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鸿换上李筠带来的干净衣物，将宽大的袖口扎紧，撕掉长裙的拖尾。再用发冠束起凌乱的头发，扎成一条长长的马尾，一直垂到腰间。
她匆匆走出地牢，一拉李筠，边走边说道：“走，先去城墙指挥守城。”
两人趴在城墙草垛上，看着底下的敌国军队。
御林军守护皇宫内城，柱国将军谢世玉负责镇守外城。但谢世玉带领的军队并未溃败，方夔就已经进入了内城，必然是出了内奸。
众人先前都怀疑是赵书鸿，可如今李筠和她并肩上城，士兵们也说不了什么。
谢世玉从城外鏖战归来，越众而出。
赵书鸿与李筠跳下藏身草垛，一齐行礼：“师父。”
“城下军队军纪严整，很像是正规的军队。”赵书鸿跟在谢世玉身后说道：“但方夔在他国并无势力，一时之间绝无可能借来敌国士兵。徒儿方才与他交手，将他击退。若他此行目的确然在我，那很快便会退兵。”
谢世玉似有所觉，“嗯”了一声，语调上扬，略带疑问。
赵书鸿按住李筠，答道：“我学艺不精，失手让他逃了。”
谢世玉又“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徒儿请命，领一千军士，出城抗敌！”赵书鸿持剑，半跪于地，对谢世玉说道。
李筠想拦，麾下的士兵们也面面相觑。
“去。”谢世玉即刻答道。
赵书鸿喜出望外，起身跨上军马，控住缰绳。
谢世玉身边顿时七嘴八舌，都劝他收回任命。
“我军不是没有领军将领，为何非要书鸿以身犯险······”李筠一边说，一边知道他已无力劝下她，只能解开自己的佩剑，递给马上的赵书鸿。
赵书鸿拔出佩剑，将剑鞘留在李筠手中，穿戴盔甲后安慰道：“殿下，我需要这个机会向所有人证明我对楚国的忠心，您也需要这个机会向天下人昭示，您才是天命之子，真正的储君，未来的帝王！”
她驭马向前，城门缓缓打开。
赵书鸿一马当先，冲入敌阵，手持长剑，接着马匹的冲力，杀人如砍瓜切菜。楚军跟在她的后面，将敌阵撕开一条口子。
谢世玉和李筠一同站在城墙边，看着在城下厮杀的赵书鸿。谢世玉罕见地对李筠说了一整句话：“太子擅文，书鸿擅武，你们都不曾让我失望过。”
呼吸之间，赵书鸿已经突入敌军中心。她两脚踩在马鞍上，用力一蹬。马儿无人空跑，而她凌空飞起，直取敌军首领的首级。
那首领似乎推了身边侍卫一掌，侍卫飞身上前，挡下赵书鸿剑锋。
她的长剑去势未绝，挑飞了敌军首领的头盔。
头盔之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赫然是方夔。
他身边的侍卫再次架剑，上前与赵书鸿纠缠。
赵书鸿仅用了三招，就将其斩杀。但也就是这三招的功夫，方夔就已命人撤退。
她站在凌乱的战场上，站在所有人的尸体边，总觉得有些异样。
她挑开方才被她三招杀死的侍卫头盔，那张脸她也并不陌生。
死在她剑下的那人是赵诏的贴身侍卫，从前与赵诏形影不离。
方夔的出逃，京都被莫名潜入，不属于任何一国的军队，还有方夔似乎刻意等着她来才叫人撤退的种种反常举动······
内奸的身份呼之欲出。
赵书鸿竟是个聋子瞎子，方夔和赵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私相授受，狼狈为奸，她竟没有察觉！
而方夔此举，不仅让她和赵诏反目成仇，还要让她做个哑巴替死鬼。为真正的内奸抗下他人的唇枪舌剑，让她即使知道了真相也只能为他们装聋作哑。
因为一旦赵诏里通外国事发，赵氏必然全族下狱。赵书鸿的父亲母亲，亦难以幸免。
她从皇宫冷僻之地救出来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工于心计，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的恶鬼？
赵书鸿用剑在尸体的脸上划了几道，毁了赵诏贴身侍卫的脸，随后收剑归鞘，鸣金收兵。
“鹤影，”赵书鸿避开其他人吩咐道：“你带人跑一趟大长公主府，不要声张。如果赵诏还在，立刻把他捉了带来见我。让父亲母亲快走，去哪里你知道。”
鹤影应声离开，赵书鸿回到军中，向谢世玉和李筠报告战况。正说到一半，内城朝廷来使，询问赵书鸿道：“可知里通外国的奸细是谁？”
赵书鸿一咬牙，说：“不知。”
“太子侧妃······”朝廷来使说道。
赵书鸿蓦然抬头，对上李筠略显歉疚的目光。
原来是妾，原来如此。她也是正正经经一个女儿家，怎么就成了他人妾室？尊称一句尚是侧妃，说穿了还是任人买卖的货物。
但她知道，这不能怪李筠，他已经尽力了。
“也好，”赵书鸿对李筠说道：“没有占着你正妃的位子，等你相中了哪家姑娘，也不会耽误你。”
就在这潜移默化之中，赵书鸿不得不低头。从前她可以连太子都不要，选个什么都不是的方夔。今时今日，她早已失去这种资本。连如今苟活至此，似乎都已是他人的恩赏。
此时，朝廷来使的声音在赵书鸿耳边炸响。
“太子侧妃，敌国来犯，赵家全族并着奴仆几十余口人去楼空，本官还在大长公主府外抓住了你的探子，你竟说你不知？”
赵书鸿愣在原地。
慎之又慎，她最后还是踏入请君入瓮的陷阱，如今她全明白了。
今夜的情势，其实是方夔与赵诏以楚国京都为战场的一场博弈。
方夔想要赵诏以及赵氏全族的忠心，必然要截断其退路，让他再无效忠楚国的机会。
而赵诏早就知晓了方夔的心思，因此虽然表面上将全家人都带上与方夔行军敌国，但却留下了赵书鸿。届时若方夔败退，赵氏问斩，身为太子侧妃的赵书鸿绝不会袖手旁观。
而方夔自恃与赵书鸿婚约在手，并不怕她反叛。
赵书鸿乃是他们手里的一颗双面棋子。
有没有人问过，这颗双面棋子究竟想站在哪一面呢？
朝廷来使唤来侍卫，她看见李筠焦急辩解，却听不见他具体在说什么。周遭聒噪声音似乎都离她远去，四周朦胧一片。
还是让人算计了。赵书鸿想。
明明她已经被踢出了赵氏宗族，所有的祸端还是找上门来，就好像她还是那个赵氏小姐。而到了得利的时候，她又成了侍卫之女，丝毫不配了。
大部分人爱她是因为她是祖母的孙女，是赵氏的长女，而不是因为她是赵书鸿。
在这个世界上，血缘姻亲，身份地位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而不是她是谁。
是谁都无所谓。
她匆匆走出地牢，一拉李筠，边走边说道：“走，先去城墙指挥守城。”
两人趴在城墙草垛上，看着底下的敌国军队。
御林军守护皇宫内城，柱国将军谢世玉负责镇守外城。但谢世玉带领的军队并未溃败，方夔就已经进入了内城，必然是出了内奸。
众人先前都怀疑是赵书鸿，可如今李筠和她并肩上城，士兵们也说不了什么。
谢世玉从城外鏖战归来，越众而出。
赵书鸿与李筠跳下藏身草垛，一齐行礼：“师父。”
“城下军队军纪严整，很像是正规的军队。”赵书鸿跟在谢世玉身后说道：“但方夔在他国并无势力，一时之间绝无可能借来敌国士兵。徒儿方才与他交手，将他击退。若他此行目的确然在我，那很快便会退兵。”
谢世玉似有所觉，“嗯”了一声，语调上扬，略带疑问。
赵书鸿按住李筠，答道：“我学艺不精，失手让他逃了。”
谢世玉又“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徒儿请命，领一千军士，出城抗敌！”赵书鸿持剑，半跪于地，对谢世玉说道。
李筠想拦，麾下的士兵们也面面相觑。
“去。”谢世玉即刻答道。
赵书鸿喜出望外，起身跨上军马，控住缰绳。
谢世玉身边顿时七嘴八舌，都劝他收回任命。
“我军不是没有领军将领，为何非要书鸿以身犯险······”李筠一边说，一边知道他已无力劝下她，只能解开自己的佩剑，递给马上的赵书鸿。
赵书鸿拔出佩剑，将剑鞘留在李筠手中，穿戴盔甲后安慰道：“殿下，我需要这个机会向所有人证明我对楚国的忠心，您也需要这个机会向天下人昭示，您才是天命之子，真正的储君，未来的帝王！”
她驭马向前，城门缓缓打开。
赵书鸿一马当先，冲入敌阵，手持长剑，接着马匹的冲力，杀人如砍瓜切菜。楚军跟在她的后面，将敌阵撕开一条口子。
谢世玉和李筠一同站在城墙边，看着在城下厮杀的赵书鸿。谢世玉罕见地对李筠说了一整句话：“太子擅文，书鸿擅武，你们都不曾让我失望过。”
呼吸之间，赵书鸿已经突入敌军中心。她两脚踩在马鞍上，用力一蹬。马儿无人空跑，而她凌空飞起，直取敌军首领的首级。
那首领似乎推了身边侍卫一掌，侍卫飞身上前，挡下赵书鸿剑锋。
她的长剑去势未绝，挑飞了敌军首领的头盔。
头盔之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赫然是方夔。
他身边的侍卫再次架剑，上前与赵书鸿纠缠。
赵书鸿仅用了三招，就将其斩杀。但也就是这三招的功夫，方夔就已命人撤退。
她站在凌乱的战场上，站在所有人的尸体边，总觉得有些异样。
她挑开方才被她三招杀死的侍卫头盔，那张脸她也并不陌生。
死在她剑下的那人是赵诏的贴身侍卫，从前与赵诏形影不离。
方夔的出逃，京都被莫名潜入，不属于任何一国的军队，还有方夔似乎刻意等着她来才叫人撤退的种种反常举动······
内奸的身份呼之欲出。
赵书鸿竟是个聋子瞎子，方夔和赵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私相授受，狼狈为奸，她竟没有察觉！
而方夔此举，不仅让她和赵诏反目成仇，还要让她做个哑巴替死鬼。为真正的内奸抗下他人的唇枪舌剑，让她即使知道了真相也只能为他们装聋作哑。
因为一旦赵诏里通外国事发，赵氏必然全族下狱。赵书鸿的父亲母亲，亦难以幸免。
她从皇宫冷僻之地救出来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工于心计，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的恶鬼？
赵书鸿用剑在尸体的脸上划了几道，毁了赵诏贴身侍卫的脸，随后收剑归鞘，鸣金收兵。
“鹤影，”赵书鸿避开其他人吩咐道：“你带人跑一趟大长公主府，不要声张。如果赵诏还在，立刻把他捉了带来见我。让父亲母亲快走，去哪里你知道。”
鹤影应声离开，赵书鸿回到军中，向谢世玉和李筠报告战况。正说到一半，内城朝廷来使，询问赵书鸿道：“可知里通外国的奸细是谁？”
赵书鸿一咬牙，说：“不知。”
“太子侧妃······”朝廷来使说道。
赵书鸿蓦然抬头，对上李筠略显歉疚的目光。
原来是妾，原来如此。她也是正正经经一个女儿家，怎么就成了他人妾室？尊称一句尚是侧妃，说穿了还是任人买卖的货物。
但她知道，这不能怪李筠，他已经尽力了。
“也好，”赵书鸿对李筠说道：“没有占着你正妃的位子，等你相中了哪家姑娘，也不会耽误你。”
就在这潜移默化之中，赵书鸿不得不低头。从前她可以连太子都不要，选个什么都不是的方夔。今时今日，她早已失去这种资本。连如今苟活至此，似乎都已是他人的恩赏。
此时，朝廷来使的声音在赵书鸿耳边炸响。
“太子侧妃，敌国来犯，赵家全族并着奴仆几十余口人去楼空，本官还在大长公主府外抓住了你的探子，你竟说你不知？”
赵书鸿愣在原地。
慎之又慎，她最后还是踏入请君入瓮的陷阱，如今她全明白了。
今夜的情势，其实是方夔与赵诏以楚国京都为战场的一场博弈。
方夔想要赵诏以及赵氏全族的忠心，必然要截断其退路，让他再无效忠楚国的机会。
而赵诏早就知晓了方夔的心思，因此虽然表面上将全家人都带上与方夔行军敌国，但却留下了赵书鸿。届时若方夔败退，赵氏问斩，身为太子侧妃的赵书鸿绝不会袖手旁观。
而方夔自恃与赵书鸿婚约在手，并不怕她反叛。
赵书鸿乃是他们手里的一颗双面棋子。
有没有人问过，这颗双面棋子究竟想站在哪一面呢？
朝廷来使唤来侍卫，她看见李筠焦急辩解，却听不见他具体在说什么。周遭聒噪声音似乎都离她远去，四周朦胧一片。
还是让人算计了。赵书鸿想。
明明她已经被踢出了赵氏宗族，所有的祸端还是找上门来，就好像她还是那个赵氏小姐。而到了得利的时候，她又成了侍卫之女，丝毫不配了。
大部分人爱她是因为她是祖母的孙女，是赵氏的长女，而不是因为她是赵书鸿。
在这个世界上，血缘姻亲，身份地位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而不是她是谁。
是谁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