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启是混蛋,阮善在他身上栽了大跟头。

    他的行为不可控,阮善甚至于无法应对,拿命威胁他属于下下之策,还要担心裴敬启能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阮善情绪消沉,连日来她还曾有过些许雀跃,现在回忆起,只觉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凉水,炎炎六月,她心如坠冰窖。

    太后不会允许她有想要搅弄裴敬启的心思,为了她的大意,她几乎是自罚般陪在太后身边,做好此事会真的捅到太后面前的准备。

    太后早上起来也确实没什么精神,知道阮善天还不亮就候在寝殿外,可有可无地哼了声。

    阮善小心翼翼服侍在侧,早上并无异常,倒是早饭后,宫外宁国公府递了帖子进来。

    宁国公府,那是太后的母家。

    太后见了帖子,又立刻传召宁国公世子阮其禄进宫。

    阮其禄就是那位在永昌接替下李骁位置,剿匪立了头功的太后亲侄。

    他很快就进宫,神色间像是有事,阮善瞧着太后的脸色避退开,只知道事情仿佛是与这位刚得封通州卫副指挥使的侄子的婚事有关,

    阮善不敢借机做别的,低眉顺目地候在殿外,里边谈了半个时辰,阮其禄出来时神色明显松快,意气昂扬地离开。

    阮善这才知道,竟是阮其禄的婚事要提前了。

    在太后的筹谋下,去年阮其禄和忠义侯家的女儿定下婚事,原本是九月底的日子,现在竟提前了三个多月。

    因着前两天太后忙于南淮王祭事,所以刚定下要提前举行婚礼的时候并未第一时间来通知太后,待南淮王事毕,阮其禄才递了帖子进宫请罪。

    婚期很赶,就在五日之后。

    据说是因为有高僧指点,本月完婚才属大吉,否则于阮其禄大不利。

    太后微皱着眉头想了想,也只能同意,所幸只是提前了三个月左右,一应事物早已经准备妥当,对宁国公府和忠义侯府来说都不会太过匆忙。

    太后惊讶过后便是喜意。

    阮其禄是她最为看重的母家侄子,他非嫡非长,得了太后青眼才坐上世子之位,太后看着他长大,把重振国府荣国的希望全压在他身上。

    忠义侯府三朝勋贵,门第极高,他家的女儿阙氏贤名远播,太后极满意她的身世品性,早早为侄子定下。

    现在虽然婚期提前,但于这桩完美婚事上也不算瑕疵,太后心里高兴,精神转好,瞧着比裴敬启陪在身边时还要高兴,毕竟裴敬启的陪伴是虚,阮其禄的婚事却是实打实的好处。

    阮善情绪跌宕,她心里尚有一重疑虑,太后身边的宫人老嬷嬷叠声道喜,她却不知这桩婚事提前到底是好是坏,会不会再出现差错。

    只因为高僧所言便如此吗,仿佛又太过随意。

    只是太后着实高兴,阮善在旁观察了一会儿太后的情态,心里有所领悟,太后实际也是容易高兴的。

    毕竟年纪大了,沉浸在悲痛阴郁里也很消耗精力,太后吃不消也熬不住,所以用她在意的事情来哄她其实是很容易的。

    只不过像这样的事情可遇不可求,阮善也只能庆幸阮其禄这变故来得巧妙,太后心思移在他那里,一时半刻不会盯着她不放。

    婚事既然提前在五日后,和宁宫也该紧凑地准备起来,太后令人拿了单子来,要开库房再行赏赐,为国公府做脸面。

    又吩咐人为那位高僧造势,降旨嘉许,封为慧智法师,以防汴安因为这场婚事的提前而生出不好的流言来。

    阮善领了差事到库房核点礼单,将新赐下的东西归置妥当,大婚那日直接由皇城禁卫送至宁国公府。

    正要过去,裴敬启又来了。

    他来向太后赔罪,正碰上太后心情好,卖乖耍宝一通便翻过去昨天失约那篇,只是他再邀太后游湖,太后现在却顾不得理会他了。

    阮善听了一耳朵太后拒他,裴敬启痴缠几句,太后笑着骂他。

    裴敬启倒未曾提及有关她的事,阮善略定了几分,避开他到藏珍阁去。

    -

    太后又进了佛堂,这次是为了喜事。

    阮善将新的赏赐单子呈给太后过目,太后又添了几件东西,让她封存放好。

    又令尚衣局准备喜服喜被,虽大婚时间提前了,但这些都是早就赶制出来的,太后从订婚之初就催促过。

    “去让人接了阙氏进宫来,我要再见见她,让她在这住两晚。”太后吩咐。

    阮善应下,思索着该把阙家姑娘迎在哪里。

    “让她住春居阁。”

    那是前朝备受宠爱的小公主的宫殿。

    阮善点头。

    太后目光移在她身上,眉头微拧,打量她几下。

    “你这气色怎么这样差,一点喜气都没有。”

    阮善低下头。

    “阙氏来了,宫里都该喜一点,你这样子怎么见人,”太后有些嫌弃,摆手让她回去“到太医院去一趟。”

    阮善应下,低头退下去了。

    出了门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当真依凭太后而活,一悲一喜只在太后一念之间。

    太后想见她痛苦她就要形容枯瘦,想要她喜气洋洋她就要立时春风满面。

    若她还像以前那样当真处于病痛当中,太后令下,她还得强撑着装出好气色。

    这样也好,在太后这里过了明路,她先前还想着要不要停了刘名给的药,现在也不必了,只别再涂粉掩饰就好。

    第二日阙氏早早就进了宫,阮善见了她,她一张芙蓉面,脸颊微丰,杏眼桃腮,很端庄秀丽。

    太后很是喜欢,拉着她手细细询问了婚事可准备妥当,又叮嘱她婚后应该如何辅佐丈夫打理家宅。

    宫人呈上一尊送子观音,太后说这是当年她怀南淮王时先太后所赐,很是灵验。

    阙氏面庞通红,忍着羞收下。

    不多时,裴敬启又来了,同行的还有裴敬文和华扬。

    他实在很会讨人欢心。

    还惦记着游湖,又说有华扬在,正适合陪伴阙氏。

    他安排得面面俱到,太后有心让阙氏多接触接触人,又让其余几位年岁相当的公主一同陪伴。

    “去看看春居阁那边是否妥当了,陛下今日亦有赏赐,都安排好了,别出差错。”

    阮善还在想怎么躲避开,太后就给她安排了差事。

    她点头应下。

    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总落在她身上,是裴敬启,她只当作没发觉,不曾与他对视上。

    出了盛安殿,阮善正要去春居阁,裴敬启追出来叫住她。

    太后应在同阙氏和华扬说话,所以裴敬启才有空出来。

    她避不及,引着他站到一旁回廊下。

    裴敬启看她不说话,问她:“那天我去找你,生气了?”

    又低头去看她脸色,阮善只能扯出一个笑:“我不曾生气。”

    裴敬启神色一松,他就知道阮善不会同他生气的。

    语气更软,有点没话找话:“那天你说身体不适,我看你今日气色还不错,好点了吧?”

    阮善点头。

    裴敬启虽听她说没生气,但想想自己去说了些很硬的话,她怕是会在意,又解释:“那天是我语气急了点。”

    阮善垂着头不说话。

    裴敬启自顾自可惜:“今日游湖你却还要去做事,宫里姑姑做不得这些吗,非要你来,不过裴敬文说太后看重你。”

    阮善就只听着,装自己是聋子瞎子。

    裴敬文看不过眼,从后边出来。

    “你说来道歉,怎么没说到点子上。”

    裴敬启抱怨:“你怎么偷听。”

    他们就在廊下,还能不让人路过吗,裴敬文没理他,向阮善道:“他就是这副急躁性子,别放在心上。”

    阮善看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心知他知晓裴敬启都做了什么,也知晓裴敬启的过分之处,但是他不会点明。

    现在还四两拨千斤地教训裴敬启一句,阮善又觉得怪诞,裴敬启是三岁小儿吗,还需要别人来帮他说话。

    她释然一笑,对裴敬文道:“不过是小事,殿下不曾急躁。”

    又说:“我在春居阁还有事,就不陪二位殿下了。”

    她的差事是太后那里盖了章的,裴敬启不能再说她躲避,欲言又止地目送她离开。

    阮善知道这皇宫虚伪,但是也很久没有过这种不太顺畅的恶心感,走在春居阁外,站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看着眼前这巍巍宫殿,她心生抵触,裴敬启的变故弄得她心绪疲惫。

    等太后一行人出了和宁宫,阮善留下冬小在这里盯着,她逃似的离开。

    天气尚且炎热,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宫道上。

    等回过神来已经快到法华阁,或者说铜马殿前。

    她微愣住,脚步停止不前。

    怎么走到这里了,李骁他应当还没回来吧。

    如果李骁在……

    阮善屏住念头,晃了晃神,换了方向朝法华阁走去。

    她差点又把心思寄托在别处。

    李骁就算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现在她最重要的是想一想该怎么应对裴敬启,他那天能说出为了她去哄太后的话,以后还会抓住这件事不放的。

    她要想想怎么和他两清。

    身后元九忽又叫她。

    “姑娘怎么过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元九追上前,跑了两步面色有些红,看看周围,先问她药喝得怎么样。

    阮善点头,看他从铜马殿出来,不自觉又顿住。

    有点想问问他李骁有没有回来。

    犹豫间,元九却先开口,小声告诉她:“公子昨天夜里回来了一趟。”

    “他让我给姑娘带话,说若在宫里碰上和阮其禄婚事有关的情况不必顾虑,想做什么皆可以放心。”

    阮善愣住。

    是他。

    阮其禄的婚事提前,太后因此大悦,是李骁做的。

    她想起那次刘名为她看诊过后,她怕太后察觉犹豫着不敢喝药,李骁说他会解决。

    原来是他替太后找了一桩喜事,将太后的目光从她身上完全拉开,太后高兴了她自然会好过。

    阮善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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