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面对突然杀出的人,内门子弟还没搞清状况。

    但依相貌看,确是个弱不禁风、长发如瀑、腰不盈握的清秀门生。加之那未完话,更是有些龙阳之好的嫌疑了。

    发觉身边人奇怪的眼神,秦了再傻也能知道对方在臆想些什么。喂!哪个呆瓜封的穴,倒是让我解释完啊!

    她疯狂摆着双手,奈何肢体语言表意实在有限。

    人群中忽有人道:“陆师弟,看来、这好看还真能当饭吃!”此言一出,其他人紧接着就是一阵大笑。

    原来就在刚刚秦了发言之际,陆无期恰巧站她身后。

    见人称“陆师弟”,她微微侧目,本以为不曾打过照面,却惊觉对方就是先前帮了自己的箬笠少侠。

    自己被锁了穴道,想说不能说,只得张牙舞爪地暗示对方出来解释些什么——可谁知陆无期只轻轻瞥了眼,对于他人调侃的话愣是没回应,径直找到自己位置坐下。

    见无人反驳,或嫉妒、或恼怒的人更是对着愣在原地的秦了指手画脚。

    最后,率先打破这场单方面闹剧的,正是赶来的应瑶瑶:“喂,你们干嘛?哪有你们这样欺负新来师弟的。”

    说她好心吧,人家又直接无视了秦了求助的目光,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师弟?”颇有怨气的内门子弟此时更为愤慨,“一场比试而已,他这个娘娘腔就能进?”

    “就是,癞蛤蟆吃天鹅肉——想得美!”

    “别吵了别吵了。”为首的突然打断,一脸轻蔑笑到,“没见人家是陆家嘛!”

    末尾,注重加重了“陆家”二字,显然是话里有话。

    “哦哦陆家呀,怪不得,好几年没出一个,是得可怜可怜人家。”

    闻言,周围人神色各异。除大多数人的幸灾乐祸外,刚折返的段许面色沉重,应瑶瑶下意识地瞥了眼坐着的某人,而垂幔里,是面色无改下紧咬的牙关。

    倏地,“�”一声,突如其来的一拳牟足了力道,为首的猝不及防向后耸了几步。

    显然,这一举动惊呆了在场所有人,连生生挨了一拳的弟子都是半天才回神。

    “狗娘养的!你小子!胆子不小。”说着,便挥拳过去,作势要开打。

    秦了并不为自己的莽撞后悔,只是这难以避闪的一拳,怕是要硬抗了。

    这般想着,她闭紧了双眼,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她眯着眸子睁眼,却见是陆无期只手拦住了袭来的拳头。

    这一拳威势极大,虽是被拦,但单是气波,就将陆无期头上的箬笠震出去好远。

    没了纱幔遮掩的少年面目俊朗,棱角分明,明是一副潇洒不羁少年郎的长相,却硬是因那浑浊而慵懒的眼眸,平添了几丝厌世的清冷气息。

    “好了好了,你俩先分开。”应瑶瑶没想到陆无期会出手,为了不把事闹大,忙上前掰开两人。

    被拦的弟子撤回手来,只觉掌心酥麻,手指关节像是脱臼了般,嘴上却仍是不饶人:“真是一对啊,还没下最后结果呢,就护上短了。”

    陆无期充耳不闻,只默默走到秦了旁解了穴。

    秦了一身乖戾,加上又没真的挨揍,自是没被对方吓到。本想作势回怼,但见陆无期这个搭档一言不发,自己一时也没了底气,只直直地冲那诋毁人的弟子做了个轻蔑的鬼脸。

    “你!”

    对方气急,又想争上前理论。却被身为大师兄的段许用剑身怼了回去:“闹够了没!三年内各凭本事说话,在这内斗算什么!”

    等闹剧歇,搭档结果也都已敲定。离席时,应瑶瑶直盯陆无期,但见对方又重戴上箬笠,终归是欲言又止。

    这一举动,劝退了应瑶瑶,倒是让单纯的秦了好奇翻倍:“喂喂!你怎么老戴这个东西呀?不热吗?”

    对方没回。

    “好吧应该是不热,你为什么帮我呀?”

    对方没回。

    “好吧谢谢你帮我两次,你是个好人。”她背着手跟了几步,边走边端详对方,“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嗓子疼?不爱说话。那没关系,你可以用手,我看得懂手语,哦你是不是不会……”

    “不疼,闭嘴。”陆无期终于咬牙切齿地打断了这喋喋不休。

    “哦。”秦了讪讪低头。

    对内门完全不熟的秦了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无期后面,一路上,很快就忘了陆无期的“闭嘴”警告,拈花惹草不说,聊猫逗狗也在行。

    “哇哦,这写着的,花真的会因为土壤变色吗?我生物书上看过,说是酸碱问题。”

    ……

    “这是什么品种的狗呀?看上去和我家那边也没什么两样嘛。”

    ……

    到了住处,憋了一路的陆无期一脚踹开了门,秦了丝毫没意识到对方的不耐烦,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你进来干嘛?”对方终于又说了句话。

    秦了一头雾水:“啊?那我应该去哪?”

    闻言,陆无期翻了个白眼,将桌上标示着流程的手书扔了过去。

    “选址?嗯对,选……选址!”看完手书的秦了当即五雷轰顶,“你干嘛不提醒我呀!去晚了好地就没了!”

    陆无期一脸无所谓,随手摘了箬笠躺倒在榻上。

    秦了见叫他无望,看了眼地图后,拔腿就要赶去总坛抢修炼地,前脚还没迈出去,就被陆无期抓着衣领拎了回来。

    “干嘛呀!”秦了扑腾了几下,“你不去我去!”

    对方见状,把她扔一边凳子上。看这执着劲儿,应该不是装的,是真傻!

    陆无期双手支在案上,脸贴近了讲:“你给我听好!只要不惹事,我可以和你搭档。”

    什么嘛!一个倒一说话这么理直气壮,这可是定好的搭档,谁敢不从。

    “哦?什么意思,你是有本事不和我搭档喽!”小样,姐姐我不发威,拿我当……

    秦了这心里独白还没念完,却见对方明晃晃的刀刃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

    见状,她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眼前人阴晴不定,宰了她也不是全然不可能的事,于是忙换了口风:“哦!我意思是,我没惹事吧,为……为什么不和我搭档啊?”

    “宗门九支,陆家最次。”对方收了刀,冷冷道。

    也对,选址这事和比试不同,是靠宗家的力量争取,根本就是按地位分。自己去了,别说宗家支持,怕是陆家人都不认识她长啥样。说到底,去了白去,可要夺嫡……

    “要不……还是争取下?”

    “陆家……”陆无期欲言又止。

    “嗯?”见对方急急接的话却没了下文,秦了追问。

    “不是靠山。”该死,说这些干嘛,这个初生的牛犊又不懂。

    谁知听完的秦了竟捧腹大笑,说到:“谁指望这了?拜托,现在陆家当然要靠你我,东山再起!”

    见对方极认真地冲自己眨眨眼,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陆无期真想用这些年来的见闻直接浇灭对方热情。

    可最后,他也只是躺回榻上,长叹了口气。

    这倒不是心存善念,他只是懒得和她解释那么多。

    “喂!去不去嘛!”宛如打了鸡血般的秦了不依不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陆无期虽没比试,但为了查清这小子的底细属实是累了一天。

    终于,他受够了聒噪,一把将身后的小人撂倒在榻的另一边,低吼道:“休息!”

    榻上空间很充裕,俩人间距离也隔了一臂以上,但此前从未接触过同龄异性的秦了,仍是刷地红了脸。

    根本睡不着的秦了一直在数簟纹条数,辗转反侧。

    帘外日已西斜,可身侧人根本没有要醒的兆头。

    她侧身盯着对方,暖黄的余晖洒在长长的睫毛间,在眼窝处打下密密的阴影,巧致的扇面一般。

    他们还说我娘娘腔,这个男人,生得不比我还好看。她想起白日的不爽,边腹诽,边下意识地想拨拨自己睫毛。

    一扯衣袖,这才发现被压在了对方身下。

    烦人,长那么长的腿也不走路,不去抢址,压我衣服干嘛。想着,她便伸手去扯。

    然而,手才刚探到身下,便猛地被对过人擒住。

    “你!”对方幽幽开口,眼神犀利而带极强的侵略性,丝毫不掩那眼底的百般厌恶,“真没龙阳之好?”

    闻言,秦了脑子在一系列脏话里断了片,随后终于爆发:“才没!神经病啊你!”

    为拉开距离,陆无期本就贴着榻沿睡,懵懵懂懂地被踹一脚后,更是一个不留神就摔到了地上。

    因手还下意识地擒着秦了手腕,直接把对方也拽了下来。

    于是乎,大师兄段许开门叫人时,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身材偏娇小的秦了骑在陆无期身上,宽大的箬笠被她一把抓来,死命地罩在对方脸上。那本想用来避免亲密接触的道具,此时却像极了谋杀现场的犯案工具。只是力量悬殊太大,看上去多少有点螳臂当车。

    “那个……”段许尴尬提醒,“陆师弟他,还好吧?”

    “啊?”反应过来的秦了忙拿开箬笠,赔礼到,“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我反应过激。”

    “咳咳咳……”脸被憋得有些霞色的陆无期些许愠色,边咳边道,“亏……咳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秦了忙爬起来,在对方记起前嫌前,跑到段许边上寻求庇护:“段师兄,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总坛选址结束了,我看你俩也没去,所以拿结果给你们。”

    “哦。”预料到结果的秦了瞬间像焉了的茄子,悻悻地接过手书。

    段许猜到对方所想,拍了拍肩道:“别气馁啊,宗主给你们留了好地方。”

    “嗯?”秦了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什么好地方?”

    “名碑林,集灵最快之地。只不过,那还有上两宗的两支队。”

    哦——耶斯!重振陆家,拯救末世指日可待!秦了刚要敲定,临表涕零,却见半坐起身的陆无期冷冷道了句:“不必。”

    搞什么啊!疯了吗,那可是名碑林哎!在谦恭儒雅段师兄的对比下,秦了对陆无期这个怪人不满到了极点。

    但最终,她还是耐着性子再次改了心声:“为什么呀?不好吗?”

    早料到对方不会想放弃的陆无期起身,懒懒打了个哈欠。

    “是樱谷和名碑,二选一吧。”陆无期抬眼,问门口的段许。

    没料到会被突然盘问的段许愣了下,复又回到:“对,还有一个樱谷。不过你要选那吗?那可是出了名的荒……”

    “啊?那什么二选一啊?不要不要,就一吧,没有‘二选一’。”秦了焦急地争取。

    坐在榻上的陆无期没再接话,长时间的沉思后,冷冷朝秦了道了句:“我和名碑,二选一。”

    房间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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