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琼明说了什么稳住静夜,在离开酒铺后,对方便行礼告别,没跟着一起去回春堂……

    他们,一同注视着静夜的身影消失在街口——

    “你信吗?”她抬眸凝望对方,“我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发现了你。”

    琼明犹疑了一瞬,缓慢地点了下头,开口却说:“我不会离开这里。”

    闻月见状笑了起来,“看来,你并不信这只是巧合。”

    “我不会离开。”他又说了一遍,语气郑重地像是在立誓。

    “你躲不开的。”她说着,抬步往回医馆的方向走去,“静夜既然找到了你,就势必要将你带回去才会罢休。”

    闻月停住,转身看向固执地站在原地的男人,温声慢语:“你能如何?离开清水镇?”

    可这话却犹如利箭…… 琼明脸色发白,不吭声。

    “静夜这会儿,定然是回去差人送信给你奶奶,告知她找到了你。你又能离开清水镇跑去哪呢?”她过去拉着整个人完全暴露在日光之下,没再用箬笠挡脸的涂山家二公子,再次往原先的方向走,“青丘那边既知晓你还活着…… 你明白的,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阿璟。”

    做再多挣扎,最后终还是要回去的。他这样的聪明人,却总是执着于徒劳之事……

    如此冥顽不灵的涂山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当初,或许是真的做错了…… 也许那时她应该拒绝,将涂山篌的险恶之心摊开在涂山璟面前让他自己决定才是最好的;或者她的好奇心不要那么重,当年他们互相没遇见、不相识才是最好的…… 可行差踏错,如今一切成为了拆解不能的乱麻。事已至此,无法倒流时光。

    ……

    她回到医馆,望见坐在檐下垂头丧气的小六。对方看到她,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回来了。”连尾音,都因为沮丧而落得好低。

    闻月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定神想了想然后道:“若你实在舍不得老邻居,不如和琼明商说商说,凭这些年的交情,这点小事他不会拒绝的。”

    小六看着她,一脸的茫然不解。她却望着琼明…… 男人凝视闻月,抿着唇,半晌不说话。

    傍晚的微风拂过院中,此时太阳还没有下山,蝉鸣声却开始减弱,琼明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微哑,“好。”

    “什么?”觉察气氛不对,许久没敢说话的小六此时发出疑问。

    “琼明的家里人来寻他了,那人在俞老板面前应该能说得上话。”闻月简单阐明前情。

    “真的吗?太好了!”小六真心的为左邻右舍的铺子安危有救了而高兴。

    “静夜,应该有告诉你她如今住哪吧?”她问男人。

    “那琼明是要回去了吗?”这才反应过来闻月到底说了什么的小六,随后又问:“静夜是谁?”

    闻月似笑非笑地瞧着小六,饶有兴致地解惑:“就是之前你想见的貌美婢女。”

    “什么什么?”小六来了精神,“叫静夜吗?就一个?好看吗?”他围着闻月小声嘀咕:“不应该啊,大家族一般不都是配两个婢女吗?还有一个对吧?叫什么?叫什么?”

    “静夜幽兰香。另一个叫兰香。”

    “望舒。”琼明沉声叫着这个许久都没人唤过的名字。

    小六一下噤声。

    闻月却笑了起来,她随意扫视了一圈院子,神色平淡地说:“真是,好久没听到有人提起这个丢脸的名字了。”

    ……

    小六拉着二人走出医馆,绕过屋子,走到河边。

    “这儿安静,有什么话好好说嘛,不要上火,也别急眼。”他做起了和事佬。

    “和静夜回去吧。”闻月背对琼明,望着河面,“方才在酒铺门口那一出,轩必定起了疑心,一定会派人去查你的来历。虽不知他到底所属哪个世家,亦或王权……”晚风吹皱河面,她说:“可万一他与涂山篌交好,此时便是阻拦你回去夺权的最好时机。在清水镇,除掉你很容易。”

    她瞥见身旁卒然得知他人秘辛,表情都不对劲了的小六,“怕什么,他又不能当着我的面杀你灭口,这家伙弱得很,打不过我。况且,这个蠢货才不会杀人,他只会像个傻子一样等别人上门杀他。”这后一句充满嘲讽,不知是对琼明,还是对谁……

    知晓口是心非的闻月是在担忧他的琼明,此时露出笑意,眉目含情,温柔地说:“他不会。”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女子转身盯着他。

    “你曾说过,世家之中与你最为交好的,是赤水丰隆和离戎昶。”闻月蹙眉,“轩不认识你,你却笃定他不会害你。他是谁?”

    “我说的是,他不会与涂山篌交好。”男人依然没有直言轩的身份。

    正值晚照,残阳余晖铺洒,河水被染得通红犹如火烧,岸边的灌木丛里,夏虫发出微弱而嘈杂的鸣声……

    闻月的脸上忽然蒙上一层涂山璟看不明,却令他莫名心慌的倦怠,“阿璟,你还不明白吗?”她垂下眼睑,眉眼间顷刻染上颓败,“谁都无法一厢情愿的保护谁。就像过去那个愚蠢的我,无法从涂山篌手底下保住你,你也不能真的就让我一无所知,便认为是在保护…… 你不能,我亦不行。”

    “我不是……”他上前,神色急切地想要解释,可能解释什么呢?不是想保护?还是,不是不愿告知轩的身份?

    小六早已偷偷跑走,这种时刻就要变怨偶的场面,真的不合适继续待在一旁,不合适……

    闻月语气微涩:“我们都在做自以为为对方好的事,这太傲慢了,你和我。”

    她抬眼注视着涂山璟,言语中充斥着困惑与自嘲:“你为什么可以,轻易的原谅我呢?看着眼前这个行事荒唐,情感扭曲的女人,你难道不觉得……”

    “够了!”他不愿听闻月再说,打断了她的话,将人揽进怀中。

    涂山璟用手臂紧紧地圈住怀中人,眼中弥漫一层哀色,“如果你是准备用贬低、自轻,来让我心痛…… 你成功了,望舒。”

    ……

    “不是很喜欢清水镇上那间小医馆吗?怎么回来了?”相柳斜倚在花树下,双手抱臂靠着身后树干。

    搬了张椅子窝在院中树荫下发呆的洪音抬眼看了看对方,又继续眯着眼睛在葱茏绿叶的遮蔽中感受微风轻拂……

    清凉的微风被阻挡。她仿佛抓瞎一般伸手抓了抓,果不其然——小玉站到身旁挡住了风的吹来。她把那人往旁边推了推,结果没推动。

    “干嘛?”洪音抬眼望他,“你最近不忙了?又能分出时间给我了?”

    相柳莫名被这话取悦,唇角上翘,但还是:“最近不行。过段时间吧。”

    对方那恍若冰雪在眼前消融的笑意,让她收敛起自己幼稚任性的迁怒,幽幽道:“军中操练,处理军务,夜行暗杀,扮演防风邶,还要抽空应付我…… 小玉,你不该是九头蛇,应该去苦修分身术,傀儡术。”

    站着的小玉看坐在椅子上的她是俯视,此时好似在用眼神说:‘讲得都是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洪音撇撇嘴,拽着这人衣衫要他挤进椅子里和她一起坐……

    “又什么毛病?”相柳嘴上不留情,却还是在骂完后轻咳一声,然后半推半就地坐下。

    她搬出来的这把扶手椅不算太宽,但坐她和小玉两个人还是够的。洪音靠着椅背闭上眼,放任自己又一次置身风中……

    相柳瞧着对方腰间挂着的鱼纹玉佩,淡淡道:“许久不见你去找江河湖海了。”

    “什么?”闭着眼睛的洪音没听清小玉说了什么,她在自得其乐地聆听风拂过庭院的声音,从最近的花树枝叶到檐下铜灯门窗……

    “以前你总要溜出去找江水河流,或是大海。如今却很久不去寻了。”他的语气里有不易被察觉的点点怀念和怅然。

    二人头顶上方的一片树叶忽而打着旋儿落下来,洪音睁开双眼却不看他,“找了快五百年,还是一点踪迹都没有。或许真的被灭族了…… 可我总忍不住怀抱侥幸地猜想,他们也许像我一样,幸存了下来,隐姓埋名的生活在大荒的某处。没有找到,不代表他们就如我族中境遇一般……”

    “世人总喜欢说些掩耳盗铃的谎话,自欺欺人,求个虚假的心安…… 其实,妖也不例外。”她注意到了小玉的视线,歪着脑袋,同他眨眨眼,“如此看来所谓人族、神族与妖,也无甚分别。”

    他与洪音目光交汇,后者乌黑的瞳仁清晰倒映着他,就好像她的世界只有他,全身心注目,只在他身边才得以存活…… 相柳心头一跳,又微微咳嗽了一声,刚想开口说些别的……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洪音蓦地问。

    相柳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她,“什么?”他的心中暗想对方又要搞什么鬼……

    “如果,如果有一个人和你说,因为无法恨,所以只能继续爱…… 你会怎么想?小玉。”

    相柳冷哼一声,面色如水,“又是涂山璟?”

    “在你看来,你觉得涂山璟在想什么?”女子娥眉轻蹙,眼巴巴地盼他为己解惑:“他说对我从来没有过怨恨,所以不会有原谅。”

    “他凭什么讲原谅?”相柳闻言,嗤之以鼻地冷笑,“若不是你,涂山家的老二说不准早就死在了西炎城里。”

    她的眼睛依旧专注地望着他,可相柳有些不高兴。他不喜欢洪音在看着他的时候,嘴里却在谈论别的男人。那个男人甚至可以,坦然直白地说爱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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