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宜得了空闲，打算去街上逛逛，出门时在湖边凉亭处碰上了温雁和程相斟，她步子一顿，他们两个怎么会待在一块？
程相斟先看见的谢宜，柔声同她问好：“公主殿下。”
谢宜笑着回道：“皇子殿下。”而后又转向温雁：“昱王殿下。”
“两位这是？”
程相斟接话道：“昨夜宴席之上瞧得不真切，今日偶遇方才觉得昱王殿下同我相识的一位故人略有相似，故想邀殿下下一局棋。”
相似？谢宜疑惑地看向桌上置好的棋盘，周国人搭话是喜欢以容貌开头吗？
谢宜今日穿着素净，发髻也很简单，温雁问她：“公主要出门？”
“是。”谢宜没多想，点头应答道：“那就不打扰两位了。”
因着朝贡日在即，各国使团到京，长街比往日更加喧闹，摊贩上也多了些从其他国家传过来稀奇少有的东西。
“腾云堂……”谢宜站在店铺前，仰头望着牌匾店名，喃喃念出声来，这店名不像是卖刀具的啊……
进门后，店里的伙计热情迎上来，“姑娘是要买什么？”
“匕首。”谢宜打量店内布局，刀枪剑戟、短刃匕首，倒还真是买刀具的，但这些利器除外，店内还摆放着一些刻好的木雕，在一众利器之中，格格不入。
“好的，姑娘这边请。”
伙计将谢宜带至一旁坐下，给她端来沏好的茶水，“不知姑娘对匕首可有什么要求？”
有些客人若是购买匕首刀剑是为送人作礼，那么除陵劲淬砺外，还会要求剑柄刀把雕花嵌珠。
“锋利坚韧就好。”谢宜面戴白纱，并未喝桌上茶水。
“好，请姑娘稍等片刻。”
在子佘山时，谢宜用随身带的短刃攀爬石壁，那短刃质量不佳，刀身划痕缺口明显，她想买一把更加锋利趁手的。
伙计动作很快，呈上一木托盘，上方置放着五把匕首，“姑娘可以放心，这几把匕首的质量，从锋利坚韧来说，都是一样的，它们的区别只在于模样尺寸。”
刀口锋锐，刀身锃亮泛光，手指弹向刀身时，震颤发出浑浊声响。
伙计：“这些匕首的刀身都是用上好的铁材制成的，绝对是削铁如泥的利刃。”
谢宜将五把匕首一一握在手里试了试，想挑选一把最趁手的。
伙计：“如果这五把匕首都不能让姑娘满意，我再去库房给姑娘拿来其他款式。”
“不用麻烦了，就要这把。”谢宜手里的那把匕首从大小式样来说都是合适的。
“好，姑娘请到这边结账。”
柜台有专门收银的掌柜，结账时掌柜指着台上的一个木盒子交代那名伙计道：“待会儿记得把木雕送到齐国公府上去。”
谢宜搭话道：“你们店里还卖木雕品？”
掌柜回答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店主原就是做木雕起家的，后来除木雕外也卖一些雕刻刀具，如今这店里虽是各类刀具占多数，但这木雕手艺仍是十分精巧的，也有不少的达官贵人专门到店里定制。”
“您瞧瞧这木雕，精雕细刻、栩栩如生的，不管是收藏还是送人都是极好的。”掌柜打开木盒，给谢宜展示盒中的八仙过海如意木雕，热情介绍：“这可是用极品檀香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早早就被齐国公府给定了。”
“且不说手艺精湛，就说这所用的檀香紫檀木更是难得，放置在床头，安神助眠的效果极佳，这木料我们店里也就得了两块，齐国公府定了一块，还剩有一块，姑娘可有兴趣？”
“不用了。”谢宜婉拒道，“这木雕确实是好东西，不过我今日单是为买匕首而来。”
掌柜：“无妨，姑娘以后若有需要再光临本店。”
从店里出来，谢宜顺手将新买的匕首卡在腰封上，外裳遮挡下，难以瞧见。
长街热闹，街道拐角处一糕点店前更是聚了一大圈人，远远就听见铜锣敲击的声音，店家的吆喝声中气十足。
“新店开业来看一看，瞧一瞧喽，若是有人能从百步之外射落悬挂的铜钱，就可以免费获得糕点一份，一人只能射一次。”
数枚铜钱由细线穿过分开挂在长竹竿上，每一枚铜钱下方又挂有一张纸条，纸上写着各类糕点的名称，如果能成功射落铜钱，可以免费获得一份相应的点心，既是没有任何成本的活动，许多人都乐意上前尝试。
铜钱小而轻，随风左右晃动，难度加深，多人尝试，少有成功。
谢宜原是在人群外围观看，随着凑热闹的人流变多，她被推搡着挤到了前头，长箭接连射出，而后伴随着懊恼的叹息声，见此事不易，尝试的人逐渐变少。
谢宜生了趣，刚想试一试，身侧一人比她快一步拿走了弓箭，她转头看去，瞧清那人模样，秀眉微微拧起，沈津？
拉弓，射箭，一气呵成，铜钱带着纸条飘落在地上。
“好！”周围人拍手叫好，掌声如潮。
店家捡起地上的铜钱纸条，然后取了一份桂花糕交给沈津，赞许道：“公子好箭法。”
沈津颔首道谢，接过桂花糕后抬手递给了身旁的谢宜，笑声道：“好巧。”
谢宜虽蒙面遮脸，但那双明亮杏眼却是极好认出的。
谢宜无视他晏晏笑脸，也没有接过他手里的桂花糕，露在面纱之外的眉眼稍弯，她拿起台上长弓，搭箭拉弦，眼睛平静直视，松手之际，长箭破空而出，箭矢同铜钱碰撞在一起，叮的一声，纸条似蝶翼翩飞，飘落至地上。
喝彩掌声又一次响起，谢宜将长弓放回原处，接过店家递来的糕点，柔声道谢。
店家：“姑娘箭法极好，恭喜您获得一份松子酥。”
谢宜晃了晃手里的糕点，对沈津说道：“好意心领了，不过比起桂花糕，我更想要的是松子酥。”
沈津垂下手，勾唇笑叹道：“是在下卖弄了，不知……姑娘喜欢松子酥，也不知姑娘箭术极佳。”
谢宜拨开人群往外走，到了稀松宽泛的地方，发现沈津也慢步跟在身后，谢宜不解发问：“沈大人有事？”
沈津轻声道：“公主同我几次相遇，不觉得缘分斐然吗？”
有病……
“当然不觉得。”谢宜说道，“如果一次两次遇见便是缘分斐然，那这世界上的有缘人未免也太多了些。”
“……”沈津被堵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原是打算起个话头，把天聊下去的。
谢宜：“大人有事说事，无须拐弯抹角。”
沈津：“长柳居新出了几类吃食美酒，公主可否赏脸与我同去？”
“不行。”
“……”
“上次我对大人说过，我很记仇，所以我和大人的关系自然没有到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饭饮酒。”
沈津脸上笑意不减，“正因为如此，还望公主给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不管是为了赔礼道歉也好，又或是为了其他。”单看谢宜眉眼会以为她是笑意盈盈的，而面纱之下，谢宜嘴唇开合，吐出的声音轻而冷，堪堪落入沈津耳朵，她说：“我都希望大人别将心思和主意落到我身上来。”
如果刑狱之中沈津没来由地放蛇咬人，谢宜还能将其归结到沈津严律于人或是他真的……有病，那今日他抽风般说话，倒让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沈津面色不改，淡声道：“我并无恶意。”
谢宜：“如此……再好不过。”
眼见谢宜转身走远，沈津敛了笑意，脸色沉下来。
行宫中，程相斟如愿和温雁下完一局棋，款款起身告辞，“今日多谢昱王殿下费时间同我对弈。”
“皇子殿下棋艺高超，能讨教一二，是本王之幸。”温雁客气说道，“不过殿下先前所言，倒让本王好奇，自己究竟是与殿下的哪位故人容貌相似？”
程相斟回道：“是儿时的一位玩伴，十多年未见，他的相貌我已逐渐淡忘，只是乍一见殿下，眉眼轮廓之处让我想起他来，便觉有几分相似。”
“殿下可觉冒犯？”程相斟所说都是实话，但是拿不准温雁是否会对此介意。
温雁语气平淡：“无妨，世人千百万，容貌偶有相似也是正常。”
“殿下不介意就好。”程相斟笑道。
程相斟回到住处不过片刻，石滚就找来了，他虽未将程相斟真正放在眼里，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拱手问安道：“二殿下。”
程相斟：“石将军有事？”
石滚：“臣听说殿下方才和昱王下了棋。”
程相斟自顾自地执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眼眸平静无波，淡淡道：“将军认为……有问题？”
“臣只是想听一听殿下对昱王的看法。”
“看法……”程相斟抿了一口温热茶水，回他道：“一局棋而已，又能看出些什么，不过……这昱王似乎不像传闻那般铁血狠辣。”
“是吗？”石滚眼角下垂，眸光微寒，冷哼道：“可惜一副温和皮囊之下，究竟是何面孔，谁人又能知道呢？”
程相斟语气不变：“人之真面目最难识得，将军不必纠结于此。”
“殿下言之有理。”石滚说道，“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程相斟先看见的谢宜，柔声同她问好：“公主殿下。”
谢宜笑着回道：“皇子殿下。”而后又转向温雁：“昱王殿下。”
“两位这是？”
程相斟接话道：“昨夜宴席之上瞧得不真切，今日偶遇方才觉得昱王殿下同我相识的一位故人略有相似，故想邀殿下下一局棋。”
相似？谢宜疑惑地看向桌上置好的棋盘，周国人搭话是喜欢以容貌开头吗？
谢宜今日穿着素净，发髻也很简单，温雁问她：“公主要出门？”
“是。”谢宜没多想，点头应答道：“那就不打扰两位了。”
因着朝贡日在即，各国使团到京，长街比往日更加喧闹，摊贩上也多了些从其他国家传过来稀奇少有的东西。
“腾云堂……”谢宜站在店铺前，仰头望着牌匾店名，喃喃念出声来，这店名不像是卖刀具的啊……
进门后，店里的伙计热情迎上来，“姑娘是要买什么？”
“匕首。”谢宜打量店内布局，刀枪剑戟、短刃匕首，倒还真是买刀具的，但这些利器除外，店内还摆放着一些刻好的木雕，在一众利器之中，格格不入。
“好的，姑娘这边请。”
伙计将谢宜带至一旁坐下，给她端来沏好的茶水，“不知姑娘对匕首可有什么要求？”
有些客人若是购买匕首刀剑是为送人作礼，那么除陵劲淬砺外，还会要求剑柄刀把雕花嵌珠。
“锋利坚韧就好。”谢宜面戴白纱，并未喝桌上茶水。
“好，请姑娘稍等片刻。”
在子佘山时，谢宜用随身带的短刃攀爬石壁，那短刃质量不佳，刀身划痕缺口明显，她想买一把更加锋利趁手的。
伙计动作很快，呈上一木托盘，上方置放着五把匕首，“姑娘可以放心，这几把匕首的质量，从锋利坚韧来说，都是一样的，它们的区别只在于模样尺寸。”
刀口锋锐，刀身锃亮泛光，手指弹向刀身时，震颤发出浑浊声响。
伙计：“这些匕首的刀身都是用上好的铁材制成的，绝对是削铁如泥的利刃。”
谢宜将五把匕首一一握在手里试了试，想挑选一把最趁手的。
伙计：“如果这五把匕首都不能让姑娘满意，我再去库房给姑娘拿来其他款式。”
“不用麻烦了，就要这把。”谢宜手里的那把匕首从大小式样来说都是合适的。
“好，姑娘请到这边结账。”
柜台有专门收银的掌柜，结账时掌柜指着台上的一个木盒子交代那名伙计道：“待会儿记得把木雕送到齐国公府上去。”
谢宜搭话道：“你们店里还卖木雕品？”
掌柜回答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店主原就是做木雕起家的，后来除木雕外也卖一些雕刻刀具，如今这店里虽是各类刀具占多数，但这木雕手艺仍是十分精巧的，也有不少的达官贵人专门到店里定制。”
“您瞧瞧这木雕，精雕细刻、栩栩如生的，不管是收藏还是送人都是极好的。”掌柜打开木盒，给谢宜展示盒中的八仙过海如意木雕，热情介绍：“这可是用极品檀香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早早就被齐国公府给定了。”
“且不说手艺精湛，就说这所用的檀香紫檀木更是难得，放置在床头，安神助眠的效果极佳，这木料我们店里也就得了两块，齐国公府定了一块，还剩有一块，姑娘可有兴趣？”
“不用了。”谢宜婉拒道，“这木雕确实是好东西，不过我今日单是为买匕首而来。”
掌柜：“无妨，姑娘以后若有需要再光临本店。”
从店里出来，谢宜顺手将新买的匕首卡在腰封上，外裳遮挡下，难以瞧见。
长街热闹，街道拐角处一糕点店前更是聚了一大圈人，远远就听见铜锣敲击的声音，店家的吆喝声中气十足。
“新店开业来看一看，瞧一瞧喽，若是有人能从百步之外射落悬挂的铜钱，就可以免费获得糕点一份，一人只能射一次。”
数枚铜钱由细线穿过分开挂在长竹竿上，每一枚铜钱下方又挂有一张纸条，纸上写着各类糕点的名称，如果能成功射落铜钱，可以免费获得一份相应的点心，既是没有任何成本的活动，许多人都乐意上前尝试。
铜钱小而轻，随风左右晃动，难度加深，多人尝试，少有成功。
谢宜原是在人群外围观看，随着凑热闹的人流变多，她被推搡着挤到了前头，长箭接连射出，而后伴随着懊恼的叹息声，见此事不易，尝试的人逐渐变少。
谢宜生了趣，刚想试一试，身侧一人比她快一步拿走了弓箭，她转头看去，瞧清那人模样，秀眉微微拧起，沈津？
拉弓，射箭，一气呵成，铜钱带着纸条飘落在地上。
“好！”周围人拍手叫好，掌声如潮。
店家捡起地上的铜钱纸条，然后取了一份桂花糕交给沈津，赞许道：“公子好箭法。”
沈津颔首道谢，接过桂花糕后抬手递给了身旁的谢宜，笑声道：“好巧。”
谢宜虽蒙面遮脸，但那双明亮杏眼却是极好认出的。
谢宜无视他晏晏笑脸，也没有接过他手里的桂花糕，露在面纱之外的眉眼稍弯，她拿起台上长弓，搭箭拉弦，眼睛平静直视，松手之际，长箭破空而出，箭矢同铜钱碰撞在一起，叮的一声，纸条似蝶翼翩飞，飘落至地上。
喝彩掌声又一次响起，谢宜将长弓放回原处，接过店家递来的糕点，柔声道谢。
店家：“姑娘箭法极好，恭喜您获得一份松子酥。”
谢宜晃了晃手里的糕点，对沈津说道：“好意心领了，不过比起桂花糕，我更想要的是松子酥。”
沈津垂下手，勾唇笑叹道：“是在下卖弄了，不知……姑娘喜欢松子酥，也不知姑娘箭术极佳。”
谢宜拨开人群往外走，到了稀松宽泛的地方，发现沈津也慢步跟在身后，谢宜不解发问：“沈大人有事？”
沈津轻声道：“公主同我几次相遇，不觉得缘分斐然吗？”
有病……
“当然不觉得。”谢宜说道，“如果一次两次遇见便是缘分斐然，那这世界上的有缘人未免也太多了些。”
“……”沈津被堵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原是打算起个话头，把天聊下去的。
谢宜：“大人有事说事，无须拐弯抹角。”
沈津：“长柳居新出了几类吃食美酒，公主可否赏脸与我同去？”
“不行。”
“……”
“上次我对大人说过，我很记仇，所以我和大人的关系自然没有到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饭饮酒。”
沈津脸上笑意不减，“正因为如此，还望公主给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不管是为了赔礼道歉也好，又或是为了其他。”单看谢宜眉眼会以为她是笑意盈盈的，而面纱之下，谢宜嘴唇开合，吐出的声音轻而冷，堪堪落入沈津耳朵，她说：“我都希望大人别将心思和主意落到我身上来。”
如果刑狱之中沈津没来由地放蛇咬人，谢宜还能将其归结到沈津严律于人或是他真的……有病，那今日他抽风般说话，倒让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沈津面色不改，淡声道：“我并无恶意。”
谢宜：“如此……再好不过。”
眼见谢宜转身走远，沈津敛了笑意，脸色沉下来。
行宫中，程相斟如愿和温雁下完一局棋，款款起身告辞，“今日多谢昱王殿下费时间同我对弈。”
“皇子殿下棋艺高超，能讨教一二，是本王之幸。”温雁客气说道，“不过殿下先前所言，倒让本王好奇，自己究竟是与殿下的哪位故人容貌相似？”
程相斟回道：“是儿时的一位玩伴，十多年未见，他的相貌我已逐渐淡忘，只是乍一见殿下，眉眼轮廓之处让我想起他来，便觉有几分相似。”
“殿下可觉冒犯？”程相斟所说都是实话，但是拿不准温雁是否会对此介意。
温雁语气平淡：“无妨，世人千百万，容貌偶有相似也是正常。”
“殿下不介意就好。”程相斟笑道。
程相斟回到住处不过片刻，石滚就找来了，他虽未将程相斟真正放在眼里，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拱手问安道：“二殿下。”
程相斟：“石将军有事？”
石滚：“臣听说殿下方才和昱王下了棋。”
程相斟自顾自地执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眼眸平静无波，淡淡道：“将军认为……有问题？”
“臣只是想听一听殿下对昱王的看法。”
“看法……”程相斟抿了一口温热茶水，回他道：“一局棋而已，又能看出些什么，不过……这昱王似乎不像传闻那般铁血狠辣。”
“是吗？”石滚眼角下垂，眸光微寒，冷哼道：“可惜一副温和皮囊之下，究竟是何面孔，谁人又能知道呢？”
程相斟语气不变：“人之真面目最难识得，将军不必纠结于此。”
“殿下言之有理。”石滚说道，“臣还有事，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