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口的秘密
“腰,哈利,不是肋骨——”
“向后退一步,不是单膝跪地——”
“你踩到我的脚了,哈利。”
“——慢一点,没错,你不是和树蜂决斗,我不会喷火,你不要紧张。”
塞勒涅当然答应了哈利要和他一起去圣诞舞会。于是现在他们趁着舞会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学校里没有一点做作业的氛围,在一间空教室里学习怎么跳舞。勇士要负责开舞,可是哈利显然没有一点经验,只能靠塞勒涅一点一点、手把手地教他,才有了现在的一点进步。
虽然距离“跳的不错”还差的远,但是足够应付一场大部分都是学生的舞会了;只要哈利不紧张。
最后又练习了一次,塞勒涅觉得也差不多了,于是放开了哈利的手,直接坐在了一张空桌子上。这是古代如尼文的教室,比起其他的更少有学生经过,她提前和巴布林教授打了招呼。
“难道和我跳舞比和火龙搏斗还糟糕吗?”她看着哈利红着脸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袖口,视线却不住向上偷瞟,突然觉得前段时间的苦恼和沮丧一下都被阳光驱散了,忍不住开起玩笑 ,“还是说回到地面上,你就没有那么协调了?”
哈利无力地争辩了一句“我只是格外不擅长跳舞”,接着又皱起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过了一会,他终于抬起头看着塞勒涅,用一副下定了决心的神色开口了:“你们,我是说,你还有你的那些同学,你们都从小就学过怎么跳舞吗?”
“也许?不过我也不是从小认识他们的。”塞勒涅有点奇怪地回答,“但是只要你参加过几次这样的活动,自己进去跳一跳,多看看,就差不多了。我也不算行家,但是教你足够了。”她眨眨眼,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你担心跳不好被嘲笑吗?不会的,我——”
但是哈利却摇了摇头。“我在魔药课上听到还有别人邀请过你,扎比尼还说你们几个原本打算凑成三对的,但是你都拒绝了。”他脸上泛红,翠绿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有塞勒涅能看到却又突然不敢深究的心事,“为什么最后答应我了呢?”
太近了。塞勒涅撑着桌子,向后仰了一下,又担心太刻意,于是把耳边的碎发都挽到耳后,盯着自己的膝盖,“因为月亮在白天虽然看不到,但是会在夜晚给每一个迷失的人提供帮助。前提是那个人要明白怎么通过月亮判断自己的方位才行。”
她从桌子上轻轻跳下来,不去听自己砰砰的心跳。“走吗?回去了,还有作业没写完。”
大雪纷纷飘落在城堡和场地上。布斯巴顿那辆浅蓝色的马车看上去像冬天里一只挂霜的大南瓜,旁边那个洒了糖霜的姜饼小房子便是海格的小屋;德姆斯特朗大船的船舷上结了一层冰,变得光滑透亮,帆索上也染了一层白霜。
塞勒涅决定要和哈利一起去舞会以后,潘西达成了她的心愿,西奥多和达芙妮没有变化,布雷司——布雷司不缺选择。于是她专心致志地写她的家庭作业,还顺便解决了赫敏的牙齿困扰。
可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缓解随着舞会一天天临近,自己心里越发膨胀的紧张。直到真的无事可做,塞勒涅仍然在平安夜的晚上在公共休息室的壁炉边坐到了凌晨,被凌晨出来检查的级长赶回了宿舍,最后看着窗外最近格外活跃的人鱼慢慢睡着了。
圣诞节那天早晨,哈利猛地惊醒。经历了多比的拜访、还算平静的早饭、下午的雪仗之后,因为五点钟赫敏说要回楼上为舞会做准备,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这一天还没看到过塞勒涅。
今天没有圣诞茶点,因为舞会上有宴席。到了七点,天色昏暗下来,他和其他人一起返回公共休息室,回到楼上的宿舍换上礼服长袍,觉得自己的胃里好像有一条炸尾螺在横冲直撞,还有一条匈牙利树峰在他背后喷火,火焰差一点就能燎到他的礼服长袍。
塞勒涅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她还特地问了自己的衣服什么颜色。她会戴什么样的首饰呢?他看到帕瓦蒂手上的金手镯闪闪发亮,但是那个颜色大概不会适合塞勒涅……
哈利感觉有某种力量在牵引着他。他冲回宿舍,从箱子里翻出活点地图,眼睛直奔地下——“塞勒涅·塞尔温”的小黑点和“潘西·帕金森”挨在一起,在公共休息室——
“我们在门厅见。”他跑出门厅前对罗恩匆匆留下一句话,然后就冲了出去。
门厅里也挤满了学生,都在来回打转,等待八点钟的到来,那时礼堂的大门才会敞开。哈利不得不侧着身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然后跑下大理石台阶,在偶尔路过的斯莱特林学生不太友善的眼神里路过,那些都不太重要——直到他气喘吁吁地停在那道石门前。
“你是——波特?你怎么在这——塞尔温人呢?她怎么把我们的入口告诉别的学院的人了!”
石门突然缓缓打开了,哈利听到一个惊怒交加的声音。他突然意识自己有多愚蠢:别人不知道他二年级就偷偷来过,也不知道他有一张神奇的地图,现在他居然跑到全霍格沃茨对他恐怕是最不欢迎的一个学院公共休息室门口……
“什么 ?我说的是在门厅见——对不起,对不起——德拉科!潘西!你们两个快让开!”
门缝关闭前,哈利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在这个时候塞勒涅的声音恐怕比任何时候都能安慰他上蹿下跳的心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简直大错特错。
石门又一次打开了。这一次,他的视线就盯着那道门,于是门后的浅紫色身影出现时,哈利觉得好像弗雷德和乔治在他耳边点燃了一百支费力拔烟火,也可能是炸尾螺把他的脑子烧着了,但是他却一步都挪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发蓝眼的姑娘侧身闪出来,停在他面前。
“你怎么来这了?好吧,其实我也没想到,其实没有口令进不来的,但是级长还是生气了——”
“你真漂亮。”哈利根本没听到塞勒涅说什么,脑子里只剩下这一句话,脱口而出。
塞勒涅看上去不太像塞勒涅了。但是这种“不太像”不是魁地奇世界杯上他看到她礼貌地和魔法部部长打招呼的那种“不太像”,而是好像一天的时间里,她所有的美貌都被放大了——哈利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以前没有意识到可以用“漂亮”这样的词去形容她。
她从两边的金发各取了一束,和银色的丝线一起编成了两条细细的辫子夹在脑后。她穿着一件薰衣草浅紫的绸缎面料做成的长袍,戴着紫水晶的耳坠和项链,哈利猜她的发饰也是一样的——而且不知怎的,她微微上翘的蓝眼睛看上去更亮了。
“谢谢,你看上去也很不错。”塞勒涅说,看上去比平时要更端庄一些,把一个小盒子塞到他手里,“我就知道你不会选配饰——这个会很衬你的眼睛的。圣诞快乐。”
哈利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拆开。送首饰会不会太亲密了——尽管那是他想要发展的方向——但他还是拆开了。他们一边走回门厅,一边手忙脚乱地把盒子里的胸针别到胸口。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橡木前门被打开了,与此同时,麦格教授的声音响起:“请勇士们到这边来!”
“我——应该这样吗?”哈利架起自己的手臂,对着塞勒涅说,“你要挽着我吗?”
塞勒涅似乎终于被他的紧张逗笑了,露出一点他更熟悉的调侃来,挽住了他的手臂。那股在魁地奇比赛时飘进他鼻腔的茶花味又出现了;哈利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送过她一包茶花种子的,似乎也是从那之后他才开始更频繁地闻到这股香味。
大家都在礼堂里落座后,麦格教授叫勇士和他们的舞伴两个两个地排好队,跟着她进去。他们鱼贯而入,朝礼堂前面一张坐着裁判的大圆桌走去,礼堂里的人们热烈地鼓起掌来。
礼堂的墙壁上布满了闪闪发亮的银霜,天花板上是星光灿烂的夜空,还挂着好几百只槲寄生小枝和常春藤编成的花环。四张学院桌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百张点着灯笼的小桌子,每张桌子旁坐着十来个人。
勇士们来到主宾席前面坐下。哈利看到了珀西拉开了自己身边的椅子,有些为难地看看塞勒涅;但是她微笑着点点头,好像并不在意,于是他带着她在他边上坐下了。
很快他就开始为这个决定后悔了。珀西迫不及待地说自己被提升为克劳奇的私人助理了,并且对塞勒涅的态度显得十分微妙:似乎有一丝骄傲、又有一丝谨慎。哈利猜测这是因为她父亲在魔法部的职位仍然更高,但珀西又本能地对一个斯莱特林的纯血统家族有防备心理。
“他可真不像个韦斯莱。”哈利听到塞勒涅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另一边,伊戈尔·卡卡洛夫正在警告克鲁姆不要对赫敏透露太多秘密,“都不是秘密,你想知道的话我帮你看看。”
哈利忍不住对自己的匈牙利红烩牛肉偷偷笑了出来。
东西都吃完了,邓布利多站起身,叫同学们也站起来。然后他一挥魔杖,所有的桌子都嗖地飞到了墙边,留出中间一片空地。他又变出一个高高的舞台,贴在右墙根边,上面放着一套架子鼓、几把吉他、一把鲁特琴、一把大提琴和几架风琴。
古怪姐妹确实被请来了。他们奏出一支缓慢忧伤的曲子,哈利突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带着塞勒涅走进灯火通明的舞池,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和塞勒涅面对面,一只手握住她的,另一只放在她的腰际。在那双明亮的、透露着信任和鼓励的蓝眼睛里,哈利逐渐放松下来——就像被夏天英格兰南部湿润的八月海风再次包裹一样。
随着音乐,哈利慢慢地按照记忆里塞勒涅教过他的那样移动着,再险些跳错的地方她也会小声提醒他。很快,许多人也进入了舞场,勇士不再是大家注意的中心,他也不再小心翼翼,大着胆子打量起舞伴的脸——尽管他仍然十分小心地不和她对视,以防被她看出此刻的心事。
风琴奏出最后一个颤抖的音符,古怪姐妹停止了演奏。礼堂里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哈利不想立刻松开塞勒涅。古怪姐妹又开始演奏一首新的曲子了,节奏比刚才的快得多,他如果继续跳的话肯定会踩到她的脚;但是如果就在这里放开她,会不会立刻就有其他人邀请她?
“塞勒涅,我——”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抬起头看着她,觉得血液都冲进了大脑,“我能不能——”
“我以为你觉得和我一起跳舞比和火龙搏斗还糟糕呢。”塞勒涅眨眨眼,哈利突然觉得也许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在等着他亲口说出来;“不过你要是不那么觉得的话,好啊。”
不是。哈利在心里反驳,拉着她又走进舞场,为了和你跳舞,我可以再去和火龙搏斗一回。
塞勒涅觉得哈利今晚很不一样。不是说他似乎突然热衷于跳舞这件事,而是他看上去没有了之前那段时间的纠结和烦躁,好像是解决了一个大烦恼,也好像是想通了一件事。
他拉着她侧着身子绕过舞场,悄悄溜出了门,来到门厅里。前门敞开着,他们走下台阶时,玫瑰花园里的仙女之光闪闪烁烁。周围都是低矮的灌木丛、装饰华丽的曲折小径和巨大的石雕像。塞勒涅可以听见哗啦哗啦的溅水声,像是一个喷泉,间或可以看见人们坐在镂花的板凳上。
哈利拉着她停在玫瑰花丛中。
“塞勒涅。”他四下打量着,确保没有其他人在之后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开口,绿眼睛比胸口的胸针还要闪亮,“我其实一直很想找机会谢谢你——小天狼星的事、还有今年我被选为勇士以后——你真的帮了我太多了。但是我好像从来没帮过你什么事。”
你救过我的命呀。塞勒涅在心里说,但是她察觉到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开口。
“我知道你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可是你从来没有提过……所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只是因为不想挑明、或者、或者……”哈利磕磕绊绊地说,“或者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他真诚地看着自己,好像并不担心此刻的心事都被她探听到。塞勒涅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和哈利最大的不同:在察觉到了自己的情感变化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克制,是将那些凭空多出来的情绪装进一个小盒子里好好保护,因为她自己最能明白当这些情感被探查到时,许多人会觉惧怕、反感甚至防备;但哈利不一样。他更勇敢、更善良、更天然地渴望和人有情感上的共鸣,从不担心外放自己的情绪,甚至是通过类似的情感来与人亲近、形成深刻的友谊。
所以她察觉到哈利和她或许都有一样的苦恼时,她想要收起来好好理清,哈利却因为她迟迟没有展现出这些苦恼而不敢先迈出一步。
“但是你答应我来一起参加舞会了,”塞勒涅听到哈利继续说,“所以我想——”
“我或许能看出来。”她轻声说,“但我能看出的是记忆、是情绪,是你脑子里的想法,不是这些想法背后代表的情感。有些话就是要说出来才有用的,因为我知道有些人不喜欢被看透,也知道有些人尽管脑子里想的一回事,但是他们真的选择去做的又是另一回事——我不能默认我看到的和我能得到的是同一个结果。”
塞勒涅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哈利。“如果你都不怕我看到,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是因为我表现得不够明显,所以你害怕失败吗?”
「如果我现在表白,会不会显得我很愚蠢?」
「她是什么意思?’表现得不够明显’?是说其实她也喜欢我吗?」
「是希望我说出来吗?」
一个又一个震耳欲聋的问题通过那双眼睛传到了塞勒涅的脑子里。她从一开始的紧张逐渐变成了无语和认命,哈利·波特是不是丢掉了这部分能力、全都转移到了魁地奇和黑魔法防御上?
就在她觉得应该再给他一点时间想清楚这些事,于是叹了口气准备回到礼堂的时候 ,他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我喜欢你——塞勒涅!我——对不起,我不知道——”哈利用比邀请她一起去舞会时更掷地有声的语气说道,又在她转身看着他的时候垂头丧气地低下头,“你说得对,我不擅长这个。”
哈利好像还有一点和她不一样,那就是勇敢。塞勒涅想到。
他是阳光、是盛夏、是一往无前,是面对困难和未知的迷雾时仍然不退缩的勇气,所以不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情畏手畏脚、反复纠结,因为他知道自己不畏惧那些可能出现的困难,相信自己的本心、知道自己的本质是怎样、又想成为怎样的人。
“你早一点告诉我的话——也许我会早一点答应你。”
还没准备好又怎么样呢?有担忧和不安又怎么办呢?去抓住在霍格沃茨第一天就能遇到、又因为许多事而早已经被安排在一起的缘分好了。
塞勒涅歪着头,看着哈利晕乎乎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凑上去亲了一下她战胜巨龙的勇士。
“向后退一步,不是单膝跪地——”
“你踩到我的脚了,哈利。”
“——慢一点,没错,你不是和树蜂决斗,我不会喷火,你不要紧张。”
塞勒涅当然答应了哈利要和他一起去圣诞舞会。于是现在他们趁着舞会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学校里没有一点做作业的氛围,在一间空教室里学习怎么跳舞。勇士要负责开舞,可是哈利显然没有一点经验,只能靠塞勒涅一点一点、手把手地教他,才有了现在的一点进步。
虽然距离“跳的不错”还差的远,但是足够应付一场大部分都是学生的舞会了;只要哈利不紧张。
最后又练习了一次,塞勒涅觉得也差不多了,于是放开了哈利的手,直接坐在了一张空桌子上。这是古代如尼文的教室,比起其他的更少有学生经过,她提前和巴布林教授打了招呼。
“难道和我跳舞比和火龙搏斗还糟糕吗?”她看着哈利红着脸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袖口,视线却不住向上偷瞟,突然觉得前段时间的苦恼和沮丧一下都被阳光驱散了,忍不住开起玩笑 ,“还是说回到地面上,你就没有那么协调了?”
哈利无力地争辩了一句“我只是格外不擅长跳舞”,接着又皱起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过了一会,他终于抬起头看着塞勒涅,用一副下定了决心的神色开口了:“你们,我是说,你还有你的那些同学,你们都从小就学过怎么跳舞吗?”
“也许?不过我也不是从小认识他们的。”塞勒涅有点奇怪地回答,“但是只要你参加过几次这样的活动,自己进去跳一跳,多看看,就差不多了。我也不算行家,但是教你足够了。”她眨眨眼,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你担心跳不好被嘲笑吗?不会的,我——”
但是哈利却摇了摇头。“我在魔药课上听到还有别人邀请过你,扎比尼还说你们几个原本打算凑成三对的,但是你都拒绝了。”他脸上泛红,翠绿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有塞勒涅能看到却又突然不敢深究的心事,“为什么最后答应我了呢?”
太近了。塞勒涅撑着桌子,向后仰了一下,又担心太刻意,于是把耳边的碎发都挽到耳后,盯着自己的膝盖,“因为月亮在白天虽然看不到,但是会在夜晚给每一个迷失的人提供帮助。前提是那个人要明白怎么通过月亮判断自己的方位才行。”
她从桌子上轻轻跳下来,不去听自己砰砰的心跳。“走吗?回去了,还有作业没写完。”
大雪纷纷飘落在城堡和场地上。布斯巴顿那辆浅蓝色的马车看上去像冬天里一只挂霜的大南瓜,旁边那个洒了糖霜的姜饼小房子便是海格的小屋;德姆斯特朗大船的船舷上结了一层冰,变得光滑透亮,帆索上也染了一层白霜。
塞勒涅决定要和哈利一起去舞会以后,潘西达成了她的心愿,西奥多和达芙妮没有变化,布雷司——布雷司不缺选择。于是她专心致志地写她的家庭作业,还顺便解决了赫敏的牙齿困扰。
可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缓解随着舞会一天天临近,自己心里越发膨胀的紧张。直到真的无事可做,塞勒涅仍然在平安夜的晚上在公共休息室的壁炉边坐到了凌晨,被凌晨出来检查的级长赶回了宿舍,最后看着窗外最近格外活跃的人鱼慢慢睡着了。
圣诞节那天早晨,哈利猛地惊醒。经历了多比的拜访、还算平静的早饭、下午的雪仗之后,因为五点钟赫敏说要回楼上为舞会做准备,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这一天还没看到过塞勒涅。
今天没有圣诞茶点,因为舞会上有宴席。到了七点,天色昏暗下来,他和其他人一起返回公共休息室,回到楼上的宿舍换上礼服长袍,觉得自己的胃里好像有一条炸尾螺在横冲直撞,还有一条匈牙利树峰在他背后喷火,火焰差一点就能燎到他的礼服长袍。
塞勒涅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她还特地问了自己的衣服什么颜色。她会戴什么样的首饰呢?他看到帕瓦蒂手上的金手镯闪闪发亮,但是那个颜色大概不会适合塞勒涅……
哈利感觉有某种力量在牵引着他。他冲回宿舍,从箱子里翻出活点地图,眼睛直奔地下——“塞勒涅·塞尔温”的小黑点和“潘西·帕金森”挨在一起,在公共休息室——
“我们在门厅见。”他跑出门厅前对罗恩匆匆留下一句话,然后就冲了出去。
门厅里也挤满了学生,都在来回打转,等待八点钟的到来,那时礼堂的大门才会敞开。哈利不得不侧着身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然后跑下大理石台阶,在偶尔路过的斯莱特林学生不太友善的眼神里路过,那些都不太重要——直到他气喘吁吁地停在那道石门前。
“你是——波特?你怎么在这——塞尔温人呢?她怎么把我们的入口告诉别的学院的人了!”
石门突然缓缓打开了,哈利听到一个惊怒交加的声音。他突然意识自己有多愚蠢:别人不知道他二年级就偷偷来过,也不知道他有一张神奇的地图,现在他居然跑到全霍格沃茨对他恐怕是最不欢迎的一个学院公共休息室门口……
“什么 ?我说的是在门厅见——对不起,对不起——德拉科!潘西!你们两个快让开!”
门缝关闭前,哈利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在这个时候塞勒涅的声音恐怕比任何时候都能安慰他上蹿下跳的心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简直大错特错。
石门又一次打开了。这一次,他的视线就盯着那道门,于是门后的浅紫色身影出现时,哈利觉得好像弗雷德和乔治在他耳边点燃了一百支费力拔烟火,也可能是炸尾螺把他的脑子烧着了,但是他却一步都挪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发蓝眼的姑娘侧身闪出来,停在他面前。
“你怎么来这了?好吧,其实我也没想到,其实没有口令进不来的,但是级长还是生气了——”
“你真漂亮。”哈利根本没听到塞勒涅说什么,脑子里只剩下这一句话,脱口而出。
塞勒涅看上去不太像塞勒涅了。但是这种“不太像”不是魁地奇世界杯上他看到她礼貌地和魔法部部长打招呼的那种“不太像”,而是好像一天的时间里,她所有的美貌都被放大了——哈利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以前没有意识到可以用“漂亮”这样的词去形容她。
她从两边的金发各取了一束,和银色的丝线一起编成了两条细细的辫子夹在脑后。她穿着一件薰衣草浅紫的绸缎面料做成的长袍,戴着紫水晶的耳坠和项链,哈利猜她的发饰也是一样的——而且不知怎的,她微微上翘的蓝眼睛看上去更亮了。
“谢谢,你看上去也很不错。”塞勒涅说,看上去比平时要更端庄一些,把一个小盒子塞到他手里,“我就知道你不会选配饰——这个会很衬你的眼睛的。圣诞快乐。”
哈利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拆开。送首饰会不会太亲密了——尽管那是他想要发展的方向——但他还是拆开了。他们一边走回门厅,一边手忙脚乱地把盒子里的胸针别到胸口。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橡木前门被打开了,与此同时,麦格教授的声音响起:“请勇士们到这边来!”
“我——应该这样吗?”哈利架起自己的手臂,对着塞勒涅说,“你要挽着我吗?”
塞勒涅似乎终于被他的紧张逗笑了,露出一点他更熟悉的调侃来,挽住了他的手臂。那股在魁地奇比赛时飘进他鼻腔的茶花味又出现了;哈利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送过她一包茶花种子的,似乎也是从那之后他才开始更频繁地闻到这股香味。
大家都在礼堂里落座后,麦格教授叫勇士和他们的舞伴两个两个地排好队,跟着她进去。他们鱼贯而入,朝礼堂前面一张坐着裁判的大圆桌走去,礼堂里的人们热烈地鼓起掌来。
礼堂的墙壁上布满了闪闪发亮的银霜,天花板上是星光灿烂的夜空,还挂着好几百只槲寄生小枝和常春藤编成的花环。四张学院桌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百张点着灯笼的小桌子,每张桌子旁坐着十来个人。
勇士们来到主宾席前面坐下。哈利看到了珀西拉开了自己身边的椅子,有些为难地看看塞勒涅;但是她微笑着点点头,好像并不在意,于是他带着她在他边上坐下了。
很快他就开始为这个决定后悔了。珀西迫不及待地说自己被提升为克劳奇的私人助理了,并且对塞勒涅的态度显得十分微妙:似乎有一丝骄傲、又有一丝谨慎。哈利猜测这是因为她父亲在魔法部的职位仍然更高,但珀西又本能地对一个斯莱特林的纯血统家族有防备心理。
“他可真不像个韦斯莱。”哈利听到塞勒涅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另一边,伊戈尔·卡卡洛夫正在警告克鲁姆不要对赫敏透露太多秘密,“都不是秘密,你想知道的话我帮你看看。”
哈利忍不住对自己的匈牙利红烩牛肉偷偷笑了出来。
东西都吃完了,邓布利多站起身,叫同学们也站起来。然后他一挥魔杖,所有的桌子都嗖地飞到了墙边,留出中间一片空地。他又变出一个高高的舞台,贴在右墙根边,上面放着一套架子鼓、几把吉他、一把鲁特琴、一把大提琴和几架风琴。
古怪姐妹确实被请来了。他们奏出一支缓慢忧伤的曲子,哈利突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带着塞勒涅走进灯火通明的舞池,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和塞勒涅面对面,一只手握住她的,另一只放在她的腰际。在那双明亮的、透露着信任和鼓励的蓝眼睛里,哈利逐渐放松下来——就像被夏天英格兰南部湿润的八月海风再次包裹一样。
随着音乐,哈利慢慢地按照记忆里塞勒涅教过他的那样移动着,再险些跳错的地方她也会小声提醒他。很快,许多人也进入了舞场,勇士不再是大家注意的中心,他也不再小心翼翼,大着胆子打量起舞伴的脸——尽管他仍然十分小心地不和她对视,以防被她看出此刻的心事。
风琴奏出最后一个颤抖的音符,古怪姐妹停止了演奏。礼堂里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哈利不想立刻松开塞勒涅。古怪姐妹又开始演奏一首新的曲子了,节奏比刚才的快得多,他如果继续跳的话肯定会踩到她的脚;但是如果就在这里放开她,会不会立刻就有其他人邀请她?
“塞勒涅,我——”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抬起头看着她,觉得血液都冲进了大脑,“我能不能——”
“我以为你觉得和我一起跳舞比和火龙搏斗还糟糕呢。”塞勒涅眨眨眼,哈利突然觉得也许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在等着他亲口说出来;“不过你要是不那么觉得的话,好啊。”
不是。哈利在心里反驳,拉着她又走进舞场,为了和你跳舞,我可以再去和火龙搏斗一回。
塞勒涅觉得哈利今晚很不一样。不是说他似乎突然热衷于跳舞这件事,而是他看上去没有了之前那段时间的纠结和烦躁,好像是解决了一个大烦恼,也好像是想通了一件事。
他拉着她侧着身子绕过舞场,悄悄溜出了门,来到门厅里。前门敞开着,他们走下台阶时,玫瑰花园里的仙女之光闪闪烁烁。周围都是低矮的灌木丛、装饰华丽的曲折小径和巨大的石雕像。塞勒涅可以听见哗啦哗啦的溅水声,像是一个喷泉,间或可以看见人们坐在镂花的板凳上。
哈利拉着她停在玫瑰花丛中。
“塞勒涅。”他四下打量着,确保没有其他人在之后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开口,绿眼睛比胸口的胸针还要闪亮,“我其实一直很想找机会谢谢你——小天狼星的事、还有今年我被选为勇士以后——你真的帮了我太多了。但是我好像从来没帮过你什么事。”
你救过我的命呀。塞勒涅在心里说,但是她察觉到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开口。
“我知道你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可是你从来没有提过……所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只是因为不想挑明、或者、或者……”哈利磕磕绊绊地说,“或者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他真诚地看着自己,好像并不担心此刻的心事都被她探听到。塞勒涅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和哈利最大的不同:在察觉到了自己的情感变化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克制,是将那些凭空多出来的情绪装进一个小盒子里好好保护,因为她自己最能明白当这些情感被探查到时,许多人会觉惧怕、反感甚至防备;但哈利不一样。他更勇敢、更善良、更天然地渴望和人有情感上的共鸣,从不担心外放自己的情绪,甚至是通过类似的情感来与人亲近、形成深刻的友谊。
所以她察觉到哈利和她或许都有一样的苦恼时,她想要收起来好好理清,哈利却因为她迟迟没有展现出这些苦恼而不敢先迈出一步。
“但是你答应我来一起参加舞会了,”塞勒涅听到哈利继续说,“所以我想——”
“我或许能看出来。”她轻声说,“但我能看出的是记忆、是情绪,是你脑子里的想法,不是这些想法背后代表的情感。有些话就是要说出来才有用的,因为我知道有些人不喜欢被看透,也知道有些人尽管脑子里想的一回事,但是他们真的选择去做的又是另一回事——我不能默认我看到的和我能得到的是同一个结果。”
塞勒涅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哈利。“如果你都不怕我看到,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是因为我表现得不够明显,所以你害怕失败吗?”
「如果我现在表白,会不会显得我很愚蠢?」
「她是什么意思?’表现得不够明显’?是说其实她也喜欢我吗?」
「是希望我说出来吗?」
一个又一个震耳欲聋的问题通过那双眼睛传到了塞勒涅的脑子里。她从一开始的紧张逐渐变成了无语和认命,哈利·波特是不是丢掉了这部分能力、全都转移到了魁地奇和黑魔法防御上?
就在她觉得应该再给他一点时间想清楚这些事,于是叹了口气准备回到礼堂的时候 ,他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我喜欢你——塞勒涅!我——对不起,我不知道——”哈利用比邀请她一起去舞会时更掷地有声的语气说道,又在她转身看着他的时候垂头丧气地低下头,“你说得对,我不擅长这个。”
哈利好像还有一点和她不一样,那就是勇敢。塞勒涅想到。
他是阳光、是盛夏、是一往无前,是面对困难和未知的迷雾时仍然不退缩的勇气,所以不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情畏手畏脚、反复纠结,因为他知道自己不畏惧那些可能出现的困难,相信自己的本心、知道自己的本质是怎样、又想成为怎样的人。
“你早一点告诉我的话——也许我会早一点答应你。”
还没准备好又怎么样呢?有担忧和不安又怎么办呢?去抓住在霍格沃茨第一天就能遇到、又因为许多事而早已经被安排在一起的缘分好了。
塞勒涅歪着头,看着哈利晕乎乎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凑上去亲了一下她战胜巨龙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