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龙、勇士和公主
坐进帐篷、从布袋里掏出之前在禁林里见到过一次的最危险的匈牙利树蜂、比赛开始。
哈利全程都觉得自己像是灵魂游离于身体之外，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他的脑子是如此空空荡荡，里面什么都不剩下。但他又能强烈地意识到他的心脏在狂跳，他的手指因为恐惧而刺痛……甚至连场上观众们爆发出的一次又一次的欢呼喝彩和宣布下一个勇士上场的口哨声都像是被放大了。
他把手伸进口袋——不是装着树蜂模型的那个。滑溜溜、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手指爬上手背，钻进他的袖口，哈利抬起手来，让那条翠青蛇缠住他的手腕。
“你不是说你在来霍格沃茨之前还放跑过一条巴西巨蟒吗？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觉得和蛇说话是不好的能力？”塞勒涅昨天晚上不由分说地把这个小东西塞进他的口袋，“没关系的，你要是实在不想用这个办法，火弩箭和混淆咒也够了……就当是我陪着你在场上。明天你一定会成功的。”
塞勒涅忽闪的蓝色眼睛和金发让哈利又想起了三年级的那个飞过海边的暑假。现在他真的要去面对一条恶龙了，公主——公主不需要他救，反倒是一直在给他出主意——现在正在外面等着呢。
{她都不会把蛇喂给炸尾螺，现在却要我帮你引开那么大一条龙。}哈利站起身来，听见外面传来的口哨声和翠青蛇的嘶嘶声。
{我们都会成功过关的。}哈利下意识地回复了一句，穿过帐篷的入口走到外面。
他看见了面前的一切，就好像一个色彩鲜明的梦境。成百上千张面孔从魔法搭建的看台上望着他，他一眼就看到了塞勒涅的金发。在围场的另一端，赫然耸立着那条匈牙利树蜂。它低低地蹲伏着，守着它的那一窝蛋，翅膀收拢了一半，那双恶狠狠的黄眼睛死死盯着哈利。这是一条无比庞大、周身覆盖着鳞甲的类蜥蜴爬行动物。它剧烈扭动着长满尖刺的尾巴，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几米长的坑坑洼洼的痕迹。
“混淆视听！”
哈利抽出魔杖对准巨龙，在它的视线似乎变得涣散时立刻趁着巨龙没有对它展开攻击的功夫迅速地念道，“火弩箭飞来！”
什么东西在他后面嗖嗖地穿过空气疾飞而来。火弩箭绕过禁林边缘，朝他快速飞来；它飞进了围场，猛地停在他身旁的半空中，等着他跨上去。于是哈利抬腿跨上飞天扫帚，一蹬地面，腾空飞了起来。
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他抛弃的不仅是地面，更有他的恐惧。他回到了他如鱼得水的地方，回到了魁地奇比赛的赛场、回到了一年级的禁林、回到了夏天的海边。哈利盘旋在树蜂身边骚扰它，一边躲避着火焰和带着尖刺的尾巴，寻找一个可以拿到金蛋的时机——
他抽出魔杖，对着一块大石头使用了漂浮咒，控制着它吸引树蜂的视线。有丽塔·斯基特在，他不可能再用原来的办法了……好在被施了混淆咒的树蜂已经糊涂了，分辨不出来那其实是没有生命的物体……
终于，树蜂竖起身子，黑乎乎的、粗糙的巨大翅膀完全展开了，像一架小型飞机那么宽——哈利立刻对自己使用了隐形咒，俯冲下去。他现在的掌握只能持续几秒钟而已，但是足够了——火龙扑向失去控制猛地坠落的石块的一瞬间，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拼命冲向地面，冲向那一窝火龙蛋，现在不再有那对带利爪的前腿保护着它们了——他松开火弩箭，腾出双手——他抓住了金蛋——
随即他嗖地腾空而起，飞离巨龙，在看台上空盘旋，沉重的金蛋夹在胳膊底下，这时才好像有人刚刚把音量调了上去。
“看哪！”巴格曼在高声大喊，“你们快看哪！我们年纪最小的勇士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了金蛋！好啊，这将会缩小波特先生与其他勇士之间的差距！”
哈利看见驯龙手纷纷冲过去，平息树蜂的怒火。他飞回到看台上方，人群的喧哗声敲击着他的耳膜。慢慢降落到地面时，他又看向喧哗的人群——终于，他看到塞勒涅·塞尔温长呼一口气，像他所有的幻想里一样，胸口第一次别上了红色的茶花装饰，蓝眼睛里闪烁着骄傲的光，为他鼓掌叫好。
没有受伤、使用了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是很有效的混淆咒、隐形咒和召唤咒，哈利只在帐篷里接受了庞弗雷女士的一番检查就被放行了。就在他想要走出去的时候，就有两个人迎面冲了进来——是赫敏，后面紧跟着罗恩。
罗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而哈利选择忘掉这件事。经历了几个星期的冷战，他们终于重归于好了。
“……原本我们问了塞勒涅要不要来，但是她说罗恩一定想和你说很多话，等下再说也来得及……啊，塞勒涅！”
哈利突然有点打退堂鼓了。不是因为他想见的人正和他不怎么想见的斯莱特林坐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没有用她提出的办法有点不好意思，而是他有点害怕：如果她透过他的脑子看到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会不会觉得他疯了，然后彻底离他远远的？
“……看到迪戈里的变形咒我才想起来，比赛规则根本不让带场外的东西进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还好哈利没有用——哈利？哈利？你怎么了？”
他猛地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回到了围场的边缘，塞勒涅正和罗恩轮番给他讲之前的几位勇士是怎么通过的。哈利这才意识到塞勒涅身后的几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冷嘲热讽，尽管潘西·帕金森仍然大声地“哼”了一声。
不过这时，五位裁判已经开始评分了。马克西姆和克劳奇都打了九分，巴格曼十分——卡卡洛夫只打了五分。
不过哈利也不是很在乎了。罗恩和他重归于好、事到临头，当他们看到哈利所面对的挑战时，学校的大多数同学都开始支持他，以及——
尽管先一步和斯莱特林的其他人一起离开，但是塞勒涅把那朵红色的山茶花从胸口摘下来，放到了他的手里，好像突破巨龙的勇士从公主手里接过的胜利勋章。
第一个项目结束后，尽管带来了许多热烈的谈资，但大多数学生，或者说除了哈利和塞德里克·迪戈里，还是要应付那些一点没有减轻的作业负担。十二月给霍格沃茨带来了狂风和雨夹雪，但也意味着圣诞节终于临近了。
经历了不知道要不要冬眠的炸尾螺、演算和图表能把人淹没的算数占卜和跨物种转换的变形咒，三强争霸赛的传统部分，圣诞舞会，终于就要来临了。
“礼服长袍？带是带了没错，但是……”塞勒涅在古代如尼文之后蜷在扶手椅里，面前是一圈对她的心事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一半想看戏、另一半想要阻止她现在想法的诡计多端的斯莱特林朋友们，“我干嘛要和你们说这些？我不会和你们里的谁去舞会的。”
“你不会在指望波特邀请你吧？他会跳舞吗？”德拉科不客气地打破她的幻想。
塞勒涅烦躁地扭过头去，不想再和这群没有好建议的人讲话。
事实上，她并没有真的指望这件事会发生。三年级的魁地奇决赛上她就意识到了，哈利是一个注定光芒万丈的人——尽管这不是他的本意。当她尽全力帮他平安度过第一个项目时她就料到了，在这之后他一定会被大多数人接受成为勇士的事实、会更受欢迎、更引人注目；而她还是她，是个好学生、是他的好朋友，是不可能主动邀请他、或是探查他的心意的。
她不想做众星捧月的“星星”，又不是离太阳最近的行星。
“他应该会在格兰芬多里找一个吧。比如罗恩·韦斯莱的妹妹，或者赫敏……总而言之你们别用这件事烦我了。”塞勒涅觉得自己的情绪出人意料的稳定。
“没事。反正我们三个，你加上潘西和达芙妮，也是三个——波特没来邀请你的话我们就凑对一起去好了。”西奥多说道。
“那如果波特邀请了塞勒涅怎么办？”达芙妮问。
布雷司大手一挥。“那我就趁着最后的时间邀请一个低年级。总而言之，一个斯莱特林可不能去主动邀请波特。”
学期的最后一星期，学校里一天比一天热闹、嘈杂。人们四处谣传着关于圣诞舞会的消息，比如，邓布利多从三把扫帚的罗斯默塔那里买了八百桶香精蜂蜜酒。比如，他预定古怪姐妹来做开场嘉宾。
有些老师，比如弗立维教授，看到同学们显然都心不在焉，便索性不再讲课了。他允许他们在他的课上做游戏，顺便和塞勒涅讨论哈利用过的混淆咒和隐形咒——哈利显然和他聊过了，告诉他是塞勒涅的功劳——他夸她和梅伊莎·塞尔温一样有天赋。
其他老师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魔法史还是在讲妖精叛乱，麦格教授和穆迪也不让学生们闲着，直到下课前的最后一秒钟。斯内普就更不用说了，他目光阴沉地打量着全班同学，告诉他们说，他将在学期的最后一节课上测验他们的解毒剂。
“布斯巴顿的那个男生还凑合，”德拉科的解毒剂拿了高分，正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在一边指指点点这些天来邀请过塞勒涅、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的男生，“虽然我们都听不懂他说什么。”
“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是纯血统。”布雷司头也不抬地搅拌。
“我没想到普赛和沃林顿都来邀请塞勒涅。是不是你和他们说了什么？“潘西看向德拉科，”难道她只能从你们魁地奇球队的人里选吗？她都不喜欢魁地奇！“
塞勒涅在他们意有所指的讨论中强迫自己把解毒剂装瓶送到斯内普的桌子上。后者对她的作品还算满意，还替她指点了论文里几处写得不算准确的地方。然而等她回到桌边，她绝望地发现他们居然还没有停止讨论这个话题。
“就我们几个吧。塞勒涅可以和德拉科，他们的头发颜色都一样……不行，不能和布雷司，他皮肤颜色太深了，会衬得她像要生病一样苍白——西奥多不行，他看着就太瘦了——”
她深吸一口气，清空自己的坩埚，到教室后面的水槽清洗，然后再收起来，直到下课都任由他们就这件事讨论个不停。下课铃一响，他们终于勉强得出一个结果，各自拿上自己的书包，朝着地下教室的门口走去。塞勒涅走到门口时下意识地回了头，却发现因为忘记加入一种主要成分而拿了低分的哈利只是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根本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晚饭时美味的法式炖小牛肉也不能提起塞勒涅的兴致。
她现在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帮哈利找那么多咒语，让他毫发无伤地通过比赛。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受欢迎；他不会被大家重新认可，会本能地依靠身边为数不多相信他的自己，然后她就可以用一贯的好口才引导他，他就会认为邀请自己这个好朋友去舞会很不错……
停下。
塞勒涅被自己的阴暗想法吓了一跳，猛地甩了下头。
月亮在阳光灿烂的白天本来就不会出现。但是蕨类植物也有自己的生长方式，不应该靠着破坏其他植物的生态，入侵它们的领地而生存。她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然后倒掉了被切的乱七八糟的牛肉，换了一点炸鱼。
“那就德拉科和塞勒涅、我和潘西、西奥多和达芙妮？”她重新加入餐桌上的对话，刚好听到布雷司说道，“应该还不错，起码我们都不会丢斯莱特林的脸。”
“你是不是想和德拉科一起？”塞勒涅突然想起来什么，拉了拉潘西的袖子，在她一下变得通红的耳边小声说道，“没事的——你和他一起去好了。让布雷司自己去找喜欢的，我知道沃林顿还没找到舞伴，可以和他一起。没事，反正我也不是为了跳舞去的。”
尽管潘西脸颊泛红，但她仍然坚定地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不行。要想气死波特，最好的就是你和德拉科一起。反正舞会又不只有一支舞，开场结束，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自己去问他的。”
这有什么可气死的。如果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只会让他们的关系一下变得更差好不好。塞勒涅无奈地笑，但是潘西为了她牺牲这么大，做出这种决定，实在是不好拒绝。而且从她的神态上来看，自己也根本没有机会拒绝。
只是就在她已经在遗憾中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开始和潘西、达芙妮一起讨论舞会那天要不要把头发扎起来、应该用什么样的首饰、礼服长袍是什么颜色的时候，塞勒涅突然觉得礼堂晚餐时的喧哗声是不是变小了，斯莱特林长桌也似乎变得比安静更安静——她抬起头来，在对面几个人瞪大的眼睛里看到了让她也差点弄掉了叉子的画面——
塞勒涅赶紧放下叉子。
“有事吗，哈利？”她半侧过身，抬起头问道。
一瞬间的视线相撞让那些夹杂着纠结、嫉妒、紧张、烦闷的记忆和心声全都涌入了脑海。塞勒涅突然明白了哈利要问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阻止他在礼堂里问出这种问题，但是她刚刚想要站起来就被谁给拉住了；于是她只能在斯莱特林长桌、隔壁离得近一些的拉文克劳、远处的格兰芬多的注视里看着哈利微红着脸，用她听过的最正式的语气问——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参加舞会吗，塞勒涅？”
她的迟疑、犹豫、不安、遗憾，在看向哈利翠绿的眸子那一刻，似乎变得那么无所谓了。
哈利全程都觉得自己像是灵魂游离于身体之外，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他的脑子是如此空空荡荡，里面什么都不剩下。但他又能强烈地意识到他的心脏在狂跳，他的手指因为恐惧而刺痛……甚至连场上观众们爆发出的一次又一次的欢呼喝彩和宣布下一个勇士上场的口哨声都像是被放大了。
他把手伸进口袋——不是装着树蜂模型的那个。滑溜溜、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手指爬上手背，钻进他的袖口，哈利抬起手来，让那条翠青蛇缠住他的手腕。
“你不是说你在来霍格沃茨之前还放跑过一条巴西巨蟒吗？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觉得和蛇说话是不好的能力？”塞勒涅昨天晚上不由分说地把这个小东西塞进他的口袋，“没关系的，你要是实在不想用这个办法，火弩箭和混淆咒也够了……就当是我陪着你在场上。明天你一定会成功的。”
塞勒涅忽闪的蓝色眼睛和金发让哈利又想起了三年级的那个飞过海边的暑假。现在他真的要去面对一条恶龙了，公主——公主不需要他救，反倒是一直在给他出主意——现在正在外面等着呢。
{她都不会把蛇喂给炸尾螺，现在却要我帮你引开那么大一条龙。}哈利站起身来，听见外面传来的口哨声和翠青蛇的嘶嘶声。
{我们都会成功过关的。}哈利下意识地回复了一句，穿过帐篷的入口走到外面。
他看见了面前的一切，就好像一个色彩鲜明的梦境。成百上千张面孔从魔法搭建的看台上望着他，他一眼就看到了塞勒涅的金发。在围场的另一端，赫然耸立着那条匈牙利树蜂。它低低地蹲伏着，守着它的那一窝蛋，翅膀收拢了一半，那双恶狠狠的黄眼睛死死盯着哈利。这是一条无比庞大、周身覆盖着鳞甲的类蜥蜴爬行动物。它剧烈扭动着长满尖刺的尾巴，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几米长的坑坑洼洼的痕迹。
“混淆视听！”
哈利抽出魔杖对准巨龙，在它的视线似乎变得涣散时立刻趁着巨龙没有对它展开攻击的功夫迅速地念道，“火弩箭飞来！”
什么东西在他后面嗖嗖地穿过空气疾飞而来。火弩箭绕过禁林边缘，朝他快速飞来；它飞进了围场，猛地停在他身旁的半空中，等着他跨上去。于是哈利抬腿跨上飞天扫帚，一蹬地面，腾空飞了起来。
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他抛弃的不仅是地面，更有他的恐惧。他回到了他如鱼得水的地方，回到了魁地奇比赛的赛场、回到了一年级的禁林、回到了夏天的海边。哈利盘旋在树蜂身边骚扰它，一边躲避着火焰和带着尖刺的尾巴，寻找一个可以拿到金蛋的时机——
他抽出魔杖，对着一块大石头使用了漂浮咒，控制着它吸引树蜂的视线。有丽塔·斯基特在，他不可能再用原来的办法了……好在被施了混淆咒的树蜂已经糊涂了，分辨不出来那其实是没有生命的物体……
终于，树蜂竖起身子，黑乎乎的、粗糙的巨大翅膀完全展开了，像一架小型飞机那么宽——哈利立刻对自己使用了隐形咒，俯冲下去。他现在的掌握只能持续几秒钟而已，但是足够了——火龙扑向失去控制猛地坠落的石块的一瞬间，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拼命冲向地面，冲向那一窝火龙蛋，现在不再有那对带利爪的前腿保护着它们了——他松开火弩箭，腾出双手——他抓住了金蛋——
随即他嗖地腾空而起，飞离巨龙，在看台上空盘旋，沉重的金蛋夹在胳膊底下，这时才好像有人刚刚把音量调了上去。
“看哪！”巴格曼在高声大喊，“你们快看哪！我们年纪最小的勇士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了金蛋！好啊，这将会缩小波特先生与其他勇士之间的差距！”
哈利看见驯龙手纷纷冲过去，平息树蜂的怒火。他飞回到看台上方，人群的喧哗声敲击着他的耳膜。慢慢降落到地面时，他又看向喧哗的人群——终于，他看到塞勒涅·塞尔温长呼一口气，像他所有的幻想里一样，胸口第一次别上了红色的茶花装饰，蓝眼睛里闪烁着骄傲的光，为他鼓掌叫好。
没有受伤、使用了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是很有效的混淆咒、隐形咒和召唤咒，哈利只在帐篷里接受了庞弗雷女士的一番检查就被放行了。就在他想要走出去的时候，就有两个人迎面冲了进来——是赫敏，后面紧跟着罗恩。
罗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而哈利选择忘掉这件事。经历了几个星期的冷战，他们终于重归于好了。
“……原本我们问了塞勒涅要不要来，但是她说罗恩一定想和你说很多话，等下再说也来得及……啊，塞勒涅！”
哈利突然有点打退堂鼓了。不是因为他想见的人正和他不怎么想见的斯莱特林坐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没有用她提出的办法有点不好意思，而是他有点害怕：如果她透过他的脑子看到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会不会觉得他疯了，然后彻底离他远远的？
“……看到迪戈里的变形咒我才想起来，比赛规则根本不让带场外的东西进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还好哈利没有用——哈利？哈利？你怎么了？”
他猛地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回到了围场的边缘，塞勒涅正和罗恩轮番给他讲之前的几位勇士是怎么通过的。哈利这才意识到塞勒涅身后的几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冷嘲热讽，尽管潘西·帕金森仍然大声地“哼”了一声。
不过这时，五位裁判已经开始评分了。马克西姆和克劳奇都打了九分，巴格曼十分——卡卡洛夫只打了五分。
不过哈利也不是很在乎了。罗恩和他重归于好、事到临头，当他们看到哈利所面对的挑战时，学校的大多数同学都开始支持他，以及——
尽管先一步和斯莱特林的其他人一起离开，但是塞勒涅把那朵红色的山茶花从胸口摘下来，放到了他的手里，好像突破巨龙的勇士从公主手里接过的胜利勋章。
第一个项目结束后，尽管带来了许多热烈的谈资，但大多数学生，或者说除了哈利和塞德里克·迪戈里，还是要应付那些一点没有减轻的作业负担。十二月给霍格沃茨带来了狂风和雨夹雪，但也意味着圣诞节终于临近了。
经历了不知道要不要冬眠的炸尾螺、演算和图表能把人淹没的算数占卜和跨物种转换的变形咒，三强争霸赛的传统部分，圣诞舞会，终于就要来临了。
“礼服长袍？带是带了没错，但是……”塞勒涅在古代如尼文之后蜷在扶手椅里，面前是一圈对她的心事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一半想看戏、另一半想要阻止她现在想法的诡计多端的斯莱特林朋友们，“我干嘛要和你们说这些？我不会和你们里的谁去舞会的。”
“你不会在指望波特邀请你吧？他会跳舞吗？”德拉科不客气地打破她的幻想。
塞勒涅烦躁地扭过头去，不想再和这群没有好建议的人讲话。
事实上，她并没有真的指望这件事会发生。三年级的魁地奇决赛上她就意识到了，哈利是一个注定光芒万丈的人——尽管这不是他的本意。当她尽全力帮他平安度过第一个项目时她就料到了，在这之后他一定会被大多数人接受成为勇士的事实、会更受欢迎、更引人注目；而她还是她，是个好学生、是他的好朋友，是不可能主动邀请他、或是探查他的心意的。
她不想做众星捧月的“星星”，又不是离太阳最近的行星。
“他应该会在格兰芬多里找一个吧。比如罗恩·韦斯莱的妹妹，或者赫敏……总而言之你们别用这件事烦我了。”塞勒涅觉得自己的情绪出人意料的稳定。
“没事。反正我们三个，你加上潘西和达芙妮，也是三个——波特没来邀请你的话我们就凑对一起去好了。”西奥多说道。
“那如果波特邀请了塞勒涅怎么办？”达芙妮问。
布雷司大手一挥。“那我就趁着最后的时间邀请一个低年级。总而言之，一个斯莱特林可不能去主动邀请波特。”
学期的最后一星期，学校里一天比一天热闹、嘈杂。人们四处谣传着关于圣诞舞会的消息，比如，邓布利多从三把扫帚的罗斯默塔那里买了八百桶香精蜂蜜酒。比如，他预定古怪姐妹来做开场嘉宾。
有些老师，比如弗立维教授，看到同学们显然都心不在焉，便索性不再讲课了。他允许他们在他的课上做游戏，顺便和塞勒涅讨论哈利用过的混淆咒和隐形咒——哈利显然和他聊过了，告诉他是塞勒涅的功劳——他夸她和梅伊莎·塞尔温一样有天赋。
其他老师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魔法史还是在讲妖精叛乱，麦格教授和穆迪也不让学生们闲着，直到下课前的最后一秒钟。斯内普就更不用说了，他目光阴沉地打量着全班同学，告诉他们说，他将在学期的最后一节课上测验他们的解毒剂。
“布斯巴顿的那个男生还凑合，”德拉科的解毒剂拿了高分，正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在一边指指点点这些天来邀请过塞勒涅、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的男生，“虽然我们都听不懂他说什么。”
“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是纯血统。”布雷司头也不抬地搅拌。
“我没想到普赛和沃林顿都来邀请塞勒涅。是不是你和他们说了什么？“潘西看向德拉科，”难道她只能从你们魁地奇球队的人里选吗？她都不喜欢魁地奇！“
塞勒涅在他们意有所指的讨论中强迫自己把解毒剂装瓶送到斯内普的桌子上。后者对她的作品还算满意，还替她指点了论文里几处写得不算准确的地方。然而等她回到桌边，她绝望地发现他们居然还没有停止讨论这个话题。
“就我们几个吧。塞勒涅可以和德拉科，他们的头发颜色都一样……不行，不能和布雷司，他皮肤颜色太深了，会衬得她像要生病一样苍白——西奥多不行，他看着就太瘦了——”
她深吸一口气，清空自己的坩埚，到教室后面的水槽清洗，然后再收起来，直到下课都任由他们就这件事讨论个不停。下课铃一响，他们终于勉强得出一个结果，各自拿上自己的书包，朝着地下教室的门口走去。塞勒涅走到门口时下意识地回了头，却发现因为忘记加入一种主要成分而拿了低分的哈利只是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根本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晚饭时美味的法式炖小牛肉也不能提起塞勒涅的兴致。
她现在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帮哈利找那么多咒语，让他毫发无伤地通过比赛。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受欢迎；他不会被大家重新认可，会本能地依靠身边为数不多相信他的自己，然后她就可以用一贯的好口才引导他，他就会认为邀请自己这个好朋友去舞会很不错……
停下。
塞勒涅被自己的阴暗想法吓了一跳，猛地甩了下头。
月亮在阳光灿烂的白天本来就不会出现。但是蕨类植物也有自己的生长方式，不应该靠着破坏其他植物的生态，入侵它们的领地而生存。她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然后倒掉了被切的乱七八糟的牛肉，换了一点炸鱼。
“那就德拉科和塞勒涅、我和潘西、西奥多和达芙妮？”她重新加入餐桌上的对话，刚好听到布雷司说道，“应该还不错，起码我们都不会丢斯莱特林的脸。”
“你是不是想和德拉科一起？”塞勒涅突然想起来什么，拉了拉潘西的袖子，在她一下变得通红的耳边小声说道，“没事的——你和他一起去好了。让布雷司自己去找喜欢的，我知道沃林顿还没找到舞伴，可以和他一起。没事，反正我也不是为了跳舞去的。”
尽管潘西脸颊泛红，但她仍然坚定地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不行。要想气死波特，最好的就是你和德拉科一起。反正舞会又不只有一支舞，开场结束，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自己去问他的。”
这有什么可气死的。如果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只会让他们的关系一下变得更差好不好。塞勒涅无奈地笑，但是潘西为了她牺牲这么大，做出这种决定，实在是不好拒绝。而且从她的神态上来看，自己也根本没有机会拒绝。
只是就在她已经在遗憾中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开始和潘西、达芙妮一起讨论舞会那天要不要把头发扎起来、应该用什么样的首饰、礼服长袍是什么颜色的时候，塞勒涅突然觉得礼堂晚餐时的喧哗声是不是变小了，斯莱特林长桌也似乎变得比安静更安静——她抬起头来，在对面几个人瞪大的眼睛里看到了让她也差点弄掉了叉子的画面——
塞勒涅赶紧放下叉子。
“有事吗，哈利？”她半侧过身，抬起头问道。
一瞬间的视线相撞让那些夹杂着纠结、嫉妒、紧张、烦闷的记忆和心声全都涌入了脑海。塞勒涅突然明白了哈利要问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阻止他在礼堂里问出这种问题，但是她刚刚想要站起来就被谁给拉住了；于是她只能在斯莱特林长桌、隔壁离得近一些的拉文克劳、远处的格兰芬多的注视里看着哈利微红着脸，用她听过的最正式的语气问——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参加舞会吗，塞勒涅？”
她的迟疑、犹豫、不安、遗憾，在看向哈利翠绿的眸子那一刻，似乎变得那么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