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形对韩继本人没什么意见,毕竟从前他们也没什么瓜葛。所以他说自己看见怪东西,是因为他真的那么想——
毕竟,但凡对韩继有点熟悉的人,见他打扮得这么……呃,花枝招展,都会有一瞬间感觉好像见鬼了的。
他甚至还涂了点粉!!!
一大早看见这么只花孔雀出现在门外,兰形险些以为自己没睡醒。但是,当然,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但还是磨蹭了一会儿,才又打开门。
不过,再出现在韩继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又戴上了面具。
兰兰哥哥真心觉得这面具要长自己脸上了。
“哎呀……原来是……咳,韩公子!”
陆昭昭探头一看“怪东西”,也差点被吓一跳——可见韩继今日打扮着实骚包。不过先前在龙宫,他穿得其实更华丽,所以她也只是惊讶了一下下:“快来坐!你吃早饭了吗?”
“我、我吃过了!”
被少女如此热情地招待,韩继有点受宠若惊。他确实吃过早饭——为了能以一个格外俊朗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韩继天不亮就开始梳洗打扮,途中随便塞了几块糕点,姑且算作早餐。
只是此时闻到饭菜香气,似乎隐约又有点儿饿。但韩继却其实更担心:“陆姑娘还没吃早饭——”
他来的时间不晚,但基本也过了寻常早餐时间了,陆家却一副刚要吃饭的模样。但——当目光落在陆昭昭的一身利落劲装、额头的汗珠还有……手中的剑上,顿时恍然:“之前在练剑?”
“嗯嗯。稍微出了点意外情况……”
陆昭昭的心情却是很好的。
她先前的确在练剑——之前在幻境里搬家后有了条件,每天早起就又会练剑了,毕竟幻境外身体还没好,她老觉得不练剑浑身生锈。
尽管前两天又躺下了……养好病后,再又捡起来。结果才一练习,便十分惊喜地发现……
她好似,的确能够使用剑气了!
剑气——玄天剑宗对弟子外出行走的最基本要求,也是衡量一名剑修是否合格的要求之一。天资卓绝的剑修如迟星文、祝青燃早已掌握的技能,这方面稍显愚钝的陆昭昭,却迟迟无法入门。
直到先前擂台上向天借取一剑,才终于让剑气在自己手中生辉。又在更之后的瑶池秘境,思及极乐宫宫主魏序所言,想通上天赋予她的力量其实只是激发她本有的潜力,从而在绝境之中再次用出了属于自己的剑气。
但在那之后,就再没有什么进展。这其中有她重伤在身,无法动用灵力的原因,也有她其实根本没能搞清剑气如何施展的原因。从进入幻境后,陆昭昭其实私下练习过好多次,但都没有头绪,直到……
面对扫夫,她终于再次施展五行剑气,且一下是两次,几乎奠定了胜利的基础。
也是从那时开始,陆昭昭才真正感觉到,她好似的确摸到了门路,又在今日的练剑中确信。虽然如今还很生疏,但她却无比开心雀跃,像生日当天收到了心心念念很久的抱抱熊的小女孩,试验了好多次,拉着兰形展示了好多次,也因此……
今天的早饭,就吃晚了些。
韩继敲门之前,陆昭昭还在玩——练剑。而兰形才把早饭又热过,刚端上桌,就听敲门声,在围裙上擦了下手就去开门——
之后的事,就不必多说了。
“那、那,我是不是打扰了?”
人家正要吃饭,韩继有点不自在。但在这不自在中,他又格外的在意……
“咳。那个……在下韩继,今日前来——”
他的目光看向佩戴着半面面具的少年,溢出些许好奇与不自觉的敌意:“拜访陆姑娘。不知这位兄台……?”
兰形:“……”
不知为何,他不太想说话,显出一股别样的冷淡。但在气氛彻底冷下之前,陆昭昭便替他开口:
“这是我哥哥,陆兰形!”
她还沉浸在能用剑气的快乐里,压根没察觉气氛的微妙,只是收了剑,很自然地挽住了兰形的胳膊:
“兰兰哥哥,这是……之前帮过我的韩公子!”
几乎同时,两个男生的神色都是一松。
韩继想:原来是哥哥……
想来也是,一起吃早饭,也就只有亲近的家人关系了。真是虚惊一场……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爽……咦,这种奇怪的不爽是哪来的呢?
兰形想:算她有良心。
“哥哥”和“韩公子”,亲近程度高下立分。面对面的讲话和抱着他的胳膊,谁更亲密也可见一斑。当然,他可不是在吃醋,只是……是陆昭昭自己说的,在幻境里做兄妹,总不能看到另一个“哥哥”,就胳膊肘往外拐吧?
虽然,对于“哥哥”这个身份,兰形隐约也有点失落……
不会读心的陆昭昭,自然不知二人的小心思,只是热情地招呼二人坐下吃饭。韩继一看她的笑容就差点忘记自己姓甚名谁,自然没拒绝;兰形倒是没吭声,默默吃饭的同时自己整理心情,吃完后按住了想收拾碗筷的陆昭昭的手。
“我来吧。”他说:“你和韩公子说会儿话。”
陆昭昭怔了怔,就点了点头。看向其实没怎么吃东西,倒是一直在看她的韩继:
“说来,韩公子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
“唔……”
坐上画舫的时候,陆昭昭在想,她最近跟大运河是有些缘分的。查花船线索在大运河,救下沈素书在大运河,如今韩继邀她出来玩,也在大运河。
——出来玩。
韩继突然拜访,陆昭昭还以为他有什么事。结果他扭捏了半晌,邀她出门游玩。兰形不大乐意,他还想让她再休息几天,但陆昭昭说服了他,打算借此就近看顾韩继。
不过她也没想到,韩继会带她来泛舟游湖……
唔,虽说凡人界的娱乐方式总归也就那么多,但她还以为会是蹴鞠击鞠之类,毕竟韩继看起来就会对运动类娱乐更感兴趣。
而不是——
在画舫里摆上一盘棋。
“……”
“……”
眼看陆昭昭并不专心棋局,反而频频看他,韩继掌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怎……怎么了?”
“唔……没什么。”
陆昭昭移开目光,想起他的伤势。之前她已问过了,他伤好了大半,并不影响寻常行动;但或许是剧烈运动不方便,从而选了画舫游湖也说不定,说来也没什么奇怪。
只是这棋……真是不符合韩继的喜好。包括书架上的书……
这真是韩继的画舫么?他真的不会在这种文雅的环境里无聊到睡着么?!
感到深深的怀疑,陆昭昭忍不住问:
“这是韩公子的画舫么?”
“是啊。”
韩继很自然道:“我前段时间新买的,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是很漂亮……”陆昭昭斟酌着词句:“只是摆放装饰,不太像是韩公子的风格。”
“……哎?”
陆昭昭扭头看了一圈儿,又看看如今一脸呆样的失忆竹马:“……毕竟,韩公子的房间里不见笔墨纸砚,也没有什么棋盘……”
倒是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和武器堆了一些,她甚至在床底看到了一只大布老虎。至于什么琴棋书画的……饶了韩继吧,他打小就没那方面的细胞。
这样的人,却布置了一个这样的画舫……陆昭昭看过去,深刻理解了为什么兰形说他看到“怪东西”。实在是韩继今日着实是很怪,打扮得……
也不能说不帅吧,总归全然不是他以往的风格。妆容服饰,都往儒雅公子那边靠,硬生生把一个威风小将,打扮成奶油小生。
怎么看……怎么怪。
搭配着这个画舫,就怪得更是厉害,让她真是很担心——
“韩公子,你过来一点。”
“咦……”
虽然迷茫,但韩继还是很听话地凑近,看着少女抬起手,柔柔地抚上他的额头。
砰砰,砰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在身体里响彻。韩继又开始觉得有那么点晕眩,甜美的,热烈的……
然后,他听到她的声音:
“这也不烫啊……”
“?”
——————
“扑哧……所以……你是为了……唔,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才……?”
“嗯……”
韩继蔫嗒嗒地回答。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是精心的打扮,精心的布置……怎么好像一遇上她,所有事情都发展得不如预期?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很努力地,想要讨她欢心。很努力地,想洗刷前两次见面时自己那不尽如人意的形象。从还在床上趴着的时候就在琢磨,要怎么表现得更讨她喜欢一些,但这个课题对于直来直往二十年的韩家四少来说,着实是太困难了点。
从前的他对女子爱答不理,今日要追女孩,脑海里竟也一片空白。无论如何绞尽脑汁去想,直男的技能库里也没有类似的范本,只好把目光转移到身边的成功典范——
苏栗衡——身上。
当然,苏栗衡也是个对女色不感冒的家伙。但这不妨碍他“江南第一才子”和“江南第一美男子”的美名。有关这位好友多受女子欢迎,韩继是亲眼见识过的,曾有一年灯会出门,苏栗衡没有遮掩面目,那一路走过,女子刻意丢下的香囊手帕,堆起来足以把一个成人淹没!
最后还是韩继带着他落荒而逃……毫不夸张地说,全平江城喜欢苏栗衡的女子,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再从城南排到城北!
有这么一个闪闪发亮的典范在,韩继想,女孩子多半也就是喜欢这一类吧,况且陆昭昭画画那么好,字也写得漂亮……是不是也更喜欢这些文雅的东西?
这才刻意往那个方向去打扮布置。然而……还没怎么的,就在对方的担心和追问下嘴一秃噜讲出缘由了……
韩继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可是——
可是,他其实又十分清楚,但凡她问,他总是无法拒绝诚实回答的。
他的心无法对她说谎。
“噗……”
陆昭昭却是忍不住笑起来,努力地掩唇忍笑好几次,还是没能忍住,伸手轻轻地用指尖点一下他的额头:
“你……你真可爱。”
“?”
如何不可爱呢?这幅傻乎乎的,想要给人留下好印象的样子……是陆昭昭不曾见过的韩继。在幻境外的韩继,总是大大咧咧,直来直去,喜恶都分明,更不会遮掩自己。
不会为了给人留下好印象,就把自己往不喜欢的方向装饰;尽管也迁就她,却从不打算掩饰自己的“缺点”……
当然,在陆昭昭眼中,韩继本也没有什么缺点,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本人的可爱之处。
而今……
而今,她看着他,又感到另一种新奇的可爱。
原来,假使他生长在凡人界,没有自幼和她相识,就会长成这个……
会有点笨拙地接近好感对象的,可爱的样子。
——好感对象。
陆昭昭不至于傻到看不出韩继对她的亲近,和他试探着想更亲近的举动。但她其实并未多想这亲近的具体含义,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想歪过。
因为——
【韩继】(绿花100%,粉花0%)
就……非常安心。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即使失忆,绿花也是不会变的吗?
陆昭昭只记得进入幻境之前,韩继就是100%绿花……对失忆、幻境相关的好感度设定倒是记不清了,之后有空再去论坛看看吧。
所以此时,她看着他,只觉得十分的可爱:“你觉得,我会更喜欢这些?”
“嗯……”
“我确实喜欢。”
“……”
漂亮的装饰,数不清的书,还有一盘棋,陆昭昭确实是喜欢的,但是——
“但是,我觉得布老虎、长枪,也很好啊。”
“?!”
韩继猛地抬头看她,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布——啊,啊!!!”
可恶,因为之前塞在床底……被她不经意看到了么!!!
感到面颊有点发烫,少年默默扭过了头:“……我……我可没有这么大了还玩布老虎!那老虎是……是我小时候家里人送的,我一直比较爱惜,所以……”
这不是傲娇,而是实话!韩继和家人关系极好,也算个恋旧的人,童年喜欢的布老虎也都好好收起来,他房间里有很多类似这样的回忆。
但此时越说,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不仅捂住了脸:“……我说真的!”
“噗……咳,嗯,自然是真的,我相信你!”
陆昭昭弯着眼睛看他,忽然好奇:“韩公子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她是说——没有修仙,没有和她相遇的,那个小时候的他。
“我小时候啊……”
韩继陷入回忆:“算是很调皮的吧?”
“怎么?”
“就……比较好动?总之我打小不喜欢念书什么的,一看字儿就头疼,倒是很喜欢翻墙出去玩……”
虽然是个公子哥儿,却总爱到处玩儿得一身泥回家,被母亲笑骂“泥猴儿”,丢去搓半天,而他坐在浴桶里还要大喊“你们是不是要把我煮了”,再被按下去从头到脚搓个干净。
领着附近一群孩子捉鸡逗狗,偷偷摘人家没熟的果子偷吃,酸得龇牙咧嘴,结果因为果核没处理好被抓包,回家就挨了抽,被提溜上门赔礼道歉。
说来也怪,明明偷摘的酸果儿难吃得要命,不知为何小时候就是觉得比家里果盘里的果子有意思,就像那些甜美瓜果的味道记得模糊,唯有那酸果儿的滋味略一回想,就在舌尖泛出生果的涩味。
回忆啊,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你不去翻阅的时候,好像并不存在,却偶尔会被触动,在脑海里回放出每一个值得怀念的细节。就像一直在人生路上闷头前行,偶尔驻足回望,才意识到已深深浅浅走了这样久的路程。
韩继回忆着那些往日的时光,也感到了些许的恍惚。那些记忆,真实中带着一点虚幻的朦胧,一直到回忆起的这刻才让人觉得陌生又熟悉:
【啊,原来我经历过这样的事。】
而这些,他一边想,一边说给她听。起初还会掩饰性地略微篡改说辞,后来也就只是很自然地讲述。将过往的自己讲给她听,就像把自己的真心交付她手中。
而她也只是认真地听,温柔地看着他,就像温柔郑重地把这颗心捧住,与他一同走过那往日的、构成了韩继这个存在的旅程。
“总之——”
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韩继才勉强打住,小心翼翼地去看她,轻声问:“……你呢?”
“嗯?”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小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小时候——”
陆昭昭坐在坐垫上,曲起膝盖,把胳膊放在膝上,再把下巴枕上去,一个很放松的姿势:“总体来说,应该算是很乖的。”
“嗯?”
“虽然也会调皮,但大人都说我乖巧。我从小就人缘很好,总是能交到很多朋友……”
韩继看着她,觉得毫不意外。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陆昭昭都毫无疑问的闪闪发光。
有谁能拒绝这样的光辉?
“我哥哥对我也很好。”
“哥哥?”
“嗯。”
他看过去。她看过来。不知为何,韩继觉得她温柔的目光里,还多了点什么别的东西,就像她好像是在看他,却并不只是在看他。
“他比我还活泼、调皮得多,有时候挺迟钝的,我们一起离家去很远的地方,过了好几个月,他才突然开始想家。”
“那么迟钝?”
“对呀。”
她笑起来,那笑容总觉得有点狡黠:“他还经常马马虎虎、冒冒失失、直来直去……虽然因此和有些人合不来,但也因此和一些人关系不错。但无论如何……他很爱我。”
“他很爱我。”她重复:“我难过的时候,他永远陪在我身边;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是冲出来保护我;我喜欢吃好吃的,他虽然不擅长,也要学着去做……”
她顿了顿,第三次说:“他真的很爱我。”
韩继真的很爱她。从他们相遇开始,那个小男孩就一直一直喜欢她,想当她的哥哥,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而她……
“我也很爱他。”她说,看着已经忘记她存在的少年:“我也,很爱很爱他。”
这在幻境外不曾告诉他的话,在今日如此自然地脱口而出。也不知他回忆起种种之后,能否记得今日,并意识到这个人是他?
不过没关系,如果他不记得,她可以再说一次。
陆昭昭真的,很爱很爱,她的阿继哥哥。
“我发自内心的,”她看着他的双眼,发自内心地祝福:“希望他快乐、平安、健康……实现自己的梦想。”
希望他有远大的未来,希望他自由洒脱。希望他能做成自己想做成的一切事,去到自己想要去的一切地方。
这个幻境不会拦住他的脚步,她也不会让它有伤害他的机会。
“……”
韩继却只是抿紧了唇。
哥哥……吗。虽然隐约觉得她似乎意有所指,但本就没有记忆、又神经大条的韩继,是压根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的。他只是想起那院落中佩戴着面具的冷淡少年……心中蓦然失落:
她真的很爱她的哥哥啊……
不知为什么,空落落中有点羡慕:羡慕能被她这样爱着的人,羡慕能这样陪伴着她的人;又有一种莫名而来的不甘心和被替代感,就好像她本不应有另一个哥哥……
……另一个?
韩继想不明白。但听到她的声音:
“说来,韩公子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
“嗯。想完成的愿望,想去做的事,或者心中有的烦恼,未完成的遗憾……有吗?”
陆昭昭想,炼心秘境……总归和“心”是有关的吧。从这方面下手,能不能找到将他们唤醒的线索呢?
韩继却只是怔了怔,似乎陷入了思索。
梦想……他有吗?生活幸福美满,家人和睦团圆……韩继的确觉得,自己没什么遗憾。
但……
他看向她:在遇到她之后,他的确有了心愿。
“有啊。”
“是什么呢?”
【想和你在一起。】
这种话即使在舌尖打转,也没有办法直率地吐露。韩继就算再傻也知道,如今说这种话只会吓到对方,于是沉默片刻,扯出一个笑容。
“……听你说哥哥的事,还挺羡慕的。”他说,移开了目光:“其实……我也一直挺想有个妹妹的。”
少年努力控制自己不显得心虚:“其实……其实我一见陆姑娘,就很想你能当我的……我的……妹妹。”
这当然不是心里话,但是——但是!曲线救国!!韩继其实一直苦恼,不太有理由去主动找陆昭昭……他们之间始于月下的偶遇,却并不存在什么强有力的关联。
他想和她走得更近,急需一个看起来合理的缘由。“兄妹”这个念头本是灵光一现,这会儿却越琢磨越觉得很妙。
哥哥,妹妹——情哥哥,情妹妹——也没差多远嘛!况且她这么喜欢哥哥……义、义兄也是哥哥啊!!!
如此想着,仿佛找到了一条接近心上人的捷径,韩继一下子振作多了,话语也流畅起来:
“我是不太可能有妹妹了,所以……见了陆姑娘,就觉得很是亲切。陆姑娘可否满足我这个心愿……也把我当个说得上话的哥哥往来?”
他期待又忐忑,等待着她的回应。而在他眼中,少女明显呆滞了一下,很讶异地眨了眨眼。
“当、当然我不是说要代替你哥哥,就……情同兄妹……那什么……”
“好呀。”
“哎?”
“我说——好呀。我们可以做……嗯,情同兄妹的好朋友。”
少女弯起了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
“那……多多关照,阿继哥哥。”
毕竟,但凡对韩继有点熟悉的人,见他打扮得这么……呃,花枝招展,都会有一瞬间感觉好像见鬼了的。
他甚至还涂了点粉!!!
一大早看见这么只花孔雀出现在门外,兰形险些以为自己没睡醒。但是,当然,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但还是磨蹭了一会儿,才又打开门。
不过,再出现在韩继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又戴上了面具。
兰兰哥哥真心觉得这面具要长自己脸上了。
“哎呀……原来是……咳,韩公子!”
陆昭昭探头一看“怪东西”,也差点被吓一跳——可见韩继今日打扮着实骚包。不过先前在龙宫,他穿得其实更华丽,所以她也只是惊讶了一下下:“快来坐!你吃早饭了吗?”
“我、我吃过了!”
被少女如此热情地招待,韩继有点受宠若惊。他确实吃过早饭——为了能以一个格外俊朗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韩继天不亮就开始梳洗打扮,途中随便塞了几块糕点,姑且算作早餐。
只是此时闻到饭菜香气,似乎隐约又有点儿饿。但韩继却其实更担心:“陆姑娘还没吃早饭——”
他来的时间不晚,但基本也过了寻常早餐时间了,陆家却一副刚要吃饭的模样。但——当目光落在陆昭昭的一身利落劲装、额头的汗珠还有……手中的剑上,顿时恍然:“之前在练剑?”
“嗯嗯。稍微出了点意外情况……”
陆昭昭的心情却是很好的。
她先前的确在练剑——之前在幻境里搬家后有了条件,每天早起就又会练剑了,毕竟幻境外身体还没好,她老觉得不练剑浑身生锈。
尽管前两天又躺下了……养好病后,再又捡起来。结果才一练习,便十分惊喜地发现……
她好似,的确能够使用剑气了!
剑气——玄天剑宗对弟子外出行走的最基本要求,也是衡量一名剑修是否合格的要求之一。天资卓绝的剑修如迟星文、祝青燃早已掌握的技能,这方面稍显愚钝的陆昭昭,却迟迟无法入门。
直到先前擂台上向天借取一剑,才终于让剑气在自己手中生辉。又在更之后的瑶池秘境,思及极乐宫宫主魏序所言,想通上天赋予她的力量其实只是激发她本有的潜力,从而在绝境之中再次用出了属于自己的剑气。
但在那之后,就再没有什么进展。这其中有她重伤在身,无法动用灵力的原因,也有她其实根本没能搞清剑气如何施展的原因。从进入幻境后,陆昭昭其实私下练习过好多次,但都没有头绪,直到……
面对扫夫,她终于再次施展五行剑气,且一下是两次,几乎奠定了胜利的基础。
也是从那时开始,陆昭昭才真正感觉到,她好似的确摸到了门路,又在今日的练剑中确信。虽然如今还很生疏,但她却无比开心雀跃,像生日当天收到了心心念念很久的抱抱熊的小女孩,试验了好多次,拉着兰形展示了好多次,也因此……
今天的早饭,就吃晚了些。
韩继敲门之前,陆昭昭还在玩——练剑。而兰形才把早饭又热过,刚端上桌,就听敲门声,在围裙上擦了下手就去开门——
之后的事,就不必多说了。
“那、那,我是不是打扰了?”
人家正要吃饭,韩继有点不自在。但在这不自在中,他又格外的在意……
“咳。那个……在下韩继,今日前来——”
他的目光看向佩戴着半面面具的少年,溢出些许好奇与不自觉的敌意:“拜访陆姑娘。不知这位兄台……?”
兰形:“……”
不知为何,他不太想说话,显出一股别样的冷淡。但在气氛彻底冷下之前,陆昭昭便替他开口:
“这是我哥哥,陆兰形!”
她还沉浸在能用剑气的快乐里,压根没察觉气氛的微妙,只是收了剑,很自然地挽住了兰形的胳膊:
“兰兰哥哥,这是……之前帮过我的韩公子!”
几乎同时,两个男生的神色都是一松。
韩继想:原来是哥哥……
想来也是,一起吃早饭,也就只有亲近的家人关系了。真是虚惊一场……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爽……咦,这种奇怪的不爽是哪来的呢?
兰形想:算她有良心。
“哥哥”和“韩公子”,亲近程度高下立分。面对面的讲话和抱着他的胳膊,谁更亲密也可见一斑。当然,他可不是在吃醋,只是……是陆昭昭自己说的,在幻境里做兄妹,总不能看到另一个“哥哥”,就胳膊肘往外拐吧?
虽然,对于“哥哥”这个身份,兰形隐约也有点失落……
不会读心的陆昭昭,自然不知二人的小心思,只是热情地招呼二人坐下吃饭。韩继一看她的笑容就差点忘记自己姓甚名谁,自然没拒绝;兰形倒是没吭声,默默吃饭的同时自己整理心情,吃完后按住了想收拾碗筷的陆昭昭的手。
“我来吧。”他说:“你和韩公子说会儿话。”
陆昭昭怔了怔,就点了点头。看向其实没怎么吃东西,倒是一直在看她的韩继:
“说来,韩公子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
“唔……”
坐上画舫的时候,陆昭昭在想,她最近跟大运河是有些缘分的。查花船线索在大运河,救下沈素书在大运河,如今韩继邀她出来玩,也在大运河。
——出来玩。
韩继突然拜访,陆昭昭还以为他有什么事。结果他扭捏了半晌,邀她出门游玩。兰形不大乐意,他还想让她再休息几天,但陆昭昭说服了他,打算借此就近看顾韩继。
不过她也没想到,韩继会带她来泛舟游湖……
唔,虽说凡人界的娱乐方式总归也就那么多,但她还以为会是蹴鞠击鞠之类,毕竟韩继看起来就会对运动类娱乐更感兴趣。
而不是——
在画舫里摆上一盘棋。
“……”
“……”
眼看陆昭昭并不专心棋局,反而频频看他,韩继掌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怎……怎么了?”
“唔……没什么。”
陆昭昭移开目光,想起他的伤势。之前她已问过了,他伤好了大半,并不影响寻常行动;但或许是剧烈运动不方便,从而选了画舫游湖也说不定,说来也没什么奇怪。
只是这棋……真是不符合韩继的喜好。包括书架上的书……
这真是韩继的画舫么?他真的不会在这种文雅的环境里无聊到睡着么?!
感到深深的怀疑,陆昭昭忍不住问:
“这是韩公子的画舫么?”
“是啊。”
韩继很自然道:“我前段时间新买的,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是很漂亮……”陆昭昭斟酌着词句:“只是摆放装饰,不太像是韩公子的风格。”
“……哎?”
陆昭昭扭头看了一圈儿,又看看如今一脸呆样的失忆竹马:“……毕竟,韩公子的房间里不见笔墨纸砚,也没有什么棋盘……”
倒是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和武器堆了一些,她甚至在床底看到了一只大布老虎。至于什么琴棋书画的……饶了韩继吧,他打小就没那方面的细胞。
这样的人,却布置了一个这样的画舫……陆昭昭看过去,深刻理解了为什么兰形说他看到“怪东西”。实在是韩继今日着实是很怪,打扮得……
也不能说不帅吧,总归全然不是他以往的风格。妆容服饰,都往儒雅公子那边靠,硬生生把一个威风小将,打扮成奶油小生。
怎么看……怎么怪。
搭配着这个画舫,就怪得更是厉害,让她真是很担心——
“韩公子,你过来一点。”
“咦……”
虽然迷茫,但韩继还是很听话地凑近,看着少女抬起手,柔柔地抚上他的额头。
砰砰,砰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在身体里响彻。韩继又开始觉得有那么点晕眩,甜美的,热烈的……
然后,他听到她的声音:
“这也不烫啊……”
“?”
——————
“扑哧……所以……你是为了……唔,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才……?”
“嗯……”
韩继蔫嗒嗒地回答。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是精心的打扮,精心的布置……怎么好像一遇上她,所有事情都发展得不如预期?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很努力地,想要讨她欢心。很努力地,想洗刷前两次见面时自己那不尽如人意的形象。从还在床上趴着的时候就在琢磨,要怎么表现得更讨她喜欢一些,但这个课题对于直来直往二十年的韩家四少来说,着实是太困难了点。
从前的他对女子爱答不理,今日要追女孩,脑海里竟也一片空白。无论如何绞尽脑汁去想,直男的技能库里也没有类似的范本,只好把目光转移到身边的成功典范——
苏栗衡——身上。
当然,苏栗衡也是个对女色不感冒的家伙。但这不妨碍他“江南第一才子”和“江南第一美男子”的美名。有关这位好友多受女子欢迎,韩继是亲眼见识过的,曾有一年灯会出门,苏栗衡没有遮掩面目,那一路走过,女子刻意丢下的香囊手帕,堆起来足以把一个成人淹没!
最后还是韩继带着他落荒而逃……毫不夸张地说,全平江城喜欢苏栗衡的女子,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再从城南排到城北!
有这么一个闪闪发亮的典范在,韩继想,女孩子多半也就是喜欢这一类吧,况且陆昭昭画画那么好,字也写得漂亮……是不是也更喜欢这些文雅的东西?
这才刻意往那个方向去打扮布置。然而……还没怎么的,就在对方的担心和追问下嘴一秃噜讲出缘由了……
韩继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可是——
可是,他其实又十分清楚,但凡她问,他总是无法拒绝诚实回答的。
他的心无法对她说谎。
“噗……”
陆昭昭却是忍不住笑起来,努力地掩唇忍笑好几次,还是没能忍住,伸手轻轻地用指尖点一下他的额头:
“你……你真可爱。”
“?”
如何不可爱呢?这幅傻乎乎的,想要给人留下好印象的样子……是陆昭昭不曾见过的韩继。在幻境外的韩继,总是大大咧咧,直来直去,喜恶都分明,更不会遮掩自己。
不会为了给人留下好印象,就把自己往不喜欢的方向装饰;尽管也迁就她,却从不打算掩饰自己的“缺点”……
当然,在陆昭昭眼中,韩继本也没有什么缺点,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本人的可爱之处。
而今……
而今,她看着他,又感到另一种新奇的可爱。
原来,假使他生长在凡人界,没有自幼和她相识,就会长成这个……
会有点笨拙地接近好感对象的,可爱的样子。
——好感对象。
陆昭昭不至于傻到看不出韩继对她的亲近,和他试探着想更亲近的举动。但她其实并未多想这亲近的具体含义,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想歪过。
因为——
【韩继】(绿花100%,粉花0%)
就……非常安心。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即使失忆,绿花也是不会变的吗?
陆昭昭只记得进入幻境之前,韩继就是100%绿花……对失忆、幻境相关的好感度设定倒是记不清了,之后有空再去论坛看看吧。
所以此时,她看着他,只觉得十分的可爱:“你觉得,我会更喜欢这些?”
“嗯……”
“我确实喜欢。”
“……”
漂亮的装饰,数不清的书,还有一盘棋,陆昭昭确实是喜欢的,但是——
“但是,我觉得布老虎、长枪,也很好啊。”
“?!”
韩继猛地抬头看她,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布——啊,啊!!!”
可恶,因为之前塞在床底……被她不经意看到了么!!!
感到面颊有点发烫,少年默默扭过了头:“……我……我可没有这么大了还玩布老虎!那老虎是……是我小时候家里人送的,我一直比较爱惜,所以……”
这不是傲娇,而是实话!韩继和家人关系极好,也算个恋旧的人,童年喜欢的布老虎也都好好收起来,他房间里有很多类似这样的回忆。
但此时越说,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不仅捂住了脸:“……我说真的!”
“噗……咳,嗯,自然是真的,我相信你!”
陆昭昭弯着眼睛看他,忽然好奇:“韩公子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她是说——没有修仙,没有和她相遇的,那个小时候的他。
“我小时候啊……”
韩继陷入回忆:“算是很调皮的吧?”
“怎么?”
“就……比较好动?总之我打小不喜欢念书什么的,一看字儿就头疼,倒是很喜欢翻墙出去玩……”
虽然是个公子哥儿,却总爱到处玩儿得一身泥回家,被母亲笑骂“泥猴儿”,丢去搓半天,而他坐在浴桶里还要大喊“你们是不是要把我煮了”,再被按下去从头到脚搓个干净。
领着附近一群孩子捉鸡逗狗,偷偷摘人家没熟的果子偷吃,酸得龇牙咧嘴,结果因为果核没处理好被抓包,回家就挨了抽,被提溜上门赔礼道歉。
说来也怪,明明偷摘的酸果儿难吃得要命,不知为何小时候就是觉得比家里果盘里的果子有意思,就像那些甜美瓜果的味道记得模糊,唯有那酸果儿的滋味略一回想,就在舌尖泛出生果的涩味。
回忆啊,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你不去翻阅的时候,好像并不存在,却偶尔会被触动,在脑海里回放出每一个值得怀念的细节。就像一直在人生路上闷头前行,偶尔驻足回望,才意识到已深深浅浅走了这样久的路程。
韩继回忆着那些往日的时光,也感到了些许的恍惚。那些记忆,真实中带着一点虚幻的朦胧,一直到回忆起的这刻才让人觉得陌生又熟悉:
【啊,原来我经历过这样的事。】
而这些,他一边想,一边说给她听。起初还会掩饰性地略微篡改说辞,后来也就只是很自然地讲述。将过往的自己讲给她听,就像把自己的真心交付她手中。
而她也只是认真地听,温柔地看着他,就像温柔郑重地把这颗心捧住,与他一同走过那往日的、构成了韩继这个存在的旅程。
“总之——”
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韩继才勉强打住,小心翼翼地去看她,轻声问:“……你呢?”
“嗯?”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小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小时候——”
陆昭昭坐在坐垫上,曲起膝盖,把胳膊放在膝上,再把下巴枕上去,一个很放松的姿势:“总体来说,应该算是很乖的。”
“嗯?”
“虽然也会调皮,但大人都说我乖巧。我从小就人缘很好,总是能交到很多朋友……”
韩继看着她,觉得毫不意外。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陆昭昭都毫无疑问的闪闪发光。
有谁能拒绝这样的光辉?
“我哥哥对我也很好。”
“哥哥?”
“嗯。”
他看过去。她看过来。不知为何,韩继觉得她温柔的目光里,还多了点什么别的东西,就像她好像是在看他,却并不只是在看他。
“他比我还活泼、调皮得多,有时候挺迟钝的,我们一起离家去很远的地方,过了好几个月,他才突然开始想家。”
“那么迟钝?”
“对呀。”
她笑起来,那笑容总觉得有点狡黠:“他还经常马马虎虎、冒冒失失、直来直去……虽然因此和有些人合不来,但也因此和一些人关系不错。但无论如何……他很爱我。”
“他很爱我。”她重复:“我难过的时候,他永远陪在我身边;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是冲出来保护我;我喜欢吃好吃的,他虽然不擅长,也要学着去做……”
她顿了顿,第三次说:“他真的很爱我。”
韩继真的很爱她。从他们相遇开始,那个小男孩就一直一直喜欢她,想当她的哥哥,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而她……
“我也很爱他。”她说,看着已经忘记她存在的少年:“我也,很爱很爱他。”
这在幻境外不曾告诉他的话,在今日如此自然地脱口而出。也不知他回忆起种种之后,能否记得今日,并意识到这个人是他?
不过没关系,如果他不记得,她可以再说一次。
陆昭昭真的,很爱很爱,她的阿继哥哥。
“我发自内心的,”她看着他的双眼,发自内心地祝福:“希望他快乐、平安、健康……实现自己的梦想。”
希望他有远大的未来,希望他自由洒脱。希望他能做成自己想做成的一切事,去到自己想要去的一切地方。
这个幻境不会拦住他的脚步,她也不会让它有伤害他的机会。
“……”
韩继却只是抿紧了唇。
哥哥……吗。虽然隐约觉得她似乎意有所指,但本就没有记忆、又神经大条的韩继,是压根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的。他只是想起那院落中佩戴着面具的冷淡少年……心中蓦然失落:
她真的很爱她的哥哥啊……
不知为什么,空落落中有点羡慕:羡慕能被她这样爱着的人,羡慕能这样陪伴着她的人;又有一种莫名而来的不甘心和被替代感,就好像她本不应有另一个哥哥……
……另一个?
韩继想不明白。但听到她的声音:
“说来,韩公子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
“嗯。想完成的愿望,想去做的事,或者心中有的烦恼,未完成的遗憾……有吗?”
陆昭昭想,炼心秘境……总归和“心”是有关的吧。从这方面下手,能不能找到将他们唤醒的线索呢?
韩继却只是怔了怔,似乎陷入了思索。
梦想……他有吗?生活幸福美满,家人和睦团圆……韩继的确觉得,自己没什么遗憾。
但……
他看向她:在遇到她之后,他的确有了心愿。
“有啊。”
“是什么呢?”
【想和你在一起。】
这种话即使在舌尖打转,也没有办法直率地吐露。韩继就算再傻也知道,如今说这种话只会吓到对方,于是沉默片刻,扯出一个笑容。
“……听你说哥哥的事,还挺羡慕的。”他说,移开了目光:“其实……我也一直挺想有个妹妹的。”
少年努力控制自己不显得心虚:“其实……其实我一见陆姑娘,就很想你能当我的……我的……妹妹。”
这当然不是心里话,但是——但是!曲线救国!!韩继其实一直苦恼,不太有理由去主动找陆昭昭……他们之间始于月下的偶遇,却并不存在什么强有力的关联。
他想和她走得更近,急需一个看起来合理的缘由。“兄妹”这个念头本是灵光一现,这会儿却越琢磨越觉得很妙。
哥哥,妹妹——情哥哥,情妹妹——也没差多远嘛!况且她这么喜欢哥哥……义、义兄也是哥哥啊!!!
如此想着,仿佛找到了一条接近心上人的捷径,韩继一下子振作多了,话语也流畅起来:
“我是不太可能有妹妹了,所以……见了陆姑娘,就觉得很是亲切。陆姑娘可否满足我这个心愿……也把我当个说得上话的哥哥往来?”
他期待又忐忑,等待着她的回应。而在他眼中,少女明显呆滞了一下,很讶异地眨了眨眼。
“当、当然我不是说要代替你哥哥,就……情同兄妹……那什么……”
“好呀。”
“哎?”
“我说——好呀。我们可以做……嗯,情同兄妹的好朋友。”
少女弯起了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
“那……多多关照,阿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