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
热意涌起，驼铃声声。
那轮火红的烈日之下有冰雪般晶莹的一点，朝常溪一行人飞回来，最终收入常溪手中，是青玉簪。
常溪紧握簪身，冰凉的触感遍及灵脉直入脑海，青玉簪的记忆如碎片逐渐拼凑。
眼前是广袤的大漠黄沙，而厉鬼就在那戈壁林立之处，沙丘被风磋磨蚕食之后，呈现出各异的形态，风穿过戈壁之间的缝隙，发出似厉鬼一般的哭嚎。
“这是魔鬼城。”
听完常溪的描述，匡冉开口，精致的脸上仍旧面无表情：
“在我们煌都，这是厉鬼聚集的地方，煌都昼夜温度天差地别，又缺少水源，常年有人死于荒漠之中，传说在沙漠中横死的人都会去到那里，看来，他也去了。”
“匡冉姑娘，你说的‘他’到底是谁，事至如今，你不该再瞒我们。”易玊绷紧下颌，声音凛冽，是与烈日黄沙不相符的冰冷。
匡冉系上面纱，脸上的泪痕处还在隐隐作痛：
“他叫陈武，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在我及笄那年我们就已定亲，飞天一事后我父亲不再给人作画，我们家便失去了一切生活的依靠，但是他说他会养我和我父亲一辈子，我们明明都要成婚了。”
太阳的红晕恍恍惚惚，匡冉眼睛有些花，陈武的话就在昨日。
“小冉，城里来了一位富商，他看我木工活儿好，就让我过去给他修院子，他出钱大方，干完这一笔，我就准备开个木工铺子，到那时，你就是老板娘。”陈武做完一早上的工，已经是满头大汗。
匡冉拿着汗巾给他擦汗，眼里满是笑意：“净说什么浑话，我父亲只是一时想不通，谁要你养一辈子了，真是孟浪。”
陈武喝了碗水：“今日我便走了，那位富商的园子在煌都外，我需得有些时日才能回来，你照顾好自己，不必挂念我。”
“所以后来呢，他去了之后再没回来？”司梦看见她满眼的悲怆，她没有撒谎。
匡冉扶着杯子，摇头：“没有，他回来了，他本不应该回来。”
“小冉，我拿到工钱了，我母亲说了，一个家庭里媳妇才是最辛苦的，这些钱，我都给娘子管，只是我要开一铺子，还请娘子给我些钱。”陈武将钱袋塞到匡冉手里。
钱袋放到匡冉手里的时候，钱币之间摩擦出细微的响动，她觉得手中的这些比往日陈武给她的要沉的多。
她抬起头看他，还是往日的质朴，是她想嫁的人的样子。
匡冉滚动喉咙，掩盖住声音里的哽咽：“陈武，你黑了，皮肤也皲裂了。”
陈武先是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嗐，男子汉大丈夫，应该的。我不辛苦些，难道让我媳妇辛苦吗。”
匡冉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情绪，上前环住陈武的腰身：“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陈武的下巴抵在匡冉的头上，声音中刻意放轻了些，粗犷的汉子用这样的声音说话，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小冉，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匡冉终于不再沉溺那怀抱，她将陈武推开，好让自己清醒：“我父亲将我许给了你说的那个富商，我明日便会进门做他的小妾。”
陈武觉得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置信：“可我们......可我们不是已经有过婚约了吗。”
匡冉掩面呜咽：“他给了我父亲一大笔钱，我父亲就答应了他。”
“他奶奶的，他们是把你当货物给买了吗，可怜你母亲早逝，无人在嫁娶一事上护着你。”
一时激动的情绪上涌，陈武面部的青筋暴起，他拾起手边的木块扔了个粉碎。
匡冉被他吓到，不由耸起肩膀，哭泣得更厉害：“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陈武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匡冉，方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上前搂住匡冉，轻拍她的后背：
“小冉，女子嫁娶都是迫不得已，我并未怪你分毫，我只是觉得他们待你不公，你不是任人买卖的货物。”
复杂的情绪冲破匡冉的理智，她紧紧抱住陈武，不想跟他分开。
她听见陈武对她说：“小冉，我陈武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我只问你一句，你自己可想嫁？”
“不，陈武，我不想，我只想做你的妻。”匡冉推开陈武，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陈武粗糙的指尖抚却匡冉脸上的泪滴：“好，我知道了。”
“后来呢，你嫁了吗。”常溪的话将匡冉的思绪拉回来。
匡冉看着天边的红日，就和她成亲那日一样，浑元，红火。
“我嫁了，但又没嫁。”
那日，她一身嫁衣，心中却是无尽悲凉。
因为是以妾室的身份进门，陪伴她的只有一方矮矮的红轿和夏侯府接亲的仆人，这场婚事，怎么看都像一个笑话。
泪水流过她精致的妆面，滴上她绯红的罗裙。
轿子停下了，匡冉愣了愣，应是还未到夏侯府，她等着外面的嬷嬷说话，半晌也不见人声。
打斗的声音传过来，匡冉停止了哭泣，缩在轿子的一角，捂着嘴不敢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停了，她听见有一人的脚步慢慢走近，那一团影子伸手正要拉开暖轿的帷幕：“求求你放过我，我才十七岁。”
一双手将她横抱起来，她熟悉那坚实的臂弯，缓缓睁开眼，她看着眼前人，有些不敢置信：“陈武？”
“小冉你别怕，我陈武今日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要让你逃掉这场婚事。”陈武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院内，寒鸦正捡着树枝，总是找不到栖息之所。
匡冉说到这里，眼里是含着热泪的，不过很快又冷下去，她望着常溪，提了一口气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我们明明都逃掉了，逃得很远很远，远得能走出沙漠，能看到一片青山原野，陈武给我们修葺了一个小家，我们在哪里过了短暂又幸福的日子，可是夏侯元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慌乱之中，陈武将包袱塞在匡冉手里：“小冉，快逃，越远越好，我会替你拦住这些人，你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夏侯元的人马步步逼近，地面上沙尘飞舞。
匡冉哭着拽住陈武的衣袖：“我们一起走吧，你打不过他们的。”
陈武最后亲吻匡冉的额头：“小冉，你记住，你只大胆跑，往中原跑，我会拦住他们。”
匡冉不顾一切地先前跑着，她只回头看了一眼，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陈武挡住了数十人的棍棒，为她争取未来想要的日子。
“他就是这样死的，死在夏侯元的棍棒下。”匡冉的声音有些发颤。
常溪迟疑了半晌，还是将手抚上她的后背，安慰她：“后面的事，还能说吗，若不想说，就算了。”
后面的情景自不必说明，便是陈武用命给匡冉换来的自由，最后还是归于穷途末路。
为父不慈的戕害，夏侯元对她美貌的垂涎，让她如笼中囚鸟，困在这沙漠之中，拣尽寒枝不肯栖。
匡冉眼底流露出一抹恨意：“我只是没想到，父亲会因为区区几枚银钱，出卖我，伤害我，放任夏侯元一次次羞辱我。”
众人噤声，这才明白，那日易玊在走廊撞见匡冉时，她的神情为何委屈惶恐，她为何看见夏侯元会那般害怕。
匡冉捂住自己的胸口：“是我懦弱，是我在他死后还要让他化作厉鬼来护我安宁，自从他返还阳世，夏侯元欺辱我，陈武都会阻拦他，他再无一次得逞，他真的只是想护着我，求你们不要杀他。”
杏皮水入口，常溪却觉得没了什么味道：“你是说，他不仅护着你，还对夏侯元只做阻拦，没有诛杀？可是杀人嗜血是厉鬼的天性。”
匡冉抓住常溪的衣袖：“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陈武真的很听我的话，所以我才用我的身体去掩饰他，他想杀人的时候，只要我阻拦，他就不会继续下去了，后院里的鸡真的是我一时没看住他，才......”
常溪并没有因为她的求饶而心软，即便匡冉能控制陈武厉鬼之身的戾气，但也总有掌控不住他的时候。
譬如今日，院中横死之人，何其无辜。
这只鬼，她当杀之。
匡冉看到常溪眼底隐藏的杀意，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陈武他真的很可怜，他今日只是想救我，这一且不是他故意为之。”
“我自是知晓你们二人的真情，”
常溪将匡冉扶起来，她看向院中被黄土覆盖的尸体，“但我身为诛鬼者，为护生人，也为给死者一个公道。”
匡冉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她放弃了挣扎，只扯着嘴角笑笑：“我明白了，是我害了他，是我的懦弱让他死后仍不得安宁，来这阳世当一只必死的孤魂野鬼。”
“你没有错，错的是女子不得自由的世道，是匡沛，是夏侯元。”常溪安慰道。
匡冉的声音仍在耳畔回旋，青玉簪的凉意侵入常溪的指尖，她看着手中的青玉簪，作为冥界神器，它感知六玉，杀鬼弑神，淡青色的幽光神秘而疏离。
但若有一天，她如匡冉一样，自己的所爱之人化作厉鬼，那么她也只有亲手诛杀的一条路吗。
常溪觉得周身有些冷，有人将她搂在怀中，紧紧握住她的手，是令人安心的温度。
“你的手冷得像冰。”易玊知道她的不安，握住她手的力度紧了几分，温热足以驱散青玉簪的寒凉。
她抬头，对上易玊的眸子，像玉一样，温润纯净。
“阿玊，如果有一天我不想再当玄宿族的神女，这个青玉簪对我也就没那么必要了，等那时候，你陪我去买一个新的簪子，好不好？”
“好，我陪你，陪你做什么都可以。”
那轮火红的烈日之下有冰雪般晶莹的一点，朝常溪一行人飞回来，最终收入常溪手中，是青玉簪。
常溪紧握簪身，冰凉的触感遍及灵脉直入脑海，青玉簪的记忆如碎片逐渐拼凑。
眼前是广袤的大漠黄沙，而厉鬼就在那戈壁林立之处，沙丘被风磋磨蚕食之后，呈现出各异的形态，风穿过戈壁之间的缝隙，发出似厉鬼一般的哭嚎。
“这是魔鬼城。”
听完常溪的描述，匡冉开口，精致的脸上仍旧面无表情：
“在我们煌都，这是厉鬼聚集的地方，煌都昼夜温度天差地别，又缺少水源，常年有人死于荒漠之中，传说在沙漠中横死的人都会去到那里，看来，他也去了。”
“匡冉姑娘，你说的‘他’到底是谁，事至如今，你不该再瞒我们。”易玊绷紧下颌，声音凛冽，是与烈日黄沙不相符的冰冷。
匡冉系上面纱，脸上的泪痕处还在隐隐作痛：
“他叫陈武，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在我及笄那年我们就已定亲，飞天一事后我父亲不再给人作画，我们家便失去了一切生活的依靠，但是他说他会养我和我父亲一辈子，我们明明都要成婚了。”
太阳的红晕恍恍惚惚，匡冉眼睛有些花，陈武的话就在昨日。
“小冉，城里来了一位富商，他看我木工活儿好，就让我过去给他修院子，他出钱大方，干完这一笔，我就准备开个木工铺子，到那时，你就是老板娘。”陈武做完一早上的工，已经是满头大汗。
匡冉拿着汗巾给他擦汗，眼里满是笑意：“净说什么浑话，我父亲只是一时想不通，谁要你养一辈子了，真是孟浪。”
陈武喝了碗水：“今日我便走了，那位富商的园子在煌都外，我需得有些时日才能回来，你照顾好自己，不必挂念我。”
“所以后来呢，他去了之后再没回来？”司梦看见她满眼的悲怆，她没有撒谎。
匡冉扶着杯子，摇头：“没有，他回来了，他本不应该回来。”
“小冉，我拿到工钱了，我母亲说了，一个家庭里媳妇才是最辛苦的，这些钱，我都给娘子管，只是我要开一铺子，还请娘子给我些钱。”陈武将钱袋塞到匡冉手里。
钱袋放到匡冉手里的时候，钱币之间摩擦出细微的响动，她觉得手中的这些比往日陈武给她的要沉的多。
她抬起头看他，还是往日的质朴，是她想嫁的人的样子。
匡冉滚动喉咙，掩盖住声音里的哽咽：“陈武，你黑了，皮肤也皲裂了。”
陈武先是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嗐，男子汉大丈夫，应该的。我不辛苦些，难道让我媳妇辛苦吗。”
匡冉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情绪，上前环住陈武的腰身：“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陈武的下巴抵在匡冉的头上，声音中刻意放轻了些，粗犷的汉子用这样的声音说话，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小冉，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匡冉终于不再沉溺那怀抱，她将陈武推开，好让自己清醒：“我父亲将我许给了你说的那个富商，我明日便会进门做他的小妾。”
陈武觉得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置信：“可我们......可我们不是已经有过婚约了吗。”
匡冉掩面呜咽：“他给了我父亲一大笔钱，我父亲就答应了他。”
“他奶奶的，他们是把你当货物给买了吗，可怜你母亲早逝，无人在嫁娶一事上护着你。”
一时激动的情绪上涌，陈武面部的青筋暴起，他拾起手边的木块扔了个粉碎。
匡冉被他吓到，不由耸起肩膀，哭泣得更厉害：“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陈武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匡冉，方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上前搂住匡冉，轻拍她的后背：
“小冉，女子嫁娶都是迫不得已，我并未怪你分毫，我只是觉得他们待你不公，你不是任人买卖的货物。”
复杂的情绪冲破匡冉的理智，她紧紧抱住陈武，不想跟他分开。
她听见陈武对她说：“小冉，我陈武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我只问你一句，你自己可想嫁？”
“不，陈武，我不想，我只想做你的妻。”匡冉推开陈武，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陈武粗糙的指尖抚却匡冉脸上的泪滴：“好，我知道了。”
“后来呢，你嫁了吗。”常溪的话将匡冉的思绪拉回来。
匡冉看着天边的红日，就和她成亲那日一样，浑元，红火。
“我嫁了，但又没嫁。”
那日，她一身嫁衣，心中却是无尽悲凉。
因为是以妾室的身份进门，陪伴她的只有一方矮矮的红轿和夏侯府接亲的仆人，这场婚事，怎么看都像一个笑话。
泪水流过她精致的妆面，滴上她绯红的罗裙。
轿子停下了，匡冉愣了愣，应是还未到夏侯府，她等着外面的嬷嬷说话，半晌也不见人声。
打斗的声音传过来，匡冉停止了哭泣，缩在轿子的一角，捂着嘴不敢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停了，她听见有一人的脚步慢慢走近，那一团影子伸手正要拉开暖轿的帷幕：“求求你放过我，我才十七岁。”
一双手将她横抱起来，她熟悉那坚实的臂弯，缓缓睁开眼，她看着眼前人，有些不敢置信：“陈武？”
“小冉你别怕，我陈武今日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要让你逃掉这场婚事。”陈武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院内，寒鸦正捡着树枝，总是找不到栖息之所。
匡冉说到这里，眼里是含着热泪的，不过很快又冷下去，她望着常溪，提了一口气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我们明明都逃掉了，逃得很远很远，远得能走出沙漠，能看到一片青山原野，陈武给我们修葺了一个小家，我们在哪里过了短暂又幸福的日子，可是夏侯元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慌乱之中，陈武将包袱塞在匡冉手里：“小冉，快逃，越远越好，我会替你拦住这些人，你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夏侯元的人马步步逼近，地面上沙尘飞舞。
匡冉哭着拽住陈武的衣袖：“我们一起走吧，你打不过他们的。”
陈武最后亲吻匡冉的额头：“小冉，你记住，你只大胆跑，往中原跑，我会拦住他们。”
匡冉不顾一切地先前跑着，她只回头看了一眼，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陈武挡住了数十人的棍棒，为她争取未来想要的日子。
“他就是这样死的，死在夏侯元的棍棒下。”匡冉的声音有些发颤。
常溪迟疑了半晌，还是将手抚上她的后背，安慰她：“后面的事，还能说吗，若不想说，就算了。”
后面的情景自不必说明，便是陈武用命给匡冉换来的自由，最后还是归于穷途末路。
为父不慈的戕害，夏侯元对她美貌的垂涎，让她如笼中囚鸟，困在这沙漠之中，拣尽寒枝不肯栖。
匡冉眼底流露出一抹恨意：“我只是没想到，父亲会因为区区几枚银钱，出卖我，伤害我，放任夏侯元一次次羞辱我。”
众人噤声，这才明白，那日易玊在走廊撞见匡冉时，她的神情为何委屈惶恐，她为何看见夏侯元会那般害怕。
匡冉捂住自己的胸口：“是我懦弱，是我在他死后还要让他化作厉鬼来护我安宁，自从他返还阳世，夏侯元欺辱我，陈武都会阻拦他，他再无一次得逞，他真的只是想护着我，求你们不要杀他。”
杏皮水入口，常溪却觉得没了什么味道：“你是说，他不仅护着你，还对夏侯元只做阻拦，没有诛杀？可是杀人嗜血是厉鬼的天性。”
匡冉抓住常溪的衣袖：“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陈武真的很听我的话，所以我才用我的身体去掩饰他，他想杀人的时候，只要我阻拦，他就不会继续下去了，后院里的鸡真的是我一时没看住他，才......”
常溪并没有因为她的求饶而心软，即便匡冉能控制陈武厉鬼之身的戾气，但也总有掌控不住他的时候。
譬如今日，院中横死之人，何其无辜。
这只鬼，她当杀之。
匡冉看到常溪眼底隐藏的杀意，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陈武他真的很可怜，他今日只是想救我，这一且不是他故意为之。”
“我自是知晓你们二人的真情，”
常溪将匡冉扶起来，她看向院中被黄土覆盖的尸体，“但我身为诛鬼者，为护生人，也为给死者一个公道。”
匡冉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她放弃了挣扎，只扯着嘴角笑笑：“我明白了，是我害了他，是我的懦弱让他死后仍不得安宁，来这阳世当一只必死的孤魂野鬼。”
“你没有错，错的是女子不得自由的世道，是匡沛，是夏侯元。”常溪安慰道。
匡冉的声音仍在耳畔回旋，青玉簪的凉意侵入常溪的指尖，她看着手中的青玉簪，作为冥界神器，它感知六玉，杀鬼弑神，淡青色的幽光神秘而疏离。
但若有一天，她如匡冉一样，自己的所爱之人化作厉鬼，那么她也只有亲手诛杀的一条路吗。
常溪觉得周身有些冷，有人将她搂在怀中，紧紧握住她的手，是令人安心的温度。
“你的手冷得像冰。”易玊知道她的不安，握住她手的力度紧了几分，温热足以驱散青玉簪的寒凉。
她抬头，对上易玊的眸子，像玉一样，温润纯净。
“阿玊，如果有一天我不想再当玄宿族的神女，这个青玉簪对我也就没那么必要了，等那时候，你陪我去买一个新的簪子，好不好？”
“好，我陪你，陪你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