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湖边微凉，清澈的流水在黑暗中，望不出深浅。
旅行的车队临近河边扎营，篝火中跳动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落在江妄声的耳朵里，却是一副万籁俱静的景象。
鞋底碾过石子，细微的响声打破了宁静，一个小型的搪瓷杯送到了他面前。
江妄声眨了两下眼，并未及时接过。
举杯的人还算好脾性，抖落了下，里面的热水撞上杯壁，溅出一滴水珠，啪嗒，江妄声下意识闭眼，又睁开，他恍然接过。
见他接了水杯，小口喝起热水来，江听便放心地在他身边坐下了。
车队的人很多，河岸边升起了数个火堆，比起中央那团大的，江听这边的小篝火就不怎么显眼了。
她晃了晃自己的水壶，听见响儿，轻笑了下，才喝了口。
煮过的热酒在冷风习习的夜里，再暖身不过了。
秉承着热情的骑士精神，江听望着篝火，很友好地把水壶递到了旁边，“来点儿？”
浓烈的酒气随着蒸汽散发出来，江妄声以前没接触过这种算不上好的烈酒，顷刻耸了鼻翼，又因嘴里包了团水，在这时溜进气管里，呛出声来。
眼泪、鼻涕成了一团，一张纸递了过来，江妄声胡乱擦着，身边是女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你还真容易在陆地上淹死，哈哈……”
就在几分钟前，车队刚刚扎好营地，多数人去了最大的那团篝火边，分享自己的晚饭，或是蹭吃蹭喝。
只有江听因为长途跋涉，累过了头，坐在原地休息。
也多亏了这一歇脚，让江听听见了一个小坡背后的响动，她闻声过去，正好瞧见了在河里挣扎的男人。
河水快是快了些，但并不深，踏进去不过淹过小腿。
常言道：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
介于清、绿之间的河流，即便走到河床中央，也只是淹过了她的腰而已，偏偏那个现在同她并排坐，还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就是爬不起来。
他的挣扎很猛烈，溅起大片的水花，但没有呼喊救命声。
如果不是好奇心重的江听望了过去，篝火那边的人，只会以为是附近钓鱼的村民。
这块已经临近冼山了，山脚零散住了些人。
跟着车队旅行这么多年，江听还算是有所见闻，也听说过一些在浅水里淹死的事迹，她即刻去把人捞起来了。
待两人一起在河里站起来，面面相觑，才是慢一拍来的尴尬。
尴尬的自然不会是江听。
“嘶，”江听嗦了口酒，“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只顾着和自己手里的热水，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身上裹着她一路携带的毯子，烤着她升起的火堆，喝着她倒来的热水，没想错的话，一会儿他还会分享她的晚饭。
现在却一副一言不发的样子，着实有些不合礼数了。
即便这男人生得好看极了，不是那种当下流行的网红脸。被她救上来的男人，模样生得大气，浓眉大眼，嘴唇不薄不厚，微微上钩着，自带一张微笑唇，眼角又是下垂眼，瞪大眼看向你是种扑面而来的明朗气息。
但他一直敛着眉，垂着眼，一副苦仇深恨的样貌，不叫人烦闷，只觉心疼。
只是江听不是美人鱼，男人也不是邻国的王子，再伟大的脸也不会让江听出现望而生畏的感觉。
第一声男人没回答，她便有闲情去问第二声，“我叫江听，你叫什么名字？”
人都靠近了中央的火堆去，嘈杂的人声离他们很远，他们这边倒过分寂静了，男人小口吹气的声音在江听身侧尤为明显。
一呼一吸，小口嗦水，片刻之后，男人依旧一言不发。
点点火星飘了起来，柴火噼啪响着，在江听去拿棍子挑火时，他开口了，被水润过的声音很是清朗：“江妄声。”
江听拿棍子的手一顿，又不动声色地去挑柴，眼睛不离柴火，“哪个‘wang’？哪个‘sheng’？”
“妄想的妄，声音的声。”
“文绉绉的名字。”
她随口评了句，正要开启下一个话题的时候，对面便有人叫了。
“江听！”喊她的男人手里晃着烤肉，“肉好了！”
“就来！”
江听扔了棍子，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后的灰，径直往队伍那边走。
车队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了，男人见江听伸过来的爪子，熟练地后撤了下，“诶。”
“怎么了？”江听蹙眉问。
男人冲江妄声那边扬了下首，“那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江听以为他说的是分配，“和我吃一份呗。”她又伸了手。
男人又躲着她的爪子。
“廖城！”江听言语里已经暗含了威胁的意思。
“得得得，”廖城只得把签子反着递到她手里面，“我就是想问这男人后面怎么办？总不能跟着我们一起进冼山吧。”
骑行的车队定好计划，在到目的地前，几乎不会出现改变，更别提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送回家了。到底不是车队里的人，江妄声什么设备都没有，更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到处穷游吧。
思及此处，江听微微侧目，看了眼原地坐着的江妄声，他还捧着那杯热水，小口喝着，似乎惊吓后的余悸还未过去，可怜样的，看起来就不是能吃苦的那种小少爷。
“我一会儿问问……”话音刚落，江听拿着东西走回去了。
廖城原地站了会儿，想说的后半句话尽数咽了回去。
脚步声临近，江妄声抬了头，水汽氤氲了视线，迎面而来的是重香料味的烤肉，他空腹太久，被强烈的气息一熏，差点儿没吐了出来。
好看的人，一点点面部的变化，都特别明显，江听注意到他微不可察的颦眉，马上懂了意思，把烤肉换了只手拿，坐到他左侧，翻动自己的背包。
她记得之前走市里过的时候，买了几个小面包还没吃，现下正巧合适给他垫垫胃。
“肉松味的，能吃吗？”
不熟悉的人，能照顾他到这个地步，江妄声已经很满足了，甚至缓过神来后，心里有些羞赧，他不多挑剔，干脆地点了点头，“能吃。”
送到面前的，是刚刚撕开了包装的肉松面包。
他在这里到处转了很久，饿也到了麻木的地步，现在看见面包，后知后觉地分泌出口水来，接到手里，更是不顾形象地大口吃，吞进喉里涌上呕吐的感觉，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江听犹豫了下，问出了口：“你不是这里的人？”
江妄声听见话，咬着面包，转头看她，最后一口咽了下去，他轻轻嗯出声。
“迷路了，走错地方才摔进了河里？”
“嗯。”
“怎么来的？”
“随便……”他也犹豫了下，似乎有预感说出口后，会得一阵暗笑，便偏过了头说，“……随便坐了辆大巴。”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出了家门后就一直走，走到一个客运中心外的公交站台，便随便上了辆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坐到了小县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远离了市区。
望着完全陌生的街道，江妄声没有一点儿想回家的心思。
他又坐了辆县城里的小客车，拉到终点下车后，他又到处走着，散步般的，把自己送到了人烟罕至的小路上。
一路上他都恍着神，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却又感觉什么都过了脑子，直到跌进水里，耳朵、鼻腔进了水，他才回过神挣扎起来。
江听听完，一阵无言，这人是对外界没有一点儿认知，就偷跑出来到处野的家猫吗？
“这……是你的兴趣爱好？”
“不是。”
“冒昧了。”
待面包在胃里消化得差不多后，江妄声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挪向了江听手里的烤肉，不过他被人救了，又在救命恩人这里蹭毯子、蹭水，他一时半会儿还不好开这个口。
但只是一眼，江听就自主的把烤肉送过来了，“吃吧，一会儿还有汤饭。”
女人高昂的声音显出一番别有风味的温柔，江妄声踟蹰了会儿，还是放心地接了过来，上一次吃烤肉还是在他初中的时候了，省下早餐和车费钱，跟着同学奔向街边的摊贩，然后往后十几年，再没接触过一次。
牙尖刺入嫩软的肉里，舌尖舔舐过香料，不同于以前吃过的味道，如今到嘴里的烤肉，江妄声只觉出不健康的口味。
用过餐后，江听给了他一个睡袋：“我今晚会和队里的女骑一块儿睡，你就睡我的睡袋吧。”
江妄声没住过帐篷，更没接触过睡袋，对一切都很新奇，一边好奇地拉开睡袋拉链，一边随意地点头。
江听掀开布料往外走，走出一步，她又弯下腰来，对里面的人说：“明天早上我会来叫醒你，然后把你送到县城的车站去，你还有坐车的钱吧？”
车站？江妄声幡然醒悟，他并不是这个机车队伍的一员。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并不想回家，对视间，气氛逐渐回到他刚被救上岸时的沉默。
尴尬的还是他。
帐篷门口，江听依旧弯着腰，耐心地等待着，半晌过去，提灯照耀出的人影微微点头。
“晚安。”她轻笑出声，布料放下，江听小步离开了。
徒留江妄声在原地，呆坐了许久。
江听选的这处位置，在队伍里临近角落，靠近河边，水流潺潺，虫声鸣鸣，即便能听到外面唱歌、闲聊的人声，也不会太过嘈杂，她大概是个喜欢安静却又讨厌死寂的人。
人声和虫鸣形成了天然的助眠白噪音。
江妄声却浑然没有睡意。这是他第一次独自远离熟悉的地方，到一个偏僻的山区散步。
车费花了不少钱，这场散步的代价有点大。
江妄声心里却是久违的惬意，不用过多考虑，走一步看一步的感觉，很容易使人上瘾，只是短短的一天，他便对这座山、山里的人着迷起来。
因为你我都不认识，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去想。
尽管到目前为止，他真正交谈起来的，只有江听，倘若刚才的一问一答，算得上交谈的话。
他只顾听江听说话了。
车队的人都很友善，在江听带他上岸后，一位年长的大妈很快就拿着毛巾，给他咋咋乎乎地擦起头发来，周围的男人虽然笑着，却还是在问他，要不要抽根烟压压惊。
明明他们并不认识，询问间仿佛交友好多年。
车队津津乐道的冼山，他只是到了山脚，还未涉足，便满心的不舍。
江妄声闭上眼，虫鸣悦耳，很难入睡，可惜他明天就要回去了。
旅行的车队临近河边扎营，篝火中跳动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落在江妄声的耳朵里，却是一副万籁俱静的景象。
鞋底碾过石子，细微的响声打破了宁静，一个小型的搪瓷杯送到了他面前。
江妄声眨了两下眼，并未及时接过。
举杯的人还算好脾性，抖落了下，里面的热水撞上杯壁，溅出一滴水珠，啪嗒，江妄声下意识闭眼，又睁开，他恍然接过。
见他接了水杯，小口喝起热水来，江听便放心地在他身边坐下了。
车队的人很多，河岸边升起了数个火堆，比起中央那团大的，江听这边的小篝火就不怎么显眼了。
她晃了晃自己的水壶，听见响儿，轻笑了下，才喝了口。
煮过的热酒在冷风习习的夜里，再暖身不过了。
秉承着热情的骑士精神，江听望着篝火，很友好地把水壶递到了旁边，“来点儿？”
浓烈的酒气随着蒸汽散发出来，江妄声以前没接触过这种算不上好的烈酒，顷刻耸了鼻翼，又因嘴里包了团水，在这时溜进气管里，呛出声来。
眼泪、鼻涕成了一团，一张纸递了过来，江妄声胡乱擦着，身边是女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你还真容易在陆地上淹死，哈哈……”
就在几分钟前，车队刚刚扎好营地，多数人去了最大的那团篝火边，分享自己的晚饭，或是蹭吃蹭喝。
只有江听因为长途跋涉，累过了头，坐在原地休息。
也多亏了这一歇脚，让江听听见了一个小坡背后的响动，她闻声过去，正好瞧见了在河里挣扎的男人。
河水快是快了些，但并不深，踏进去不过淹过小腿。
常言道：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
介于清、绿之间的河流，即便走到河床中央，也只是淹过了她的腰而已，偏偏那个现在同她并排坐，还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就是爬不起来。
他的挣扎很猛烈，溅起大片的水花，但没有呼喊救命声。
如果不是好奇心重的江听望了过去，篝火那边的人，只会以为是附近钓鱼的村民。
这块已经临近冼山了，山脚零散住了些人。
跟着车队旅行这么多年，江听还算是有所见闻，也听说过一些在浅水里淹死的事迹，她即刻去把人捞起来了。
待两人一起在河里站起来，面面相觑，才是慢一拍来的尴尬。
尴尬的自然不会是江听。
“嘶，”江听嗦了口酒，“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只顾着和自己手里的热水，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身上裹着她一路携带的毯子，烤着她升起的火堆，喝着她倒来的热水，没想错的话，一会儿他还会分享她的晚饭。
现在却一副一言不发的样子，着实有些不合礼数了。
即便这男人生得好看极了，不是那种当下流行的网红脸。被她救上来的男人，模样生得大气，浓眉大眼，嘴唇不薄不厚，微微上钩着，自带一张微笑唇，眼角又是下垂眼，瞪大眼看向你是种扑面而来的明朗气息。
但他一直敛着眉，垂着眼，一副苦仇深恨的样貌，不叫人烦闷，只觉心疼。
只是江听不是美人鱼，男人也不是邻国的王子，再伟大的脸也不会让江听出现望而生畏的感觉。
第一声男人没回答，她便有闲情去问第二声，“我叫江听，你叫什么名字？”
人都靠近了中央的火堆去，嘈杂的人声离他们很远，他们这边倒过分寂静了，男人小口吹气的声音在江听身侧尤为明显。
一呼一吸，小口嗦水，片刻之后，男人依旧一言不发。
点点火星飘了起来，柴火噼啪响着，在江听去拿棍子挑火时，他开口了，被水润过的声音很是清朗：“江妄声。”
江听拿棍子的手一顿，又不动声色地去挑柴，眼睛不离柴火，“哪个‘wang’？哪个‘sheng’？”
“妄想的妄，声音的声。”
“文绉绉的名字。”
她随口评了句，正要开启下一个话题的时候，对面便有人叫了。
“江听！”喊她的男人手里晃着烤肉，“肉好了！”
“就来！”
江听扔了棍子，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后的灰，径直往队伍那边走。
车队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了，男人见江听伸过来的爪子，熟练地后撤了下，“诶。”
“怎么了？”江听蹙眉问。
男人冲江妄声那边扬了下首，“那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江听以为他说的是分配，“和我吃一份呗。”她又伸了手。
男人又躲着她的爪子。
“廖城！”江听言语里已经暗含了威胁的意思。
“得得得，”廖城只得把签子反着递到她手里面，“我就是想问这男人后面怎么办？总不能跟着我们一起进冼山吧。”
骑行的车队定好计划，在到目的地前，几乎不会出现改变，更别提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送回家了。到底不是车队里的人，江妄声什么设备都没有，更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到处穷游吧。
思及此处，江听微微侧目，看了眼原地坐着的江妄声，他还捧着那杯热水，小口喝着，似乎惊吓后的余悸还未过去，可怜样的，看起来就不是能吃苦的那种小少爷。
“我一会儿问问……”话音刚落，江听拿着东西走回去了。
廖城原地站了会儿，想说的后半句话尽数咽了回去。
脚步声临近，江妄声抬了头，水汽氤氲了视线，迎面而来的是重香料味的烤肉，他空腹太久，被强烈的气息一熏，差点儿没吐了出来。
好看的人，一点点面部的变化，都特别明显，江听注意到他微不可察的颦眉，马上懂了意思，把烤肉换了只手拿，坐到他左侧，翻动自己的背包。
她记得之前走市里过的时候，买了几个小面包还没吃，现下正巧合适给他垫垫胃。
“肉松味的，能吃吗？”
不熟悉的人，能照顾他到这个地步，江妄声已经很满足了，甚至缓过神来后，心里有些羞赧，他不多挑剔，干脆地点了点头，“能吃。”
送到面前的，是刚刚撕开了包装的肉松面包。
他在这里到处转了很久，饿也到了麻木的地步，现在看见面包，后知后觉地分泌出口水来，接到手里，更是不顾形象地大口吃，吞进喉里涌上呕吐的感觉，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江听犹豫了下，问出了口：“你不是这里的人？”
江妄声听见话，咬着面包，转头看她，最后一口咽了下去，他轻轻嗯出声。
“迷路了，走错地方才摔进了河里？”
“嗯。”
“怎么来的？”
“随便……”他也犹豫了下，似乎有预感说出口后，会得一阵暗笑，便偏过了头说，“……随便坐了辆大巴。”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出了家门后就一直走，走到一个客运中心外的公交站台，便随便上了辆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坐到了小县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远离了市区。
望着完全陌生的街道，江妄声没有一点儿想回家的心思。
他又坐了辆县城里的小客车，拉到终点下车后，他又到处走着，散步般的，把自己送到了人烟罕至的小路上。
一路上他都恍着神，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却又感觉什么都过了脑子，直到跌进水里，耳朵、鼻腔进了水，他才回过神挣扎起来。
江听听完，一阵无言，这人是对外界没有一点儿认知，就偷跑出来到处野的家猫吗？
“这……是你的兴趣爱好？”
“不是。”
“冒昧了。”
待面包在胃里消化得差不多后，江妄声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挪向了江听手里的烤肉，不过他被人救了，又在救命恩人这里蹭毯子、蹭水，他一时半会儿还不好开这个口。
但只是一眼，江听就自主的把烤肉送过来了，“吃吧，一会儿还有汤饭。”
女人高昂的声音显出一番别有风味的温柔，江妄声踟蹰了会儿，还是放心地接了过来，上一次吃烤肉还是在他初中的时候了，省下早餐和车费钱，跟着同学奔向街边的摊贩，然后往后十几年，再没接触过一次。
牙尖刺入嫩软的肉里，舌尖舔舐过香料，不同于以前吃过的味道，如今到嘴里的烤肉，江妄声只觉出不健康的口味。
用过餐后，江听给了他一个睡袋：“我今晚会和队里的女骑一块儿睡，你就睡我的睡袋吧。”
江妄声没住过帐篷，更没接触过睡袋，对一切都很新奇，一边好奇地拉开睡袋拉链，一边随意地点头。
江听掀开布料往外走，走出一步，她又弯下腰来，对里面的人说：“明天早上我会来叫醒你，然后把你送到县城的车站去，你还有坐车的钱吧？”
车站？江妄声幡然醒悟，他并不是这个机车队伍的一员。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并不想回家，对视间，气氛逐渐回到他刚被救上岸时的沉默。
尴尬的还是他。
帐篷门口，江听依旧弯着腰，耐心地等待着，半晌过去，提灯照耀出的人影微微点头。
“晚安。”她轻笑出声，布料放下，江听小步离开了。
徒留江妄声在原地，呆坐了许久。
江听选的这处位置，在队伍里临近角落，靠近河边，水流潺潺，虫声鸣鸣，即便能听到外面唱歌、闲聊的人声，也不会太过嘈杂，她大概是个喜欢安静却又讨厌死寂的人。
人声和虫鸣形成了天然的助眠白噪音。
江妄声却浑然没有睡意。这是他第一次独自远离熟悉的地方，到一个偏僻的山区散步。
车费花了不少钱，这场散步的代价有点大。
江妄声心里却是久违的惬意，不用过多考虑，走一步看一步的感觉，很容易使人上瘾，只是短短的一天，他便对这座山、山里的人着迷起来。
因为你我都不认识，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去想。
尽管到目前为止，他真正交谈起来的，只有江听，倘若刚才的一问一答，算得上交谈的话。
他只顾听江听说话了。
车队的人都很友善，在江听带他上岸后，一位年长的大妈很快就拿着毛巾，给他咋咋乎乎地擦起头发来，周围的男人虽然笑着，却还是在问他，要不要抽根烟压压惊。
明明他们并不认识，询问间仿佛交友好多年。
车队津津乐道的冼山，他只是到了山脚，还未涉足，便满心的不舍。
江妄声闭上眼，虫鸣悦耳，很难入睡，可惜他明天就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