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冷静下来的,但是她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可是她的父母留下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她不会甘心的,永远不会。

    林子杰不就是想断了她的念想吗?她偏不如他所愿。

    半夜,林鲸把卧室门的锁撬开,稍稍拿上钥匙出了门。

    来到这次举办废物回收的地点。

    夜深了,周围一片静寂,偶尔能听到蝉鸣,它们叫的永无休止,给这夜晚平添一起幽然。

    林鲸看着眼前一堆又一堆的垃圾废品,只觉得愈发愤恨林子杰,她搓了搓冰冷的手,准备寻找那个箱子。

    就在这时,旁边的垃圾堆发出动静。

    “喵”

    突如其来的猫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林鲸下意识朝动静处看去。

    “喵——呜”

    林鲸连忙跑过去,那只猫就在那里。

    那是一只白花花的布偶猫,看起来就很贵气,哪怕它身上都是树叶和垃圾,后腿还一瘸一瘸的,奇了怪了,这种地方根本就不是这只猫会来的。

    猫眼是蓝色的,像颗宝石,眨巴眨巴的望着林鲸,好像并没有很害怕她,是因为她看起来像个好人的缘故吗?

    林鲸蹲下身子,连忙把压在它身上的垃圾给推掉,现在这只布偶猫臭烘烘的,大眼睛也水汪汪的,显然是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林鲸伸出白皙的手摸了摸它柔软的毛,眼里明晃晃装着心疼。

    林鲸自称冷血,她把自己封闭,不让自己动恻隐之心,过着本分的生活,她怕一个不小心的举动就招来打骂,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小猫遇难时,亲手拍开它身上的垃圾,不嫌麻烦或者肮脏。

    小猫委屈极了,一抽一抽的,主动去蹭林鲸的手,林鲸见它不怕自己,轻轻的把它抱在怀里,给它顺毛,点了点它的鼻子。

    不自觉柔声:“咪咪,你怎么来这里啦?是不是有人恶作剧,故意把你放在这里?”

    猫猫不能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蹭她的手。

    “这样啊,那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吗?或者你知道你主人在哪里吗?”林鲸跟哄孩子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猫咪的背。

    谁知下一秒猫咪却突然翻了个身,挣开她的怀抱,明明腿还是瘸的,却拼了命朝着一个地方跑。

    林鲸吓了一跳,怎么突然不要她了?她跟着跑过去。

    “你去哪里…”

    猫咪停了下来,林鲸也意识到了什么,视线慢慢上移。

    视线穿过穿着工装裤的长腿,灰色的卫衣,红色的头发,冷淡张狂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林鲸总是下意识看周译西的头发,然后在看他的脸。

    可能是因为红色太过吸睛了吧,像某种标志,专属于他的。

    周译西提起布偶猫的后颈,眸子漆黑的盯着林鲸,然后顿了一下。

    林鲸不自然尬笑一声:“哈哈,原来一直在找的主人是你啊,红发少年?”

    意识到不对,自己叫他红发少年不是很礼貌,想了想那天他的神色,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叫什么他会喜欢,自己又不知道他的名字。

    “额…我不知道你的名字,钢琴大师怎么样?你喜欢吗?”林鲸问完一直没听到对方说话,尴尬极了这气氛。

    不是!自己在干什么啊!哪有给见了两面的陌生人取外号的!还问人家喜不喜欢?!傻了吧自己!!

    红晕一直烧到脖颈,她抿了抿唇:“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做…”先不聊了哈。

    还没说完呢。

    “周译西。”挺懒散的一声,比林鲸满地找坑的状态好太多,不咸不淡。

    “什么?”

    “我的名字。”

    周译西啊,林鲸默念,名字挺耳熟的,好像在哪里听过。

    等等?周译西?!他不是传闻中那个学坏了的年级第一吗?!现在就在她眼前,她之前还把他当成轻生的人,给他灌输了那么多鸡汤?!她何德何能啊。

    林鲸觉得太荒谬了,年级第一、打架、学坏、钢琴,这几个词真的能连在一起吗?

    林鲸:“你不会…还在…一中读书吧…”

    周译西闻言挑了挑眉,把猫放进自己卫衣的口袋里,那个口袋足够大,猫咪在里面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你觉得?”

    这人真是能少说,绝不多说一个字啊。

    林鲸点了点头,然后又很震惊:“你以前霸占了两年年级第一,我挺崇拜你来着,后来听说你逃课、打架,我还为你辩解了的…”

    现在想想真是尴尬。

    周译西极为讽刺的挑了挑嘴,好像想到了什么,脸瞬间冷了下来。

    “你话好多。”

    “……”

    得,她不说了。

    林鲸想到此次来到这里的目的,瞬间清醒不少,没管周译西怎么说,转身投入到找东西的环节。

    必须在黎明到来前,找到盒子,天亮了就会有人来把这些东西都回收了。

    这次来碰到周译西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手头的事还是找盒子。

    周译西刚抬脚准备走,就看见她蹲在地上,小小一个,乌黑的头发搭在背后,脆弱、不堪一击,手机拿着一个手电筒,好像在找些什么。

    她是着急出来的,身上还穿着睡衣,更显柔弱娇小。

    可是周译西总觉得她身上有股劲儿是形容不来的,带着小孩子的执拗,应该叫做坚韧吧?

    周译西看见她拿着手电筒的手微微颤抖,皱了皱眉。

    林鲸正在聚精会神找东西,丝毫没注意身后有人靠近,知道月光彻底被高大的身形挡住。

    错不及防回头,又错不及防看到挡住月光的他。

    逆着光的他,更加肆意,无畏,但林鲸总觉得他被阴云笼罩,看的不真切。

    林鲸以为他走了,这会儿人突然在她背后,她属实被吓得不轻,失了力气,就要向后面倒去。

    周译西反应极快的拉住她拿着手电筒手,将她扶正,顺便把她的手电筒拿了过来。

    林鲸心有余悸,又觉得不好意思,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周译西没理,自顾自的把手电筒调整好,然后向前面那片废物照过去。

    “继续找。”

    林鲸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埋头重新找了过去,不用拿手电筒轻松多了。

    “你要找什么?”周译西看她忙的满头大汗,眼里是微不可查的担心和焦虑。

    林鲸边找边回:“一个比较大的盒子,盒子上面刻着‘阖家欢乐’。”

    周译西低头回想,然后抬起头,亮手电筒换了一个方向,照着一个地方,缓慢有力的开口:“你看看是不是那个。”

    林鲸猛的向那束光看过去,然后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被周译西拿着手电筒照着,发光发亮。

    林鲸心里有些复杂。

    她还是跑过去,拍了拍盒身的灰,仔细查看上上下下有没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周译西将手上的手电筒还给了她,见到她欣喜若狂的样子忍不住问:“很重要?”

    林鲸听到他的问,郑重的看向他的眼睛,郑重的重复着:“嗯,很重要。”

    周译西顿了一下,他看见她眼里的决绝,那是一种可以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不顾生死的眼神,他撇开眼,扯了一下嘴角。

    他觉得那是一种自己不可能有的眼神。

    布偶喵这时候探出头来,“喵”了一声,带着找到归属的安全感,乖巧极了。

    林鲸这个爱猫人士瞬间就顶不住了,最后揉了把它的小脑袋,温柔低语:“今天晚上太好了,你找到了你的家,我也找到了我的家。”

    这个盒子里,真的是她的家啊。

    周译西将猫头按回去,转身头也不回:“走了。”

    林鲸看着他的背影,不经有些怀疑学校里有些人讨论他的语气,他不是挺好的吗?

    她没准备多呆,要不是周译西,她不知道自己这个轻微近视要在这里找多久。

    …

    轻手轻脚,回到了家。

    就在要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客厅的灯突然打开了。

    林子杰看着她掩耳盗铃般的将盒子藏到身后。

    眼里像是有烈火,丝毫看不出这是这个叔叔对他的侄女的眼神,跟有什么冤仇大恨一样。

    林鲸脸色是一瞬间变白的。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她都已经被他逼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想怎么样?他对得起“叔叔”这两个字吗?他对得起这个家庭吗?

    “啪”一巴掌甩的林鲸错不及防,她死死护着怀里的盒子,坚决不让林子杰碰到一分一毫。

    软的不行,那就同归于尽吧。

    林鲸两只手都护着盒子,无视他的眼神,猛的冲撞了过去,把林子杰撞倒在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刻用出去了。

    林子杰错愕的望着林鲸,手指着她:“这个日子是不想过了是吧?!好啊,真是好,这就是你一个侄女对叔叔做的事!长大了翅膀就硬了是吧?你爸爸把你托付给我不是让你来霍霍我的!我当初…”

    林鲸被吵的脑瓜子疼,也爆发了:“你把我当成你的侄女了吗?从头到尾你有把我当做一个人来看吗?我没有隐私,你擅自闯进我的卧室,还要搬走我的东西!我没有尊严,你每次都恨不得把我当成狗使唤,在外面还当众打我!我没有自由,我干什么不给你报备都不行,你不给我任何空间!”

    “你还有什么资格提我爸爸,他生前对你也不错吧,你当初说要创业,他想都不想就给你了万把块,你那时候无家可归,我们收留你三个月,你工作都没有,也是我爸爸帮你找的,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他对你已经是够宽容了,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嘴脸让我作呕,你怎么不去死?”

    颤抖着身体,林鲸觉得自己把半辈子的话都说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好惨啊,要对这样一个装聋作哑的人诉苦,她不想这样的,她是被逼急了,她想不到有什么方法了。

    她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给这个人低头了。

    林子杰爬起来,脸上却没有一点愧疚,眸子里透出暴戾。

    林鲸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下意识想跑,跑出去,不被他找到,然后,一辈子都不回来这个地狱,对,就这样。

    林鲸动了动脚,然后重心被一股大力支配,重重的,绝望的看着由远及近的大门变得越来越远,外面的月光有一小缕照了进来,可是是那样遥远,遥不可及。

    没了,什么都没了,唯一的机会没了。

    一滴猩红掉落在地上,一抹诡异的红,那一声在寂静的夜晚无限放大,无限回响。

    “你们在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整栋楼都被你们震醒了。”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站在门外。

    暂时是看不到他们这里,如果走进来一部的话就能看到被打的浑身是血的林鲸,因为皮肤极白的缘故,两种颜色的碰撞,视觉冲击极大。

    林鲸算是感受到了,彻底绝望的时候发现一丝生机的庆幸感,自己没死,还能听见声音。

    林鲸觉得自己不能死在这里,肮脏的地狱,湿恶的气味,腐烂的思想。

    想拼命求救,可是嘴却被牢牢堵住,那只恐怖的恶爪,做梦都想逃离的掌心。

    于是求生欲的爆发,让她忍耐住心里的恶寒,张开嘴,不顾一切的咬了下去。

    皮开肉绽,林子杰吃痛松开手,林鲸趁机跑到大门,开了锁狂奔出去,门外的男人被门撞到鼻子,大叫了一声。

    顿时,整个小区都断断续续的有人把灯打开,不满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儿啊,大半夜的,你们不睡别人要睡,物业是吃软饭的吗?”

    “本来工作不顺心就烦,听这声音是b栋的吧。”

    “那没事儿了,听说b栋的人都疯疯癫癫的,前两天还看见一个小姑娘,满身是伤,看人还恶狠狠的,啧啧啧,你不知道那个眼神啊,都不像是一个年轻人的眼神。”

    “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我听说她跟她叔叔住在一起,年纪轻轻父母就没了,哎,也是可怜,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她跟她叔叔吵架,在这样的环境心理肯定扭曲了。”

    “咦,太可怕了,简直是个怪物,我得让我孩子少跟这种人接触,见到了躲着点儿。”

    “对对对。”

    ……

    听这语气,仿佛林鲸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丑事。

    林鲸抱着盒子,跑出小区,跑吧,向前跑吧,前面总是好的。

    那条街很多野狗,随着她跑过,狗吠声响彻云霄。

    有的狗甚至兴奋的跟着林鲸跑,逼她跑得更快。

    有熊孩子在窗边朝下面林鲸扔垃圾。

    为什么都不待见她?到底是为什么?

    林鲸越跑越快,将不好的事置于脑后,风打在脸上很疼,但是她不能停下脚步,甚至以后每一步都要走的分外小心,步步为营。

    今晚都别睡个好觉了?都疯了,全世界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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