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荒漠,黄沙,枯草,孤城,烈日,单调的色彩组成了单调的北境。

    一路征兵一路行走到北境时已经过去了15天,我终于踏上了这片父亲守了半辈子的土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而又熟悉。我曾在父亲讲过的事迹里听过,在老兵回忆的话语里听过,但这却是我第一次亲眼并接触到它。

    少年的身体不好,一路上磕磕绊绊的到达北境,吃了不少的苦头,最后还是被北风一吹就倒了。来北境是不可能带婢女的,身边的侍从又都是糙汉子,毛手毛脚的,没办法,只能让我这个有着多年伴读身份的人去照顾他。

    少年刚来那会儿身子还很弱,在营帐里躺了许多天才能下床活动,虽然身子骨不怎么方便,但他却对外面的事物非常好奇,每天和我一起熟悉北境的生活,脸上都是新鲜与好奇,少了几分在京城时的郁结。

    女儿身到底还是不方便,所以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我就改换了男装,平常也小心行事以防暴露,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不多,大多数只以为我是京城来的参谋。对,参谋,少年是不可能上战场的,他不会领兵打仗,也不会参与多少军中事务,来军营只能积累经验,而我文武双全,妥妥拉来当工具人的,一些事马上就能上手,一点也不生涩,自然可以把很多事情都交归到我身上。

    少年很意外的信任我,对于这些并无异议,甚至愿意把大部分功劳归结到我身上。

    来北境没几天,我就参与了第一场仗,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在战场外围跟在老将身边学习,却也是亲眼盯着战况局势,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士兵们冲锋陷阵,厮杀,耳朵也不断捕捉着烈风带来的兵戈相接与嘶吼声,回想着与父亲的对话。

    “爹,你第一次上战场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父亲擦拭着剑,闻言回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瑾儿想知道?”

    “嗯。”

    “很难说,毕竟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父亲手上动作不停,话一顿,又说:“我虽然不喜欢打仗,劳民伤财的,实在没意思。”

    “可当我真正上了战场时,那些刀光剑影,那些杀声震天,无论你是看着,还是听着,都仿佛能感受到对此的惊心动魄与热血沸腾。”

    “当你真正身处在其间的时候,你所能感受到的,或许只剩下震撼了吧。”

    我没上过战场,自然也就没有见过听过,无法感同身受到父亲的心境,曾经无数次幻想,一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和父亲的想法简直不谋而合。

    *

    少年很奇怪地没有对血腥暴力的战场感到排斥,还接受良好,他性子本来就温和,没什么心计,在军中人缘很好,不少士兵都说他亲民,没有架子。

    军中没有娱乐,偶尔的时候,几个将军达成一致,网开一面,叫一堆人喝酒划拳,聊天聊地聊家乡。少年这时也会很开心,听着其他人天南海北的讲一些奇闻,与我讨教战术,闲聊,气氛和谐到像两个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我也很喜欢这种氛围,它让我抛却了我平日掩饰的冷漠与漫不经心,把我所有的焦虑与烦闷都用一堵厚厚的墙挡在外面。这样的温情总让我觉得前途是光明的,哪怕它很短暂,哪怕事情的真相是我偷来的一段时光,我也相信它会持续很久。

    *

    春来暑往,日月如梭,一年多的时间仿佛眨眼就过去了,这期间我已经参与了大大小小不知多少次的战事,我进步很快,升阶也很快,早已能够冲锋前线,领兵打仗,像大多数的将领一样。

    北境有五大兵营,我就掌管着其中之一,有将近一万的人听我号令,因为化名“木槿”,军中人见面喊的便是“木统领”。但我其实并无实权,也无官职,这些暂时的权利和称呼,在回京城时就会撤回,除非立下大功,受皇帝赏赐封号,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还有机会上战场。

    近来,敌国的动作较之前减少了不少,但我并没有松懈,他们不会轻易偃旗息鼓,要么真是暂时歇息,要么就是憋着大招不放,我更倾向于后者。

    然而,就在我抓紧时间做准备的时候,少年却要回到京城——皇后病重,他不得不回去。

    我满怀心事地目送少年离开北境,现在的北境战事尚未平息,领头之一的皇子走了就必须得有人留下来坐镇,而少年身边的我便是个不二之选。

    在临走时,少年将兵符交给了我,我双目注视,郑重又不免颤抖地接过,强忍着内心的汹涌澎湃与满腔泪意。

    这是父亲曾握过的兵符,时隔六年,终于换我与它亲密接触。

    当半月后敌军率六万大军压境时,我第一次卸下男子伪装出现在这四万多人面前,坦白自己的身份并举起曾经象征战神荣耀的兵符,有实在忍不住的老兵垂头抹泪,也有热血的士兵喊着“永远追随战神”。而那些被深埋于地底的荣耀,那些仿佛被世人遗忘的荣耀,终有一天我会让它们重现于世间,让世人知道,战神从未离去。

    这次,我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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