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积雪薄了不少。
因着伙食好起来，叶五的肚子也跟着涨起来，显出怀相来。她拿着针线跟大家一起做绣活，一双巧手做出件喜庆的金红色娃娃衣来。
族里的其余孕妇也凑过来，对她的绣活赞不绝口。不少人跟着她学一些崖山的绣样，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过几日就是诺温族的女儿节，今年轮到阿木古楞氏族负责运送草原各氏族的贺礼，除了米芽提前调来的卫生巾券，大家还准备送些寓意好的绣品。
“你绣工这么好，一定练了很久吧？”
叶五抿着嘴笑，有些得意，又有些羞涩。
“崖山的女人都是从小练起，女红做不好可嫁不……”
笑容霎时间僵住。
叶五顿住，嘴里像是含了块鹅卵石，没有办法继续开口说下去。
这里可没有“女红”。缝纫刺绣不只是女人的事情，男女都需要学会一点基础的缝纫技巧。要是有男人喜欢或者擅长缝纫刺绣，旁人也不会认为他娘们唧唧的。女性化在这里不是贬义词，不会让人联想到可欺的柔弱。
至于不得已处在弱势处的人们，也不会对自己的弱者身份感到羞耻。氏族一以贯之的传承让弱者也能有尊严地生活下去。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事。”
艾依瞧见叶五勉强地笑了一下。
叶五叹了口气，又安静地绣起来。艾依收回了目光，也专注到自己的活计上。
穆喜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捏着一个红布包。她才去寄完信，顺道取了米芽邮过来的东西。
她当着大家的面打开，露出里面一张张手掌大的蓝色水纹卡片，上面写着“潮汐”两个大字。
这就是米芽前段时间的来信中提到的卫生巾券。为了节省路上的运输成本，米芽干脆做了券。领到券的人可以到附近的裁缝铺兑换自己想要的套装，这样双方都轻省。
不过也有奸商制作仿照券妄想行骗，被米芽告到了刑部女官那，查明后直接被判了三年的公益劳动，外加赃款充公。
“诺温族的女儿节晚上开宴，要办到第二天中午才结束。记得多准备些干粮。晚上赶路要注意安全。”
穆喜收好东西，装到一个梨花木的匣子里。她点了七八个青年男女，让她们一路上互相照应。
乔里潘星倒是很想去，不过年纪还不够。过了几日，送贺礼的队伍都走出去老远了，乔里潘星还是羡慕得抓心挠肝。
“以后总有机会去的。”艾依安慰着乔里潘星。
“对！”乔里潘星一个鲤鱼打挺蹿起来，“以后我们大家一起去！”
二人相视一笑。
－
叶五提着一篮子烤包子，从牧人家的毡房出来。她帮人绣了不少头巾，人家送了她烤包子当回礼。
度过了脾胃虚弱的那段时间，叶五逐渐习惯了羊肉的味道，现在每天都馋肉。在回去的路上，她没忍住先趁热吃了一个烤包子。表皮酥脆，内馅柔软。那热乎劲儿滑落到胃里，她觉得自己仿佛吞咽了一整颗太阳。
走过一个小坡，叶五觉得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这家毡房扎得有些偏，要翻过好几个坡才能到苏台家，走到的时候估计烤包子都凉透了。叶五数了下篮子里剩下的烤包子个数，忍耐住了再吃一个的冲动，将白纱布罩上去。
还是等回去了和大家一起吃吧。
叶五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带起微笑。她继续前行，进了红柳林。
叶五之前跟着乔里潘星她们来折过红柳枝条，这些枝条带回去可以用来串肉烧烤，也可以用来编玩偶骨架。
叶五迈着轻快的脚步，用手掌心拂过红柳。她断断续续地哼起歌谣来，有几句是妈妈唱给她的，有几句则是牧民们唱的。
一只枯槁的手忽然从后面伸出来，猛地攫住叶五的肩头。
叶五一哆嗦，正要大叫，就被捂住了嘴。
“闺女，我就知道是你。”
一张干瘪的老脸晃到叶五跟前来。叶五的眼睛倏忽间瞪大，她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父…父亲……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跟叶五差不多高，黝黑干瘦。他的一双眼睛贪婪地看向叶五那冒着香气的篮子。
叶五头皮发麻，手攥紧了蓝子。
“小五啊，你看我这一路上啥都没得吃……”
他说着，又拿眼睛去觑那篮子。
叶五顶不过，掀开纱布的一角，拿出两个烤包子。男人一把抢过来，狼吞虎咽了个干净。叶五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刚来草原的样子。
男人吃完抹了把嘴，又觍着脸要。
叶五绷着脸，想说她还得带回去给大家，但忍住了。她并不想让父亲打扰她现在和大家的安宁生活。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叶五只好将烤包子都给了男人。
“父亲，你吃完就快回去吧。不要再过来找我了。”
叶五控制自己板着脸，说完就要走，却被男人一把拽住。她的心又慌乱起来。
“小五，怎么就走了呢？”
男人明明笑着，眼神却很瘆人。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呢？再怎么说，我也是生你养你的父亲啊！父亲千里迢迢来找你，你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一下吧？太不懂事了！”
男人每说一句话，叶五就抖一下。有些恐惧烙印在她心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弭掉的。
叶五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已经再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该来找我，我的丈夫会生气的。”
听见“丈夫”这个字眼，男人的脸色一变，倒是有些迟疑起来。他又浮起笑脸，好言好语地说起来。
“爹不打扰你。但是爹现在什么都没有，还没回去就在路上饿死了。你总得再给些吃食吧？”
“给了干粮你就走？”
叶五有些怀疑。
“是是！如果再拿些钱就更好了！”
男人不住地点头。
“你怎么还要钱！钱都是我男人的，我没有！”
叶五转身就走，男人又赶紧将她拉住。
“没有钱，我难道用这双肉腿走回去？你妈还在家躺着等我呢，我得快些把吃的给她带回去。”
叶五听到后半句，语气里不免染上焦急的情绪。
“妈怎么了？她身体不是好好的吗？”
男人瞧她的神色，心下安定了不少。
“还不是饥荒闹的。好不容易从洪灾里活下来，你出嫁的彩礼换的那点食物根本不够一家子过冬。我这才跑出来找吃的。”
“你也是，”男人胆子大起来，“你怎么就跑了呢？你男人满崖山找你，没找着，非要上门追回彩礼钱。差点把我们逼死！”
他说到最后，倒成了充满了埋怨的声讨。
“我不跑早就被他打死了！”
叶五怒目圆睁，一时间竟将男人震住了。他心中萌发出了一丝恐惧，但很快又被他掐灭了。
男人又嬉笑起来，安抚着愤怒的叶五。
“不提他了，那个死鬼不久前坠崖死了。你现在不是再嫁了嘛，好好侍奉你男人就行。你说几句好话，让你男人把点钱给你保管，我也好快点回去照顾你妈。”
“……哥哥们呢？他们有好好照顾妈妈吗？”
“那你放心。你几个嫂子在家支应着呢！”
叶五跟父亲说不到一起去。不用想都知道自己那几个兄长不是在销金窟，就是在赌坊。家里几个年长的嫂子只会欺压小妹和软弱贤惠的四嫂，不出言嘲讽不能劳作的妈妈就算是嘴上积德了。
“拿了钱，你就马上走。”
叶五盯着男人，一字一顿地说。
“好嘞！”
男人笑得很是憨厚。
叶五专门先盯着男人走远，直到消失在红柳林的尽头，她才快步转身离开。
她一路疾走，看到毡房她几乎要跑了起来。
撩开门帘，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病态的脸。叶五整个人跟见鬼了似的。
“你回来啦！”
乔里潘星戴着厚手套，扒拉出了闷熟的红薯。
艾依倒了几碗奶茶，瞧向叶五，觉得她不大对劲。
“你怎么了？”
叶五不说话，走进来先喝完了一大碗奶茶。她坐下来愣了一会儿，才颠三倒四地说起话来。
“……我太饿了，烤包子全吃完了……路上看到一个影子，好像一头狼，他一直在追我，好像马上要扑上来咬死我！我……我一直跑一直跑，我……我跑回来了……”
“大白天的狼都跑出来了！别害怕别害怕，大家都在这呢，有狼就一起把它们打出去。”
乔里潘星搂着叶五，轻轻拍她的背，安慰她。
叶五还是失魂落魄的。艾依觉得她一定是被吓丢了魂。
“你还饿吗？”
艾依一连问了三遍，叶五才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今天做扯面吧！穆喜阿木耶给了我几根黄萝卜，正好炖了。我阿乐说怀孕就是会饿得快。米芽阿乐不是快回来了嘛，穆喜阿木耶说就晚几天再搬去春牧场，先宰了族里的瘦羊设宴，给米芽阿乐接风洗尘。到时候咱们就大吃特吃！”
乔里潘星一边啃着红薯，一边絮絮叨叨起来。她的声音对叶五来说变得很邈远。
叶五失魂落魄地盯着前方，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牧人们给羊开膛破肚的画面。
黝黑的大手将脏红的内脏从雪白的毛皮下掏出来。热气滚滚翻涌出去，向上积成腥红的云，向下淌成稠腻的河。
她觉得被宰杀的正是自己。
因着伙食好起来，叶五的肚子也跟着涨起来，显出怀相来。她拿着针线跟大家一起做绣活，一双巧手做出件喜庆的金红色娃娃衣来。
族里的其余孕妇也凑过来，对她的绣活赞不绝口。不少人跟着她学一些崖山的绣样，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过几日就是诺温族的女儿节，今年轮到阿木古楞氏族负责运送草原各氏族的贺礼，除了米芽提前调来的卫生巾券，大家还准备送些寓意好的绣品。
“你绣工这么好，一定练了很久吧？”
叶五抿着嘴笑，有些得意，又有些羞涩。
“崖山的女人都是从小练起，女红做不好可嫁不……”
笑容霎时间僵住。
叶五顿住，嘴里像是含了块鹅卵石，没有办法继续开口说下去。
这里可没有“女红”。缝纫刺绣不只是女人的事情，男女都需要学会一点基础的缝纫技巧。要是有男人喜欢或者擅长缝纫刺绣，旁人也不会认为他娘们唧唧的。女性化在这里不是贬义词，不会让人联想到可欺的柔弱。
至于不得已处在弱势处的人们，也不会对自己的弱者身份感到羞耻。氏族一以贯之的传承让弱者也能有尊严地生活下去。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事。”
艾依瞧见叶五勉强地笑了一下。
叶五叹了口气，又安静地绣起来。艾依收回了目光，也专注到自己的活计上。
穆喜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捏着一个红布包。她才去寄完信，顺道取了米芽邮过来的东西。
她当着大家的面打开，露出里面一张张手掌大的蓝色水纹卡片，上面写着“潮汐”两个大字。
这就是米芽前段时间的来信中提到的卫生巾券。为了节省路上的运输成本，米芽干脆做了券。领到券的人可以到附近的裁缝铺兑换自己想要的套装，这样双方都轻省。
不过也有奸商制作仿照券妄想行骗，被米芽告到了刑部女官那，查明后直接被判了三年的公益劳动，外加赃款充公。
“诺温族的女儿节晚上开宴，要办到第二天中午才结束。记得多准备些干粮。晚上赶路要注意安全。”
穆喜收好东西，装到一个梨花木的匣子里。她点了七八个青年男女，让她们一路上互相照应。
乔里潘星倒是很想去，不过年纪还不够。过了几日，送贺礼的队伍都走出去老远了，乔里潘星还是羡慕得抓心挠肝。
“以后总有机会去的。”艾依安慰着乔里潘星。
“对！”乔里潘星一个鲤鱼打挺蹿起来，“以后我们大家一起去！”
二人相视一笑。
－
叶五提着一篮子烤包子，从牧人家的毡房出来。她帮人绣了不少头巾，人家送了她烤包子当回礼。
度过了脾胃虚弱的那段时间，叶五逐渐习惯了羊肉的味道，现在每天都馋肉。在回去的路上，她没忍住先趁热吃了一个烤包子。表皮酥脆，内馅柔软。那热乎劲儿滑落到胃里，她觉得自己仿佛吞咽了一整颗太阳。
走过一个小坡，叶五觉得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这家毡房扎得有些偏，要翻过好几个坡才能到苏台家，走到的时候估计烤包子都凉透了。叶五数了下篮子里剩下的烤包子个数，忍耐住了再吃一个的冲动，将白纱布罩上去。
还是等回去了和大家一起吃吧。
叶五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带起微笑。她继续前行，进了红柳林。
叶五之前跟着乔里潘星她们来折过红柳枝条，这些枝条带回去可以用来串肉烧烤，也可以用来编玩偶骨架。
叶五迈着轻快的脚步，用手掌心拂过红柳。她断断续续地哼起歌谣来，有几句是妈妈唱给她的，有几句则是牧民们唱的。
一只枯槁的手忽然从后面伸出来，猛地攫住叶五的肩头。
叶五一哆嗦，正要大叫，就被捂住了嘴。
“闺女，我就知道是你。”
一张干瘪的老脸晃到叶五跟前来。叶五的眼睛倏忽间瞪大，她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父…父亲……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跟叶五差不多高，黝黑干瘦。他的一双眼睛贪婪地看向叶五那冒着香气的篮子。
叶五头皮发麻，手攥紧了蓝子。
“小五啊，你看我这一路上啥都没得吃……”
他说着，又拿眼睛去觑那篮子。
叶五顶不过，掀开纱布的一角，拿出两个烤包子。男人一把抢过来，狼吞虎咽了个干净。叶五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刚来草原的样子。
男人吃完抹了把嘴，又觍着脸要。
叶五绷着脸，想说她还得带回去给大家，但忍住了。她并不想让父亲打扰她现在和大家的安宁生活。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叶五只好将烤包子都给了男人。
“父亲，你吃完就快回去吧。不要再过来找我了。”
叶五控制自己板着脸，说完就要走，却被男人一把拽住。她的心又慌乱起来。
“小五，怎么就走了呢？”
男人明明笑着，眼神却很瘆人。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呢？再怎么说，我也是生你养你的父亲啊！父亲千里迢迢来找你，你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一下吧？太不懂事了！”
男人每说一句话，叶五就抖一下。有些恐惧烙印在她心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弭掉的。
叶五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已经再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该来找我，我的丈夫会生气的。”
听见“丈夫”这个字眼，男人的脸色一变，倒是有些迟疑起来。他又浮起笑脸，好言好语地说起来。
“爹不打扰你。但是爹现在什么都没有，还没回去就在路上饿死了。你总得再给些吃食吧？”
“给了干粮你就走？”
叶五有些怀疑。
“是是！如果再拿些钱就更好了！”
男人不住地点头。
“你怎么还要钱！钱都是我男人的，我没有！”
叶五转身就走，男人又赶紧将她拉住。
“没有钱，我难道用这双肉腿走回去？你妈还在家躺着等我呢，我得快些把吃的给她带回去。”
叶五听到后半句，语气里不免染上焦急的情绪。
“妈怎么了？她身体不是好好的吗？”
男人瞧她的神色，心下安定了不少。
“还不是饥荒闹的。好不容易从洪灾里活下来，你出嫁的彩礼换的那点食物根本不够一家子过冬。我这才跑出来找吃的。”
“你也是，”男人胆子大起来，“你怎么就跑了呢？你男人满崖山找你，没找着，非要上门追回彩礼钱。差点把我们逼死！”
他说到最后，倒成了充满了埋怨的声讨。
“我不跑早就被他打死了！”
叶五怒目圆睁，一时间竟将男人震住了。他心中萌发出了一丝恐惧，但很快又被他掐灭了。
男人又嬉笑起来，安抚着愤怒的叶五。
“不提他了，那个死鬼不久前坠崖死了。你现在不是再嫁了嘛，好好侍奉你男人就行。你说几句好话，让你男人把点钱给你保管，我也好快点回去照顾你妈。”
“……哥哥们呢？他们有好好照顾妈妈吗？”
“那你放心。你几个嫂子在家支应着呢！”
叶五跟父亲说不到一起去。不用想都知道自己那几个兄长不是在销金窟，就是在赌坊。家里几个年长的嫂子只会欺压小妹和软弱贤惠的四嫂，不出言嘲讽不能劳作的妈妈就算是嘴上积德了。
“拿了钱，你就马上走。”
叶五盯着男人，一字一顿地说。
“好嘞！”
男人笑得很是憨厚。
叶五专门先盯着男人走远，直到消失在红柳林的尽头，她才快步转身离开。
她一路疾走，看到毡房她几乎要跑了起来。
撩开门帘，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病态的脸。叶五整个人跟见鬼了似的。
“你回来啦！”
乔里潘星戴着厚手套，扒拉出了闷熟的红薯。
艾依倒了几碗奶茶，瞧向叶五，觉得她不大对劲。
“你怎么了？”
叶五不说话，走进来先喝完了一大碗奶茶。她坐下来愣了一会儿，才颠三倒四地说起话来。
“……我太饿了，烤包子全吃完了……路上看到一个影子，好像一头狼，他一直在追我，好像马上要扑上来咬死我！我……我一直跑一直跑，我……我跑回来了……”
“大白天的狼都跑出来了！别害怕别害怕，大家都在这呢，有狼就一起把它们打出去。”
乔里潘星搂着叶五，轻轻拍她的背，安慰她。
叶五还是失魂落魄的。艾依觉得她一定是被吓丢了魂。
“你还饿吗？”
艾依一连问了三遍，叶五才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今天做扯面吧！穆喜阿木耶给了我几根黄萝卜，正好炖了。我阿乐说怀孕就是会饿得快。米芽阿乐不是快回来了嘛，穆喜阿木耶说就晚几天再搬去春牧场，先宰了族里的瘦羊设宴，给米芽阿乐接风洗尘。到时候咱们就大吃特吃！”
乔里潘星一边啃着红薯，一边絮絮叨叨起来。她的声音对叶五来说变得很邈远。
叶五失魂落魄地盯着前方，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牧人们给羊开膛破肚的画面。
黝黑的大手将脏红的内脏从雪白的毛皮下掏出来。热气滚滚翻涌出去，向上积成腥红的云，向下淌成稠腻的河。
她觉得被宰杀的正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