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半夜三更。
某个百无聊赖的帅哥连续在ps5刷了三个小时的游戏后，四脚朝天狰狞地挂在电竞椅上，抓着手柄的那条胳膊也无力地搭在一旁。
这是无聊得要长蘑菇了。
啊啊啊啊啊。
许暻还以原来的姿势仰倒着，她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翻看，想找找哪怕一点点能打发时间的事，突然一个名字映入眼帘。
江忆枫收到消息时正在整理着文学资料。
“好无聊，陪我聊天。”霸道得不容反抗。
他好整以暇地收好资料，单手打了几个字。“无聊？出去嗨皮啊。”
“我一个人去哪嗨皮？”许暻思考一番，脑海中才浮现了一秒顾寻的身影，立马就被叉了出去。
沉默良久，对面才发来消息，“想去哪儿，也许我可以陪你？”这次他忽然没有用“哥们”互称。
“你有时间吗？”
“忙的话就不会问你了。”
许暻的心思突然就开始神游了。从假期到现在她属于是想干的全干一遍了，再加上不久前的四人行，仔细想想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玩的。
“要不要，看个电影？”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件还没有做过的事，似乎是这两个字很难启齿，她问得很小心。
“看电影不无聊了？”
“去不去，最近才上的电影。”许暻丢掉了奇怪的情感，一边回复一边分屏刷着影评。
“行吧，作为善良学长的我就勉为其难…”
她在读这行字的时候就读到了这里，他的下一条回复很快送达。
“那现在走吗？”她看了一眼，现在是晚上九点整。
“不是不行，但最好能在凌晨之前赶回家。”
“有点困难吧，”他想了一下，“不过你不和你哥说一下吗。”
许暻突然发现他还挺周全，竟然连哥哥也在考虑范围内。
她闲庭散步般溜达到许言生的房间，意外的是并没有发现他，许暻撇撇嘴，这个不靠谱的老哥，绝对又去哪里浪了。
“我哥不在，回头再说吧。”
“好吧，楼下等你，最好还是提前通知他一下。”
哎，这家伙竟然还怪让人安心的，怎么说，安全教育倒是做得不错。她一边想着，把自己都整乐了。
她一边乐一边把对话框切到许言生，“我出去玩儿咯，和我们的好邻居先生。”
在过了半个世纪简称十分钟那么长后，许言生终于回复了，看起来还是抽空打的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干什么去我现在在路上抽不开身等下再说”
……
许暻花了半天时间才分析出他在说什么。
干什么去，我现在在路上，抽不开身，等下再说。
拜托，这话该我问你吧！许暻无力吐槽，“看个电影而已，还有你又干嘛去了，大晚上的不呆家，不让我出去自己还跑了是吧。”
许言生说的“等下”确实是“等下”，这次回复比上次要快得多，许暻本以为许言生又会义正辞严拒绝她的外出，但也许是因为这次有了他所信任的兄弟的陪伴，相对放心了些，“嗯，准了，记得早点回家。还有你哥我我马上要去度假了，放假前和同学约了，今晚的飞机，刚想和你说来着。”
哈？没想到许言生竟然批准了，不过……
这见面才多久啊，又抛下妹妹走了。
许言生大概要庆幸，许暻没有过多地想，因为现在她只想快点赴约。
她手忙脚乱地从衣柜扯出一件宽松的衬衫，无心打扮自己，很随意就出门了。
当她溜到楼下时，江忆枫已经等候在门口，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昏暗的光只能照亮他的侧脸，在晚风的吹拂下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许暻懒洋洋地晃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江忆枫放下手机，面前突然出现她的脸，他愣了一下，随即道，“走吧。”
她跟上，看着他走到一辆车前，有些惊讶，“你，还有车？”
“当然，”他打开车门，“哥高中毕业就考了驾照。”
好家伙，除了会做饭，还有车，什么顶级人生。
“是C1吗？”她粗略地观摩着，推测车的型号。
“是。”他点点头，好像发现有什么不对，惊讶道，“不是吧，这你都懂？”
“当然，”许暻骄傲地侧倚着车身，“厉害吧。”这还得托她打了多年GTA的福，好奇心驱使她去了解这些同龄人根本不怎么关注的东西。
“必须有实力，”他给她竖了个拇指。
“反正我是不想考，”她无意间丢出一句话。
他看着她，“为什么，有私人司机吗？”
许暻嘿嘿一笑，“说不定哦。”接着依然不紧不慢地绕到另一侧坐上副驾，开启了他们的行程。
—
说是用不了多久，但到影院已经将近十点了。在售票处，江忆枫看见一个捧着爆花似乎在等人的女孩子，许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你不要一桶吗？”
……
女孩在等待，当姗姗来迟的心上人捧着花出现时，她只是温柔地微微一笑，欢声笑语的两个人挽着手走了。
啊，是恋人么……
许暻目送着他们离开，突然觉得此时的处境很尴尬，那对恋人走后，偌大的售票处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没有人说话，安静得只有球鞋与地面撞击的声音。
江忆枫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许暻，既然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个地步了，不采取点措施大概会变得很尴尬，他随即牵起她的手向前跑，“快走，要迟到了。”
许暻被他拽的一个趔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东倒西歪和他跑起来，“喂，慢一点啊！”
搞什么啊？
终于熬到放映厅，许暻接上一口气，跟着江忆枫找到座位。
入座后才发现，观众席上不过零星几人，午夜还会来看电影人真是少之又少啊。许暻感叹，这一排根本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这意味着接下来可以享受霸占整排的快乐。
影片开始后她沉浸式投入了，周围的环境根本没有多大影响。
她侧头和江忆枫小声讨论剧情走向，更多的时间在独自欣赏。只留给他一个认真的侧脸，江忆枫不及她投入，但也相当认真，虽然时不时会观察一下身边的人。
他单手撑着脑袋，侧靠在扶手上。也许是累了，许暻本来坐得端端正正，突然也向后倒来，他们的脑袋正好撞在一起，一瞬间，四目相对，两人都一怔。
“你…”江忆枫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干嘛啊，谋杀我？”他低下头小声道。
“哎哟，”许暻没比他好到哪去，抱着晕乎乎的脑袋眼冒金星。
昏暗的光交织在他们的脸庞，即使微弱到不足以看清对方的表情，但依然能感受到这滑稽而微妙的气氛在慢慢发酵。
许暻先笑场了，很小声的笑，“蓄谋已久了，怎么样。”假装摆出吓人的态势。
江忆枫也没忍住乐了，哪有谋杀还直接说出来的。
他会心一笑，看上去还有那么些……宠溺？
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装作委屈的样子，“哇呜，太可怕了，阿暻，你应该饶我一命，我加入你，”笑意爬上他的眼角，他托着下颔想了一下，又补充，“还是你更有当大哥的气质啊，我退居二线，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许暻乐得快岔气，“哈哈哈，你，演戏一套一套的，你不是选的表演专业吧。”
江忆枫边笑边说，“实不相瞒，我是话剧社的。”
“真的假的啊。”她凑近，在他肩上敲了一下。
本来还在偷摸搞小动作的二人都被这微妙的小对话戳中了笑点，于是一发不可收拾，笑声逐渐开始嚣张起来，直到后排的观众有意无意的咳嗽声传来，才稍稍收敛了些。
但想停下来没有那么容易，果然笑是具有感染力的，努力了一番，还是倚在一起笑得浑身都在发抖。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天昏地暗的影院的小角落，还有两个幼稚鬼也在上演着小话剧。
影片结束，放映厅的闪光灯遽然亮起，许暻酸涩地揉了揉眼睛。
他们一摇一摆，互相扶着走出影院。
到了外面，迎面的风拨开男人额前的几缕碎发，星空下二人面面相觑，女孩洁白的衣摆轻轻飘扬，在满夜星辰的交相辉映下，如海上的灯塔般明亮。
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干练地敛出微笑，“走吧。”
许暻呆住一阵，无言，转身移步，江忆枫默默跟上，在恰到好处的距离不疾不徐。
坐进被温暖包裹的车里，许暻打了个哈欠，只瞥了一眼车载时钟差点惊掉下巴，竟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许暻扶额，但是又瞬间释怀了。作为对向许言生承诺后的食言，忽然有那么些不想去找什么补救措施。
她想了很久，就像那一晚一样。也许，她可以放肆一次。
纪律规矩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许暻一把搭上江忆枫还没有碰到方向盘的手，他一愣，疑惑地挑了一下眉。
“要不，先别回家了？”
江忆枫被这个问句惊讶住一瞬，“你，那你想去哪？”
许暻思索了一下，突然跪坐着撑在扶手箱上，很认真地看着他，“说真的，我能去你家吗。”
这下变成江忆枫一脸茫然了，不过他很快收起微怔的表情，“为什么呀？”
“好奇。”抱着被拒绝的心理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意外之外的是，江忆枫一点点向后，靠着座椅，仿佛真的在思考，但貌似怯于直视对方。犹犹豫豫地开口吐出一句话，“其实，不是不可以。”
许暻还在低头想下一句措辞，突然听到这句话，她呆住了。
啊？你……
江忆枫缓缓伸出手，抵住她身后的窗。“不过在这之前，得保证你安全到家。”他从她背后扯出安全带，轻轻扣上。
“累了就先睡吧，路上还有一段时间。”他握上方向盘，看着有些不自然，好似全身都如弦紧绷，只用余光瞄了一眼许暻。
听到这句话许暻向后仰去，他的声音像安眠曲张开了梦境的怀抱，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看着眼前的身影一点点模糊。
—
驶入最后的一个路口，熟悉的标志性建筑映入眼帘。江忆枫平稳地停好车，不得不说，他的车技勉强可以称得上不错，至少一路上都没能把许暻吵醒。
他长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身边早已熟睡的一团，她蜷缩着依偎在座位上，头发从肩颈一侧垂落，睫毛微微颤动着。
江忆枫蹙眉，有限的空间将他们的距离拉得近在咫尺，他看着她那不知是否因温热而泛红晕的双颊，翕张的双唇浅浅开合，灼热的呼吸声萦绕在整个车内。
他深呼吸，然后猛烈地摇晃着脑袋，才从这热到令人迷离的气氛中缓过来。他动作轻柔地摇了摇许暻。
后者在漫漫长路的熟睡后似乎还没有得到餍足的睡意，一点点睁开惺忪的睡眼，扑朔的睫毛像振翅的蝶般上下恍惚。
怎么看都是半梦半醒的样子啊。
江忆枫无奈，用尽量温柔的口吻道，“到了。”许暻还在朦胧中神游，她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柔软无比，手搭在双颊揉了两下，勉强算是清醒了些，顶着半阖的眼去开车门，险些直接倒下去，江忆枫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回来。
唉。
他叹了口气，让她倚在原地，自己则从旁边车门下，绕到另一侧小心把她从车上扶下来。
刚跨下侧踏板，许暻好像被抽走筋一般，软瘫在他的肩头，左摇右摆，双腿不听使唤地乱走着。
江忆枫哭笑不得，强行扛起她半边身子，“别睡呀，马上到家了。”
兴许是“家”这个字触发了许暻的关键词，她努力撑开双眼，貌似真的清醒了一些。
“嗯……”嘟囔着。
她的双手还搭在他的肩上，两个人就这么以奇怪的形态漫步在路灯点亮的街道上，千姿百态的影子随着主人的变幻莫测的动作转着圈圈，银辉下的华尔兹舞动在只属于两个人的夜。
舞动在醉生梦死的边缘的夜。
—
她再次醒来时在一张软软的床上，身遭是陌生的环境，许暻睡眼惺忪坐起，意识模糊地环顾四周，终于在角落的写字台边找到了斜靠在椅背上，手捧着莎士比亚诗选的江忆枫，正垂眸细细研读，安静得好像时间停滞般。
许暻实在不愿打破这份祥和，特别是这个少见的，格外沉稳的江忆枫，此情此景，属实可遇不可求，或者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啊，不对不对，什么啊。
她指尖扶着脑门，正琢磨该怎么优雅而不失风度地引起他的注意，没想到后者早已发觉这个床上突然隆起的鼓包。
“醒了？”
许暻颔首，“这是哪里？”
他慢条斯理地将书合拢放好，“我家。”
竟然，真的……在他家，许暻表面镇定自若，但内心突然莫名悸动？
她无处安放的视线最终锁定在那本诗选上。江忆枫顺着她的目光，试探性地晃了晃手里的书。
许暻赤脚压上地板，径直走过去，倚坐在扶手上。
“莎士比亚？”她仔细打量后。纸张的边角打着卷，扉页也已经泛黄，朴素而整洁的注释，俨然是一本有年代的书。
她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其中的一行，尝试诵读。
If music and sweet poetry agree,As they must needs, the sister and the brother,Then must the love be great 'twixt thee and me,Because thou lovest the one, and I the other.（如果音乐和诗歌彼此可以协调，它们原是姊妹，想来应该如此，那么无疑我们就应该白头到老，因为你喜爱音乐，我又非常爱诗。）
她抿了抿嘴唇，“这是，爱情的礼赞？”
江忆枫再一次微微地震惊，“你也读这个吗？我还以为挺小众的来着……”
“猜的，也许是借阅过吧，”许暻眼珠一转，轻松道，“中英双语万岁。”
他一笑，回应的是猝不及防接续而来的下一段吟诵。
Dowland to thee is dear, whose heavenly touch Upon the lute doth ravish human sense; Spenser to me, whose deep conceit is such As, passing all conceit, needs no defence. （你热爱道兰德，他神奇的琴音使无数的人忘掉了人世悲苦；我热爱斯宾塞，他崇高的风韵，人人熟悉，用不着我为他辩护。）
江忆枫的发音很清澈，去除了美式口音多余的饱满，省掉了英式发音滥用的爆破。那是一种，折中的，温柔中夹着一丝稳重的别样风情。
好的不能再好了。
某个百无聊赖的帅哥连续在ps5刷了三个小时的游戏后，四脚朝天狰狞地挂在电竞椅上，抓着手柄的那条胳膊也无力地搭在一旁。
这是无聊得要长蘑菇了。
啊啊啊啊啊。
许暻还以原来的姿势仰倒着，她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翻看，想找找哪怕一点点能打发时间的事，突然一个名字映入眼帘。
江忆枫收到消息时正在整理着文学资料。
“好无聊，陪我聊天。”霸道得不容反抗。
他好整以暇地收好资料，单手打了几个字。“无聊？出去嗨皮啊。”
“我一个人去哪嗨皮？”许暻思考一番，脑海中才浮现了一秒顾寻的身影，立马就被叉了出去。
沉默良久，对面才发来消息，“想去哪儿，也许我可以陪你？”这次他忽然没有用“哥们”互称。
“你有时间吗？”
“忙的话就不会问你了。”
许暻的心思突然就开始神游了。从假期到现在她属于是想干的全干一遍了，再加上不久前的四人行，仔细想想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玩的。
“要不要，看个电影？”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件还没有做过的事，似乎是这两个字很难启齿，她问得很小心。
“看电影不无聊了？”
“去不去，最近才上的电影。”许暻丢掉了奇怪的情感，一边回复一边分屏刷着影评。
“行吧，作为善良学长的我就勉为其难…”
她在读这行字的时候就读到了这里，他的下一条回复很快送达。
“那现在走吗？”她看了一眼，现在是晚上九点整。
“不是不行，但最好能在凌晨之前赶回家。”
“有点困难吧，”他想了一下，“不过你不和你哥说一下吗。”
许暻突然发现他还挺周全，竟然连哥哥也在考虑范围内。
她闲庭散步般溜达到许言生的房间，意外的是并没有发现他，许暻撇撇嘴，这个不靠谱的老哥，绝对又去哪里浪了。
“我哥不在，回头再说吧。”
“好吧，楼下等你，最好还是提前通知他一下。”
哎，这家伙竟然还怪让人安心的，怎么说，安全教育倒是做得不错。她一边想着，把自己都整乐了。
她一边乐一边把对话框切到许言生，“我出去玩儿咯，和我们的好邻居先生。”
在过了半个世纪简称十分钟那么长后，许言生终于回复了，看起来还是抽空打的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干什么去我现在在路上抽不开身等下再说”
……
许暻花了半天时间才分析出他在说什么。
干什么去，我现在在路上，抽不开身，等下再说。
拜托，这话该我问你吧！许暻无力吐槽，“看个电影而已，还有你又干嘛去了，大晚上的不呆家，不让我出去自己还跑了是吧。”
许言生说的“等下”确实是“等下”，这次回复比上次要快得多，许暻本以为许言生又会义正辞严拒绝她的外出，但也许是因为这次有了他所信任的兄弟的陪伴，相对放心了些，“嗯，准了，记得早点回家。还有你哥我我马上要去度假了，放假前和同学约了，今晚的飞机，刚想和你说来着。”
哈？没想到许言生竟然批准了，不过……
这见面才多久啊，又抛下妹妹走了。
许言生大概要庆幸，许暻没有过多地想，因为现在她只想快点赴约。
她手忙脚乱地从衣柜扯出一件宽松的衬衫，无心打扮自己，很随意就出门了。
当她溜到楼下时，江忆枫已经等候在门口，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昏暗的光只能照亮他的侧脸，在晚风的吹拂下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许暻懒洋洋地晃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江忆枫放下手机，面前突然出现她的脸，他愣了一下，随即道，“走吧。”
她跟上，看着他走到一辆车前，有些惊讶，“你，还有车？”
“当然，”他打开车门，“哥高中毕业就考了驾照。”
好家伙，除了会做饭，还有车，什么顶级人生。
“是C1吗？”她粗略地观摩着，推测车的型号。
“是。”他点点头，好像发现有什么不对，惊讶道，“不是吧，这你都懂？”
“当然，”许暻骄傲地侧倚着车身，“厉害吧。”这还得托她打了多年GTA的福，好奇心驱使她去了解这些同龄人根本不怎么关注的东西。
“必须有实力，”他给她竖了个拇指。
“反正我是不想考，”她无意间丢出一句话。
他看着她，“为什么，有私人司机吗？”
许暻嘿嘿一笑，“说不定哦。”接着依然不紧不慢地绕到另一侧坐上副驾，开启了他们的行程。
—
说是用不了多久，但到影院已经将近十点了。在售票处，江忆枫看见一个捧着爆花似乎在等人的女孩子，许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你不要一桶吗？”
……
女孩在等待，当姗姗来迟的心上人捧着花出现时，她只是温柔地微微一笑，欢声笑语的两个人挽着手走了。
啊，是恋人么……
许暻目送着他们离开，突然觉得此时的处境很尴尬，那对恋人走后，偌大的售票处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没有人说话，安静得只有球鞋与地面撞击的声音。
江忆枫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许暻，既然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个地步了，不采取点措施大概会变得很尴尬，他随即牵起她的手向前跑，“快走，要迟到了。”
许暻被他拽的一个趔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东倒西歪和他跑起来，“喂，慢一点啊！”
搞什么啊？
终于熬到放映厅，许暻接上一口气，跟着江忆枫找到座位。
入座后才发现，观众席上不过零星几人，午夜还会来看电影人真是少之又少啊。许暻感叹，这一排根本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这意味着接下来可以享受霸占整排的快乐。
影片开始后她沉浸式投入了，周围的环境根本没有多大影响。
她侧头和江忆枫小声讨论剧情走向，更多的时间在独自欣赏。只留给他一个认真的侧脸，江忆枫不及她投入，但也相当认真，虽然时不时会观察一下身边的人。
他单手撑着脑袋，侧靠在扶手上。也许是累了，许暻本来坐得端端正正，突然也向后倒来，他们的脑袋正好撞在一起，一瞬间，四目相对，两人都一怔。
“你…”江忆枫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干嘛啊，谋杀我？”他低下头小声道。
“哎哟，”许暻没比他好到哪去，抱着晕乎乎的脑袋眼冒金星。
昏暗的光交织在他们的脸庞，即使微弱到不足以看清对方的表情，但依然能感受到这滑稽而微妙的气氛在慢慢发酵。
许暻先笑场了，很小声的笑，“蓄谋已久了，怎么样。”假装摆出吓人的态势。
江忆枫也没忍住乐了，哪有谋杀还直接说出来的。
他会心一笑，看上去还有那么些……宠溺？
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装作委屈的样子，“哇呜，太可怕了，阿暻，你应该饶我一命，我加入你，”笑意爬上他的眼角，他托着下颔想了一下，又补充，“还是你更有当大哥的气质啊，我退居二线，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许暻乐得快岔气，“哈哈哈，你，演戏一套一套的，你不是选的表演专业吧。”
江忆枫边笑边说，“实不相瞒，我是话剧社的。”
“真的假的啊。”她凑近，在他肩上敲了一下。
本来还在偷摸搞小动作的二人都被这微妙的小对话戳中了笑点，于是一发不可收拾，笑声逐渐开始嚣张起来，直到后排的观众有意无意的咳嗽声传来，才稍稍收敛了些。
但想停下来没有那么容易，果然笑是具有感染力的，努力了一番，还是倚在一起笑得浑身都在发抖。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天昏地暗的影院的小角落，还有两个幼稚鬼也在上演着小话剧。
影片结束，放映厅的闪光灯遽然亮起，许暻酸涩地揉了揉眼睛。
他们一摇一摆，互相扶着走出影院。
到了外面，迎面的风拨开男人额前的几缕碎发，星空下二人面面相觑，女孩洁白的衣摆轻轻飘扬，在满夜星辰的交相辉映下，如海上的灯塔般明亮。
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干练地敛出微笑，“走吧。”
许暻呆住一阵，无言，转身移步，江忆枫默默跟上，在恰到好处的距离不疾不徐。
坐进被温暖包裹的车里，许暻打了个哈欠，只瞥了一眼车载时钟差点惊掉下巴，竟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许暻扶额，但是又瞬间释怀了。作为对向许言生承诺后的食言，忽然有那么些不想去找什么补救措施。
她想了很久，就像那一晚一样。也许，她可以放肆一次。
纪律规矩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许暻一把搭上江忆枫还没有碰到方向盘的手，他一愣，疑惑地挑了一下眉。
“要不，先别回家了？”
江忆枫被这个问句惊讶住一瞬，“你，那你想去哪？”
许暻思索了一下，突然跪坐着撑在扶手箱上，很认真地看着他，“说真的，我能去你家吗。”
这下变成江忆枫一脸茫然了，不过他很快收起微怔的表情，“为什么呀？”
“好奇。”抱着被拒绝的心理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意外之外的是，江忆枫一点点向后，靠着座椅，仿佛真的在思考，但貌似怯于直视对方。犹犹豫豫地开口吐出一句话，“其实，不是不可以。”
许暻还在低头想下一句措辞，突然听到这句话，她呆住了。
啊？你……
江忆枫缓缓伸出手，抵住她身后的窗。“不过在这之前，得保证你安全到家。”他从她背后扯出安全带，轻轻扣上。
“累了就先睡吧，路上还有一段时间。”他握上方向盘，看着有些不自然，好似全身都如弦紧绷，只用余光瞄了一眼许暻。
听到这句话许暻向后仰去，他的声音像安眠曲张开了梦境的怀抱，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看着眼前的身影一点点模糊。
—
驶入最后的一个路口，熟悉的标志性建筑映入眼帘。江忆枫平稳地停好车，不得不说，他的车技勉强可以称得上不错，至少一路上都没能把许暻吵醒。
他长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身边早已熟睡的一团，她蜷缩着依偎在座位上，头发从肩颈一侧垂落，睫毛微微颤动着。
江忆枫蹙眉，有限的空间将他们的距离拉得近在咫尺，他看着她那不知是否因温热而泛红晕的双颊，翕张的双唇浅浅开合，灼热的呼吸声萦绕在整个车内。
他深呼吸，然后猛烈地摇晃着脑袋，才从这热到令人迷离的气氛中缓过来。他动作轻柔地摇了摇许暻。
后者在漫漫长路的熟睡后似乎还没有得到餍足的睡意，一点点睁开惺忪的睡眼，扑朔的睫毛像振翅的蝶般上下恍惚。
怎么看都是半梦半醒的样子啊。
江忆枫无奈，用尽量温柔的口吻道，“到了。”许暻还在朦胧中神游，她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柔软无比，手搭在双颊揉了两下，勉强算是清醒了些，顶着半阖的眼去开车门，险些直接倒下去，江忆枫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回来。
唉。
他叹了口气，让她倚在原地，自己则从旁边车门下，绕到另一侧小心把她从车上扶下来。
刚跨下侧踏板，许暻好像被抽走筋一般，软瘫在他的肩头，左摇右摆，双腿不听使唤地乱走着。
江忆枫哭笑不得，强行扛起她半边身子，“别睡呀，马上到家了。”
兴许是“家”这个字触发了许暻的关键词，她努力撑开双眼，貌似真的清醒了一些。
“嗯……”嘟囔着。
她的双手还搭在他的肩上，两个人就这么以奇怪的形态漫步在路灯点亮的街道上，千姿百态的影子随着主人的变幻莫测的动作转着圈圈，银辉下的华尔兹舞动在只属于两个人的夜。
舞动在醉生梦死的边缘的夜。
—
她再次醒来时在一张软软的床上，身遭是陌生的环境，许暻睡眼惺忪坐起，意识模糊地环顾四周，终于在角落的写字台边找到了斜靠在椅背上，手捧着莎士比亚诗选的江忆枫，正垂眸细细研读，安静得好像时间停滞般。
许暻实在不愿打破这份祥和，特别是这个少见的，格外沉稳的江忆枫，此情此景，属实可遇不可求，或者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啊，不对不对，什么啊。
她指尖扶着脑门，正琢磨该怎么优雅而不失风度地引起他的注意，没想到后者早已发觉这个床上突然隆起的鼓包。
“醒了？”
许暻颔首，“这是哪里？”
他慢条斯理地将书合拢放好，“我家。”
竟然，真的……在他家，许暻表面镇定自若，但内心突然莫名悸动？
她无处安放的视线最终锁定在那本诗选上。江忆枫顺着她的目光，试探性地晃了晃手里的书。
许暻赤脚压上地板，径直走过去，倚坐在扶手上。
“莎士比亚？”她仔细打量后。纸张的边角打着卷，扉页也已经泛黄，朴素而整洁的注释，俨然是一本有年代的书。
她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其中的一行，尝试诵读。
If music and sweet poetry agree,As they must needs, the sister and the brother,Then must the love be great 'twixt thee and me,Because thou lovest the one, and I the other.（如果音乐和诗歌彼此可以协调，它们原是姊妹，想来应该如此，那么无疑我们就应该白头到老，因为你喜爱音乐，我又非常爱诗。）
她抿了抿嘴唇，“这是，爱情的礼赞？”
江忆枫再一次微微地震惊，“你也读这个吗？我还以为挺小众的来着……”
“猜的，也许是借阅过吧，”许暻眼珠一转，轻松道，“中英双语万岁。”
他一笑，回应的是猝不及防接续而来的下一段吟诵。
Dowland to thee is dear, whose heavenly touch Upon the lute doth ravish human sense; Spenser to me, whose deep conceit is such As, passing all conceit, needs no defence. （你热爱道兰德，他神奇的琴音使无数的人忘掉了人世悲苦；我热爱斯宾塞，他崇高的风韵，人人熟悉，用不着我为他辩护。）
江忆枫的发音很清澈，去除了美式口音多余的饱满，省掉了英式发音滥用的爆破。那是一种，折中的，温柔中夹着一丝稳重的别样风情。
好的不能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