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消息，陆昭昭打听孟锦迎几人的下落，并没花什么功夫，毕竟目前看来这幻境便是根据他们的记忆生成，那么很自然的，他们的身份也有了着落。
——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还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只不过，在这个幻境中，他们似乎没有踏上修仙之路，反而继续着自己身为凡人的一生。在陆昭昭打听到的消息里，沈素书因深居闺中不太有名气，孟锦迎倒是因为孟家大小姐的身份和张扬的性格广为人知，韩继似乎时常跟着家中兄长跑商——他家是江南的大富户，苏栗衡则颇有才名，隐约有“江南第一才子”的美名传出。
最有趣的，还是这四人传闻已定下婚约，只是没有声张，旁人也不知到底谁与谁是一对。陆昭昭脑补一下：假如是没有修仙，没有遇到她陆昭昭的情况下，他们四人又会发展出怎样的关系呢？
如果——她是说如果他们四个一定要内部消化的话，陆昭昭觉得应该是孟锦迎和韩继组成打打闹闹cp，沈素书和苏栗衡组成文艺青年夫妇？
只从性格来看，这样确实很速配啦。
打听消息不难，见到真人却不容易。陆昭昭只远远地看到了苏栗衡，确认他安全无忧，松了口气。眼看天色渐晚，也就匆匆回到棚屋处。
而见她安全归来，兰形也放下了心。
“我回来啦！兰兰找到芝芝了吗？”
“嗯，找到了。只是……”
“只是？”
兰形犹豫一下，摇摇头：“没什么，她很好。你呢？找到他们几个了吗？”
陆昭昭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那么一说，兰形也略略放心：他虽然对那几人没什么感情，他们却也是祝芝芝的同伴，还是要关心一下的。但陆昭昭说完，却又很担心：
“芝芝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呃……”
兰形一时语塞，最终叹气：“……说也说不明白，跟我来吧。”
——————
“……”
“……”
小院中，陆昭昭看看兰形，看看眼前的人。小女孩吃着手手，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大哥哥大姐姐。
“……”
陆昭昭一时失语，缓缓、缓缓地蹲下身……
一把抱住了小姑娘。
“呜呜——！小芝芝，好可爱呀！！！”
“陆昭昭？！你给我放下我妹妹！！”
陆昭昭才不放！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她变成陆两岁，谁都忍不住要抱抱贴贴，实在是……这么小一个漂亮娃娃，真是太可爱啦！可恶，两岁的小亲友，怎么会这么萌！！！
陆昭昭抱着两岁芝猛吸一大口，再啵啵亲两下。兰形的表情肉眼可见已经要崩溃了：“可恶……所以我才……”
所以他一开始，都不想带陆昭昭来啊！！但是……
“不过，芝芝怎么会变成两岁呢？”
陆昭昭猛吸了半天祝芝芝，才想到这个问题：“还有，她怎么一个人在家，连个大人也没有啊？”
“这个啊……”
兰形想了想：“幻境不是会根据人的记忆安排身份吗？”
这样说的话，个人的记忆与意志，就很可能影响到在幻境中的身份安排。而祝芝芝之所以会变成两岁的模样……
……怎么想都和陆昭昭有关。
兰形的眼神透出一种死寂：之前陆昭昭变成两岁，祝芝芝就抱着她不撒手了好久；而等之后吃幼化糖，陆昭昭贴了半天五岁孟锦迎，祝芝芝也羡慕得不得了，晚上回去还在跟他念【我也想变成两岁被昭昭抱抱】……
日思夜想的，这进了幻境，可不就圆梦了！当然，或许也有其他原因……
“我怎么知道。”他移开目光：“或许是因为，对芝芝来说，童年的记忆最深刻吧。”
说着的时候，他自己也怔了怔，微微叹息。
“至于家里大人……你看她身上。”
“咦？！”
陆昭昭仔细看去，才发现在小芝芝身上，绑着一根长长的布带，另一端系在院中一块大石头上：“这……这是……”
“平民百姓家，有些时候顾不上看孩子，无人托付又带不走的情况下，就会拿一条绳子，把孩子绑在重物上，避免走失。”
兰形倒很懂的样子：“你或许没见过，但其实挺常见的。也别担心，我调查过了，芝芝……的家人对她很好，只是偶尔临时出门顾不上，才这样绑一下，衣服也垫了内衬，不会伤到的。”
陆昭昭检查一下，发现果然如此，就把小芝芝放下来，摸一摸她的脑袋。
“芝芝的家人……说起来，那不也是兰兰你的家人吗？还是说，芝芝在这里还有另一个哥哥？”
“呃……”
兰形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似怀念，似恍惚。他皱了一会儿眉头，摇了摇头：
“他们并不认识我，看来我在这里并无身份。芝芝也没有另一个哥哥，我想，应该原本我是要作为她的哥哥一起生活的，可或许因为一体双魂的原因，我保留了记忆，而芝芝这边也失去了我的位置。”
这倒也很有可能，之前在飞光秘境，两人就因为一体双魂没能得到传承，看来一体双魂出岔子的几率很高。陆昭昭点点头：“我应该也没有身份……看来恢复记忆的人，秘境是不会给安排身份的了。”
此时隐约听得动静，似乎小芝芝的家人回来了，二人便又翻墙出去，沿着街边慢行。
“天要晚了呢。”陆昭昭看看天色：“晚上我们该去哪里？”
兰形想了想：“找个客栈？”
“好主意。但是——”
陆昭昭迟疑：“你有银子吗？”
——————
兜比脸干净的两个人最终只好灰溜溜地躲进街角无人的破旧棚屋下。甚至有个棚屋容身已经足够幸运——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巷角甚至有乞丐为抢地盘大打出手。
也不稀奇，毕竟平江城是有宵禁的，到了宵禁时间还在街上走的人，搞不好会被当成贼盗抓起来。陆昭昭两人也只好窝进杂物堆积的棚屋深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让我想想，先整理一下我们目前的情报吧。”
陆昭昭说：“首先，这里是试炼幻境型秘境，除了我们两个之外，进来的人有阿迎、阿继、素素、栗子、芝芝，而且他们都失去了外界的记忆，只以为自己在平江城普通地长大、生活。其中阿迎四人应该和外界保持差不多的容貌岁数，而芝芝却变成了两岁。”
兰形点了点头：“而试炼幻境必然会出现危险，所以我们要做的事就是保护好他们。”
“然后在此基础上，努力去唤醒他们。”陆昭昭说着，蹙起了眉：“但芝芝只有两岁……话都说不好的模样，能唤醒吗？”
“这就交给我吧。”兰形说：“我和芝芝一体双魂，自有隐秘联系，应当能唤醒她……不过或许需要时间。”
“能就行，时间反而不重要。”陆昭昭松了口气：“我之前跟亭曈确认过了，幻境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我们这里过了一天，他们那里甚至还不到一盏茶时间。”
“这样啊。”兰形思索着：“那我们就有很多余裕了。”
“嗯嗯。外界的话，温温师兄他们都安然无恙，说是会保持浮空，等我们脱身再继续上路这样。”
陆昭昭托着脸：“然后是这个幻境的情况……看起来是按凡人界平江城的蓝本来的，但我们应该都不是太熟悉平江城，不能确定完全还原了现实的情况，只能判断出……在这里，我们都失去了灵力，变成了凡人。”
“我今天也尝试了修炼，很可惜，灵气实在太贫瘠，恐怕没法重新入道。”兰形摇了摇头：“储物袋等东西也不在，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套衣服……也是，这里是幻境，怎么可能把现实里的东西带进来。”
陆昭昭想了想：“灵气贫瘠无法入道，不代表真的没办法修炼。凡人界也有江湖侠客，他们借天地微薄的一点灵力和人体元气，也能施展些许手段，发展武学。我们是修士，哪怕没了灵力，知识不会忘记，所以我想……应该也能获得些自保之力。”
“你说得对。应该试试。”兰形点点头：“那我们要做的事就是……趁危险还没出现，尽量增强实力，好面对任何突发情况。”
“也得弄点钱来，总不能天天风餐露宿——”
陆昭昭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咕噜”声。她迷茫地看过去，兰形也迷茫地看着她，然后低下头。
陆昭昭迟疑：
“你……是不是饿了？”
“？”
少年的表情从茫然，到惊讶，迷惑地按了按自己的肚子，表情变得困惑，又变得羞红。
“可、可恶——怎么会？！”
“噗嗤。”
陆昭昭忍不住笑出声，又在少年羞恼的瞪视中努力收敛：“哎呀没什么的。既然我们现在都是凡人，那当然会饿肚子，再说我们都一天没吃饭了——”
她话没说完，又传来一声细微的“咕噜”声。少女怔了怔，然后慢慢，慢慢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噗嗤。”
这次换兰形开笑。风水轮流转——“哼，也不知是谁方才还笑我——”
“那、那我错了嘛，不该笑你。”陆昭昭咕哝：“呜……真的好饿啊。”
之前担心朋友们，都没感觉的，这会儿安静下来，突然就饿得不行。她吸吸鼻子：“我好想吃小桃酥……”
“现在哪有小桃酥……”
“还有蛋黄酥、云片糕、椰汁糕、小麻花、葱油饼……”
“……你别说了。我也好饿。”
两个饿肚子穷光蛋可怜地把自己在棚屋角落缩成一团，身上连根火柴也没有，连烛光里的幻想晚餐也吃不到。过了好一会儿，陆昭昭才勉强压下胃中的烧灼感，沮丧道：
“明天一定要弄点钱来。”
兰形非常同意：“嗯。”
都饿得难受，又觉得干渴，两人不再说话。天色越来越黑，黑得浓郁，气温也降下来，兰形忽然听到，少女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
陆昭昭努力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呜呜……又冷又饿，怎么会这样？她正想着要不要调节一下感官设置，下一秒，却觉得身上忽然一暖。
“……可能有点薄。但总比没有好。”
把外衣脱下、披在了她身上的男孩子，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自在。陆昭昭眨巴眨巴眼，拉了一下衣服，在微弱的月光下，注意到少年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
“……”
她默不作声。但兰形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看去，她似乎在脱衣服。
“喂？！”
下一秒，感受到带着体温的布料。
然后是逼近的气息。
“一起盖。”女孩子的声音因缺水而有一点点沙哑，但依旧动听：“两件外套叠在一起，应该不会太冷了。”
“……”
兰形往一边躲了躲，陆昭昭又往他那边靠了靠。眼看都快无处可躲，兰形才忍无可忍：
“太……太近了！！”
“就是要近呀！要不然怎么盖得住两个人？”
陆昭昭又往他那边挤了挤：“哎呀，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呢？”
“但、但……”
“我可跟你说，我们现在都是凡人，要是着凉生病，那可就惨啦！”
陆昭昭咕哝着：“我们还得救大家呢，现在可不是在意男女大防的时候……嗳，你再靠近一点呀！”
“我……我不冷。”
“真的？提醒你一下，生病了我们可没钱买药哦。”
兰形天人交战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僵硬地待在了原地。陆昭昭见他不躲了，又往他身边凑一凑，再探身把他那边的衣服也盖盖好。
最后坐回来时，注意到低垂着头的少年，耳朵似乎颜色深了些。天太黑了，她不确定，凑近看看，兰形吓了一跳：“干……干嘛？”
“看你是不是害羞了。”
“没有！”
“哎？真没想到，兰兰你还是个傲娇呢。”
陆昭昭顿了顿，心里想：还是个纯情小傲娇！
兰形：“……”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咬牙：“我不傲娇。”
“是吗？”
“我只是……不习惯和人接触。”他说这话时已冷静下来：“仅此而已。”
“……啊。”
陆昭昭也意识到：确实如此。至少她认识祝芝芝这么久，见到兰形的次数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兰形说他不习惯和人接触，仔细想来该是根本没和人接触过才对，那她做的就很不妥当了。
她缩了缩脚脚，往旁边挪了挪。
“那……那我是不是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月色这会儿黯淡，她一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了。但只过了那么一两秒，她听到少年不太自在的声音：
“……也没有。”
或许是因为祝芝芝的原因，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陆昭昭的靠近。所以明明不习惯与人接触的他，在她靠近时，竟一点也生不出排斥。
兰形垂了垂眼睛。
“坐……过来吧。你说得对，天这么冷，不靠在一起取暖而生病的话，就没法保护芝芝了。”
“噢，噢！”
暖融融的气息又靠近了，就近在咫尺。兰形低着头，非但不觉得冷，靠近她的那边身体，几乎都快烧起来了。
然后，他听见她的声音。
“说起来，我其实不了解兰兰呢。”
“……”
“所以想想看也很庆幸，平时都很少跟你说话，这次难得有机会好好相处。”
女孩子轻轻说着：“而且……而且我也很庆幸，有你在。”
“？”
“因为，要是你也失忆，我就只能一个人行动了嘛。”
她说：“那样的话，可能会很寂寞的。”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努力地保护失忆的亲友们，陆昭昭不是不愿意，也不是害怕，只是……多少，会有点寂寞的。
兰形怔了一会儿，扭过了头。
“……那你这么说，我也得感谢你。”
他说：“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咦？兰兰也会寂寞吗？”
“没有！……我是说，那倒不至于。只是……”
兰形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但出奇的，陆昭昭在他身边，他其实觉得……
……这样，也不赖。
“是吗？那我们接下来就好好相处吧！”
女孩子倒是很开心的样子：“嗯嗯，明天我们就想办法去挣钱，然后……”
她叽里呱啦地说，兰形偶尔回应。直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兰形感到自己的肩膀骤然一重。
不需要侧头看，他能从呼吸声中听出：她睡着了。
“……呼。”
怎么说呢？有种终于松了口气的感觉：兰形真的很久没跟人相处过，其实一直都有点局促紧张。但……又觉得有些窘迫：
真的太近了……
哪怕过往祝芝芝和陆昭昭贴得更过分，那毕竟不是他在使用身体。虽然知道有这回事，但感受总是不够真切。但现在……
现在，她切切实实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靠着兰形，而非祝芝芝。
少年垂下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再深呼吸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
叹息一声，他把身上披着的衣物往女孩那边挪了挪——她瑟缩成一团，真是很可怜。又开始尝试吸纳灵气，却在不知不觉之间，也沉入了梦乡……
——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还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只不过，在这个幻境中，他们似乎没有踏上修仙之路，反而继续着自己身为凡人的一生。在陆昭昭打听到的消息里，沈素书因深居闺中不太有名气，孟锦迎倒是因为孟家大小姐的身份和张扬的性格广为人知，韩继似乎时常跟着家中兄长跑商——他家是江南的大富户，苏栗衡则颇有才名，隐约有“江南第一才子”的美名传出。
最有趣的，还是这四人传闻已定下婚约，只是没有声张，旁人也不知到底谁与谁是一对。陆昭昭脑补一下：假如是没有修仙，没有遇到她陆昭昭的情况下，他们四人又会发展出怎样的关系呢？
如果——她是说如果他们四个一定要内部消化的话，陆昭昭觉得应该是孟锦迎和韩继组成打打闹闹cp，沈素书和苏栗衡组成文艺青年夫妇？
只从性格来看，这样确实很速配啦。
打听消息不难，见到真人却不容易。陆昭昭只远远地看到了苏栗衡，确认他安全无忧，松了口气。眼看天色渐晚，也就匆匆回到棚屋处。
而见她安全归来，兰形也放下了心。
“我回来啦！兰兰找到芝芝了吗？”
“嗯，找到了。只是……”
“只是？”
兰形犹豫一下，摇摇头：“没什么，她很好。你呢？找到他们几个了吗？”
陆昭昭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那么一说，兰形也略略放心：他虽然对那几人没什么感情，他们却也是祝芝芝的同伴，还是要关心一下的。但陆昭昭说完，却又很担心：
“芝芝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呃……”
兰形一时语塞，最终叹气：“……说也说不明白，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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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院中，陆昭昭看看兰形，看看眼前的人。小女孩吃着手手，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大哥哥大姐姐。
“……”
陆昭昭一时失语，缓缓、缓缓地蹲下身……
一把抱住了小姑娘。
“呜呜——！小芝芝，好可爱呀！！！”
“陆昭昭？！你给我放下我妹妹！！”
陆昭昭才不放！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她变成陆两岁，谁都忍不住要抱抱贴贴，实在是……这么小一个漂亮娃娃，真是太可爱啦！可恶，两岁的小亲友，怎么会这么萌！！！
陆昭昭抱着两岁芝猛吸一大口，再啵啵亲两下。兰形的表情肉眼可见已经要崩溃了：“可恶……所以我才……”
所以他一开始，都不想带陆昭昭来啊！！但是……
“不过，芝芝怎么会变成两岁呢？”
陆昭昭猛吸了半天祝芝芝，才想到这个问题：“还有，她怎么一个人在家，连个大人也没有啊？”
“这个啊……”
兰形想了想：“幻境不是会根据人的记忆安排身份吗？”
这样说的话，个人的记忆与意志，就很可能影响到在幻境中的身份安排。而祝芝芝之所以会变成两岁的模样……
……怎么想都和陆昭昭有关。
兰形的眼神透出一种死寂：之前陆昭昭变成两岁，祝芝芝就抱着她不撒手了好久；而等之后吃幼化糖，陆昭昭贴了半天五岁孟锦迎，祝芝芝也羡慕得不得了，晚上回去还在跟他念【我也想变成两岁被昭昭抱抱】……
日思夜想的，这进了幻境，可不就圆梦了！当然，或许也有其他原因……
“我怎么知道。”他移开目光：“或许是因为，对芝芝来说，童年的记忆最深刻吧。”
说着的时候，他自己也怔了怔，微微叹息。
“至于家里大人……你看她身上。”
“咦？！”
陆昭昭仔细看去，才发现在小芝芝身上，绑着一根长长的布带，另一端系在院中一块大石头上：“这……这是……”
“平民百姓家，有些时候顾不上看孩子，无人托付又带不走的情况下，就会拿一条绳子，把孩子绑在重物上，避免走失。”
兰形倒很懂的样子：“你或许没见过，但其实挺常见的。也别担心，我调查过了，芝芝……的家人对她很好，只是偶尔临时出门顾不上，才这样绑一下，衣服也垫了内衬，不会伤到的。”
陆昭昭检查一下，发现果然如此，就把小芝芝放下来，摸一摸她的脑袋。
“芝芝的家人……说起来，那不也是兰兰你的家人吗？还是说，芝芝在这里还有另一个哥哥？”
“呃……”
兰形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似怀念，似恍惚。他皱了一会儿眉头，摇了摇头：
“他们并不认识我，看来我在这里并无身份。芝芝也没有另一个哥哥，我想，应该原本我是要作为她的哥哥一起生活的，可或许因为一体双魂的原因，我保留了记忆，而芝芝这边也失去了我的位置。”
这倒也很有可能，之前在飞光秘境，两人就因为一体双魂没能得到传承，看来一体双魂出岔子的几率很高。陆昭昭点点头：“我应该也没有身份……看来恢复记忆的人，秘境是不会给安排身份的了。”
此时隐约听得动静，似乎小芝芝的家人回来了，二人便又翻墙出去，沿着街边慢行。
“天要晚了呢。”陆昭昭看看天色：“晚上我们该去哪里？”
兰形想了想：“找个客栈？”
“好主意。但是——”
陆昭昭迟疑：“你有银子吗？”
——————
兜比脸干净的两个人最终只好灰溜溜地躲进街角无人的破旧棚屋下。甚至有个棚屋容身已经足够幸运——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巷角甚至有乞丐为抢地盘大打出手。
也不稀奇，毕竟平江城是有宵禁的，到了宵禁时间还在街上走的人，搞不好会被当成贼盗抓起来。陆昭昭两人也只好窝进杂物堆积的棚屋深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让我想想，先整理一下我们目前的情报吧。”
陆昭昭说：“首先，这里是试炼幻境型秘境，除了我们两个之外，进来的人有阿迎、阿继、素素、栗子、芝芝，而且他们都失去了外界的记忆，只以为自己在平江城普通地长大、生活。其中阿迎四人应该和外界保持差不多的容貌岁数，而芝芝却变成了两岁。”
兰形点了点头：“而试炼幻境必然会出现危险，所以我们要做的事就是保护好他们。”
“然后在此基础上，努力去唤醒他们。”陆昭昭说着，蹙起了眉：“但芝芝只有两岁……话都说不好的模样，能唤醒吗？”
“这就交给我吧。”兰形说：“我和芝芝一体双魂，自有隐秘联系，应当能唤醒她……不过或许需要时间。”
“能就行，时间反而不重要。”陆昭昭松了口气：“我之前跟亭曈确认过了，幻境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我们这里过了一天，他们那里甚至还不到一盏茶时间。”
“这样啊。”兰形思索着：“那我们就有很多余裕了。”
“嗯嗯。外界的话，温温师兄他们都安然无恙，说是会保持浮空，等我们脱身再继续上路这样。”
陆昭昭托着脸：“然后是这个幻境的情况……看起来是按凡人界平江城的蓝本来的，但我们应该都不是太熟悉平江城，不能确定完全还原了现实的情况，只能判断出……在这里，我们都失去了灵力，变成了凡人。”
“我今天也尝试了修炼，很可惜，灵气实在太贫瘠，恐怕没法重新入道。”兰形摇了摇头：“储物袋等东西也不在，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套衣服……也是，这里是幻境，怎么可能把现实里的东西带进来。”
陆昭昭想了想：“灵气贫瘠无法入道，不代表真的没办法修炼。凡人界也有江湖侠客，他们借天地微薄的一点灵力和人体元气，也能施展些许手段，发展武学。我们是修士，哪怕没了灵力，知识不会忘记，所以我想……应该也能获得些自保之力。”
“你说得对。应该试试。”兰形点点头：“那我们要做的事就是……趁危险还没出现，尽量增强实力，好面对任何突发情况。”
“也得弄点钱来，总不能天天风餐露宿——”
陆昭昭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咕噜”声。她迷茫地看过去，兰形也迷茫地看着她，然后低下头。
陆昭昭迟疑：
“你……是不是饿了？”
“？”
少年的表情从茫然，到惊讶，迷惑地按了按自己的肚子，表情变得困惑，又变得羞红。
“可、可恶——怎么会？！”
“噗嗤。”
陆昭昭忍不住笑出声，又在少年羞恼的瞪视中努力收敛：“哎呀没什么的。既然我们现在都是凡人，那当然会饿肚子，再说我们都一天没吃饭了——”
她话没说完，又传来一声细微的“咕噜”声。少女怔了怔，然后慢慢，慢慢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噗嗤。”
这次换兰形开笑。风水轮流转——“哼，也不知是谁方才还笑我——”
“那、那我错了嘛，不该笑你。”陆昭昭咕哝：“呜……真的好饿啊。”
之前担心朋友们，都没感觉的，这会儿安静下来，突然就饿得不行。她吸吸鼻子：“我好想吃小桃酥……”
“现在哪有小桃酥……”
“还有蛋黄酥、云片糕、椰汁糕、小麻花、葱油饼……”
“……你别说了。我也好饿。”
两个饿肚子穷光蛋可怜地把自己在棚屋角落缩成一团，身上连根火柴也没有，连烛光里的幻想晚餐也吃不到。过了好一会儿，陆昭昭才勉强压下胃中的烧灼感，沮丧道：
“明天一定要弄点钱来。”
兰形非常同意：“嗯。”
都饿得难受，又觉得干渴，两人不再说话。天色越来越黑，黑得浓郁，气温也降下来，兰形忽然听到，少女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
陆昭昭努力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呜呜……又冷又饿，怎么会这样？她正想着要不要调节一下感官设置，下一秒，却觉得身上忽然一暖。
“……可能有点薄。但总比没有好。”
把外衣脱下、披在了她身上的男孩子，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自在。陆昭昭眨巴眨巴眼，拉了一下衣服，在微弱的月光下，注意到少年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
“……”
她默不作声。但兰形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看去，她似乎在脱衣服。
“喂？！”
下一秒，感受到带着体温的布料。
然后是逼近的气息。
“一起盖。”女孩子的声音因缺水而有一点点沙哑，但依旧动听：“两件外套叠在一起，应该不会太冷了。”
“……”
兰形往一边躲了躲，陆昭昭又往他那边靠了靠。眼看都快无处可躲，兰形才忍无可忍：
“太……太近了！！”
“就是要近呀！要不然怎么盖得住两个人？”
陆昭昭又往他那边挤了挤：“哎呀，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呢？”
“但、但……”
“我可跟你说，我们现在都是凡人，要是着凉生病，那可就惨啦！”
陆昭昭咕哝着：“我们还得救大家呢，现在可不是在意男女大防的时候……嗳，你再靠近一点呀！”
“我……我不冷。”
“真的？提醒你一下，生病了我们可没钱买药哦。”
兰形天人交战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僵硬地待在了原地。陆昭昭见他不躲了，又往他身边凑一凑，再探身把他那边的衣服也盖盖好。
最后坐回来时，注意到低垂着头的少年，耳朵似乎颜色深了些。天太黑了，她不确定，凑近看看，兰形吓了一跳：“干……干嘛？”
“看你是不是害羞了。”
“没有！”
“哎？真没想到，兰兰你还是个傲娇呢。”
陆昭昭顿了顿，心里想：还是个纯情小傲娇！
兰形：“……”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咬牙：“我不傲娇。”
“是吗？”
“我只是……不习惯和人接触。”他说这话时已冷静下来：“仅此而已。”
“……啊。”
陆昭昭也意识到：确实如此。至少她认识祝芝芝这么久，见到兰形的次数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兰形说他不习惯和人接触，仔细想来该是根本没和人接触过才对，那她做的就很不妥当了。
她缩了缩脚脚，往旁边挪了挪。
“那……那我是不是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月色这会儿黯淡，她一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了。但只过了那么一两秒，她听到少年不太自在的声音：
“……也没有。”
或许是因为祝芝芝的原因，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陆昭昭的靠近。所以明明不习惯与人接触的他，在她靠近时，竟一点也生不出排斥。
兰形垂了垂眼睛。
“坐……过来吧。你说得对，天这么冷，不靠在一起取暖而生病的话，就没法保护芝芝了。”
“噢，噢！”
暖融融的气息又靠近了，就近在咫尺。兰形低着头，非但不觉得冷，靠近她的那边身体，几乎都快烧起来了。
然后，他听见她的声音。
“说起来，我其实不了解兰兰呢。”
“……”
“所以想想看也很庆幸，平时都很少跟你说话，这次难得有机会好好相处。”
女孩子轻轻说着：“而且……而且我也很庆幸，有你在。”
“？”
“因为，要是你也失忆，我就只能一个人行动了嘛。”
她说：“那样的话，可能会很寂寞的。”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努力地保护失忆的亲友们，陆昭昭不是不愿意，也不是害怕，只是……多少，会有点寂寞的。
兰形怔了一会儿，扭过了头。
“……那你这么说，我也得感谢你。”
他说：“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咦？兰兰也会寂寞吗？”
“没有！……我是说，那倒不至于。只是……”
兰形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但出奇的，陆昭昭在他身边，他其实觉得……
……这样，也不赖。
“是吗？那我们接下来就好好相处吧！”
女孩子倒是很开心的样子：“嗯嗯，明天我们就想办法去挣钱，然后……”
她叽里呱啦地说，兰形偶尔回应。直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兰形感到自己的肩膀骤然一重。
不需要侧头看，他能从呼吸声中听出：她睡着了。
“……呼。”
怎么说呢？有种终于松了口气的感觉：兰形真的很久没跟人相处过，其实一直都有点局促紧张。但……又觉得有些窘迫：
真的太近了……
哪怕过往祝芝芝和陆昭昭贴得更过分，那毕竟不是他在使用身体。虽然知道有这回事，但感受总是不够真切。但现在……
现在，她切切实实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靠着兰形，而非祝芝芝。
少年垂下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再深呼吸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
叹息一声，他把身上披着的衣物往女孩那边挪了挪——她瑟缩成一团，真是很可怜。又开始尝试吸纳灵气，却在不知不觉之间，也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