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蕴幻境（5）
你见过高居天上的神吗？
见过。
不止见过，我还要亲手葬送神。
那么来我身边吧，与我一同燃烧旧世界吧。*
这是冰之女皇与艾丝在深渊外的对话。
她记得很清楚。
连同那只伸向她的，如同冰雪一般苍白的手。
最初，冰雪的女皇说，我知晓你的过去。
她反驳，我哪有什么过去，不过是刚露头就被神明打入深渊的一届外来者罢了。
不，女皇说，你已经在这片大陆留下印记。
我知道你在深渊中直面了何物。
我知道你对天上的神明抱有怨恨。
跟我来吧。
虽然我囿于契约无法告知你真相，但在我的身边，你有自己去追寻身世的权力与能力。
于是刚从深渊里一路杀出来、伤痕累累、宛如一条狼狈的丧家犬的她上了贼船。
这便是，女皇与她忠诚的女仆长，最初的相遇。
*
[私聊]离离原上草：欸嘿！
[私聊]冰之女皇的狗：欸嘿你个头啊欸嘿！不要在这里学屑风神好吗？！
[私聊]离离原上草：只是觉得，此情此景，应当感怀一曲、赋诗一首……嗯，这多是一件雅事啊！
只见由至冬国开往璃月的船上，两位衣着华贵的大人物正一前一后地走进高等舱。
两人肉眼可见地能够区分出地位高下，因为黑色长发的女仆长正略微低头，落后了前方的执行官半步。
而此刻的女仆长之所以低着头，是因为她正在戳着光屏与自己的沙雕亲友激情对线。
[私聊]冰之女皇的狗：说人话。
[私聊]离离原上草：你不觉得你和达达利亚两个人就像是女皇激推团建吗？我还以为你会和他相性很好。
[私聊]冰之女皇的狗：穿越前，鸭鸭是我的娇妻，为了他我变成氪佬模样。只可惜，穿越后，他已是我的前妻，如今只配成为我的心腹大患。况且……
[私聊]离离原上草：况且？
[私聊]冰之女皇的狗：拒绝真人碰瓷纸片人，从我做起。（比叉.jpg）
[私聊]离离原上草：是吗？那是谁两年前还在小窗发癫，说要和新来的执行官喜结连理、儿孙满堂、百年好合？
[私聊]冰之女皇的狗：……
[私聊]冰之女皇的狗：不跟你说了。关于小伊的事你还没给我一个解释呢，你最好不要给我机会逮到你。
艾丝收起光屏，坐在了舱内会客区的沙发上，注视着自己此行的临时上司。
“公子大人，虽说陛下是以副手的名义派遣我与您一同前往璃月，但到璃月之后主要辅助您的人选是北国银行的叶卡捷琳娜，”进入工作模式的她神色严肃，隐隐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至于我的任务……呵，想必在至冬时您也听过一些关于我的传闻。”
“我希望此行我们能够共赢——不奢求成为彼此最得力的帮手，但起码能够顺利地完成各自的任务。”
“不知您意下如何？”
“没问题。”达达利亚答应得很爽快。
他对于艾丝此行另有秘密任务的接受度很高，毕竟他的任务对女仆长也是保密的。谋夺神之心的计划虽然是女皇授意，但至冬内部知道这一计划的也只有愚人众的少部分高层。
艾丝奎因诺虽然是女皇最为倚重的女仆长，但终归不是任务的实行人。秉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原则，连她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当然，至冬的权贵内部也不是没有人猜测过，也许这位女仆长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受女皇宠信。
如果真的受到女皇宠信，那么她大可同样在愚人众执行官之中占据一席，而不是屈居于宫廷之内担任一个小小的女仆长。
作为执行官的达达利亚知道的则要更多一些。
在他上任执行官之后没多久，这位女仆长就带着女皇陛下的手谕登门拜访。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之中，对方几乎带他走遍了至冬国的每个角落。
与他曾经作为愚人众普通士兵时执行任务不同，与他为了战斗而四处挑战强者时也不同。她作为一个合格的引路人，带他见识遍了至冬的上流社会——奢靡至极、荒唐至极，同时也荣耀至极。
“贵族之所以成为贵族，就是因为他们有着百年乃至千年的底蕴，”那时女仆长这样对他说，“女皇陛下拥有着强大的武力，但在治理国家时，却依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为什么？”他那时疑惑不解。
他是真的不能明白为什么女皇陛下有如此强大的武力，却依旧要做一些在他看来无谓的妥协。在那时更加稚嫩的达达利亚眼中，强大的武力能解决一切的问题。
如果有人不配合的话——为什么不使用武力来解决呢？
那时女仆长只给了他一个微笑，“须知璃月古谚，蚁多咬死象。古谚又云，治大国如烹小鲜。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且看吧。”
于是达达利亚跟着女仆长见证了一家又一家生出异心的权贵们的败落。
他必须得承认，艾丝奎因诺·道格是运用阴私手段上的强者。
在他的面前，她从不否认自己手段的低劣，远远超出正常人道德能够接受的范围。但对于那些“受害者”们的指责，她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肮脏的从来不是手段，而是人心。
手段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不是道德枷锁的着力点。
三个月后，女仆长宣布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教他的了，拍拍衣袖回到了女皇身边。
作为一个纯粹的武人，达达利亚并没能从她那里将所有的手段都学来。不过女皇派遣女仆长去引导他的目的本也不是让他学会怎么做一个政客，只是让他对至冬的政局有一个迅速且完整的了解罢了。
嗯……
至于自那三个月的相处之后，艾丝见到他就恨不能绕道走的事情，应该不算很重要。
回忆过去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达达利亚很快就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对于与自己做了三个月同行伙伴的艾丝，他的好感度还是很高的。所以其实他找上她的真正目的其实应该是——叙旧外加约战。
虽然女仆长不怎么亲身上阵战斗，但她的战斗力却并不像其他人猜想的那样弱。
他可是亲自见过对方单手将一只成年冰龙龙嗣抡进山壁里，抠都抠不下来的壮举。顺带一提，那只龙嗣的骨架到现在还镶嵌在那个洞穴的石壁上，成了至冬境内的一大景观。
如果这次璃月之行能顺利完成任务，又能与向往已久的强者来上一场尽兴的战斗，那可就真的能算得上是一场圆满的出差了。
达达利亚心向往之。
达达利亚兴致勃勃：“艾丝，等璃月的任务结束之后，我们来打一场吧？”
艾丝：……
艾丝：“请容我拒绝。”
达达利亚：“……等等，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啊？”
虽然达达利亚出使璃月的任务是保密状态，作为被排除在知情人之外的至冬女仆长不应该知道。但是作为曾经的玩家，她当然知道对方就是奔着岩神的神之心去的。
想了想黄金屋，又想了想奥赛尔，最后又想了想独眼小宝。
艾丝并不觉得到时候他还有那个体力跟自己来一场世纪的对决。
“我想……”她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微妙的怜悯，“公子大人您还不如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您的任务上。”
嗯，毕竟被他国神明联合本国同事耍得团团转的怨种已经不多见了。
她接着搬出女皇的命令做理由，“况且，我也有着女皇托付的事情，不得不尽心竭力。恐怕无法与您尽兴战斗一场了。”
这个理由果然是万金油，达达利亚立即就被说服了。
“既然同样是为了完成女皇的任务，那么再怎么谨慎都是不为过的，”在场的另一个女皇推表示理解，“那么我们回到至冬之后再约吧。”
艾丝再次摆出自己的完美笑容，“如果有机会的话。”
她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见光屏自己弹了出来，直接遮住了她的视野。
其上一行白色大字十分显眼。
【您的联机队友[大德鲁伊]邀请您进入战斗副本：明蕴幻境
当前队伍人数：2/4
是否同意入队？
是/否】
*
一小时前。
明蕴镇。
经过镇子上热心的美女姐姐们的指路，路伊很快就找到了“大姐头”华彩的家。
她敲门时，华彩正在院子当中劈柴。那动作十分干脆利落，劈得粗细几乎都一样的柴火在旁边堆成了一个小山。
汗珠不断地从她额头滚落，那双健硕的臂膊上也覆盖了一层晶亮。
见到不久之前帮过的柔弱盲女听懂了暗示，真的上门来做客，她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华彩几步上前打开了院门，伸出手臂让对方挽住了自己的胳膊，带着她往屋内走。一路上还十分细心地将挡路的石子或是木料踢开。
到了屋内，她也是十分热情地亲自扶着路伊坐下，然后才低声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
看来在这位大姐头心目当中，对魈的怀疑还没有完全消下来。
路伊刻意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抿唇笑了笑，“我们只是意外流落到这里，其实真的还不怎么熟识呢。之前也解释过了，真的只是意外。”
华彩闻言，抱起胳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在确定她身上确实没有被虐待出的伤痕之后，才放缓了口气，“行吧。我也没什么老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臭毛病，只不过是跟几个老朋友学来的最基本的警惕心罢了。”
“怎么，你来找我是有事要问我？”
路伊从物品模块拿出了那卷竹简。
华彩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塞给对方的东西，于是问道：“怎么了？是只靠摸认不出上面的字码？我来给你念念？”
路伊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华彩大姐头，”她说，“我拿着这个过来是想问问你，这是什么经书？我从前在外面的时候，没见过这样的书。”
华彩这才一拍脑袋，“嗐，我就说忘了什么！我还以为这东西在外面的女人中间流传甚广呢，是我想当然了。”
“这上面的字你都摸过了吧？”她问。
路伊点头。
“行，那就好说了，”华彩大大咧咧道，“这是念给咱们明蕴山的神，大珈蓝天尊者的祈祷文。从前她还在的时候，每逢祭祀，都会有专门的祝师边跳舞边唱诵。”
“外面部落里的女人，要是日子苦得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会偷偷念这个。她们传说，把这篇祷文念上一千遍，就会有天女把她们从苦日子里渡走……不过都是瞎说。天女从来不去外面主动渡人，只有决心放弃过去，主动来寻找天女的人才能被带回来。”
“只可惜，自从一千年前尊者闭锁山门，凡间再也无缘得见大珈蓝天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摩挲着竹简的外皮，豪爽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惆怅，“我有时候也会想，或许尊者也在与摩拉克斯的战斗之中陨落了吧……”
路伊一边听着，一边分心与客服对话：“听起来这个大珈蓝天尊者应该是尘世七执政决出之前，庇护明蕴山一带的魔神，而且只庇护女人……嘶，这是什么亚马逊女王。”
客服：【……】
客服：【过于形象了，亲亲。】
虽然跟客服吐槽的时候毫不留情，但为了多打听些情报，路伊还是做出了一副“乖巧，且好奇”的样子问：“能多讲些大珈蓝天尊者的事情吗，华彩姐姐？”
华彩似乎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直接叫我华彩就行，不用整那些虚的，”她轻咳一声，然后十分小声地嘟哝了一句，“怪不习惯的。”
也许是狂信徒的标配，一谈及那位“大珈蓝天尊者”，华彩就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
“大珈蓝天尊者本是赤雷之魔神格拉西亚拉卜斯，庇护明蕴山一带，与归离原的尘王、岩王都交好。尊者不是喜欢争斗的性子，所以魔神战争进行了五百年之后，就闭锁了山门退出战争。”
“……直到魔神战争结束之后都再也没有音讯传出。”
“最开始的信徒们有不少都认为尊者已经死了，或许就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与摩拉克斯决斗而死的吧……”
“现在生活在明蕴山的这些人里，只有我是依旧还坚信尊者还活着的人，也只有我是最初的信徒了。其他人都早已经离开了这里，就像曾经的四位天女一样。”
华彩说着大概可以算作是丧气的话，自己却笑了起来。
“嗨呀，我知道你大概只是听个趣儿，自顾自说这么多真是对不住。只不过，已经很久没人听我说这些啦……”
路伊不知道说什么，或者是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失去了神明的信徒这复杂的感情。
于是她只能摸索着找到华彩的手，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
华彩却反过来，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好啦，我看你大概是还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吧？趁现在天还没黑，赶紧问了。”
路伊并没有因为听了这个故事感伤就不顾正事，听她提起来，便直接了当地询问起祭坛的位置。
“祭坛？”华彩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那地方已经荒废很久了，你们找那地方做什么？”
路伊：“……”
她一时之间竟然编不出什么好理由来。
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你是假的，这个地方也是假的，我要打破这个幻境离开吧？
这样真的确定不会被这位依托幻境才能存在的大姐头打爆脑壳吗？
好在靠谱的客服终于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你就说你是听了她讲的故事，对大珈蓝天还有那四位离开的天女十分感兴趣，想要去瞻仰。】
路伊把系统的话向华彩学了一遍。
她并不能看见对方因为这话而抽动了一下的嘴角，和在一瞬间变得更为复杂的目光。
“……跟我来吧。”
明蕴山大姐头在几秒钟的沉默过后，最终这么说道。
*
祭坛的位置并不远。
客服十分贴心地告诉路伊，这里正是游戏之中震雷连山密宫秘境前方的圆形区域。也就是开启挑战之后会突然冒出来两个高大威猛的丘丘人暴打萌新玩家的地方。
实际站到这片场地上之后，路伊能够感觉这地方大概是要比游戏之中大多了的。
华彩牵着她的手走到不同的方位，带着她去触摸场地上伫立的雕像。
一边带着她摸一边告诉她，“这是小天女舍夺天。先拜小天女，拜的就是舍夺天。舍夺天擅征伐，在战场上破灭敌人的美梦，又叫破阵先锋舍夺。我们相信她能够斩去人心中的执念妄想。”
“这是天女积华天。积华天擅舞，以杀伐入舞，但更擅长丰收之舞。她又叫做妙将积华，我们相信她能够摧毁一切悲苦之事，带来好运。”
“这是天女皋华天。皋华天才智过人，擅长机关、炼金之术，又叫智将皋华。我们相信她能够使人明心见性，增长智慧。”
“这是天女多施天。多施天有将帅之才，能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坐镇中军，亦称大将多施。我们相信她能够鼓舞人心，令人拥有坚毅的心性，不折的气节。”
最后，华彩带着她来到最高大的雕像脚下。
她望着雕像的神色似乎带上了几分愁苦。
但在路伊出声询问之前，她笑了一声，那些愁苦之色又一扫而空了。
“最后这位，便是大珈蓝天，又叫大悲大愿大圣大慈大天女。尊者有三头六臂，能观四面八方，知世上一切苦。”
“因为尊者曾经发下大愿，要救世间诸女子脱离苦海，所以才有了只有女人生活的明蕴集。”
“只是可惜，前四位天女接连离开……现在的明蕴集，大概是连庇护自己的神也失去了吧。”
【叮！任务：[探索明蕴山地下的秘密]已完成！战斗副本即将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
在华彩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系统声音蓦然响起。
与此同时，伫立在广场最中央的那座大珈蓝天雕像突然蓝光大盛，将路伊吞没。
路伊：……？！
妈的，什么战斗副本，不讲武德偷袭？！
与此同时，沉寂已久的群聊界面突然就像是卡了许久的网终于畅通了一样，迅速刷出大量的交流内容来。
【聊天室：「提瓦特GB乐子人交流会」】
时间：上午10:11
[聊天室]离离原上草：我们似乎是穿越了，这是我用穿越标配金手指系统建立的聊天室。
[聊天室]离离原上草：我是原上，为了方便认人，我把各位的昵称都提前设定成了之前群聊里的。节省时间起见，我们先简要说明一下各自的情况如何？还没进来的两位可以往上翻记录。
就像每一个网卡的幸运儿在终于连上网之后，都有几率刷新出一大堆聊天记录一样。
密密麻麻的文字以足以令每一个直视它的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迅速刷新。
正在意识之中直视记录刷新的路伊：……
战斗副本偷袭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聊天记录也要搞偷袭？！
与游戏不同，现实之中的副本开启并不会给人多少调整配队甚至去升级个圣遗物的时间。
脚下平实的地面突然消失，路伊瞬间下落。
在被失重感包围之时，她的耳边似乎遥遥传来了华彩的声音。
“……离开……不属于……”
“再见……”
聊天记录的刷新终于卡在了最新一条。
时间：凌晨6:00
【[大德鲁伊]已加入群聊，群聊已满员】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也紧跟着赶到。
【叮！此副本可组队，检测到宿主情况危急，将自动为您邀请距离最近的队友。非系统绑定角色将被强制传送。】
【魈已加入队伍。】
【达达利亚已加入队伍。】
【您的好友-[冰之女皇的狗]已同意邀请。】
见过。
不止见过，我还要亲手葬送神。
那么来我身边吧，与我一同燃烧旧世界吧。*
这是冰之女皇与艾丝在深渊外的对话。
她记得很清楚。
连同那只伸向她的，如同冰雪一般苍白的手。
最初，冰雪的女皇说，我知晓你的过去。
她反驳，我哪有什么过去，不过是刚露头就被神明打入深渊的一届外来者罢了。
不，女皇说，你已经在这片大陆留下印记。
我知道你在深渊中直面了何物。
我知道你对天上的神明抱有怨恨。
跟我来吧。
虽然我囿于契约无法告知你真相，但在我的身边，你有自己去追寻身世的权力与能力。
于是刚从深渊里一路杀出来、伤痕累累、宛如一条狼狈的丧家犬的她上了贼船。
这便是，女皇与她忠诚的女仆长，最初的相遇。
*
[私聊]离离原上草：欸嘿！
[私聊]冰之女皇的狗：欸嘿你个头啊欸嘿！不要在这里学屑风神好吗？！
[私聊]离离原上草：只是觉得，此情此景，应当感怀一曲、赋诗一首……嗯，这多是一件雅事啊！
只见由至冬国开往璃月的船上，两位衣着华贵的大人物正一前一后地走进高等舱。
两人肉眼可见地能够区分出地位高下，因为黑色长发的女仆长正略微低头，落后了前方的执行官半步。
而此刻的女仆长之所以低着头，是因为她正在戳着光屏与自己的沙雕亲友激情对线。
[私聊]冰之女皇的狗：说人话。
[私聊]离离原上草：你不觉得你和达达利亚两个人就像是女皇激推团建吗？我还以为你会和他相性很好。
[私聊]冰之女皇的狗：穿越前，鸭鸭是我的娇妻，为了他我变成氪佬模样。只可惜，穿越后，他已是我的前妻，如今只配成为我的心腹大患。况且……
[私聊]离离原上草：况且？
[私聊]冰之女皇的狗：拒绝真人碰瓷纸片人，从我做起。（比叉.jpg）
[私聊]离离原上草：是吗？那是谁两年前还在小窗发癫，说要和新来的执行官喜结连理、儿孙满堂、百年好合？
[私聊]冰之女皇的狗：……
[私聊]冰之女皇的狗：不跟你说了。关于小伊的事你还没给我一个解释呢，你最好不要给我机会逮到你。
艾丝收起光屏，坐在了舱内会客区的沙发上，注视着自己此行的临时上司。
“公子大人，虽说陛下是以副手的名义派遣我与您一同前往璃月，但到璃月之后主要辅助您的人选是北国银行的叶卡捷琳娜，”进入工作模式的她神色严肃，隐隐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至于我的任务……呵，想必在至冬时您也听过一些关于我的传闻。”
“我希望此行我们能够共赢——不奢求成为彼此最得力的帮手，但起码能够顺利地完成各自的任务。”
“不知您意下如何？”
“没问题。”达达利亚答应得很爽快。
他对于艾丝此行另有秘密任务的接受度很高，毕竟他的任务对女仆长也是保密的。谋夺神之心的计划虽然是女皇授意，但至冬内部知道这一计划的也只有愚人众的少部分高层。
艾丝奎因诺虽然是女皇最为倚重的女仆长，但终归不是任务的实行人。秉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原则，连她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当然，至冬的权贵内部也不是没有人猜测过，也许这位女仆长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受女皇宠信。
如果真的受到女皇宠信，那么她大可同样在愚人众执行官之中占据一席，而不是屈居于宫廷之内担任一个小小的女仆长。
作为执行官的达达利亚知道的则要更多一些。
在他上任执行官之后没多久，这位女仆长就带着女皇陛下的手谕登门拜访。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之中，对方几乎带他走遍了至冬国的每个角落。
与他曾经作为愚人众普通士兵时执行任务不同，与他为了战斗而四处挑战强者时也不同。她作为一个合格的引路人，带他见识遍了至冬的上流社会——奢靡至极、荒唐至极，同时也荣耀至极。
“贵族之所以成为贵族，就是因为他们有着百年乃至千年的底蕴，”那时女仆长这样对他说，“女皇陛下拥有着强大的武力，但在治理国家时，却依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为什么？”他那时疑惑不解。
他是真的不能明白为什么女皇陛下有如此强大的武力，却依旧要做一些在他看来无谓的妥协。在那时更加稚嫩的达达利亚眼中，强大的武力能解决一切的问题。
如果有人不配合的话——为什么不使用武力来解决呢？
那时女仆长只给了他一个微笑，“须知璃月古谚，蚁多咬死象。古谚又云，治大国如烹小鲜。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且看吧。”
于是达达利亚跟着女仆长见证了一家又一家生出异心的权贵们的败落。
他必须得承认，艾丝奎因诺·道格是运用阴私手段上的强者。
在他的面前，她从不否认自己手段的低劣，远远超出正常人道德能够接受的范围。但对于那些“受害者”们的指责，她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肮脏的从来不是手段，而是人心。
手段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不是道德枷锁的着力点。
三个月后，女仆长宣布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教他的了，拍拍衣袖回到了女皇身边。
作为一个纯粹的武人，达达利亚并没能从她那里将所有的手段都学来。不过女皇派遣女仆长去引导他的目的本也不是让他学会怎么做一个政客，只是让他对至冬的政局有一个迅速且完整的了解罢了。
嗯……
至于自那三个月的相处之后，艾丝见到他就恨不能绕道走的事情，应该不算很重要。
回忆过去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达达利亚很快就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对于与自己做了三个月同行伙伴的艾丝，他的好感度还是很高的。所以其实他找上她的真正目的其实应该是——叙旧外加约战。
虽然女仆长不怎么亲身上阵战斗，但她的战斗力却并不像其他人猜想的那样弱。
他可是亲自见过对方单手将一只成年冰龙龙嗣抡进山壁里，抠都抠不下来的壮举。顺带一提，那只龙嗣的骨架到现在还镶嵌在那个洞穴的石壁上，成了至冬境内的一大景观。
如果这次璃月之行能顺利完成任务，又能与向往已久的强者来上一场尽兴的战斗，那可就真的能算得上是一场圆满的出差了。
达达利亚心向往之。
达达利亚兴致勃勃：“艾丝，等璃月的任务结束之后，我们来打一场吧？”
艾丝：……
艾丝：“请容我拒绝。”
达达利亚：“……等等，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啊？”
虽然达达利亚出使璃月的任务是保密状态，作为被排除在知情人之外的至冬女仆长不应该知道。但是作为曾经的玩家，她当然知道对方就是奔着岩神的神之心去的。
想了想黄金屋，又想了想奥赛尔，最后又想了想独眼小宝。
艾丝并不觉得到时候他还有那个体力跟自己来一场世纪的对决。
“我想……”她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微妙的怜悯，“公子大人您还不如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您的任务上。”
嗯，毕竟被他国神明联合本国同事耍得团团转的怨种已经不多见了。
她接着搬出女皇的命令做理由，“况且，我也有着女皇托付的事情，不得不尽心竭力。恐怕无法与您尽兴战斗一场了。”
这个理由果然是万金油，达达利亚立即就被说服了。
“既然同样是为了完成女皇的任务，那么再怎么谨慎都是不为过的，”在场的另一个女皇推表示理解，“那么我们回到至冬之后再约吧。”
艾丝再次摆出自己的完美笑容，“如果有机会的话。”
她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见光屏自己弹了出来，直接遮住了她的视野。
其上一行白色大字十分显眼。
【您的联机队友[大德鲁伊]邀请您进入战斗副本：明蕴幻境
当前队伍人数：2/4
是否同意入队？
是/否】
*
一小时前。
明蕴镇。
经过镇子上热心的美女姐姐们的指路，路伊很快就找到了“大姐头”华彩的家。
她敲门时，华彩正在院子当中劈柴。那动作十分干脆利落，劈得粗细几乎都一样的柴火在旁边堆成了一个小山。
汗珠不断地从她额头滚落，那双健硕的臂膊上也覆盖了一层晶亮。
见到不久之前帮过的柔弱盲女听懂了暗示，真的上门来做客，她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华彩几步上前打开了院门，伸出手臂让对方挽住了自己的胳膊，带着她往屋内走。一路上还十分细心地将挡路的石子或是木料踢开。
到了屋内，她也是十分热情地亲自扶着路伊坐下，然后才低声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
看来在这位大姐头心目当中，对魈的怀疑还没有完全消下来。
路伊刻意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抿唇笑了笑，“我们只是意外流落到这里，其实真的还不怎么熟识呢。之前也解释过了，真的只是意外。”
华彩闻言，抱起胳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在确定她身上确实没有被虐待出的伤痕之后，才放缓了口气，“行吧。我也没什么老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臭毛病，只不过是跟几个老朋友学来的最基本的警惕心罢了。”
“怎么，你来找我是有事要问我？”
路伊从物品模块拿出了那卷竹简。
华彩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塞给对方的东西，于是问道：“怎么了？是只靠摸认不出上面的字码？我来给你念念？”
路伊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华彩大姐头，”她说，“我拿着这个过来是想问问你，这是什么经书？我从前在外面的时候，没见过这样的书。”
华彩这才一拍脑袋，“嗐，我就说忘了什么！我还以为这东西在外面的女人中间流传甚广呢，是我想当然了。”
“这上面的字你都摸过了吧？”她问。
路伊点头。
“行，那就好说了，”华彩大大咧咧道，“这是念给咱们明蕴山的神，大珈蓝天尊者的祈祷文。从前她还在的时候，每逢祭祀，都会有专门的祝师边跳舞边唱诵。”
“外面部落里的女人，要是日子苦得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会偷偷念这个。她们传说，把这篇祷文念上一千遍，就会有天女把她们从苦日子里渡走……不过都是瞎说。天女从来不去外面主动渡人，只有决心放弃过去，主动来寻找天女的人才能被带回来。”
“只可惜，自从一千年前尊者闭锁山门，凡间再也无缘得见大珈蓝天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摩挲着竹简的外皮，豪爽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惆怅，“我有时候也会想，或许尊者也在与摩拉克斯的战斗之中陨落了吧……”
路伊一边听着，一边分心与客服对话：“听起来这个大珈蓝天尊者应该是尘世七执政决出之前，庇护明蕴山一带的魔神，而且只庇护女人……嘶，这是什么亚马逊女王。”
客服：【……】
客服：【过于形象了，亲亲。】
虽然跟客服吐槽的时候毫不留情，但为了多打听些情报，路伊还是做出了一副“乖巧，且好奇”的样子问：“能多讲些大珈蓝天尊者的事情吗，华彩姐姐？”
华彩似乎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直接叫我华彩就行，不用整那些虚的，”她轻咳一声，然后十分小声地嘟哝了一句，“怪不习惯的。”
也许是狂信徒的标配，一谈及那位“大珈蓝天尊者”，华彩就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
“大珈蓝天尊者本是赤雷之魔神格拉西亚拉卜斯，庇护明蕴山一带，与归离原的尘王、岩王都交好。尊者不是喜欢争斗的性子，所以魔神战争进行了五百年之后，就闭锁了山门退出战争。”
“……直到魔神战争结束之后都再也没有音讯传出。”
“最开始的信徒们有不少都认为尊者已经死了，或许就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与摩拉克斯决斗而死的吧……”
“现在生活在明蕴山的这些人里，只有我是依旧还坚信尊者还活着的人，也只有我是最初的信徒了。其他人都早已经离开了这里，就像曾经的四位天女一样。”
华彩说着大概可以算作是丧气的话，自己却笑了起来。
“嗨呀，我知道你大概只是听个趣儿，自顾自说这么多真是对不住。只不过，已经很久没人听我说这些啦……”
路伊不知道说什么，或者是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失去了神明的信徒这复杂的感情。
于是她只能摸索着找到华彩的手，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
华彩却反过来，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好啦，我看你大概是还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吧？趁现在天还没黑，赶紧问了。”
路伊并没有因为听了这个故事感伤就不顾正事，听她提起来，便直接了当地询问起祭坛的位置。
“祭坛？”华彩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那地方已经荒废很久了，你们找那地方做什么？”
路伊：“……”
她一时之间竟然编不出什么好理由来。
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你是假的，这个地方也是假的，我要打破这个幻境离开吧？
这样真的确定不会被这位依托幻境才能存在的大姐头打爆脑壳吗？
好在靠谱的客服终于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你就说你是听了她讲的故事，对大珈蓝天还有那四位离开的天女十分感兴趣，想要去瞻仰。】
路伊把系统的话向华彩学了一遍。
她并不能看见对方因为这话而抽动了一下的嘴角，和在一瞬间变得更为复杂的目光。
“……跟我来吧。”
明蕴山大姐头在几秒钟的沉默过后，最终这么说道。
*
祭坛的位置并不远。
客服十分贴心地告诉路伊，这里正是游戏之中震雷连山密宫秘境前方的圆形区域。也就是开启挑战之后会突然冒出来两个高大威猛的丘丘人暴打萌新玩家的地方。
实际站到这片场地上之后，路伊能够感觉这地方大概是要比游戏之中大多了的。
华彩牵着她的手走到不同的方位，带着她去触摸场地上伫立的雕像。
一边带着她摸一边告诉她，“这是小天女舍夺天。先拜小天女，拜的就是舍夺天。舍夺天擅征伐，在战场上破灭敌人的美梦，又叫破阵先锋舍夺。我们相信她能够斩去人心中的执念妄想。”
“这是天女积华天。积华天擅舞，以杀伐入舞，但更擅长丰收之舞。她又叫做妙将积华，我们相信她能够摧毁一切悲苦之事，带来好运。”
“这是天女皋华天。皋华天才智过人，擅长机关、炼金之术，又叫智将皋华。我们相信她能够使人明心见性，增长智慧。”
“这是天女多施天。多施天有将帅之才，能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坐镇中军，亦称大将多施。我们相信她能够鼓舞人心，令人拥有坚毅的心性，不折的气节。”
最后，华彩带着她来到最高大的雕像脚下。
她望着雕像的神色似乎带上了几分愁苦。
但在路伊出声询问之前，她笑了一声，那些愁苦之色又一扫而空了。
“最后这位，便是大珈蓝天，又叫大悲大愿大圣大慈大天女。尊者有三头六臂，能观四面八方，知世上一切苦。”
“因为尊者曾经发下大愿，要救世间诸女子脱离苦海，所以才有了只有女人生活的明蕴集。”
“只是可惜，前四位天女接连离开……现在的明蕴集，大概是连庇护自己的神也失去了吧。”
【叮！任务：[探索明蕴山地下的秘密]已完成！战斗副本即将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
在华彩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系统声音蓦然响起。
与此同时，伫立在广场最中央的那座大珈蓝天雕像突然蓝光大盛，将路伊吞没。
路伊：……？！
妈的，什么战斗副本，不讲武德偷袭？！
与此同时，沉寂已久的群聊界面突然就像是卡了许久的网终于畅通了一样，迅速刷出大量的交流内容来。
【聊天室：「提瓦特GB乐子人交流会」】
时间：上午10:11
[聊天室]离离原上草：我们似乎是穿越了，这是我用穿越标配金手指系统建立的聊天室。
[聊天室]离离原上草：我是原上，为了方便认人，我把各位的昵称都提前设定成了之前群聊里的。节省时间起见，我们先简要说明一下各自的情况如何？还没进来的两位可以往上翻记录。
就像每一个网卡的幸运儿在终于连上网之后，都有几率刷新出一大堆聊天记录一样。
密密麻麻的文字以足以令每一个直视它的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迅速刷新。
正在意识之中直视记录刷新的路伊：……
战斗副本偷袭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聊天记录也要搞偷袭？！
与游戏不同，现实之中的副本开启并不会给人多少调整配队甚至去升级个圣遗物的时间。
脚下平实的地面突然消失，路伊瞬间下落。
在被失重感包围之时，她的耳边似乎遥遥传来了华彩的声音。
“……离开……不属于……”
“再见……”
聊天记录的刷新终于卡在了最新一条。
时间：凌晨6:00
【[大德鲁伊]已加入群聊，群聊已满员】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也紧跟着赶到。
【叮！此副本可组队，检测到宿主情况危急，将自动为您邀请距离最近的队友。非系统绑定角色将被强制传送。】
【魈已加入队伍。】
【达达利亚已加入队伍。】
【您的好友-[冰之女皇的狗]已同意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