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乍暖还寒的天气，车停在临停车位上熄了火，在车内久坐还是不免觉得有些阴冷。
魏争不时看几眼手表，时间不早了，已经快晚8点了。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因为担心错过，所以他不敢离开去吃晚餐。
轮胎压过环氧地坪的吱吱声在不远处响起，魏争听到声音就在车内张望起来，直到确定那是奚灿玉的车，他才搬动左腿赶紧从后座出来。
那天在灿玉的公司见面后，魏争在当天就返回了Q城。他在回去的这段时间里联系沟通N城的康复医院，找房产中介在N城寻找合适的房源，另外又租了一套房子。
因为他身体的关系，搬家进度着实慢了点，直到现在还没清理收拾完毕，但好在他已经先订酒店住下了。
他在那天见完面后决定要回N城来，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破碎的人生只需要他一人来承担就好，缺失的两年而造成的伤害他很抱歉，但不能把自己的难堪和苦难再强加到奚灿玉和孩子的身上。
他想，至少应该离近一些。
手杖撑在地面上发出笃笃的声音，左脚和右脚受力不同，导致他的脚步声也是一深一浅。
灿玉停好车，因为回来迟了，她有点匆忙，在后座整理购买的生活用品。关上车门，准备往电梯厅去，立即就发现了站在车旁的顾郁铭。
自从接受了顾郁铭的钱开始，看在钱的份上，她似乎也能够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了，即使这十来天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灿玉，是才下班吗？吃晚饭了么？”
声音低沉，听起来中气不足。但对方近乎讨好的语气，让奚灿玉莫名的好受一点，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而后反问，“你来做什么？”
不愿与他对视，她的视线只能落在魏争撑在手杖柄端的右手上，指节细长，淡粉色的指甲，因为过分消瘦和用力而微微隆起的淡青色血管。
这双手和两年前差别也很大，以前的手明明看起来就很健康，“对不起，打扰你了。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想跟你说一下，我回N城了，现在暂住在隔壁商业的酒店里，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让灿玉十分不适，她甚至开始反思是否是之前的自己太过强势了，她叹了一口气，“这些不必特意跑来一趟跟我说，微信里告诉我就可以了。暂时没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不过还是谢谢你的银行卡。”她拎了拎手里的袋子，“用你的钱买的。”
这次的见面气氛缓和了很多，过往十年的光阴毕竟真实存在过，魏争还是了解她的，只要放低自己的姿态，奚灿玉心软的特质与生俱来根本没有改变分毫。
不过这样的低姿态也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他抿抿唇，“卡你收着，我以后按月打款，只是想来见见你。”顿了顿，想开口说能不能上去坐坐或者想看看孩子，又怕奚灿玉反感，见她手里重物甚多，只能道“那你快上楼吧，我这就走了。”
灿玉见他欲言又止，心里也明白顾郁铭似乎还有话说。但她确实也不想和他过分纠缠，他们的关系在此刻，止于金钱的恶势力就足够了，不必要发展成更进一步。
她细细看他，仍旧是上次那样，穿的很厚实，大概因为意外而体质下降很是畏寒。
冬款冲锋衣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遮住了整个颈脖，看着脸色也很差，“吃饭了吗？”奚灿玉的声音不大，她有点懊恼自己此刻透露出的丝丝关心。
魏争明显很意外，“还没有。”
奚灿玉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上楼吧，家里有面条和水饺。”
说完，也不等顾郁铭，转身就往门厅去。
手里的东西有点多，勒的手指生疼，心中鼓胀而酸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会
变成如今这样。
魏争有点局促，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遮不住，他跟在灿玉的身后进了门厅，大厅里暖风很足，冷热交替，登时让他的眼镜蒙上一层白雾。
模糊的一片，只看得到奚灿玉迷蒙的背影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晃动。
“大哥，你能不能快点。”灿玉催促的声音和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前后响起，直到看见顾郁铭眼镜上的白雾而又心软的瞬间闭上了嘴，她想大概因为左手废用，右手在走动时又需要撑住手杖，所以顾郁铭只能被迫等待雾气自动散去。
她把电梯门挡住，让魏争先进了电梯，然后她跟了进去，把手里的包装袋放在了地上，甩了甩因为负重而疼痛的手。
按了24层后，一时两人都无言。只有电梯轿厢上行而发出的细微声响，“平常都是这个点下班吗？”魏争眼镜上的雾气终于散去了，他靠在轿厢壁卸下一点点身体的重量。
“也不是，今天迟了点。”
“宝宝都是谁在带？”
“育儿嫂。”
“是不是很辛苦？”
“还行。”
“他是叫毛豆吗？”
“嗯。”
“灿玉，”
“你到底想说什么？”灿玉终于忍不住了，“请你不要过分解读，我只是觉得花了你的钱，留你吃顿便饭，不过是出于做人最基本的礼貌。”
魏争立马闭上了嘴，为了避免奚灿玉甩脸子让他走人，还是识相一点比较好，更何况她能邀请自己上楼并且能看到从未谋面的毛豆，他已经非常感谢了。
密闭的空间里，气氛微妙，两人的眼神有一瞬的相交。很快灿玉错开了脸，余光见他左手无力的垂在腰腹，手指软软的蜷缩着，拇指有些内扣，终是不愿再看。
很快电梯到了，随着灿玉打开家门，暖橙色的光芒倾泻而出，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门口，满脸期待的笑容，嘴里呼唤着不甚清晰的妈妈妈妈。
灿玉放下东西，迎上前去，一把抱起了香软的小孩，“妈妈好想你啊。”
对陌生人的到访，育儿嫂黄玲有点意外，她招呼仍旧站在门口的魏争进来，便把奚灿玉留在地上的用品拿去了厨房。
“柜子里有拖鞋，自己拿。”灿玉把孩子放下，转头又对毛豆小朋友说，“妈妈先去洗手再来陪你哈。”
并未热情的招待，似乎能够这样平静淡漠的对待魏争已是给他最大的谅解。
魏争也不介意，环顾客厅面积不大，大部分的空间被婴儿用品占据，一块爬爬垫紧靠沙发位于客厅的正中。仍有玩具的音乐在响，一颗柠檬树置于拐角，整个屋子被她布置的很温馨，甚至让他生出恍惚的感觉，似乎自己一直也是住在这里。
魏争左脚几乎没有支撑能力，所以也没法站着换鞋，只能挪到门口的换鞋凳上。
柔软的小人并不认生，或者也可能是血缘与生俱来的亲近。魏争坐下，他竟然蹒跚着朝他走了过来，手扶在他的左腿上仰头打量他，然后对他坐腿上的支架很是好奇，伸出手触碰探索。
如果说，从高处坠落而所有承受过的痛苦，都要用这一刻来抵消的话，魏争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他开始庆幸没有放纵自己摆烂的足够彻底，至少他还心怀希望，没有放弃自己，不然哪有这样的重逢呢。
他摸摸他的小手，柔软而温热，似乎带着奶香气。“毛豆，你好呀。”连语气都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
他不敢开口自称爸爸，因为不确定奚灿玉是否会同意。
仔细的端详他，和小时候的自己有七八成相像，大眼睛扑闪着，稚嫩而清澈。
“你换个鞋子要这么久？”奚灿玉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们父子两人的互动。
“哦，马上好。”魏争悻悻的收回手，把鞋子换上。
“顾子甦，你过来！”略显不满，提高了音量，可能是出自对孩子主动亲近顾郁铭的迁怒。
他惊讶的扭头望向灿玉，她叫：顾子甦。
乍暖还寒的天气，车停在临停车位上熄了火，在车内久坐还是不免觉得有些阴冷。
魏争不时看几眼手表，时间不早了，已经快晚8点了。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因为担心错过，所以他不敢离开去吃晚餐。
轮胎压过环氧地坪的吱吱声在不远处响起，魏争听到声音就在车内张望起来，直到确定那是奚灿玉的车，他才搬动左腿赶紧从后座出来。
那天在灿玉的公司见面后，魏争在当天就返回了Q城。他在回去的这段时间里联系沟通N城的康复医院，找房产中介在N城寻找合适的房源，另外又租了一套房子。
因为他身体的关系，搬家进度着实慢了点，直到现在还没清理收拾完毕，但好在他已经先订酒店住下了。
他在那天见完面后决定要回N城来，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破碎的人生只需要他一人来承担就好，缺失的两年而造成的伤害他很抱歉，但不能把自己的难堪和苦难再强加到奚灿玉和孩子的身上。
他想，至少应该离近一些。
手杖撑在地面上发出笃笃的声音，左脚和右脚受力不同，导致他的脚步声也是一深一浅。
灿玉停好车，因为回来迟了，她有点匆忙，在后座整理购买的生活用品。关上车门，准备往电梯厅去，立即就发现了站在车旁的顾郁铭。
自从接受了顾郁铭的钱开始，看在钱的份上，她似乎也能够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了，即使这十来天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灿玉，是才下班吗？吃晚饭了么？”
声音低沉，听起来中气不足。但对方近乎讨好的语气，让奚灿玉莫名的好受一点，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而后反问，“你来做什么？”
不愿与他对视，她的视线只能落在魏争撑在手杖柄端的右手上，指节细长，淡粉色的指甲，因为过分消瘦和用力而微微隆起的淡青色血管。
这双手和两年前差别也很大，以前的手明明看起来就很健康，“对不起，打扰你了。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想跟你说一下，我回N城了，现在暂住在隔壁商业的酒店里，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让灿玉十分不适，她甚至开始反思是否是之前的自己太过强势了，她叹了一口气，“这些不必特意跑来一趟跟我说，微信里告诉我就可以了。暂时没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不过还是谢谢你的银行卡。”她拎了拎手里的袋子，“用你的钱买的。”
这次的见面气氛缓和了很多，过往十年的光阴毕竟真实存在过，魏争还是了解她的，只要放低自己的姿态，奚灿玉心软的特质与生俱来根本没有改变分毫。
不过这样的低姿态也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他抿抿唇，“卡你收着，我以后按月打款，只是想来见见你。”顿了顿，想开口说能不能上去坐坐或者想看看孩子，又怕奚灿玉反感，见她手里重物甚多，只能道“那你快上楼吧，我这就走了。”
灿玉见他欲言又止，心里也明白顾郁铭似乎还有话说。但她确实也不想和他过分纠缠，他们的关系在此刻，止于金钱的恶势力就足够了，不必要发展成更进一步。
她细细看他，仍旧是上次那样，穿的很厚实，大概因为意外而体质下降很是畏寒。
冬款冲锋衣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遮住了整个颈脖，看着脸色也很差，“吃饭了吗？”奚灿玉的声音不大，她有点懊恼自己此刻透露出的丝丝关心。
魏争明显很意外，“还没有。”
奚灿玉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上楼吧，家里有面条和水饺。”
说完，也不等顾郁铭，转身就往门厅去。
手里的东西有点多，勒的手指生疼，心中鼓胀而酸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会
变成如今这样。
魏争有点局促，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遮不住，他跟在灿玉的身后进了门厅，大厅里暖风很足，冷热交替，登时让他的眼镜蒙上一层白雾。
模糊的一片，只看得到奚灿玉迷蒙的背影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晃动。
“大哥，你能不能快点。”灿玉催促的声音和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前后响起，直到看见顾郁铭眼镜上的白雾而又心软的瞬间闭上了嘴，她想大概因为左手废用，右手在走动时又需要撑住手杖，所以顾郁铭只能被迫等待雾气自动散去。
她把电梯门挡住，让魏争先进了电梯，然后她跟了进去，把手里的包装袋放在了地上，甩了甩因为负重而疼痛的手。
按了24层后，一时两人都无言。只有电梯轿厢上行而发出的细微声响，“平常都是这个点下班吗？”魏争眼镜上的雾气终于散去了，他靠在轿厢壁卸下一点点身体的重量。
“也不是，今天迟了点。”
“宝宝都是谁在带？”
“育儿嫂。”
“是不是很辛苦？”
“还行。”
“他是叫毛豆吗？”
“嗯。”
“灿玉，”
“你到底想说什么？”灿玉终于忍不住了，“请你不要过分解读，我只是觉得花了你的钱，留你吃顿便饭，不过是出于做人最基本的礼貌。”
魏争立马闭上了嘴，为了避免奚灿玉甩脸子让他走人，还是识相一点比较好，更何况她能邀请自己上楼并且能看到从未谋面的毛豆，他已经非常感谢了。
密闭的空间里，气氛微妙，两人的眼神有一瞬的相交。很快灿玉错开了脸，余光见他左手无力的垂在腰腹，手指软软的蜷缩着，拇指有些内扣，终是不愿再看。
很快电梯到了，随着灿玉打开家门，暖橙色的光芒倾泻而出，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门口，满脸期待的笑容，嘴里呼唤着不甚清晰的妈妈妈妈。
灿玉放下东西，迎上前去，一把抱起了香软的小孩，“妈妈好想你啊。”
对陌生人的到访，育儿嫂黄玲有点意外，她招呼仍旧站在门口的魏争进来，便把奚灿玉留在地上的用品拿去了厨房。
“柜子里有拖鞋，自己拿。”灿玉把孩子放下，转头又对毛豆小朋友说，“妈妈先去洗手再来陪你哈。”
并未热情的招待，似乎能够这样平静淡漠的对待魏争已是给他最大的谅解。
魏争也不介意，环顾客厅面积不大，大部分的空间被婴儿用品占据，一块爬爬垫紧靠沙发位于客厅的正中。仍有玩具的音乐在响，一颗柠檬树置于拐角，整个屋子被她布置的很温馨，甚至让他生出恍惚的感觉，似乎自己一直也是住在这里。
魏争左脚几乎没有支撑能力，所以也没法站着换鞋，只能挪到门口的换鞋凳上。
柔软的小人并不认生，或者也可能是血缘与生俱来的亲近。魏争坐下，他竟然蹒跚着朝他走了过来，手扶在他的左腿上仰头打量他，然后对他坐腿上的支架很是好奇，伸出手触碰探索。
如果说，从高处坠落而所有承受过的痛苦，都要用这一刻来抵消的话，魏争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他开始庆幸没有放纵自己摆烂的足够彻底，至少他还心怀希望，没有放弃自己，不然哪有这样的重逢呢。
他摸摸他的小手，柔软而温热，似乎带着奶香气。“毛豆，你好呀。”连语气都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
他不敢开口自称爸爸，因为不确定奚灿玉是否会同意。
仔细的端详他，和小时候的自己有七八成相像，大眼睛扑闪着，稚嫩而清澈。
“你换个鞋子要这么久？”奚灿玉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们父子两人的互动。
“哦，马上好。”魏争悻悻的收回手，把鞋子换上。
“顾子甦，你过来！”略显不满，提高了音量，可能是出自对孩子主动亲近顾郁铭的迁怒。
他惊讶的扭头望向灿玉，她叫：顾子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