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原茜与这位导师的聊天记录，完完整整的被复刻在市局会议室的投影仪上。
付尧整个都震惊了，“我操，这也太不要脸了，这是人说的话吗？”
孟淮敲了敲桌子，让他保持安静，“这个微信是盗的，查到的个人信息来源，是一个已故老人，家人忘记给注销号码。”
“性别年龄包括所有信息都为零，已知信息只有两点，一是这人是江大的一名导师，很有可能是主攻心理学方面，其二，从言行来看，原茜很有可能不是第一个受害人。”
他把丛囡囡的信息调出来，“这是我们上一回接触的案件嫌疑人，我认为可以尝试并案侦查。”
“现在原茜还在昏迷中，我们不可以坐以待毙，必须采取措施，尽快抓到这个人，在此期间不要打草惊蛇，谁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处理谁。”
所有警员齐声喊是，孟淮迅速下达了任务，秦自游带人负责调查原林背后的段叔，调阅所有段叔可能出现的场所监控，让原林一个个辨认。
另有警员负责跟进医院里原茜的情况，一定要保证原茜的人身安全。
孟淮则带着付尧去了江城大学，负责排查所有与原茜和丛囡囡共同接触过的人员，无论是导师还是普通学生，都要一一排查。
这份工作枯燥且繁琐，比在路边发传单还无聊，付尧顶着烈日晒出了油，整个上午下来，除了得知江大共有六名专攻心理导师和教授以外，没有任何线索。
丛囡囡就读的是中文系，原茜就读的是化学工程，一个大二一个大三，专业本身和心理根本就不沾边，其中有三名非常有名，每次都课程都是虚无空座，排查起来更如大海捞针。
付尧坐在车里，狂灌了半瓶水，把六名导师的资料递给孟淮，“老大，三个老头三个年轻的，老的比较出名，其中有个是个教授，好像还帮助我们破获过案子，每次上课外校的人都慕名而来，年轻的资历不太行，课程也不多。”
孟淮接过来看了看，只对其中一名叫做杨瑾之的有印象，就是帮市局破获过案子的老教授，他没有亲眼见过，但听秦自游提起过。
“老大，不是我抱怨，这查起来太困难了，就你我两个人，排查这么大的学校，咱们不能多叫点人吗？”
“知道什么叫不打草惊蛇吗？”孟淮看了他一眼，“别废话，干你的活去。”
孟淮在当天下午，坐到了杨瑾之的课上，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讲话声音中气十足，精神抖擞。
这位教授主攻犯罪心理，孟淮在警校时学习过这种课程，但概括性没有这么全面。
他静静的坐在角落，听完了整堂课程，直到下课，学生陆续散去，他起身要走，冷不丁听见杨教授开口，“你不是学生吧？”
孟淮看向他，没有说话。
杨教授笑了笑，“你是警察？”
此时学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孟淮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不要误会，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是猜出来的。”杨教授摆了摆手，“你的眼神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不是理论的求学，而是一种客观的求实，我和警察打过交道，他们的眼神和你是一样的。”
孟淮犹疑了下，点头，“是的，杨教授，我听了您的课程，发现当初在警校里学习的都是鳞毛凤角，根本不值一提。”
“你们学习的都只是普及知识的考察课，当警察的，注重的应该是侦查能力。”
杨教授面容和蔼，笑吟吟的，“你能来求实我的课程，这是我的荣幸。”
“杨教授，您太过谦了。”
“怎么称呼您？”
“我姓孟。”
“哦哦，姓孟，孟警官。”
杨教授有些感叹，像是陷入回忆，“我从前在老家教学的时候，认识一名警察，也姓孟，他是个很好的人，不过因公殉职了。”
“是的。”孟淮面色不改，“他是我的父亲。”
杨教授一下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上下打量孟淮，“你是孟庆铭的——”
“我是他的儿子，我的名字叫孟淮。”
孟淮朝他伸手，“我曾在父亲嘴里听到过您的名字，说您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杨瑾之紧紧握住了孟淮的手，眼圈有些发红，“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碰上庆铭的孩子，我第一次见你时还那么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成长为像你父母那样出色的警察了。”
初见孟淮时，是在孟淮母亲的葬礼，小小的孩子被奶奶牵着，望着中央黑白照片上母亲。
孟淮的母亲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为了掩护群众撤离，被歹徒行驶的车辆撞飞，她静静躺在那里，面容安详，残破不全的身体上，盖着军旗。
杨瑾之至今都记得，四岁的孟淮站在那里，用手轻轻触碰那鲜艳的红旗。
孟淮父亲去世那年，他身在国外，没能赶回来送自己的好友最后一程。
当年那个用手轻碰红旗的孩子，穿过沧海桑田，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杨瑾之热情的邀请孟淮去他办公室坐坐，他看着孟淮警官证上的警号，那串数字非常熟悉，“这是？”
“是我父亲的警号。”孟淮非常平静。
杨瑾之的震撼难以言表，轻轻摸过那串数字，“我记得你父亲曾说过，你的志向是当医生。”
“那是小时候了。”孟淮也看着那串数字，“我高考之前，父亲曾答应过会休假在家，陪一陪我和奶奶，但是他没有做到。”
“他其实有很多事都没有做到，我想看看能让他放弃我和奶奶的，他一直在坚持贯彻的，到底是什么，我想，那也是我需要的。”
他这一生，没能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得起这串数字，以及当年在国旗下的誓言。
“好孩子，好孩子。”
杨瑾之热泪盈眶，紧紧握住了孟淮的手，“你的父母没能看到，但我替他们见证了这些，孟淮，你可以以你的父母为荣，同样的，你也是他们的骄傲。”
孟淮愣了下，从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如果父母没有去世，那么当年在国旗下宣誓之后，他们是不是也会这么说呢？
他们会说：孟淮，你是我们的骄傲。
可惜没有如果，他的父母没有见证那个时刻，事实上，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见证。
被杨教授留了很久，孟淮告辞时，与从门外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那人准确无误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孟淮？”
孟淮停住，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皮肤很白，长得文质彬彬，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属边框的眼镜，有种古代书生的儒雅。
那人再次叫了他的名字，“孟淮，还记得我吗？”
“记得。”孟淮也笑了，朝他伸手，“赵承，好久不见。”
赵承曾担任过他几次的心理辅导，是个情感非常细腻的人，孟淮在离开时，曾特意去跟他道别。
那天赵承问他：“你说以后不来了，是已经找到了存在下去的意义了吗？”
孟淮回答：“找到了。”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没想到会在江大再次见到他。
杨瑾之非常惊讶，“你们认识？”
赵承笑着回答，“是啊教授，我曾有幸为他做过心理疏导，不过我本事不到家，成果不大。”
“没有的事，您的疏导给了我很大帮助，这么久没见，怎么来江城了？”
“杨教授在我们这一行当声名远扬，我是慕名过来应聘了助教，希望能跟着教授学习更多的知识。”
“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都是老一辈的思想，都固化咯，小赵你过来给我当助教，这不是屈才是什么？”
杨瑾之哈哈大笑，拍了拍赵承的肩膀，“年轻人应该学习新的东西，而不是专盯我这种老头子。”
赵承非常谦和，“教授您过谦了，您的课程虚无空座，多少人慕名过来听您的课程，能做您的助教，是我的荣幸。”
杨瑾之十分高兴，让孟淮有时间多来坐坐，赵承送他出来，两个人无言默默走了一段，赵承率先开口，“你现在的状态非常好，我非常为你高兴。”
“孟淮，恭喜你击溃过去，重新获得新生。”
孟淮站定脚步，纯黑色的眼睛泛出细碎的光，紧紧盯着他，三秒之后，他收回目光，“谢谢，您的疏导让我看开了很多事情。”
“我哪有帮助过你什么，你离开时非常匆忙，已经彻底将过去的枷锁放下了吗？”
“是的，总是拘泥于过去，确实容易让人提不起精神。”
赵承将他送到教学楼外，接了个电话，临走时道：“我大概会在这里待很长时间，我的号码没有换，你想联系我的话随时可以。”
孟淮应下，目送他匆匆离去。
——
付尧非常没有形象的坐在树下的阴影，整个人黑了半度，老远看到孟淮，赶紧爬起来递水，“没偷懒，坐着歇歇。”
孟淮没理他，摸出纸笔写了一个名字，递过去，“这个人也列入侦查范围。”
付尧接过来一看，纸上龙飞凤舞写了两个字，赵承。
“这是？”
“熟人，现在江大担任杨瑾之的助教。”孟淮摸出烟盒敲出一根叼在嘴边，剩下的扔给付尧，“基本信息我了解，先重点排查。”
付尧默了默，竖起了大拇指。
老大的冷酷，零下十八度。
付尧整个都震惊了，“我操，这也太不要脸了，这是人说的话吗？”
孟淮敲了敲桌子，让他保持安静，“这个微信是盗的，查到的个人信息来源，是一个已故老人，家人忘记给注销号码。”
“性别年龄包括所有信息都为零，已知信息只有两点，一是这人是江大的一名导师，很有可能是主攻心理学方面，其二，从言行来看，原茜很有可能不是第一个受害人。”
他把丛囡囡的信息调出来，“这是我们上一回接触的案件嫌疑人，我认为可以尝试并案侦查。”
“现在原茜还在昏迷中，我们不可以坐以待毙，必须采取措施，尽快抓到这个人，在此期间不要打草惊蛇，谁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处理谁。”
所有警员齐声喊是，孟淮迅速下达了任务，秦自游带人负责调查原林背后的段叔，调阅所有段叔可能出现的场所监控，让原林一个个辨认。
另有警员负责跟进医院里原茜的情况，一定要保证原茜的人身安全。
孟淮则带着付尧去了江城大学，负责排查所有与原茜和丛囡囡共同接触过的人员，无论是导师还是普通学生，都要一一排查。
这份工作枯燥且繁琐，比在路边发传单还无聊，付尧顶着烈日晒出了油，整个上午下来，除了得知江大共有六名专攻心理导师和教授以外，没有任何线索。
丛囡囡就读的是中文系，原茜就读的是化学工程，一个大二一个大三，专业本身和心理根本就不沾边，其中有三名非常有名，每次都课程都是虚无空座，排查起来更如大海捞针。
付尧坐在车里，狂灌了半瓶水，把六名导师的资料递给孟淮，“老大，三个老头三个年轻的，老的比较出名，其中有个是个教授，好像还帮助我们破获过案子，每次上课外校的人都慕名而来，年轻的资历不太行，课程也不多。”
孟淮接过来看了看，只对其中一名叫做杨瑾之的有印象，就是帮市局破获过案子的老教授，他没有亲眼见过，但听秦自游提起过。
“老大，不是我抱怨，这查起来太困难了，就你我两个人，排查这么大的学校，咱们不能多叫点人吗？”
“知道什么叫不打草惊蛇吗？”孟淮看了他一眼，“别废话，干你的活去。”
孟淮在当天下午，坐到了杨瑾之的课上，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讲话声音中气十足，精神抖擞。
这位教授主攻犯罪心理，孟淮在警校时学习过这种课程，但概括性没有这么全面。
他静静的坐在角落，听完了整堂课程，直到下课，学生陆续散去，他起身要走，冷不丁听见杨教授开口，“你不是学生吧？”
孟淮看向他，没有说话。
杨教授笑了笑，“你是警察？”
此时学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孟淮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不要误会，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是猜出来的。”杨教授摆了摆手，“你的眼神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不是理论的求学，而是一种客观的求实，我和警察打过交道，他们的眼神和你是一样的。”
孟淮犹疑了下，点头，“是的，杨教授，我听了您的课程，发现当初在警校里学习的都是鳞毛凤角，根本不值一提。”
“你们学习的都只是普及知识的考察课，当警察的，注重的应该是侦查能力。”
杨教授面容和蔼，笑吟吟的，“你能来求实我的课程，这是我的荣幸。”
“杨教授，您太过谦了。”
“怎么称呼您？”
“我姓孟。”
“哦哦，姓孟，孟警官。”
杨教授有些感叹，像是陷入回忆，“我从前在老家教学的时候，认识一名警察，也姓孟，他是个很好的人，不过因公殉职了。”
“是的。”孟淮面色不改，“他是我的父亲。”
杨教授一下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上下打量孟淮，“你是孟庆铭的——”
“我是他的儿子，我的名字叫孟淮。”
孟淮朝他伸手，“我曾在父亲嘴里听到过您的名字，说您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杨瑾之紧紧握住了孟淮的手，眼圈有些发红，“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碰上庆铭的孩子，我第一次见你时还那么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成长为像你父母那样出色的警察了。”
初见孟淮时，是在孟淮母亲的葬礼，小小的孩子被奶奶牵着，望着中央黑白照片上母亲。
孟淮的母亲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为了掩护群众撤离，被歹徒行驶的车辆撞飞，她静静躺在那里，面容安详，残破不全的身体上，盖着军旗。
杨瑾之至今都记得，四岁的孟淮站在那里，用手轻轻触碰那鲜艳的红旗。
孟淮父亲去世那年，他身在国外，没能赶回来送自己的好友最后一程。
当年那个用手轻碰红旗的孩子，穿过沧海桑田，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杨瑾之热情的邀请孟淮去他办公室坐坐，他看着孟淮警官证上的警号，那串数字非常熟悉，“这是？”
“是我父亲的警号。”孟淮非常平静。
杨瑾之的震撼难以言表，轻轻摸过那串数字，“我记得你父亲曾说过，你的志向是当医生。”
“那是小时候了。”孟淮也看着那串数字，“我高考之前，父亲曾答应过会休假在家，陪一陪我和奶奶，但是他没有做到。”
“他其实有很多事都没有做到，我想看看能让他放弃我和奶奶的，他一直在坚持贯彻的，到底是什么，我想，那也是我需要的。”
他这一生，没能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得起这串数字，以及当年在国旗下的誓言。
“好孩子，好孩子。”
杨瑾之热泪盈眶，紧紧握住了孟淮的手，“你的父母没能看到，但我替他们见证了这些，孟淮，你可以以你的父母为荣，同样的，你也是他们的骄傲。”
孟淮愣了下，从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如果父母没有去世，那么当年在国旗下宣誓之后，他们是不是也会这么说呢？
他们会说：孟淮，你是我们的骄傲。
可惜没有如果，他的父母没有见证那个时刻，事实上，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见证。
被杨教授留了很久，孟淮告辞时，与从门外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那人准确无误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孟淮？”
孟淮停住，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皮肤很白，长得文质彬彬，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属边框的眼镜，有种古代书生的儒雅。
那人再次叫了他的名字，“孟淮，还记得我吗？”
“记得。”孟淮也笑了，朝他伸手，“赵承，好久不见。”
赵承曾担任过他几次的心理辅导，是个情感非常细腻的人，孟淮在离开时，曾特意去跟他道别。
那天赵承问他：“你说以后不来了，是已经找到了存在下去的意义了吗？”
孟淮回答：“找到了。”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没想到会在江大再次见到他。
杨瑾之非常惊讶，“你们认识？”
赵承笑着回答，“是啊教授，我曾有幸为他做过心理疏导，不过我本事不到家，成果不大。”
“没有的事，您的疏导给了我很大帮助，这么久没见，怎么来江城了？”
“杨教授在我们这一行当声名远扬，我是慕名过来应聘了助教，希望能跟着教授学习更多的知识。”
“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都是老一辈的思想，都固化咯，小赵你过来给我当助教，这不是屈才是什么？”
杨瑾之哈哈大笑，拍了拍赵承的肩膀，“年轻人应该学习新的东西，而不是专盯我这种老头子。”
赵承非常谦和，“教授您过谦了，您的课程虚无空座，多少人慕名过来听您的课程，能做您的助教，是我的荣幸。”
杨瑾之十分高兴，让孟淮有时间多来坐坐，赵承送他出来，两个人无言默默走了一段，赵承率先开口，“你现在的状态非常好，我非常为你高兴。”
“孟淮，恭喜你击溃过去，重新获得新生。”
孟淮站定脚步，纯黑色的眼睛泛出细碎的光，紧紧盯着他，三秒之后，他收回目光，“谢谢，您的疏导让我看开了很多事情。”
“我哪有帮助过你什么，你离开时非常匆忙，已经彻底将过去的枷锁放下了吗？”
“是的，总是拘泥于过去，确实容易让人提不起精神。”
赵承将他送到教学楼外，接了个电话，临走时道：“我大概会在这里待很长时间，我的号码没有换，你想联系我的话随时可以。”
孟淮应下，目送他匆匆离去。
——
付尧非常没有形象的坐在树下的阴影，整个人黑了半度，老远看到孟淮，赶紧爬起来递水，“没偷懒，坐着歇歇。”
孟淮没理他，摸出纸笔写了一个名字，递过去，“这个人也列入侦查范围。”
付尧接过来一看，纸上龙飞凤舞写了两个字，赵承。
“这是？”
“熟人，现在江大担任杨瑾之的助教。”孟淮摸出烟盒敲出一根叼在嘴边，剩下的扔给付尧，“基本信息我了解，先重点排查。”
付尧默了默，竖起了大拇指。
老大的冷酷，零下十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