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一怔,若不是宋寻澈提醒,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话里话外的酸意,和心底翻起的丝丝不爽。

    其实宋寻澈从小就招女孩喜欢,学生时代总有女同学想方设法要他联系方式,也有人为此找陈曦套近乎,那时她没觉得有什么,遇见顺眼的姑娘,还偷偷把宋寻澈手机号说出去,一点没不开心,不知不觉有些东西真的变了,有人悄无声息地往她平静的心湖投下石子,涟漪泛起一圈又一圈。

    “我干嘛吃醋?”陈曦嘴硬。

    宋寻澈满不计较地笑:“是我想多了。”说话间又在陈曦头顶揉了下,动作轻缓,眼神暧昧。

    陈曦偏头从他掌下躲开,拿出小时候当姐姐的作风,警告:“别没大没小。”

    原本准备去换衣服的宋寻澈,听见这句话抬起的脚重新落下,手臂一勾,按着陈曦后脑圈进怀里,“我年长你一岁,咱俩究竟谁大?”他拉长尾音,挑衅地补了声:“嗯?妹妹?”

    陈曦:“……”

    姐弟还是兄妹的话题,他们从严肃说到玩笑,再到暧昧不明,悄无声息,却在宋寻澈掌握之中,过去他数次想过和陈曦表明心意,但每次都被陈曦眼里界限分明的“姐弟情谊”压下去,赵天深的事无形中给宋寻澈一个机会,用假情侣破开拦在两人中间的墙,现在需要的只是再多一点时间。

    *

    宋寻澈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了四天,四天后苹果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几天没见苹果瘦一圈,漂亮的脸蛋出现一条条疤痕,身上的伤更没法看,陈曦一见到人眼睛就红了,没人知道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苹果经历了什么。

    苹果抓着陈曦手背,虚弱地说:“我没事,不要哭。”

    陈曦抿唇,忍住眼泪,不管怎样,苹果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是赵天深的人。”苹果盯着白墙,空洞地说。

    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身体还虚弱,陈曦没想说这些,苹果却主动谈起,“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每个逃走的人,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到,就算神志不清成了疯子照样要死。

    那天我嘴馋点几杯奶茶,没想到外卖员是假的,奶茶被放了药,我醒来时在山里,赵天深派去的那俩人见到我兽性大发,我被他们折磨的晕了过去,下雨天的深山使他们放松警惕,加上你们找的及时,我才活下来。”

    陈曦反手握住苹果,“先好好修养,不说这些。”

    苹果空洞的眼忽然死气沉沉没了希望,苍白的唇说:“我怕晚了没机会说,赵天深没见到尸体不会罢休。

    我和你们一样早忘了亲生父母是谁,家住哪,有记忆以来我一直跟着凯叔,他先带我乞讨,年纪大一点又让我去买|淫,后来凯叔犯错被赵天深打死,原本我也是要死的,赵天深看我长的不错留下一条命,为他做那些恶心的事,最开始他只偷偷摸摸小规模做那些勾当,有次窝点被警察抓获,损失惨重,他萎靡不振好一段时间,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又振作,那之后,他改头换面做起生意,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只不过背地里还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像酒庄那样的场所,在北川市有好几个,他先把各行各业的名贵引进里面,再偷偷录下他们放肆的过程,日后拿此威胁,那些名商怕事情败露影响名声,只能同意他提的要求,所以他生意越做越好。

    现在的孩子精贵,家家户户看得紧,相关的法律宣传也比以前高,生育技术的先进,人们法律意识的提高,导致现在买卖小孩的生意没那么好做,相比之下下拐|卖|女性的情况没好转。

    酒庄的工作人员一部分是他们近几年拐来的年轻女性,他们让酒庄那些年轻男孩跟女性网恋,然后把人骗进来,谁骗进来的女孩多薪水越高,还有一种手法是伪装成熟人,在路上拉扯独行或独居女孩上车,一旦女孩被拉上车便再回不去了,她们会被囚禁鞭打,直到乖乖为赵天深赚钱。

    另一部分以前的孩子,我们当时所在的组织听到风声,立刻把我们转移去其他地方,其实几年前我见过一次小六,当时他在试药,药出了问题,损坏神经他变得疯疯癫癫,后面怎么逃出去的,我不清楚。”

    “什么药?”在窗边安安静静站着,没打扰俩姑娘谈话的宋寻澈忽然开口。

    苹果:“那晚你没吃的药,一种新型致幻剂,尿检不会呈阳性,体感比毒品更好,吃了药会放下一切束缚露出动物本能。”

    “制药点在哪?”宋寻澈问。

    苹果摇头。

    陈曦倒杯水给苹果,“清楚赵天深和过去拐卖我们的团伙有多少关系吗?”

    “以前凯叔发牢骚讲过几句,赵天深最初只是个偷鸡摸狗没正事的小混混,后来偷了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开始一路高升越混越好,组起拐卖人口的队伍,手下人拐来的孩子要么卖掉,要么留下四处乞讨骗钱,少女则多数送去卖|淫。”苹果苦笑了下,看看宋寻澈和陈曦,“我们都曾是他赚钱工具,能活到现在也算幸运儿,当时凯叔拐来的孩子不止我一个,期间卖的卖,死的死,最后只剩下我。”

    “虽然我还没成为正式警察,但一定会抓到他,你放心。”陈曦坚定地说。

    苹果笑着摇头,“我不敢奢望那些,说出来算谢你们这些天的帮助。”

    定罪要有实质性证据,仅凭苹果这些话远远不够,必须找到和赵天深有关的实质性证据,陈曦有个大胆的想法,她看向苹果,“有没有办法送我进酒庄?”

    “要……”苹果吞吞吐吐,“伺候客人……这个装不来,一装马上暴露。”

    陈曦平静的“嗯”了声,以前她会为找到人贩子头目做任何事,现在也会为抓住赵天深不惜一切,这是她活着的信念,身体乃至生命不值一提,身体脏了就不恋爱不嫁人。

    宋寻澈双眉紧蹙,咬紧牙关 ,看眼陈曦没说话。

    陈曦一心想如何给赵天深定罪,没看宋寻澈,她继续说:“想抓住赵天深,仅靠你说这些话不行,苹果想想办法送我进去,我能留下证据。”

    宋寻澈手握拳,指间关节咔咔作响,他终于忍不住,当面否定陈曦,“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进去赵天深会看不出猫腻?

    陈曦,有些事不是靠牺牲能实现的。”

    “赵天深做事滴水不漏,不深入里面,我们拿不到证据。”陈曦语调平稳,神色淡然。

    宋寻澈泄气地松开手指,语调还是冷森森的,“我来想办法。”

    见二人气氛不对,苹果插嘴说:“怎么拿证据?我回去拿。”

    这时陈曦和宋寻澈异口同声说:“不行。”

    他们不让刚死里逃生的苹果再回去送死。

    苹果被这份突然的默契惊住,愣了两秒说:“逃出来这几天我见了太阳,呼吸了自由空气,已经非常满足。”苹果露出笑,“我比你们更想抓住赵天深,相比死亡我更怕没自由的活着。”

    “你先好好休息。”宋寻澈中断抓捕赵天深的话题想,他和陈曦退出病房,安排人守好病房门,他开车送陈曦回去。

    车里仍然放着陈奕迅那首《不要说话》

    “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

    我以为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

    音乐声缓缓,主副驾驶位上人各怀心思,各自沉默。

    车到西陈街放慢速度,宋寻澈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拿烟,打开烟盒见里面空了,把烟烦躁地扔在一边,余光往副驾驶位睨了眼,陈曦偏头看窗外,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车停稳,陈曦拎包要走,“咔哒”一声宋寻澈锁了车门,一路无声的对峙,终是他败下阵,无论他在朋友同学面前多果敢有定力,到陈曦这都全盘皆输,溃不成军,从小到大他没一次对峙赢得过陈曦,他说:“我和你一样想抓住赵天深,一样想把整掉链上的人贩子抓到 ,但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非牺牲自己。”

    陈曦捏着包带,目视前方,淡淡开口:“我不”

    宋寻澈打断她,“我知道抓住那些人贩子是你活着的信念,为此你不在乎这具皮囊,也不在乎生命。”他声音低了几分,似喃喃自语,“更不在乎我。”

    陈曦忽的一怔。

    “但我在乎,一想赵天深靠近你,我就觉得恶心,更别提那些陌生人。”他加重语气,“抓人贩子我同样坚定不移,不同的是,除了这点我活着的信念还有你。”

    包带一圈圈缠在陈曦手指,勒得血流不畅,毫无知觉,她像根木头僵在那,这些年她一直拿宋寻澈当弟弟,从未想过她在他心里的位置,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使她不知如何作答。

    宋寻澈侧身缓缓靠近,“别再想牺牲自己了,好吗?”

    一向吊儿郎当的人,突然柔下来,陈曦招架不住,木然点头。

    宋寻澈眉心散开,露出笑意,抬手在陈曦头顶揉了下,“进去吧,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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