌将来未必不会再承宠,否则宫里也不会有人想要斩草除根,只是她着实没有心计,如今能在听雨轩平安度日已是万幸。

    阮善心里觉得可惜,犹豫着记下了她父母宗族所在。

    大概是没机会的,商贾之家几乎无法与后宫沾上关系,但是万一呢,阮善替她多想了一条路。

    从听雨轩这里果然挖到一颗极品虎头茉莉,葭兰曾是司苑的人,她在这方面很擅长。

    带回和宁宫让冬小去放好,太后已经从佛堂出来,阮其禄带着阙氏又进宫了,正在盛安殿和太后叙话。

    太后又有赏赐,雁竹姑姑带着宫人进去,阮善也跟在后边,刚一进去,听见太后在说李骁,语气不算太好,提到几个月前永昌那场剿匪。

    阮善顿了一下,想再听听细则,被雁竹姑姑轻轻碰了一下。

    她这才反应过来。

    出了门,雁竹姑姑看看里边,将她叫住:“跟我来。”

    阮善乖乖跟上,就听雁竹姑姑告诉她:“上次你在法华阁发烧昏睡,不知道太后这里发生了什么。”

    “永昌的事情你若再听见不要露出异样,”雁竹姑姑提点她,又说,“虽不知上次李骁为什么故意来用此事激怒太后,但是可见太后极不喜欢,你别不知深浅。”

    雁竹姑姑以为她刚才是听见永昌之事一时好奇了,却不知阮善是为了李骁才愣住。

    现在听雁竹姑姑解释,阮善心里又只剩下那句李骁是故意来激怒太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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