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周末本该是休假的，可她此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奔波，无非是为了那碎银几两。
她太需要钱了。
奚灿玉很快调整好情绪回到了咖啡厅，杜清百无聊赖正在刷工作群消息，见她返回便调侃道“这个商场果然是巨型综合体，卫生间想必也是分外遥远呢。”
暗示灿玉离开了太久，她赔笑道“杜总真是会开玩笑，您也体谅体谅我实在是不容易，一早赶了快300公里，就差把车开成直升飞机了。卫生间都不敢去，生怕错过跟您见面。”
奚灿玉目前就职于一家商务咨询公司，主做猎头服务。今天的候选人杜清她已经跟了快一个月，才打动他赴约，趁他出差的空档约在这里见面。
已经因为个人事务耽误了二十分钟，拉低了对方对自己的印象评分，她必须拿出120分的努力，尽力促成杜清顺利跳槽。
被灿玉中途离开所打断的谈话没有再继续延伸，杜清在这20分钟里似乎已然冷静了许多。他明显并不想再与灿玉聊工作“精神可嘉，令人敬佩，一会请你午餐？免得让你说白跑一趟，怜香惜玉这种事情我还是做得来的。”
奚灿玉知道，如果不继续跟紧，这单要黄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谢谢杜总，不客气啦。”
两人很快在商场里选好了一家西餐厅准备用餐，因为周末又赶上饭点，他们去时包间全被占领，入座率已经七八成，只得在餐厅的拐角选了一个稍微僻静点的位置落座。
时值隆冬，奚灿玉穿了一件烟灰色过膝毛呢大衣搭配了米白连帽羊毛开衫，是她这个年龄段比较时新的穿法。餐厅里暖气挺足，她有点热，便把大衣脱了搭放在椅背上。
杜清招呼她落座和点餐，询问是否有忌口，“没有，重点不是吃饭，重点是我想再跟您聊聊，争取下。”她笑得人畜无害，一脸坦然。
杜清听她这样说有点被气到，“你这么敬业，我都恨不得挖你来我们公司做招聘了。”
灿玉咯咯笑了起来，“那还真是抱歉，我暂时没有离职的计划，明伟总对我有知遇之恩，您可不能置我于不义啊！~”
正说着，又有两人被服务员引位至杜清和灿玉的隔壁桌，“看来对企业认可度很高呢，”杜清调侃“还是对BOSS的认可度高？”
刚来的两位客人中一位身体不便，大约是周末兼职的服务员慌忙拉开椅子引人入座，同时又有一名伙伴前来协助撤了多余的餐具，一时间杯盘碰撞的声音，拉餐椅的声音，着实是显得有些忙乱，惹得杜清和灿玉同时侧目。
灿玉很快接上话题，“您可真会开玩笑！”顿了顿道“我是以三期女职工的身份入职的，您说明伟总是不是对我有恩呢？”她摊摊手，“没办法，我缺钱。”
杜清听完点了点头。
气氛不错，灿玉心想，很适合继续延伸，谈谈杜清跳槽的好处。
很快他们点的餐被服务员一一送来，杜清点了招牌扒肉拼盘、三文鱼藜麦沙拉、黑醋芦笋、黑松露酱烩菌菇。
“这个肉配红酒会好点，不过我想你开车来应该不太方便饮酒，凑合垫垫肚子吧。”没想到杜清如此绅士。
“已经很好啦，让您破费了，不过就算没有开车来我也不能喝酒呢，还在哺乳期。”灿玉吐舌头，略略歉意道“如果能促成合作，您能来N城办公，我一定请您痛饮一次。”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大，杜清开始并未细想，突然听到哺乳期很是意外，“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做了妈妈。我部门里的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个个都还自称是单身贵族。”
“哎呦，杜总，看来你刚才就没认真听人家说话，我是在三期的情况下入职的呀。所以说我缺钱嘛！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男孩女孩？”杜清避而不答，却对她的孩子生出好奇来。
灿玉失笑“小男孩，14个月了，”说着拿出手机翻找照片和视频，递给杜清看“喏，您瞅瞅长得像不像我？”
视频里的小男孩，粉雕玉琢一般，正在颤颤巍巍学习走路，嘴里还奶声奶气的喊着妈妈，实在是惹人喜爱。
“说实话不太像你，我女儿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走路，一周半才学会呢。”大约是谈到了育儿话题，杜清连语调都温柔了几分。
“我觉得也是像他爸爸多一些，不过每个孩子不一样，您可别把孩子放在一起比较，我听凯莉姐说你家女儿可是妥妥的小学霸呢，”灿玉实在是不想和他扯工作以外的事情，遂又把话题饶了回来“杜总，据我了解HW给的薪资跟您现在的收入相比增幅近30%呢。”
杜清真是被她的执著气笑了，“开口闭口都谈钱，你缺钱，我可不缺。”
“不谈钱谈什么？”“谈理想么？”灿玉反问，“我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容许自己谈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人么，还是实在点好，有点钱傍身总是好的。”
每个月房租四千，育儿嫂八千，车贷三千五，还要攒钱在毛豆上学前搞定房产好让孩子落上户口。七七八八哪样不要花钱，哪样不要她拼尽全力，又哪有资格去谈理想呢。
不吃不喝每天睁眼必须收入近千元才能维持，她没有任何依靠，只因为身后空无一人。
当然，这些也不是能为外人道的，没所谓，整整2年了，她已经习惯了。
杜清十分诧异“挣钱是男人的事，你又为何要扛起养家的大梁？争当女强人啊？还是你那老公不像话？”继而揶揄道“你啊，到年轻啊，找男人可得擦亮眼睛。”
“死了。”奚灿玉如实回答。
杜清晓得自己逾矩了，不该在这种场合下谈论别人的私事，“抱歉，”
灿玉打断他，笑道“没事的，杜总，您不用挂怀，我已经走出来了。毛主席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呢，不过咱们都说都到这个份上了，要不和HW的夏总聊聊呢，人家诚意满满，给的条件也是相当丰厚。您就当给我个机会行不？童叟无欺呀，合作不成咱们也能当个朋友处呗。”
林启松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先是以为自己的桃花运要来了，继而发现是自作多情，而被自己一厢情愿当做追求者的人已经有了孩子，丈夫居然还死了……
他和魏争坐在奚灿玉隔壁桌，在大家都听到“哺乳期”三个字时，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因为十几分钟前，进入餐厅时，出于对自己外形气质的盲目自信，他还略显得意对魏争小声道“那个姑娘好像对我有意思，之前在商场刻意尾随我们的哦！~”
而此刻对面的魏争表面波澜不惊，实际上却像是丢了魂，“缺钱……哺乳期……14个月……死了……”这些词句仿佛一把利剑高悬在他的头顶，令他坐立不安，生出无限的惶恐来。
原本以为，在身体残疾的折磨下被迫将脾性磨平了，对待任何突如其来的事情再也不会掀起波澜。
却在这一刻少了冷静自持，他再也提不起丝毫食欲，嘴里的食物味同嚼蜡，原本安安静静垂放在腿上的左手开始不安分的添乱，连同左脚竟也微微抽痛起来。
他用右手握住痉挛的左手，也许是听了林启松夸下的海口，也许是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正在隐隐作痛；也许仅仅是那一点点被自己拼命压制的好奇和担忧；他扭头打量身旁不远处的那个短发女人。
他们见过，在一个多小时前，是那个被他认为无礼的骚扰者。
“阿争你怎么了？太累了？”林启松发现了他在愣神，愈发显得面色沉郁不对劲，却只当他是身体不适。毕竟这人一向好逞强。
魏争苦笑道“不用担心，有点运动过量而已。”
林启松闻言略显紧张的宽慰他，“那我催下服务员，快点上菜，吃完饭我赶紧送你回去休息。”林启松原本出了糗，盼着地球爆炸就好了，他好找个地缝钻进去。现在见魏争面色苍白，也晓得自己把人带出来，得好生伺候，可别出了什么岔子。“左手疼？痉挛？还能忍受吗？如果疼的厉害，就现在回去吧，”
魏争打断他，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很沙哑，“不用……你这么多问题我回答哪一个？不要像个老太太一样大惊小怪可以吗？”
周末本该是休假的，可她此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奔波，无非是为了那碎银几两。
她太需要钱了。
奚灿玉很快调整好情绪回到了咖啡厅，杜清百无聊赖正在刷工作群消息，见她返回便调侃道“这个商场果然是巨型综合体，卫生间想必也是分外遥远呢。”
暗示灿玉离开了太久，她赔笑道“杜总真是会开玩笑，您也体谅体谅我实在是不容易，一早赶了快300公里，就差把车开成直升飞机了。卫生间都不敢去，生怕错过跟您见面。”
奚灿玉目前就职于一家商务咨询公司，主做猎头服务。今天的候选人杜清她已经跟了快一个月，才打动他赴约，趁他出差的空档约在这里见面。
已经因为个人事务耽误了二十分钟，拉低了对方对自己的印象评分，她必须拿出120分的努力，尽力促成杜清顺利跳槽。
被灿玉中途离开所打断的谈话没有再继续延伸，杜清在这20分钟里似乎已然冷静了许多。他明显并不想再与灿玉聊工作“精神可嘉，令人敬佩，一会请你午餐？免得让你说白跑一趟，怜香惜玉这种事情我还是做得来的。”
奚灿玉知道，如果不继续跟紧，这单要黄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谢谢杜总，不客气啦。”
两人很快在商场里选好了一家西餐厅准备用餐，因为周末又赶上饭点，他们去时包间全被占领，入座率已经七八成，只得在餐厅的拐角选了一个稍微僻静点的位置落座。
时值隆冬，奚灿玉穿了一件烟灰色过膝毛呢大衣搭配了米白连帽羊毛开衫，是她这个年龄段比较时新的穿法。餐厅里暖气挺足，她有点热，便把大衣脱了搭放在椅背上。
杜清招呼她落座和点餐，询问是否有忌口，“没有，重点不是吃饭，重点是我想再跟您聊聊，争取下。”她笑得人畜无害，一脸坦然。
杜清听她这样说有点被气到，“你这么敬业，我都恨不得挖你来我们公司做招聘了。”
灿玉咯咯笑了起来，“那还真是抱歉，我暂时没有离职的计划，明伟总对我有知遇之恩，您可不能置我于不义啊！~”
正说着，又有两人被服务员引位至杜清和灿玉的隔壁桌，“看来对企业认可度很高呢，”杜清调侃“还是对BOSS的认可度高？”
刚来的两位客人中一位身体不便，大约是周末兼职的服务员慌忙拉开椅子引人入座，同时又有一名伙伴前来协助撤了多余的餐具，一时间杯盘碰撞的声音，拉餐椅的声音，着实是显得有些忙乱，惹得杜清和灿玉同时侧目。
灿玉很快接上话题，“您可真会开玩笑！”顿了顿道“我是以三期女职工的身份入职的，您说明伟总是不是对我有恩呢？”她摊摊手，“没办法，我缺钱。”
杜清听完点了点头。
气氛不错，灿玉心想，很适合继续延伸，谈谈杜清跳槽的好处。
很快他们点的餐被服务员一一送来，杜清点了招牌扒肉拼盘、三文鱼藜麦沙拉、黑醋芦笋、黑松露酱烩菌菇。
“这个肉配红酒会好点，不过我想你开车来应该不太方便饮酒，凑合垫垫肚子吧。”没想到杜清如此绅士。
“已经很好啦，让您破费了，不过就算没有开车来我也不能喝酒呢，还在哺乳期。”灿玉吐舌头，略略歉意道“如果能促成合作，您能来N城办公，我一定请您痛饮一次。”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大，杜清开始并未细想，突然听到哺乳期很是意外，“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做了妈妈。我部门里的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个个都还自称是单身贵族。”
“哎呦，杜总，看来你刚才就没认真听人家说话，我是在三期的情况下入职的呀。所以说我缺钱嘛！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男孩女孩？”杜清避而不答，却对她的孩子生出好奇来。
灿玉失笑“小男孩，14个月了，”说着拿出手机翻找照片和视频，递给杜清看“喏，您瞅瞅长得像不像我？”
视频里的小男孩，粉雕玉琢一般，正在颤颤巍巍学习走路，嘴里还奶声奶气的喊着妈妈，实在是惹人喜爱。
“说实话不太像你，我女儿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走路，一周半才学会呢。”大约是谈到了育儿话题，杜清连语调都温柔了几分。
“我觉得也是像他爸爸多一些，不过每个孩子不一样，您可别把孩子放在一起比较，我听凯莉姐说你家女儿可是妥妥的小学霸呢，”灿玉实在是不想和他扯工作以外的事情，遂又把话题饶了回来“杜总，据我了解HW给的薪资跟您现在的收入相比增幅近30%呢。”
杜清真是被她的执著气笑了，“开口闭口都谈钱，你缺钱，我可不缺。”
“不谈钱谈什么？”“谈理想么？”灿玉反问，“我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容许自己谈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人么，还是实在点好，有点钱傍身总是好的。”
每个月房租四千，育儿嫂八千，车贷三千五，还要攒钱在毛豆上学前搞定房产好让孩子落上户口。七七八八哪样不要花钱，哪样不要她拼尽全力，又哪有资格去谈理想呢。
不吃不喝每天睁眼必须收入近千元才能维持，她没有任何依靠，只因为身后空无一人。
当然，这些也不是能为外人道的，没所谓，整整2年了，她已经习惯了。
杜清十分诧异“挣钱是男人的事，你又为何要扛起养家的大梁？争当女强人啊？还是你那老公不像话？”继而揶揄道“你啊，到年轻啊，找男人可得擦亮眼睛。”
“死了。”奚灿玉如实回答。
杜清晓得自己逾矩了，不该在这种场合下谈论别人的私事，“抱歉，”
灿玉打断他，笑道“没事的，杜总，您不用挂怀，我已经走出来了。毛主席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呢，不过咱们都说都到这个份上了，要不和HW的夏总聊聊呢，人家诚意满满，给的条件也是相当丰厚。您就当给我个机会行不？童叟无欺呀，合作不成咱们也能当个朋友处呗。”
林启松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先是以为自己的桃花运要来了，继而发现是自作多情，而被自己一厢情愿当做追求者的人已经有了孩子，丈夫居然还死了……
他和魏争坐在奚灿玉隔壁桌，在大家都听到“哺乳期”三个字时，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因为十几分钟前，进入餐厅时，出于对自己外形气质的盲目自信，他还略显得意对魏争小声道“那个姑娘好像对我有意思，之前在商场刻意尾随我们的哦！~”
而此刻对面的魏争表面波澜不惊，实际上却像是丢了魂，“缺钱……哺乳期……14个月……死了……”这些词句仿佛一把利剑高悬在他的头顶，令他坐立不安，生出无限的惶恐来。
原本以为，在身体残疾的折磨下被迫将脾性磨平了，对待任何突如其来的事情再也不会掀起波澜。
却在这一刻少了冷静自持，他再也提不起丝毫食欲，嘴里的食物味同嚼蜡，原本安安静静垂放在腿上的左手开始不安分的添乱，连同左脚竟也微微抽痛起来。
他用右手握住痉挛的左手，也许是听了林启松夸下的海口，也许是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正在隐隐作痛；也许仅仅是那一点点被自己拼命压制的好奇和担忧；他扭头打量身旁不远处的那个短发女人。
他们见过，在一个多小时前，是那个被他认为无礼的骚扰者。
“阿争你怎么了？太累了？”林启松发现了他在愣神，愈发显得面色沉郁不对劲，却只当他是身体不适。毕竟这人一向好逞强。
魏争苦笑道“不用担心，有点运动过量而已。”
林启松闻言略显紧张的宽慰他，“那我催下服务员，快点上菜，吃完饭我赶紧送你回去休息。”林启松原本出了糗，盼着地球爆炸就好了，他好找个地缝钻进去。现在见魏争面色苍白，也晓得自己把人带出来，得好生伺候，可别出了什么岔子。“左手疼？痉挛？还能忍受吗？如果疼的厉害，就现在回去吧，”
魏争打断他，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很沙哑，“不用……你这么多问题我回答哪一个？不要像个老太太一样大惊小怪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