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喑是对的。游介就是那种抓不住的存在。

    游介消失在周喑的世界是在某个毫无预兆的春天。也不能说是毫无预兆,只是周喑后知后觉。

    她只是觉得游介那段时间对她愈发严格又愈发娇纵。他开始更加严格的盯着周喑吃饭,盯着周喑学习。他给她补习,给她念诗歌,给她解释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告诉她诗人的含蓄,和在一个字两个字里的百转千回。“为什么他那么爱她但还要离开她呢?”周喑不懂,她觉得你爱一个人就是要一直坚持和某人在一起啊,如果这都做不到,还怎么有脸说喜欢呢。

    游介沉默了几秒,他说周喑,如果你为了和一个人在一起,你付出很多吃很多苦你愿意吗。周喑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我当然愿意啦。“那如果你想和一个人在一起,不仅你要吃很多苦,他也要吃很多苦,说不定比你更多的苦。但如果他不和你在一起的话他本该过着平静又美好的生活,是你因为喜欢他而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那这样的话你还想一直坚持和他在一起吗?”

    周喑好像被问住了,这对她来说真是一个非常两难的问题。她一方面觉得坚持是恋人最可贵的美德,一方面又觉得如果自己只给他带来了坏的事情,这实在是没办法忍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堪堪开口,带着犹疑与不确定:“那…… 他也觉得我很拖累他吗?”游介好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他愣了一秒然后摇了摇头:“他不觉得。但可能所有人都会这样跟你说,觉得是你造成了一切。即使你知道那些人或许别有用心,他们有自己的目的要达成。但他们依旧会极尽自己的刻薄去这样告诉你,要你和他分开。其中可能包括觉得这样对你好、觉得这样对他好、嫉妒你们、恨你们,或者完全不理解但是非得跟你说两句膈应你的人。”

    “会有很多人发表他们的评价,即使你很努力地去做好,或者和所有人解释,但可能都无济于事。人总是会希望被祝福被赞美的,因为当你身处一个全是质疑的世界中,你会逐渐怀疑是否真的是我的问题。而一旦这两个人有一个人开始犹豫,这个本来就在夹缝中生存的爱情金字塔就更加摇摇欲坠了。”游介说这话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琥珀色的酒液一遍一遍冲刷着杯壁,上一层酒液还没完全落下,下一层就覆上去了,层层叠叠。像缓缓包裹上去的动物的茧。杯子里的酒就那么多,但酒并不会因为晃酒杯而减少,只有最初的干净的那一层杯壁永远无法呼吸。

    周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嘴很笨的人,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别人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这也无所谓,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但是万一是有关紧要的人呢。万一是你爱的人,你在乎的人,也属于那些“茧”中的一层呢。可是爱你的人不应该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吗。但是或许他们对你的幸福有着自己的标准,而你也一样。周喑越想越头痛,她伸手抱住了游介,她说哥哥,你会为了我好而离开我吗。

    游介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抱住她。“我非常喜欢你,小音。”他和她说喜欢,但他也只说了喜欢。他一下一下地给周喑顺毛,他总是想的那么多,也总是在给任何的可能做铺垫。以便无论命运的骰子掷到哪一点,周喑都会反应过来游介曾经告诉过她这一切。而顺利成章的接受。但是游介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他给予她的全部安排,都是建立在周喑完全信任他并且听从他安排的基础上进行的。可是周喑只是像小狗,她不是真的小狗。她不会在原地等你。

    周喑会去找你,她是一个会一边心碎一边走上去找你的路途的小狗女。她会害怕你装作不认识她,在她从来没见过的很厉害的地方,大家都那么恭敬地向你问好,她像《小姐与流浪汉》里那只误闯别墅区的流浪狗,偶然闯进了不属于她的世界。她会害怕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而你没有选择牵住她的手。但她还是会去找你。这是周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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