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拉着陆星芸一并坐在了火堆旁。

    “阿姐,你若是困了,便休息片刻,明日还要赶路,这一路全要仰仗你,放心好了,他是我的朋友,不会伤害我。”

    陆星芸闻言整个人总算松弛下来,她虽也很想听听二人之间的对话,看看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阿姝说得没错,她必须要休息,保证充足的体力,才能往回走。

    再者,再有两日便是月中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嗯,那我去旁边睡,你们聊!”

    此刻沉下心来,才发觉这山洞大得惊人,几乎深不见底。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需得打探清楚才能放阿姝进来,幸好这次遇到的是熟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起身走到一半时,陆星芸忽而停下脚步,伸手指了指远处的角落,朝着风策带来的人开口。

    “你!去那里再生一堆火。”

    那名字叫赤峰的男子呆了一下,看了看自家主子,见其微微点了点头,终是垂头丧气的抱着柴火去生火。

    得,这下可好,他不仅要将之前画像上的小姑娘当成祖宗,连她身边的这个姑娘,也得一并贡着。

    陆星芸与赤峰走远些后,秦姝也学着风策捡了根树枝,开始有一下没一下扒拉柴火。

    “他们当天晚上就将我卖了。”

    “我后来跟着你留下的记号一直找到丹洲附近,可惜记号在那里消失了。”

    秦姝心中一震,他竟真的去找她了!

    以他们的交情,他能去人牙子出寻她已是仁至义尽,未料他竟一路跟到了丹洲。

    “我在路上遇到了你阿兄!”

    秦姝的脸在刹那间抬起,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身上有伤,返程的时候晕倒在了路边,我刚好经过,等他醒来弄清楚状况,就命人将他送回了家。”

    有泪从她眼角滑落,但她并不敢哭出声音。

    “我又在丹洲附近找了一段时间,准备去你家寻你阿兄问问是否有你的消息,但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被官府带走了!”

    也就是说,这个人找了她整整一个半月。

    “所以你就来了宣城?”

    风策的脸微微别开,黑眸中闪过一丝懊恼。

    “我在路上遇到了追杀我的人,别无他法只得四处躲藏,等再到宣城时……”

    话至此,他顿了顿。

    “我还是来晚了,很抱歉!”

    秦姝摇了摇头,哽咽道:“不必说抱歉,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她今天已经哭得太多了,不能再放任下去,伸出手揩干脸上的泪水,水色晕染的大眼睛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

    “所以你到这里转悠什么?是想看看,能不能帮我找到我阿哥的尸体吗?”

    少年垂下头,没说话,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已经出卖他心中的想法。

    秦姝突然觉得有些荒谬,起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步走到风策面前。

    他此刻屈膝坐在地上,眉宇间少了冷漠,比她矮了半截,她总算不必再抬着头和他说话。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挑起了他的下巴,看他之前冷意森然的眼又变成水汽萦绕。

    这家伙一定是个变脸高手,前一刻还一身冰冷生人勿进气息,眼下又变成大狗狗。

    “风策,你是傻的吗?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哪里值得你大费周章。”

    少年只要想,他很轻易就可以挣脱,但他没有,仍是乖巧将下巴放在她的手中,唯有视线看向一旁的地面,固执道:“我说过,会回去救你!”

    秦姝彻底没了脾气。

    “没见过比你更傻的!”

    像是心被撬开了一个角落,秦姝索性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将头直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风策,谢谢你!”

    她们相逢于乱世,本应世情凉薄各奔东西。

    但执念让他们重逢。

    “附近的密林我找过了,没有找到我阿哥的尸体。你对我的承诺也已兑现,今晚过后,护好你自己,不必再牵挂于我!”

    言策的身体在秦姝靠过来时已经彻底僵住,他此刻一动不动,脑中一片空白,思绪如麻。

    “你阿哥曾对我说,如果哪一天我找到你了,希望我能好好的照顾你!”

    他其实很想问一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走,如果她愿意,他也可以像他阿哥那样照顾她。

    伤口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跟着他,实在是太危险了!他现在还没有能力护她周全!

    再等一段时间,等此间事了断,他或可……

    “我现如今与我阿姐住在世外东隐,一切都很好,明日一过,我们也要返程了!你不必担心!速速离开此地!”

    世外东隐中的细枝末节秦姝不便再与他详说,秦远她也会继续去找,这家伙实在太轴,不能再横生枝节,累他无法全力自保。

    如果可以,她其实也想将他带走算了!可如今她自己也是身陷囹圄,前路未明,又哪里能够托大。

    但秦姝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她随随便便一句简单的交代,却换来少年的全盘托出。

    “吾乃西启太子风策,生母遭奸妃毒害至死,父皇沉迷美色,那女人只手遮天,如今觊觎太子之位,趁吾出来游学之际派人刺杀,意图扶其子上位,野心昭然。”

    秦姝眼睛慢慢睁大。

    “那你父亲知道吗?”

    风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知晓又如何,不知晓又如何,当年母妃过世之时,他又如何不知,却也未将那女人处置,反令她越发猖狂!”

    说到最后,他眼中嘲意更浓。

    “不过是仗着我母妃钟情于他罢了!否则又岂会一而再再而三姑息放任!”

    秦姝心中些许怜惜,她很能明白他的感受。

    “傻小子,人不如狗。你母妃不过是为情所困所托非人,但其实这人之寿元数十载,又多少人能做到从一而终?”

    想到前世父母,又想到自己养的那条萨摩耶,她不禁感慨。

    “爱一个人不如爱一条狗,狗的一生虽然只有十几年,但它至死都爱着自己的主人,永不离弃。可人心却是善变的,难保不会半途而废,无疾而终。”

    那一刻,山洞之外风雪之声更甚,风策侧目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小姑娘。

    空气中枯枝烧得劈啪作响,她清澈的瞳孔深处,几许火光轻轻跳跃,一张精美如玉的小脸上,是与年岁相悖的沧桑和嘲弄。

    人不如狗!可真是新鲜之极的说法。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这一幕仍深深印在风策心底,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九死一生,魂牵梦绕一般,令他永无相忘之期。

    第二日风策醒来时,秦姝与陆星芸已先一步离去。

    他身上盖着一件白色披风,披风上有淡淡的幽香袭来,似竹似兰,与她昨晚靠在他肩头时发间香气如出一辙。

    “赤峰!”风策低喝一声,立时有人屈膝上前。

    “主子!”

    “为何不叫醒我?”他心中隐隐有些烦躁,懊恼自己睡得如此之沉,竟连人走了都不知晓。

    “那位姑娘不许属下叫醒主子……”赤峰话至此,发现自家主子脸色越发阴沉,赶忙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个木盒子,递到了风策面前。

    “那位姑娘离开之前留下这个,说是让属下等您醒了再转交给您!”

    风策神情不动声色的回暖,上前一步,将木盒抄入手中,继而打开,面色却比之前更阴沉了些。

    “我若是再多睡片刻,它便要化成水了!谁许你将东西往怀里放!”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风策小心翼翼将东西从木盒里拿出。

    是一只纯白色小狗雪雕,半个巴掌大小,模样娇憨可爱,眼睛用两个绿豆大的黑石头代替,吐着舌头,微笑唇,做得栩栩如生,俨然是参照萨摩耶的样子做的。

    好在山洞内温度极低,赤峰也不过将盒子放在怀里揣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虽说轮廓略有些模糊,但基本没有损坏。

    风策将小狗捧出山洞,外头正在下大雪,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将小雪狗放在地面,用手挡住小狗上方,避免雪落在上面。

    “给你半个时辰,想个办法将它存起来!我要带在身上!”

    赤峰目瞪口呆。

    “主子,这狗是雪做的,带在身上会融……”

    “我当然知道会融化,不然何须半个时辰!你自想办法就是,纵是它化成一摊水,也得呆在我身上!”话毕,他抬首斜了赤峰一眼。

    “你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可以即刻滚回去,换青峰过来!”

    赤峰无语凝噎,硬着头皮称是,开始蹲在捣鼓身上的东西。

    到后来,赤峰确实想到了办法。

    他将身上象征身份的玉牌给融了,在他家主子的全程观看下,将玉凝成与那狗狗一般大小的模样,中间做成了空的,而后分为两半,刚好可以将那雪雕狗狗放入其中,再扣上可以封住水的活扣,留了个串璎珞吊饰的小孔,这才算任务完成。

    风策将做好的小玩儿意放在手里左左右右看了好几次,确定即便是里面的雪化了,水也不会漏出来,才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拆了腰间的另一块玉坠配饰,取了上面的穗子将小玉狗拴了起来,多出的玉坠直接扔到了赤峰手中。

    “赏你了!虽然你做的这个没有她做的好看,但还不错!”风策眸中难得含了抹笑意,垂眸仔细将小玉狗系在腰间,似乎心情颇好。

    赤峰心中叫苦,那是拿那雪狗做的模子好吧!一模一样的,怎么可能没它好看!不过谁叫人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至少眼前这关过了。

    只盼日后若有缘再相见,那小姑奶奶别再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好了!

    一捧雪,也亏她想得出来!偏他家主子爱重得像是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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