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俞信要关掉一部分河边的铺子,另作他用。消息一出,西河整条街靠近河岸的铺子商户人心惶惶……

    小六对这事很是关注。毕竟回春堂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还打算再继续生活下去,他也很喜欢这条街上的老邻居,不想有大的变故发生。

    闻月听他风风火火地讲完毫无波动,一点也不担心会被人收走居所。她拿到的是房契又不是租赁,俞信就是把整条街都关了也关不到她头上……

    “你不记得当年我连同宅子还有回春堂的这片荒地,一并买下来了吗?”女子随手关上房门,半觑着眼淡声问站在她面前的小六。

    “记得记得。”小六一边心虚地憨憨笑,一边挠了挠头,“我这不是跟街坊邻居一块着急,不留神给激动忘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闻月,这才发现对方似乎要外出,“出去啊?”

    “嗯,有些挂心的地方我要去确认确认。”

    ……

    她放心不下前天晚上相柳的样子,打算离开清水镇去辰荣军的总驻扎地看看义父的近况,身体是否安好康健。

    闻月隐蔽行踪来到了大本营,一名在外驻守的士兵突然昏倒在了眼前。她震惊的想要立刻现身查看对方究竟状况如何,最好把一把脉…… 眨眼间,被不知从何处来的相柳给拉走。

    “干什么?我还不知道那个倒下的士兵怎么样了。”相柳的营帐中,闻月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关切询问:“你这种反应,外面不是第一个对吧?营中军医怎么说?”

    相柳却不看她,转身走向案旁,坐下。

    她跟过去,蹙眉追问:“发生了什么?和你上次去找我有关吗?”倏地想到了什么,“涂山璟…涂山氏?”

    “涂山氏和我们之间的生意持续了几百年……”闻月挤在相柳身边,紧紧盯着他,“是有人从中作梗?我们缺了什么?”

    “怎么会突然就晕倒了呢?生病了吗?还是…军中混入了内奸,有人故意而为!”

    “你别疑神疑鬼了。”相柳抬手,本是落在闻月头顶的手终是屈指敲了下对方额头。

    小玉还是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军营是大军师相柳的主场,就算她是洪江的女儿也并不见得比这家伙威望重…… 军中最要求军纪严明、上行下效,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便是无法知晓。

    士兵晕倒一事,在闻月这里成为了不了了之的疑云……

    后来,她在暗处瞧了一会儿没有负伤,康健无虞,依然说话声音洪亮有力的义父,随后悄然离开了前者从不希望她来的…大本营。

    ……

    闻月在市集买冰食时,偶然看到了一道似乎有些眼熟的身影……

    她途径位于西河街街头的酒铺时,将冰食分了两份给在门口的轩,对方笑着接过倒也没跟她客气。

    男人招呼闻月坐下,被她推脱…应该是直言拒绝了:“再不走,只怕等回去这冰食就要变温粥了。下次再坐吧,轩老板。”

    轩笑了笑,温和地说了声“好。”

    她颔首道别时,对方关照道:“过几天我让人去买些冰来,到时,请你一块饮冰米酒。”

    “好说好说。”……

    闻月带着仍散发沁人凉意的冰食回了医馆,将手里东西分给院子里的众人后,她望着对她露出笑意的琼明,终于想起了那头戴幕篱的眼熟身影究竟像谁。

    是静夜。

    是清丽雅致,聪慧心细的静夜。

    是名誉满大荒的青丘公子涂山璟,他的婢女亦是得力手下,静夜。

    她不是应该在青丘,打理涂山璟留下的那些生意?怎么会出现在这群山连绵、地势险恶的清水镇?

    小六曾说,清水镇来了大人物,精巧非凡的马车和神秘女子,俞信都要毕恭毕敬……

    笑她从前怎么说也是在这镇上住了十多年,却从来没有发现,那个手握西河街所有铺面,被小六暗地里叫做‘清水镇半个君王’的珠宝铺子老板俞信,竟可能会是涂山家的人。

    闻月瞧着坐在她边上的琼明暗自叹息,他所执着的眼下,终将不复存在。甚至,不需她多做什么……

    这般想着,她似有些替人慨叹不忍地闭上了双眼。

    ……

    小六左思右想,抓耳挠腮,哪哪都不得劲,他还是想去打听打听清楚——那所谓的河岸边的铺子里到底包不包括他们回春堂,重点的是,还包括哪些老邻居的铺子……

    这厢,小六要和街坊们一起去俞府跟门房打听情况,说不好还要一起进府去面见俞老板,同他讲讲好话求求情。

    轩那边正巧派了老桑来请闻月去酒铺下棋饮酒。

    前几天对方关照的冰米酒,竟是真的还记在心上…… 她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果然是轩,向来面面周到,恰好她也无意同小六他们一起去俞府凑热闹。

    闻月看着琼明,面色平淡,语气却有几分让人难辨其意:“你想,和小六他们一起去吗?还是留在回春堂?”

    琼明则表示要与她一块去酒铺……

    ……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造化弄人,叫人始料不及,任你如何无用挣扎,最后总会殊途同归……

    夏日的白天,大家都怕热,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可就是这样,他们还是在轩老板酒铺外的西河街街头,撞上了头戴幕篱,不知为何出现在街口的静夜——

    “站住!”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二人身旁传来。

    闻月从善如流地停住了要继续往酒铺去的脚步,她没有回头,视线和正疑惑这场面的轩交汇,心中轻轻感慨:静夜果然一直都…眼神极好。

    琼明却没有站住,还继续往前走,那女子扯下幕篱急跑了几步,扑过来抱住琼明双腿,泪如雨下,“少主…少主。”

    男人站得笔直僵硬,不肯回头,静夜哭倒在他脚下,“都说少主死了…可我们都不信!十年了!十年了…… 天可怜见,竟让奴婢寻到了您!”

    让个姑娘当街哭成这般模样,多少不大好看…… 她轻叹。

    “姑娘。”闻月俯身扶起哭得声泪俱下好不凄惨的静夜,随手将琼明的箬笠戴在了她的头上,阻挡着街边形形色色的目光,而后才温声道:“若不嫌弃,与我们一块进去酒铺再聊可好?姑娘放心,这位公子不会跑的。”

    静夜心思活络的瞧着眼前自家公子和那陌生小姐,敏锐的没有再多言。似乎察觉到什么的她,低头擦拭干净面上泪水,快速利落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裙,接着跟随二人走进酒铺……

    闻月向轩借了在后院的空房间,给这主仆俩详谈…… 琼明却紧紧地抿着唇,不见动。

    “我和轩老板在这喝酒等你。”她坐在前堂的空桌上,仰头对看着自己的琼明说。因着午后暑气,酒铺里现下没有旁的酒客,“还是,你想就在这里聊?”

    男人脸色微沉,手指死死攥紧泛出青白,过了好一会儿,终是转身走向后院……

    ……

    目送老桑紧追着琼明和对方身后的静夜,直言他来带路…… 女子回头就看见坐在对面的轩一脸好奇,却欲盖弥彰地假装浑不在意。

    闻月故意装糊涂,淡声疑问:“不是说请我喝酒?”

    “喝!”轩爽快应着,但是,“酒在后院酒窖。”这儿是卖酒的铺子当然有酒,可他要请闻月喝的,却不在二人此时待的前堂。

    她横了对面一眼,没再说话。屋外愈发急促的蝉鸣似乎在预示着,像是有什么冥冥中被推着走向了某个结点……

    外面骤然落下一阵急雨。突如其来的雨意来势汹汹地砸向地面,很快就被炎热的天气蒸发消褪…… 此时心中不断翻腾的情绪,令女子有些惊异,她瞥见老桑狼狈地跑回来。

    “这雨下得也太猝不及防了,淋我一身。”他一边抖落身上雨水,一边小声抱怨。

    轩瞧了瞧他,“正好,你去酒窖将酒拿来。”

    老桑一言难尽地望向他家主子,‘不是,我这刚冒雨……’

    “快去啊。”轩面露疑惑地看着老桑,催促道。

    ……

    又一次回到前堂的老桑,带着轩摸不着头脑对方是从何而来的气性,闷头给两人摆酒……

    闻月瞄了一眼站在男人身后的老桑,随后似笑非笑地目视着轩,“很好奇?”

    听懂对方在说什么的人,喝酒不语。

    “看不出来?”她又问轩,顺便招呼老桑坐下,这才悠悠道:“无非是,机缘巧合他被小六所救,我见色起意于是近水楼台…… 现在人家里找来了。”

    喝酒的轩被这话呛住,咳了几声,“你觉得我会信?”

    迷迷糊糊不懂他们在聊什么的老桑,眼睛眨巴眨巴地来回看这两人。

    “爱信不信。”闻月很是光棍地摊手。

    她饮了口酒,称赞了一番轩果然从不让人失望的酿酒好手艺,然后轻笑着说:“我满足了你的一个困惑,你也来满足满足我的吧。”

    女子单手托腮,眼底透出动人光彩,“轩老板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待在清水镇?”

    “你想知道?”轩笑了笑。

    “想啊!”

    男人举着酒杯,凝望她,“我说了,你会信吗?”

    “虽然你不信我,但你若说了,我会信。”闻月拿起酒杯,与他轻碰后一饮而尽。

    “为何?”

    “为什么不信?”她反问。

    轩垂下双眼,又笑了笑,“我的酿酒技艺是和师父学的。有一次师父难得地喝醉了,他给我讲了一个他年少时的故事。他说那时他还不是家族的族长,他以普通人的身份去大荒游历,在一个小镇子上打铁为生,家长里短地生活着。有一日,一个少年找他打铁,哄着他干活,承诺的美酒却原来是最劣的酒,从此他就结识了一生中唯一的朋友。我牢牢记住了这个故事,小时候常常想着将来我也要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也许,我也能碰到一个倾心相交的朋友。”

    轩讲完,抬眸看着闻月,“你相信我的话吗?”

    “相信!”

    她为自己倒上酒,也给轩添了一些,“虽不知你的朋友找得如何了,但我诚心的祝你,一定会遇到倾心相交的朋友。即便,不是在清水镇。”

    男人闻言不禁失笑,“正常不是应该说,‘我就是你的朋友’之类的吗?”

    闻月撑着头,也轻笑,“做我的朋友,可不是什么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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