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顾郁铭震楞住，大概不能很好的理解这样的要求。
或者，他理解了，但是又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胆怯退缩了。
他扭头转向顾子甦，无意识的扯了扯孩子因为乱动而凌乱的小被子，用沉默回答了奚灿玉。
在重逢的这些日子里，奚灿玉一遍遍思考，根本不用说服自己，她的爱从未消亡，哪怕他归来时已然坠入谷底。
如同多年前追逐顾郁铭脚步那般，炙热的爱更不需要隐瞒。
对顾郁铭缄口不言隐瞒实情的愤慨情绪快速淡去，她从不是吝啬说爱的人，聚散虽是人间的常态，但既然让她找到了他，就没有让他再溜走的可能。
“顾郁铭！你知道的，我不会那么容易放弃。但这一次不一样，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我实在没有力气再追着你跑了……”
面对自己从来都是木讷而又笨拙的人，一直都需要她来掌握主动权。
“灿玉，这不是你最好的选择。”目光最终落在自己蜷缩的左手上，顾郁铭淡淡开口，状似平常，语调平缓，像是在谈论别人的故事。
有些事是刻意被遗忘的，他曾经轻轻松松就能达到的高度，现在俨然被疾病鞭笞，现出了原形，再难抵达。
他在这两年里，学会了忘记，不然到底要用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做到心平气和的接受这样的自己？
这是失败的低谷，已经让人难以面对，他可以做那默默存在的后盾，却不愿成为她身旁的大树。
这也是人间最真实的鞭打，携手一同编织无与伦比的美好，现在自卑的他不配拥有。
她卸下拙劣的伪装，只余哀切“那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除了你，我还有谁……”音量不大，却声嘶力竭，奚灿玉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卸下了一些重量。
顾郁铭无法，明知是对方另有企图的示弱，但最终还是在这句话中败下阵来。他知道她的难，知道她的好，正是因为足够了解，才没有勇气狠心拒绝。
更何况还有顾子甦，稚子年幼懵懂，难道他真的能大度到眼睁睁的看着母子二人开始新的生活，而其中没有他吗？
可能也不行。
奚灿玉的短发触到他脸颊上，有些朦胧的痒意，像此刻的心情一样难以言述。
顾郁铭几不可查的微叹一声，强迫自己舒展蹙起的眉，转移了话题。“回去再说吧，是还在等什么报告吗？”
他的爱似乎一直隐忍而克制。身份的转变，堪忧的身体状况，令他无法如同很多年前一样毫无芥蒂满心欢喜的回答“好啊。”
几经波折，苟延残喘，幸存下来本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奚灿玉读懂了他的话，她直起身来，默默消化顾郁铭毫不掩饰的退却，凝神看了他一眼，她轻笑一声，“嗯，应该出来了，我去拿。”
情绪在这一刻坠入了谷底，到底是谁不能忘却，又是谁无法承受失去的结果。如若他不曾折返，是不是自己会在漫长的岁月里渐渐淡忘，从而能解开贪慕灵魂的咒枷。
她慢慢起身，只留给顾郁铭一个失落的背影，明知道他顾虑良多，也理解他无可奈何的胆怯。
但他绝不是不能采摘的神明，只要自己够坚持。
一切发生的理所应当，她只爱他，她只能爱他。
奚灿玉很快取了报告回到原处，她深色的眼眸映着灯光，眼底一片明亮，好像轻轻一眨眼，就能洒下星点泪光。
“走吧，宝宝我们回家了。”她故作潇洒的推起顾子甦的推车，这话是对着孩子说的，却让顾郁铭此刻心中钝痛不已。
艰涩的吞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他伸手拦住了奚灿玉。
“我来推吧，”顾郁铭看着她，像是失魂落魄的丧家之犬，“没有带手杖，少了支撑不太好走路。”
声音很轻，但他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晰，日日面临的不便，无一刻不显露顾郁铭的难堪。
“哦，好。”她退到一边，见他右手撑在扶手上借力，慢慢站了起来。
余光捕捉到他每一个艰难的动作，她的心一下子又软了，毫无底线的怜惜，她想，或许放任他离开，也是对他的一种救赎。
但也不对，或许她才更有能力将他救赎，像很多年前他给她的一样。
奚灿玉拿回顾子甦手里还在玩的手机，孩子发出不满的嘟囔，在婴儿车里扭身企图夺回这个新奇的玩具。
“还在下雪吗？”她站在他的身侧，并不看他。
“嗯，雨停了，只有雪了。”
两人一同迈步向外走，奚灿玉喃喃开口，“今年的第一场雪呢。”顿了顿继续道，“顾郁铭，今年我们一起过年吧。”
周围的人声渐小，如果他再拒绝，那她可能会在空旷的走廊里崩溃。鼻子痛的很，想到他的难堪，又觉得酸胀的想要哭。
沉默等了一会，那人心思百转千回，像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最终只闷闷应了一声，算是作答。
奚灿玉收起一刹那慌乱，顿住脚步，然后轻轻拉住一旁的顾郁铭，迫使他也一样停在这里。
四目相对，她真挚的眨了眨眼，下定决心般倾身吻了上去。
温热的唇一触到对方，就像是被灼伤一般想要逃离，但奚灿玉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在顾郁铭即将要躲开时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臂。
一触即止，得逞的笑意扩散，略显骄纵的话语响在耳畔，“我烂也要跟你烂在一块！”
顾左右而言他的对话，被奚灿玉抓住了重点，她再次回答了顾郁铭的那句话，——所谓最好的选择，不该由顾郁铭下定义。
她分明已经长大，成为了一个新生命的母亲，拥有独立的人格，清晰的认知。放他走，不可能，他们只会纠缠不休，不该因为外在的困扰而影响自己的判断和决定。
“你一次次主动的探寻，一次次想好后路的安排，一次次又默默退回到后盾的位置，难道真的是甘愿如此的吗？为何不问问我的想法呢？”
她拉着他，慢慢向外走，同样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没有你，我不行的。很缺钱，工作很累，压力很大，孩子很难养，有段日子每天都失眠，我只是看着过的还行，其实一团糟。你懂吗？”
“咱们能不能不要纠结那么多，顾郁铭，我知道你的骄傲。也理解你的无法面对，那现在换我来面对可以吗？”
他彻底败下阵来，这样的话语砸的他心跳加速，右手攥紧推车的扶手，脚下步子凌乱，左腿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震颤，连同缩在袖子里的左手都开始随着混乱的心跳而毫无章法颤抖。
他吞了吞口水，没有比目睹曾经最亲密的人与他人交好更残忍的事，如若发生，他自问不会无动于衷。
更遑论大度退出，不过是自己自卑作祟。
她给了他机会的，也给了最炙热的爱，一味推开只是因为自己卑怯，也许放过这样的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突然觉得自己的耳廓都是热的。“灿玉，谢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会珍惜的。”
他们又一次停住了步子，顾郁铭扭头看她。已经走到了门口，出了急诊大厅的门，室外昏暗。令奚灿玉的半张脸掩在黑暗中，微肿的鼻梁，干涸的血迹任在，此刻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重叠。
仿佛回到了初相识的那一日，还是那么明艳动人，娇憨可爱。
日月交替，岁月流转，时间的长河载着他们相遇、分离、再聚首。
敞开心扉，放下自己可笑的执著。
远处灯火光影交错闪烁，被奚灿玉灼灼的目光所注视，似乎难掩纷杂的情绪，顾郁铭微微侧了头，然而那抹曾经无比熟悉的笑意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顾郁铭震楞住，大概不能很好的理解这样的要求。
或者，他理解了，但是又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胆怯退缩了。
他扭头转向顾子甦，无意识的扯了扯孩子因为乱动而凌乱的小被子，用沉默回答了奚灿玉。
在重逢的这些日子里，奚灿玉一遍遍思考，根本不用说服自己，她的爱从未消亡，哪怕他归来时已然坠入谷底。
如同多年前追逐顾郁铭脚步那般，炙热的爱更不需要隐瞒。
对顾郁铭缄口不言隐瞒实情的愤慨情绪快速淡去，她从不是吝啬说爱的人，聚散虽是人间的常态，但既然让她找到了他，就没有让他再溜走的可能。
“顾郁铭！你知道的，我不会那么容易放弃。但这一次不一样，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我实在没有力气再追着你跑了……”
面对自己从来都是木讷而又笨拙的人，一直都需要她来掌握主动权。
“灿玉，这不是你最好的选择。”目光最终落在自己蜷缩的左手上，顾郁铭淡淡开口，状似平常，语调平缓，像是在谈论别人的故事。
有些事是刻意被遗忘的，他曾经轻轻松松就能达到的高度，现在俨然被疾病鞭笞，现出了原形，再难抵达。
他在这两年里，学会了忘记，不然到底要用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做到心平气和的接受这样的自己？
这是失败的低谷，已经让人难以面对，他可以做那默默存在的后盾，却不愿成为她身旁的大树。
这也是人间最真实的鞭打，携手一同编织无与伦比的美好，现在自卑的他不配拥有。
她卸下拙劣的伪装，只余哀切“那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除了你，我还有谁……”音量不大，却声嘶力竭，奚灿玉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卸下了一些重量。
顾郁铭无法，明知是对方另有企图的示弱，但最终还是在这句话中败下阵来。他知道她的难，知道她的好，正是因为足够了解，才没有勇气狠心拒绝。
更何况还有顾子甦，稚子年幼懵懂，难道他真的能大度到眼睁睁的看着母子二人开始新的生活，而其中没有他吗？
可能也不行。
奚灿玉的短发触到他脸颊上，有些朦胧的痒意，像此刻的心情一样难以言述。
顾郁铭几不可查的微叹一声，强迫自己舒展蹙起的眉，转移了话题。“回去再说吧，是还在等什么报告吗？”
他的爱似乎一直隐忍而克制。身份的转变，堪忧的身体状况，令他无法如同很多年前一样毫无芥蒂满心欢喜的回答“好啊。”
几经波折，苟延残喘，幸存下来本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奚灿玉读懂了他的话，她直起身来，默默消化顾郁铭毫不掩饰的退却，凝神看了他一眼，她轻笑一声，“嗯，应该出来了，我去拿。”
情绪在这一刻坠入了谷底，到底是谁不能忘却，又是谁无法承受失去的结果。如若他不曾折返，是不是自己会在漫长的岁月里渐渐淡忘，从而能解开贪慕灵魂的咒枷。
她慢慢起身，只留给顾郁铭一个失落的背影，明知道他顾虑良多，也理解他无可奈何的胆怯。
但他绝不是不能采摘的神明，只要自己够坚持。
一切发生的理所应当，她只爱他，她只能爱他。
奚灿玉很快取了报告回到原处，她深色的眼眸映着灯光，眼底一片明亮，好像轻轻一眨眼，就能洒下星点泪光。
“走吧，宝宝我们回家了。”她故作潇洒的推起顾子甦的推车，这话是对着孩子说的，却让顾郁铭此刻心中钝痛不已。
艰涩的吞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他伸手拦住了奚灿玉。
“我来推吧，”顾郁铭看着她，像是失魂落魄的丧家之犬，“没有带手杖，少了支撑不太好走路。”
声音很轻，但他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晰，日日面临的不便，无一刻不显露顾郁铭的难堪。
“哦，好。”她退到一边，见他右手撑在扶手上借力，慢慢站了起来。
余光捕捉到他每一个艰难的动作，她的心一下子又软了，毫无底线的怜惜，她想，或许放任他离开，也是对他的一种救赎。
但也不对，或许她才更有能力将他救赎，像很多年前他给她的一样。
奚灿玉拿回顾子甦手里还在玩的手机，孩子发出不满的嘟囔，在婴儿车里扭身企图夺回这个新奇的玩具。
“还在下雪吗？”她站在他的身侧，并不看他。
“嗯，雨停了，只有雪了。”
两人一同迈步向外走，奚灿玉喃喃开口，“今年的第一场雪呢。”顿了顿继续道，“顾郁铭，今年我们一起过年吧。”
周围的人声渐小，如果他再拒绝，那她可能会在空旷的走廊里崩溃。鼻子痛的很，想到他的难堪，又觉得酸胀的想要哭。
沉默等了一会，那人心思百转千回，像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最终只闷闷应了一声，算是作答。
奚灿玉收起一刹那慌乱，顿住脚步，然后轻轻拉住一旁的顾郁铭，迫使他也一样停在这里。
四目相对，她真挚的眨了眨眼，下定决心般倾身吻了上去。
温热的唇一触到对方，就像是被灼伤一般想要逃离，但奚灿玉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在顾郁铭即将要躲开时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臂。
一触即止，得逞的笑意扩散，略显骄纵的话语响在耳畔，“我烂也要跟你烂在一块！”
顾左右而言他的对话，被奚灿玉抓住了重点，她再次回答了顾郁铭的那句话，——所谓最好的选择，不该由顾郁铭下定义。
她分明已经长大，成为了一个新生命的母亲，拥有独立的人格，清晰的认知。放他走，不可能，他们只会纠缠不休，不该因为外在的困扰而影响自己的判断和决定。
“你一次次主动的探寻，一次次想好后路的安排，一次次又默默退回到后盾的位置，难道真的是甘愿如此的吗？为何不问问我的想法呢？”
她拉着他，慢慢向外走，同样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没有你，我不行的。很缺钱，工作很累，压力很大，孩子很难养，有段日子每天都失眠，我只是看着过的还行，其实一团糟。你懂吗？”
“咱们能不能不要纠结那么多，顾郁铭，我知道你的骄傲。也理解你的无法面对，那现在换我来面对可以吗？”
他彻底败下阵来，这样的话语砸的他心跳加速，右手攥紧推车的扶手，脚下步子凌乱，左腿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震颤，连同缩在袖子里的左手都开始随着混乱的心跳而毫无章法颤抖。
他吞了吞口水，没有比目睹曾经最亲密的人与他人交好更残忍的事，如若发生，他自问不会无动于衷。
更遑论大度退出，不过是自己自卑作祟。
她给了他机会的，也给了最炙热的爱，一味推开只是因为自己卑怯，也许放过这样的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突然觉得自己的耳廓都是热的。“灿玉，谢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会珍惜的。”
他们又一次停住了步子，顾郁铭扭头看她。已经走到了门口，出了急诊大厅的门，室外昏暗。令奚灿玉的半张脸掩在黑暗中，微肿的鼻梁，干涸的血迹任在，此刻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重叠。
仿佛回到了初相识的那一日，还是那么明艳动人，娇憨可爱。
日月交替，岁月流转，时间的长河载着他们相遇、分离、再聚首。
敞开心扉，放下自己可笑的执著。
远处灯火光影交错闪烁，被奚灿玉灼灼的目光所注视，似乎难掩纷杂的情绪，顾郁铭微微侧了头，然而那抹曾经无比熟悉的笑意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