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言终于开始着手婚事,双琴喜气洋洋的开始准备起来。

    她肚子里这块尚未成型的东西,叫太师府上下氛围焕然一新。

    郑言待她的态度便又有了些变化,他小心翼翼的对待她,同时也不动声色的防备她。哪怕是她拿起剪刀修一修花枝,郑言也会压抑着嗓音呵斥她,问她要做什么。

    陆禾瞟着手下一盆百合,漫不经心的骂道:“你瞎了?”

    郑言哑然,他被陆禾曾经的那些举止弄得至今心有余悸,怕哪天她突然发个疯便不正常,毁了现在所有的宁静。

    见她不疾不徐的将多余的叶子剪掉,郑言低声告诉她:“你心里的那桩事,不必着急,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陆禾似笑非笑的瞧他一眼:“那桩事?”

    她故作无知的样子令人刺眼,郑言只好沉着气,慢慢道:“齐王。”

    “嗯,齐王怎么呢?”陆禾的嘴角微微一翘。

    她像是个尖酸刻薄享着子孙福的老太太,郑言本有些气,可又觉得她有些好笑,古怪的抿了抿唇,他神情平静:“我会替你杀齐王,不过不能放在明面上,你想让他怎么死?被劫匪杀死还是被打猎时摔死?”

    “你权势滔天,杀个王爷也要这样费尽周折?”陆禾轻笑着嘲讽。

    郑言不为所动,只淡淡道:“光天化日去杀一个皇亲贵胄,我并不想被全天下讨伐。”

    他想做的是权臣,并非不分是非黑白的奸佞,为了陆禾,已是违背原则两次。

    谁知陆禾却笑:“你想要名声?诈死回来时你杀了那么多官员,也没见你怎么遮掩。”

    郑言耐心解释:“那些都是我的人,又是他们背叛在先,我杀那些人是理所当然。”

    顿了一下,他又道:“何况,那明明是闯进城的盗匪所为,与我有何干系?”

    陆禾嗤笑:“真是好不要脸!”

    一面嘲弄着,手下也不停,将百合花的叶子全部剪掉,只剩三支秃秃的百合。

    郑言抬着下巴,有些嫌弃:“你觉得这样好看吗?”

    “你不懂欣赏。”陆禾却放下剪子,去够茶壶。

    郑言却快她一步,先拎起茶壶给她倒了水。

    陆禾道:“你今日不上朝吗?这么闲?”

    郑言觑着她:“赶我?”

    陆禾道:“不敢,只是觉着您老人家与之前判若两人。”

    宣布完婚事后,像是梧桐阁这里长了满地的荆棘,他看都不想往这边看,这几天却是有事没事往这边跑。

    郑言黑琉璃似的眼睛里飞过一丝戏谑,神情却端正无澜:“我来看我儿子,自然是比看你要勤快一些。”

    “再说,你也没什么好看的。”

    “我……”陆禾正要挖苦几句,忽一阵恶心涌上来,她捂着胸口干呕。

    郑言立即过去扶着他,苍白的脸上隐约焦急:“哪里不舒服,叫大夫过来看看……”

    见他对着外面要吩咐,陆禾拉住他:“不必叫大夫,怀孕妇人的反应便是这样,害喜呕吐是常有,呕——”

    一阵恶心感再度袭来,她连忙将杯子里的水饮尽,方才压下那股翻腾的感觉。一偏头,陆禾瞧见肩上那只发白的手,眼神讥笑。

    郑言面无表情的松了手,道:“你倒对这些很有经验。”

    无意的一句话,让陆禾突然陷入沉默。上辈子她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只是才刚怀上,便被周琅芳陷害流掉了。

    “怎么了?”察觉到她忽然沉寂,郑言试探的看过去。

    陆禾摇头:“没什么。”

    不知道她如今还有什么好烦忧的,郑言酝酿许久,才道:“放心,一切……有我。”

    这样温柔的话半分也不像他,郑言说得艰难,陆禾见他满脸别扭不自在,顿时忍俊不禁。

    扭过头憋笑,却瞧见镜中那双靠在一起的两个人,身姿挺拔的沉稳男子与娇小柔弱的女子,竟也有一番登对。

    她立时拉下脸,沉声道:“累了,想歇了。”

    郑言敏锐的察觉到她对自己的厌烦,还是突如其来的,虽然弄不明白这厌烦从何而来,但想想陆禾本一直都是喜怒多变,于是盯着她躺下后,郑言也不多说一句的离去。

    心烦意乱的歇了个午觉,陆禾并未睡着,眯着眼瞧见青玉蹑手蹑脚的换水添茶,她想或许是到了该送青玉离开的时候了。

    午后起身,她道想要乳母林氏来身边伺候,双琴一听她要求,禀了郑言后便二话不说的去办,不过两三个时辰便把人接了来。

    林氏一见到她,便喜气洋洋的含着泪,道陆禾往后终身有靠了。

    等陆禾将人都遣走后,梧桐阁只剩下她们二人时,林氏才肃然问道:“禾儿,你如何……如何要嫁给郑言?他可是……”

    “我知道!”陆禾飞快打断她,看着门外几道身影,她偕着林氏往侧间走。

    到了娘亲的供桌前,陆禾才低声道:“只有如此,才有报仇的资本,先给娘亲上柱香吧。”

    林氏见到王婉画像,顿时老泪纵横,眼前一片模糊。

    上完香,林氏拉着她的手,问道:“禾儿,你接下来究竟有何打算?”

    “乳娘,这些事情你不必问,我自有成算。”陆禾看着墙上的画像,一张脸冷硬如铁:“总之害咱们家的人,齐王也好,郑言也好,我不会放过他们。”

    “只是乳娘,在我动手之前,你和青玉必须要先离开。”接下来要做的事,只怕会挑起京城里两大权贵的恶斗,她害怕青玉和林氏都会被波及而失去性命。

    可林氏却紧紧抓着她的手,坚定道:“禾儿,我与你一起,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要陪在你身边,哪怕是死,咱们娘俩儿也死一块。”

    说着便哽咽了,自十年前她唯一的儿子去世后,她也不过熬日子罢了。

    陆禾泛着泪光,抓着林氏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艰难道:“乳娘,我如今活着,不过也是老天开眼,捡来的一条命,我不惧死。但是,你是我在世上最后的亲人,我想你好好活着。”

    “什么都不必再说,这桩事一定要听我的。”

    林氏听罢无奈道:“可我们又能去哪里呢?你乍然将我们送走,难保郑言不起疑,只怕我们难跑出他的手掌心。”

    陆禾姣美的面容浮出一丝笑:“有人还欠我一个人情。”

    只要在京城里,苏右安的行踪便好寻,陆禾只是遣人一问,便探到他在城西的一个乐馆已寻欢三日。

    陆禾找到他时,他还尚在宿醉中不曾醒来。

    她身边浩浩荡荡的有婢女有金甲士,乐馆老板极有眼色的将大门关上,殷勤的在陆禾身旁恭维伺候。

    陆禾使一个眼色,便有人拿出一袋金子递过去。

    沉甸甸的重量,老板顿时合不拢嘴:“陆姑娘当真是客气,本来白天便也没什么生意。”

    陆禾不与他废话,问到苏右安所在的厢房,她径直过去。一进屋,便见屋中一片狼藉,酒坛子四处滚着,笔墨在墙上晕了好几处,苏右安便睡在地上,手上还挂着一支狼豪笔,身侧一卷未画完的山水图半摊开。

    “都出去,把门关上。”陆禾嘱咐,过去将那副山水图慢慢拢起来。

    “是该叫你陆姑娘呢还是叫你郑夫人呢?”

    慵懒的声音夹杂着困倦,陆禾看过去,见苏右安仍是闭着眼睛的。

    她微微笑道:“夫人也好姑娘也好,总之都是你的债主。”

    苏右安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炯炯,睡意全无:“看来你今日是来叫我还人情债的,先说来听听。”

    陆禾将画卷放在桌上,用帕子沾了水递过去,道:“不算什么难事,我想请你送两个人离开京城,让任何人都找不到她们。”

    苏右安接过帕子抹脸,然后露出两只满带笑意的眼睛:“还好,不是带你离开,否则只怕要被郑太师全天下追杀,那两个人是谁?”

    “我的侍女青玉,我的乳娘林氏。”

    “你要我什么时候带她们走?”

    陆禾道:“越快越好,什么时候带她们走,连我也不要告诉。”

    苏右安点头:“好。”

    陆禾笑了笑:“你不问理由?”

    苏右安拢了拢松垮的衣衫,捡起地上一坛酒,疏懒一笑:“没什么可问的。”

    陆禾点点头,事已说定,她便准备走。

    苏右安却又叫住她:“宋离也怎么回事?郑太师前些时日突然找人问我此人的底细。”

    陆禾道:“我不过和他走得近了一些,郑言便准备处置他,谁知道他身手极好,竟从数十个金甲士手中逃脱了。”

    苏右安也未见惊奇,打了个哈欠:“那难怪了,京城有这么一个身手不凡的伶人,郑太师难免起疑。说起来,我倒好奇……”

    他眼神中满是暧昧:“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陆禾扬起一个冷冽的笑,然后告辞离去,身后传来苏右安疏狂的大笑声。

    一出乐馆,陆禾便见到外面等候的郑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陆禾冷哼:“怎么我去哪里你都要跟来?你不放心什么?”

    她说着坐上步辇,郑言亦跟进来。

    步辇一动,郑言便冲外面淡声吩咐:“稳当些。”

    便是这一声,陆禾只觉得抬步辇的这些人呼吸都停止了。

    郑言端坐在身旁,却并不看她:“你找苏右安做什么?便是现在又瞧上他,也晚了。”

    陆禾瞟着外面,不甚上心的回答:“倒也不是这个,只是去问问他宋离也的下落。”

    郑言眉头一紧,手指不自觉的便蜷起来:“我都找不到的人,苏右安便能找到?再说……”

    脑海中不自觉便浮现出那夜他们衣带相缠的画面,郑言不自觉的沉闷:“你问宋离也做什么?这人不过是个地位卑下的伶人。”

    陆禾恍若未闻,却是好奇的瞟着后面聚集的人群:“这些女子为何都拿着花?怎么都往一个方向去?那是哪里?”

    郑言心烦意乱瞟了一眼,答道:“那是严静寺,过几日观音诞,太后要带命妇内眷前去祈福。”

    那么后日必然是要闭寺的,那日原本要去上香的人,便只能提前几天过去,难怪这么多人都往那边跑。

    陆禾道:“观音诞么?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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