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深秋睡地上确实凉,陈曦想了想,还是裹着被子往床边挪了挪,“上来睡吧。”

    宋寻澈蓦地挑起一侧唇角,抱住被子三两步上床,躺到陈曦身边。

    夜静谧无声,床上的两被子下,同时响起如鼓的心跳,咚咚咚像要把黑夜震碎。

    陈曦手指死死地卷着被边,生怕不小心滚到宋寻澈那边,去见赵天深那晚她全程平静自如,今晚面对一起生活十几年的宋寻澈却局促不安,十几年的姐弟突然转成情侣,她难以适应,第一次有了后悔的念头。

    “睡不着?”宋寻澈轻声说。

    陈曦背对宋寻澈答:“可能换床不习惯。”

    “我给你讲故事听。”宋寻澈翻身侧卧,手掌支起脑袋,盯着陈曦背影,缓缓开口:“很久以前,有一个富人的妻子生了重病。临终之时,她把唯一的女儿叫到跟前说:亲爱的女儿.......”

    陈曦第一次听《灰姑娘》在7岁,一天晚上她和宋寻澈坐院里乘凉,听到给领头人抱着自家女儿讲故事,对他们随意打骂的领头,给自家女儿讲起故事格外温柔。

    爱听故事是孩子的本性的,陈曦听了一遍念念不忘,回去缠宋寻澈聊故事内容,男孩对这类故事的兴趣没女孩浓,但宋寻澈听一遍就记住全部故事内容,他一字不落的讲给陈曦听,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陈曦每晚都听着宋寻澈讲得《灰姑娘》入睡,直到去孤儿院,男女分开睡,宋寻澈的睡前故事才停止。

    陈曦在宋寻澈磁沉低哑的嗓音睡去,次日醒来,她坐起身想下床换衣服,稍微一动,宋寻澈也醒了。

    她逆光坐床边,晨光映在陈曦身上,柔和的不像话,恍惚间,宋寻澈以为是梦,揉了揉眼睛才确认眼前真是陈曦,他撑着床坐起说:“醒了?”

    “我去换衣服......你再睡会儿。”陈曦双腿搭到床边,瞥见床下一抹红,瞬间惊得震在那,月事提前来了,还弄脏宋寻澈的床和衬衫,她窘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雪白床单印出一块鲜红,想看不见都难,宋寻澈扯过被角盖住那片突兀的红,“等我一下。”他下床走出房门。

    素来淡定的陈曦,这一刻不冷静了,她对着床头枕头狠狠打两拳,宣泄过情绪后,她换下床单拿进浴室清洗。

    别墅附近冷清,宋寻澈开一段路终于找到便利店,清晨便利店客人少,柜台前老板娘打着哈欠迎接第一个客人,见客人拎一篮子女性用品来结账,老板娘八卦地问:“买给女朋友呀?”

    宋寻澈点头。

    老板娘一边扫码结算,一边说:“买这么多用得完吗?”

    这问题把宋寻澈难住,他不清楚陈曦的具体情况,怕漏买就把货架上相关产品全买一遍。

    老板娘见他难为情的模样,笑笑说:“刚谈恋爱吧?”

    “嗯。”

    “想当年我们刚谈恋爱时,我老公对我这样体贴,等结婚一切都变喽......”

    宋寻澈在老板娘絮絮叨叨的抱怨声中离开便利店,进别墅一开门,梁楼凑过来,肩膀撞下宋寻澈,神神秘秘说:“昨晚那盒怎么样?”说话间瞧见宋寻澈手里的袋子,“不是吧?表哥你好惨。”

    宋唯从一旁过来,“大早晨你们在聊什么?”

    宋寻澈手里拎得大袋子太过瞩目,宋唯看见,难以置信地看宋寻澈一眼,随后哈哈大笑,没开口却用眼神无情地嘲笑宋寻澈一番。

    梁楼也跟着笑。

    “......”宋寻澈懒得理他俩,拎袋子急匆匆跑上楼,他打开门把东西放门边,站门口说声“放门边了”关上门又去了楼下。

    陈曦闻声从浴室出来,见宋寻澈没进房间松口气,走过去拿起门口的一大包东西愣了几秒,买这么多搞得好像她血崩似的,她从袋子里翻出新的内衣,再次进了浴室,全部梳洗干净下楼,宋家亲属已走了,只有陈光和宋寻澈坐餐桌前等她。

    陈光拉开身旁椅子给陈曦坐,他昨晚多喝几杯,记不清散了饭局以后的事,“昨晚忧忧睡哪?”

    陈曦夹菜的手顿住,“我......在......”

    “我房间。”宋寻澈喝着牛奶面不改色地说。

    陈曦:“......”

    宋寻澈和陈曦在一起的事太过突然,当了十几年的弟弟妹妹,毫无铺垫突然在一起,陈光没完全适应,经常忘记这事,他懊恼一笑:“你们也不给哥点准备,每天在我眼皮底下却隐瞒得这样好。”

    陈曦搅着碗里的粥,脑袋快低进碗里,不看人不说话。

    “没想瞒你,我们决定在一起后第一个回去告诉大哥。”宋寻澈说。

    回想过往,陈曦和宋寻澈时而斗嘴,时而闹小矛盾,和普通家庭的俩孩子没差别,怎么忽然生出情愫,陈光问:“你小子什么时候喜欢忧忧的?”

    宋寻澈的视线落陈曦身上,“十四岁。”

    对面看过来的目光像火烧得陈曦皮肤滚烫,她放下碗筷站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看也不看桌上俩人,转身噔噔噔跑上楼,进房间踢了脚那袋女性用品,十四岁还在读初中,怎么有心思想这些,宋寻澈竟然把谎话说这样真。

    同样演戏跟赵天深在一起,她是豁出去无所谓的状态,跟宋寻澈却忐忑不安,经常扰乱心神,时常怀疑这决定正确与否,她长长地叹口气,拎起地上一大袋女性用品,打开衣柜准备塞进去,柜门打开,矩形小盒子赫然出现眼前,是昨晚梁楼给宋寻澈的东西。

    以前室友偶尔讨论这些事,陈曦听了无感,母胎单身那些事离她很远,短短几天,遥远不可及的事骤然来到眼前,扰的她频频脸热,关上衣柜门,陈曦跟自己生了好一会儿气。

    *

    父母深夜来电乔姗姗以为出了急事,匆匆赶到家,父母安然无恙地坐沙发上审视她。

    “干嘛这样看我?”乔姗姗问。

    乔父严肃说:“这些天跑哪去?搬家这样的事都不告诉我们。”

    乔姗姗懂了,父母出差多日,回来见她搬家不高兴,来兴师问罪,她无所谓地坐沙发对面,“搬家前我分别给您二位打过电话,一位不接,另一位秘书说在开会,事后没人给我回拨过电话,现在到跑来怪我。”

    乔母:“我那天一个会议连一个会议,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给你回拨电话,要不是我们拼命赚钱,你能过上衣食无忧,想干嘛就干嘛的生活?做人不要太贪心。”

    乔父:“电话一遍没通,不会打第二遍?这些年我们对你就是太宠,才导致你任性妄为,高考置气报了警察学院,毕业又不想做警察,想学编剧我给你找到老师,你迟迟不去,不是依仗家里有钱,敢这样为所欲为?你那个孤儿闺蜜敢像你一样任性?不要不知足。”

    “编剧老师近日在外地,让我等她出差回来再去工作室,你给我找了老师后根本没再关心过,我任性又是谁照成的?高中我想考戏剧学院,你们非逼我学经济,我才赌气报考警察学院,从小到我像你们的累赘,不是把扔我给爷爷奶奶,就扔给保姆,什么时候发自内心关心过我?”乔姗姗吼完跑回房间。

    第二天一早乔姗姗肿着眼睛,等在周记面馆门口,在宋家耽误一些时间,面馆没开早餐,早饭后陈曦和宋寻澈各自上班,司机送陈光回西陈街,下车陈光一眼瞧见神色怏怏的乔姗姗坐店门口,他过去开门,“回家一次没多睡会儿?”

    乔姗姗不说话,从他手里拿过钥匙,打开卷帘门推陈光进去,进店里不说话,呆坐餐桌前看窗外行走的路人,在陈光面前,乔姗姗像簇不会熄灭的火,永远热情洋溢,少有呆怔低落时刻。

    陈光按动轮椅到她身边,“跟父母吵架?”

    乔姗姗讥笑了下,“你在关心我?”

    陈光低头按动轮椅要走,乔姗姗一把抓住他手腕,改了语气说:“陈光,我不开心。”

    “我去给你煮碗面。”

    “不吃。”

    “等忧忧下班,叫她陪你去逛商场。”

    “不去。”

    陈光背对乔姗姗,沉默不语。

    “我想要你陪你我。”乔姗姗抓陈光手腕不松,语气满是哀伤,“世上许多事两难全,我爸妈为事业牺牲了我,还不许我有情绪,我理解他们是为给我更好的生活,可他们却不理解我想要的简单爱。

    其实我根本不是仙女,大学我学不喜欢的专业,追永远都追不上的人,始终得不到父母的理解,我是个彻头彻尾的loser。”

    乔姗姗热情开朗,骄艳似火,怎么会是失败者,她是光,触不可及的光。

    陈光转回头,“想去哪?”

    震惊驱散了乔姗姗的哀伤,“要......陪我出去?”她眼角一下湿润了,嘴角弯弯翘起,“店怎么办?”

    陈光:“老张他们都会煮面,我一天不在没关系的。”

    追了三年多,陈光离开面馆的次数屈指可数,面馆是他的全部,陈光的话不真实得像梦,乔姗姗想去游乐场、想去电影院,考虑到陈光的不便,她放弃过去幻想过的那些地方,开车带陈光去海边。

    陈光不适合下海游泳,也没法沙滩漫步,他终身被禁锢在狭小的轮椅里,天凉海边人不多,乔姗姗租一把大遮阳伞,推陈光坐在伞下,什么都不做,安静地遥望海面,聆听海浪。

    偶尔海浪过去,她会脱下鞋,卷起裤腿,光脚跑去海边,拾些漂亮的贝壳,捧到陈光面前,“送给你。”

    海风吹乱起她的头发,未施粉黛的脸小巧漂亮,蓝天大海不及她的美,陈光慌忙移开眼,接过乔姗姗手里的贝壳,“谢谢。”

    乔姗姗在陈光身旁坐下,歪头靠轮椅扶手上看海,她没想方设法地撩陈光,只安静跟陪他身边,像对相识多年的老夫老妻。

    夜幕降临,乔姗姗不舍离去,陈光也没提出回去,坐累了乔姗姗推陈光到环海路上漫步,走了许久陈光怕她累说:“回吧。”

    乔姗姗停下,半弯腰手拄陈光两侧,注视他双眸,“闭上眼睛。”

    陈光扭向别处,重复:“回家吧。”

    乔姗姗目光追过去,“你闭眼,我就回家。”

    陈光略带严肃地说,“别、闹。”

    乔姗姗不理他这套,“既然陪我出来,就不要让我忘记这天。”她俯身过去,吻住陈光。

    轮椅限制了陈光的行动,温软的唇割掉他的理智,忘却推开乔姗姗。

    海风拂过,吹乱他们发丝,吹起他们衣角,却吹不散那份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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