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暻从扶手上跳下,环顾起整个房间。看着很简单朴素,没有过多的装饰,符合一个年轻的独居男性的生活环境,她逐渐确信这是江忆枫的家。

    端坐在椅子上的江忆枫合上书,拿起手机有的没的翻翻朋友圈,好巧不巧的是,他再次划到了那个动态,思前想后,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犹豫。

    “这个人,”他举起手机放在她面前,“你认识吗。”许暻偏头,手机里的是之前和顾寻他们登顶时拍的合照,不过江忆枫放大了图片,屏幕里只显示到徐钦一个人。

    她一愣,正想问他是怎么有这张照片的,转念一想随即又觉得很合理,他们好像是舍友来着?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不说也没关系。”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收回手机继续刷了起来。

    “啊……”看到这个人,许暻突然没由来地想抱怨两句,“他是我朋友的朋友,自助游时候一个队里的,不算太熟。”

    “哦?”他挑了一下眉,“那你朋友人脉还挺广。”

    其实并不难猜,就顾寻这德行,无非是在通知书送达前把这个城市各个大学的学长都加了一遍,徐钦正好是其中一个而已。许暻这么想着,却没有真的把这些想法说出来。

    她干笑两声表示赞同。

    这时,暗处的角落里发出一阵窸窣声,许暻低头看去,慢慢地,阴影中走出一小团,是一只猫。

    一只英短。

    她缓缓蹲下,尽量小动作地伸出手,附上它的背,见它没什么应激反应,许暻放心地捏了捏它软乎乎的脑袋,小猫立即满意地蹭上她的手,十分享受。

    “你家猫看起来不是很怕生。”

    在许暻小的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狸花猫,但是因为沈女士对猫毛过敏,再加上过敏性鼻炎,实在无法让小猫在家有个安身之处,最后无可奈何只好送人了。

    江忆枫不紧不慢地嘬了口咖啡,“哦 ,别管它,这家伙就是个老色猫,只对女孩子亲热,不然你现在至少已经是身负重伤的级别了。”他一副经验老道的表情。

    许暻乐呵呵的,搓着它的双颊,小猫摇起了尾巴,“它叫什么名字?”

    “猫哥。”

    “什么?”

    “我叫他猫哥。”

    她乐了,“还有你叫别人哥的时候?”

    江忆枫咂嘴,“你是不是觉得它还挺乖的,伪装,全是伪装。难伺候得不行,跟小祖宗似的,叫哥真的太给面子了。”

    “你上学的时候,能带在身边吗。”

    “当然不能。”

    “那平时家里就一只喵,你又住宿,它怎么办。”

    “啊,”江忆枫发现她还挺仔细,“我不在的时候,会把它送到我妈那,放假了再接回来。”他无奈地扯扯嘴角,“小东西可受我妈待见了,至少比我受待见。”

    诶。

    许暻想到些什么,“我有个问题,话说你都住宿了,为什么还要在这边买房呢。”

    江忆疯沉默一阵,突然笑了,看着她,“因为不想住的时候就可以随时回来住啊。”

    许暻没品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感叹,“这么自由啊,我们以前高中查寝每晚都是要打指纹的,”

    她又想到什么搞笑的黑历史,不由得勾了一下嘴角,“高一的时候和舍友翻墙偷溜出去还被年级主任抓了。”

    “呵呵,”江忆枫貌似觉得很新奇,“想不到你看着挺乖的,还干过这种事。”

    她摆摆手,“你要是有个这样天天闯祸的呆瓜舍友的话,不干也不行了。”

    许暻一脸“都是她怂恿我”的表情。

    “舍友啊……”江忆枫好像陷入了思考。

    好吧不管那么多了,她继续问,“姑且你也算是我的学长,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见没了下文,江忆枫追问。

    仿佛是怯于开口,她先抓了抓脑袋,又突然正襟危坐,“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呢?”

    “我?”江忆枫指了指自己,一下神气了很多,双眼都大放异彩,“我是学金融的,保险学。”

    “哈?那岂不是卖保险的。”她就字面意思理解了。

    “你懂什么,”江忆枫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商业性保险业务营销,经营管理,社会保险基金运作,都属于它的范畴。”

    “这,那还不是卖保险的吗。”许暻故意说。

    江忆枫扶额,干脆放弃解释了,“算了,年少无知,可以理解,到了大学这些你自己会慢慢消化的。”

    “这么说,你们大学里的知识听上去很深奥呀,”她看着很天真。

    “当然啦,许小暻同学,”江忆枫欠身看着和猫哥蹲在一起的许暻,“比你高中学的难一百倍,所以说啊,还不快赶紧预习起来,好快速和大学接轨。”

    许暻挺直腰板,仿佛回到高中的学生大会上,当时这些领导也是这么说的。

    早点预习起来,好和高中接轨……

    学习这个东西啊,真是一辈子都伴随在左右,比任何事物任何人,都要永恒。

    “说到专业,”江忆枫打断了她那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思绪,“你们应该已经填好志愿了吧,你选的什么?”

    “社会学。”许暻耸耸肩。

    “哟呵,”她分明看到江忆枫眼前一亮,“C大的法学系很出名,你选了个好专业,看来考得相当不错呀。”

    许暻知道装×的机会来了,瞬间一副拽得不行的模样,“那是必然,低调低调。”

    “至于社会学嘛,”他对这显而易见的装×行为视而不见,却真的开始给她仔细分析起来,“还可以哦,这专业主打的就是接触和了解社会,我看你不怎么擅长社交的样子,说不定是一场正中下怀的锻炼呢。”

    你怎么看出来我是社恐的,许暻暗自吃瘪。

    “所言极是,”说罢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总之,好好学就是了,大学里可自由支配的时间比高中宽裕得多,到时候就靠你自己了。”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你的话听着这么耳熟。

    许暻有些想笑,江忆枫看上去很认真,和平时损人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忽然发现,在他左侧细长的柳叶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给这张不算平凡的脸上平添了一丝禁欲感。她第一次细致地观摩起面前的这个人,逐渐分神开他嘴里还在滔滔不绝的分析了。那全神贯注的脸庞,显然更加引人注目。

    江忆枫看着她呆滞的目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啦,你是不是困了?”

    “呃,嗯?”许暻总算回魂了,她在心里给自己抽了一个嘴巴。天哪许暻,他真的有在好用心地给你铺路,而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犯花痴?她都开始有些自恼了。

    “困了就去睡吧,”他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家?”

    ……其实总共也没几步路。

    许暻挡住脸,一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她害怕再和他多呆一秒就会有什么奇怪的想法,赶紧拒绝。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

    许暻起身,想了想,又蹲下捏了一把猫哥。大概是意识到她要走了,小猫儿依依不舍地在她的脚踝处来回徘徊,结果被江忆枫一把揪住放到了腿上。

    “走了,”她说着离开。

    出了最后一道门,许暻飞奔回自己家,又立即进门关上。她一下子跪坐在玄关处,紧紧捂住嘴。

    怎么回事,刚才的心跳也太快了,这算是几个意思。

    现在家里只剩下她一个,没有人来打搅她的思绪,她在原地环住腿,将脸埋进双膝,就这么停坐了很久。

    太要命了……

    最后她终于捱不住困意,昏昏沉沉地摸回房间,爬上床就睡着了。

    许暻走后,江忆枫对着门发了会儿呆,他抚着腿上的猫咪,直到它已经打起了餍足的呼噜,才如梦初醒般。

    他捏了捏它柔软的肉垫,自言自语道,“看来今天真的没睡醒,从下车开始就一直迷迷糊糊的。”

    嘴上是这么说,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都是,在车上许暻朦胧的睡脸,她半阖的双眸蒙着一层薄雾,好似氤氲着雾气树林里迷失了方向的小鹿……刚才她一脸好奇的模样……还有走前,那泛红的双颊。

    江忆枫疲惫地阖眼倒向床,但是一躺上去,床单上还残存着她留下的余香。

    他一瞬间醒了。

    马上坐起,他大步走向浴室,打开喷头就是一顿猛冲,直到确定自己彻底清醒过来了,才悻悻地放下花洒。

    他甩掉湿塌塌的衣服,随手抓过一条浴巾,裹紧下半身后毅然走向了客厅。

    这一晚注定是要在沙发上度过了。

    许暻在疲惫中醒来,拿起手机看了看,又是熟悉的下午两点半,她无力地伸了个懒腰,突然接到一通电话。

    “喂…”

    “才醒呢,”许言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顿了顿,“你现在是一个人?”

    “不然呢?”许暻匪夷所思。

    “哦,现在家里就剩你了,我在想,”他说,“你的一日三餐该怎么解决。”

    “爸妈回不来吗,”她打了个哈欠,“他们也十天半个月没回来了,不会又去接什么生意了吧。”

    完蛋,忘了这茬了。许言生骤然回忆起那已经不知要追溯到什么上古时期的消息。因为他的疏忽,好像真的就忘记告诉许暻了。

    “呃,”他心虚道,“妈妈之前通知我了,他们俩接下来一个月都要出差,回不来了。”

    许暻猛然惊醒,“许言生,这你都能忘了告诉我?”兄妹俩这不靠谱的性格如出一辙。

    好吧好吧,反正也习惯了,他们总是一声不响就出差,没什么好意外的。许暻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

    听筒里许言生辩解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哎呀,我真的忘了,我现在立马负荆请罪。”

    许暻不知道许言生现在是否可能已经飞到了大洋的彼岸。

    “电子负荆请罪?”

    许言生一时找不到措辞,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不在家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实在不行,找江忆枫学学做菜,至少别饿着自己。”

    想一出是一出,许暻撇撇嘴,“知道了,你玩你的去吧。”

    过了几天,许暻也熬不住了,连续吃的外卖现在看一眼就反胃。她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挪着步子移到江忆枫的家门口,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他打开门时,引入眼帘的就是一副,低着头的可怜鬼的家伙堵在门口的景象。

    “你,怎么了?”他愣了一下。

    “那个,”许暻尴尬地抓抓脸,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可以教我做饭吗。”

    啊?这兄妹俩怎么回事,一个个的,江忆枫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和乐融融的感人故事。

    “别多想,”许暻打断他的神游,声调突然抬高,“我快饿死了,混蛋老哥又不在家,还能怎么办呢。”

    原来如此,是饿了啊。他立即侧身让开,“那进来吧,我刚才烤了小蛋糕。”

    许暻感激涕零。

    她轻手轻脚踏进,顺便脱了鞋,江忆枫打开鞋柜扔出一双拖鞋,“将就下吧,踩在地上容易着凉。”

    她探头探脑地四下里看了看,整个房子给人一种很明亮的感觉,虽说都是坐北朝南,但许暻明显感觉这里比自家生机得多。

    猫哥摇着尾巴从江忆枫身后溜过来,前爪刚趴上许暻的膝盖,就被江忆枫呵斥一声,小猫立即跳起来,蜷缩在一边。

    “它就这样,不要见怪,”江忆枫蹲下把它拎起,转身走向卧室丢了进去,然后关上门。

    “它不饿吗,”许暻歪着脑袋。

    “这家伙早就吃饱了,”江忆枫努努嘴,“刚才厨房差点被它掀翻天,好不容易才安顿好,这会儿应该又在呼呼大睡了。”

    许暻没忍住乐了。他看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江忆枫从烤箱端出了看上去就很松软的纸杯蛋糕,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前。他将碟子向她面前一推,许暻拈起一块小小咬了口。

    真的……很好吃。

    “怎么样?”江忆枫小心地问。

    许暻嘿嘿一笑,“学长,你教我做饭吧,怎么样?”

    江忆枫呆住一秒后笑了,看来非常成功,“好的呢。”他单手扶着脑袋,“你想学什么?”

    她思考,“有没有什么基础些的?”

    “基础,从哪步开始?”

    “从…开煤气灶开始。”许暻说完自己都觉得虚,江忆枫也一怔。

    看来是从来都没下过厨的大小姐啊。他叹了口气,“那可是有的学了,来吧,先从你说的开始。”他对着厨房晃了晃脑袋。

    许暻起身跟着他走过去,江忆枫现身说法,先给她示范了一遍,按下,旋转,打火,松手,一气呵成,“换你来。”

    她犹豫着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旋转开关,仿佛面前的不是煤气灶,而是一颗随时准备爆炸的手榴弹。她欲哭无泪,要在游戏里,她确实是无所畏惧直接莽的,但在现实里,连开个煤气灶都要她半条命。

    你怎么这么怂啊!许暻。

    见她迟迟不动,江忆枫眼珠一转,抓住她的手就按上开关。许暻被吓得一个激灵,疯狂想挣开,但是力量实在悬殊。

    救命啊,谋杀!

    她只敢从半睁的双眼里偷看手上的动作,只见他压着自己的手,从容地按下,旋转,火焰的温度一下子上来了,围在他们紧贴着的手的四周,暖洋洋的。

    许暻提着的心骤然放下,江忆枫也放开手,她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这不就好了嘛,很简单的。”江忆枫叉着腰,俨然一副老师的模样。似乎是为了掩饰他还在起伏着的胸口,呼吸有些不易察觉的紊乱。

    许暻嘟嘴,“质的飞跃,”她又突然充满希望地握拳,“早晚得让许言生那家伙见识一下我的实力。”

    呵呵,那倒是还早着呢。江忆枫发觉,这兄妹俩确实挺像,尤其在性格这方面。

    见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许暻挥挥手,“你觉得怎么样?”

    “哦,”他回过神,敛了一个极致温柔的笑,“慢慢来吧。”

    “那么下一步,我们学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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