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来人的模样，魏长赢嘴角僵了又僵，饶是以她苦练了两辈子的厚脸皮也一时没能装得若无其事。
徐磐口中的这位同窗，居然同辛郃长得足有九分相像。且不光是眉眼，就连身量也同辛郃大致相仿。
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重生之前，她被魏晟指给覃王作媵妾的那一年，她第一次出宫私会辛郃，也是雨天约在一间酒楼的雅间。
一个无权无势、空有虚衔的魏国公主，一个兵权在握、饱受猜忌的王府世子，用他的话来说，天作之合。
各取所需，自是良配。
但眼前这个人......魏长赢睫毛轻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以辛郃那骚包的性子，素日里的着装不是耀金就是明红，配饰也总是满满当当穿戴满身，即使置身魏都诸多纨绔子弟中，他也是最吸睛的第一人。而眼前呼吸紊乱的儒生呢......染着湿意的纶巾被扶得歪倒在一边，几缕湿发冒冒失失地散在耳后打着圈儿，一袭净白素袍再无多点缀，外衫的边角上还晕着些洗得发黄的墨渍。
这么身行头配上辛郃的脸，可当真是说不出的滑稽别扭。
“抱歉，沈某来的迟了。”
正当她整理思绪之时，来人已经正襟端坐在了她的对位。
是他了，连声音也同记忆中的别无两样。只是，他自称......沈某？
“哎，沈兄你我之间就别整这些虚礼了，怪只怪今日这大雨下的不凑巧罢了。”徐磐爽快地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他今日的迟到，并招呼店小二多烫壶热茶来。
“这位就是我常与你提起的沈阔，沈兄。”
“恕在下今日失礼了。”沈阔不卑不亢地朝徐磐点头致歉，举止间却透出几分拘谨。
见状，徐磐没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得，还是这么个跟谁都总讲客套的怪脾气。
他正暗自琢磨着该怎么同这书呆子介绍魏长赢，却意外发觉自己这位“凡俗子弟皆不入眼”的表妹居然破天荒地盯着沈阔在出神。
难不成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徐磐挠了挠后脑勺，“怎么，长赢是认得沈兄的么？旧相识？”
沈阔闻言匆匆摇头，终于肯将视线稍移，恰与魏长赢狡黠的目光撞在一起。
“是，长赢认得他。”
她怎么可能不认得他?
那年魏都，冷雨夜，绮春宫。
王府四常将静候在她身后，亲眼目睹他们昔日的主君死于非命。
还记得当时满殿的红烛随西风摇曳了一整夜，偏在熄灭时悄无声息，十分应景。
幸而帝后大婚的喜服本就是鲜红的颜色，血与泪混在两人缠绵着的几缕发丝里，看起来不会显得太过狰狞狼狈。
她说：“长赢费尽心思这么多年，为的可不是这区区凤印。”
他说：“我竟以为，自己会有不同。”
......
思绪回到当下。
魏长赢追着沈阔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窥得丝毫恨意，对方却似乎早有防备，对视仅一瞬便躲闪而开，转头去接小厮手中冒着热气的茶盏。
实在是有点意思。
魏长赢浅抿一口杯中物，视线却从未从男人身上离开。
一旁的徐磐是越看越好奇，这两人能有什么交集？尤其是沈阔这书呆子，他平日里可是极少迈出书院大门的。
徐磐佯装生气道：“沈兄，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都没同兄弟我说过！原来你早就认识长赢了啊？”
他只是一句浑话，没想到沈阔却当真了，刚端起的茶水没顾得着饮上一口，急得直接撂了盏子从座位上起身朝两方赔罪，“这......在下确实不曾......”
徐磐只觉得自己是真的心累，再度将人给拉回椅子。
这时，魏长赢忽然嗲嗲地开了口，“阿磐哥哥你忘啦？你在长赢面前夸过好多回沈公子了，长赢自是认得啦。”
她面上笑得纯真，心底却止不住地暗嘲：还装呢？又要比谁装得像是不？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徐磐被魏长赢对自己突然变得亲昵的称谓给弄得有点莫名羞涩，忙扯开话题接着替二人引荐。
“沈兄，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起过的魏家妹妹，年岁虽不大可医术颇高，在京中也是小有名气的，你可别小瞧了人家。”
“岂敢岂敢。”沈阔闻言忙再次起身作揖，又是一套周全礼数的做派，“魏姑娘，在下有礼。”
魏长赢也是无奈，只恨当着徐磐的面没法直接撕破这厮的伪装，只得捏着衣袖、捂脸、顿首，作拜，一一回礼。
这下她算是明白辛郃为什么要装这出了，知道她最烦这些礼节，这是特地恶心她来了。
“好啦，好啦，你两拜这么久，搁这拜堂呢？”
徐磐无奈地白了沈阔一眼......心想，唉，没我他可怎么活得下去啊！
抱着盏子不撒手的书生，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茶水里，耳根子还微微泛着红，显然是对他刚刚那句拜堂的戏言又当了真。
这呆子，真是白瞎了满腹才华，这性子这么不讨喜，将来如何能在书院立足？还不就得靠自己这个好哥们儿给帮扶着？
就好比今日这事，自己若不出面帮他，靠他自己如何能妥当？
徐磐沉吟片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忽地大着嗓门来了句：“沈兄！你不是说有事相求吗！人我都给你带来了，你说句话啊！”
魏长赢表示：谢谢，我耳朵还没聋。
一时间，就连隔壁也寻着声音探过几张人脸来，见喧哗者是徐侍郎家的公子，凶脸改笑脸，又若无其事的把头转了回去。
可即使是这话茬子都递到人嘴边上了，沈阔却依旧温温吞吞地不肯说出口，给徐磐气的呀，直想甩手走人。
有什么是不能直说的？
这小子在书院里也没见他这么木讷啊，和夫子们辩道论经的不是挺机敏巧辩的么？
难不成？
徐磐将视线移至静坐在对面的女子。
盈盈双目间自有一股清灵透彻，瑶鼻玉挺，朱唇皓齿，肌肤娇嫩，桃腮带笑，满头墨发柔似碧波潺潺，端的是柔情绰态、秀雅绝俗。
别说是他这一心只扑在学术上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兄弟，换作是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应该都很难保证面对这样一位佳人能不动心吧。
嗯......除了有血缘关系的，比如自己。
怪不得京中那么多争抢着想同魏府议亲的人家，他这个表妹，长得着实有些过分好看了。
“沈公子，不知有何事是长赢能帮的上忙的？”魏长赢柳眉尽展，好让自己显得更和声细语些，不被徐磐瞧出她们二人猫腻。
“哦，是这样......”徐磐正打算继续帮好友开口，却被一只手轻按在肩上。
“我自己来吧，”
沈阔的嗓音声质清朗，似乎只因来时感风而在尾音染上了些许沙哑，除此之外再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他定了定神，终是不再躲闪，与她四目相对。
徐磐口中的这位同窗，居然同辛郃长得足有九分相像。且不光是眉眼，就连身量也同辛郃大致相仿。
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重生之前，她被魏晟指给覃王作媵妾的那一年，她第一次出宫私会辛郃，也是雨天约在一间酒楼的雅间。
一个无权无势、空有虚衔的魏国公主，一个兵权在握、饱受猜忌的王府世子，用他的话来说，天作之合。
各取所需，自是良配。
但眼前这个人......魏长赢睫毛轻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以辛郃那骚包的性子，素日里的着装不是耀金就是明红，配饰也总是满满当当穿戴满身，即使置身魏都诸多纨绔子弟中，他也是最吸睛的第一人。而眼前呼吸紊乱的儒生呢......染着湿意的纶巾被扶得歪倒在一边，几缕湿发冒冒失失地散在耳后打着圈儿，一袭净白素袍再无多点缀，外衫的边角上还晕着些洗得发黄的墨渍。
这么身行头配上辛郃的脸，可当真是说不出的滑稽别扭。
“抱歉，沈某来的迟了。”
正当她整理思绪之时，来人已经正襟端坐在了她的对位。
是他了，连声音也同记忆中的别无两样。只是，他自称......沈某？
“哎，沈兄你我之间就别整这些虚礼了，怪只怪今日这大雨下的不凑巧罢了。”徐磐爽快地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他今日的迟到，并招呼店小二多烫壶热茶来。
“这位就是我常与你提起的沈阔，沈兄。”
“恕在下今日失礼了。”沈阔不卑不亢地朝徐磐点头致歉，举止间却透出几分拘谨。
见状，徐磐没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得，还是这么个跟谁都总讲客套的怪脾气。
他正暗自琢磨着该怎么同这书呆子介绍魏长赢，却意外发觉自己这位“凡俗子弟皆不入眼”的表妹居然破天荒地盯着沈阔在出神。
难不成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徐磐挠了挠后脑勺，“怎么，长赢是认得沈兄的么？旧相识？”
沈阔闻言匆匆摇头，终于肯将视线稍移，恰与魏长赢狡黠的目光撞在一起。
“是，长赢认得他。”
她怎么可能不认得他?
那年魏都，冷雨夜，绮春宫。
王府四常将静候在她身后，亲眼目睹他们昔日的主君死于非命。
还记得当时满殿的红烛随西风摇曳了一整夜，偏在熄灭时悄无声息，十分应景。
幸而帝后大婚的喜服本就是鲜红的颜色，血与泪混在两人缠绵着的几缕发丝里，看起来不会显得太过狰狞狼狈。
她说：“长赢费尽心思这么多年，为的可不是这区区凤印。”
他说：“我竟以为，自己会有不同。”
......
思绪回到当下。
魏长赢追着沈阔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窥得丝毫恨意，对方却似乎早有防备，对视仅一瞬便躲闪而开，转头去接小厮手中冒着热气的茶盏。
实在是有点意思。
魏长赢浅抿一口杯中物，视线却从未从男人身上离开。
一旁的徐磐是越看越好奇，这两人能有什么交集？尤其是沈阔这书呆子，他平日里可是极少迈出书院大门的。
徐磐佯装生气道：“沈兄，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都没同兄弟我说过！原来你早就认识长赢了啊？”
他只是一句浑话，没想到沈阔却当真了，刚端起的茶水没顾得着饮上一口，急得直接撂了盏子从座位上起身朝两方赔罪，“这......在下确实不曾......”
徐磐只觉得自己是真的心累，再度将人给拉回椅子。
这时，魏长赢忽然嗲嗲地开了口，“阿磐哥哥你忘啦？你在长赢面前夸过好多回沈公子了，长赢自是认得啦。”
她面上笑得纯真，心底却止不住地暗嘲：还装呢？又要比谁装得像是不？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徐磐被魏长赢对自己突然变得亲昵的称谓给弄得有点莫名羞涩，忙扯开话题接着替二人引荐。
“沈兄，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起过的魏家妹妹，年岁虽不大可医术颇高，在京中也是小有名气的，你可别小瞧了人家。”
“岂敢岂敢。”沈阔闻言忙再次起身作揖，又是一套周全礼数的做派，“魏姑娘，在下有礼。”
魏长赢也是无奈，只恨当着徐磐的面没法直接撕破这厮的伪装，只得捏着衣袖、捂脸、顿首，作拜，一一回礼。
这下她算是明白辛郃为什么要装这出了，知道她最烦这些礼节，这是特地恶心她来了。
“好啦，好啦，你两拜这么久，搁这拜堂呢？”
徐磐无奈地白了沈阔一眼......心想，唉，没我他可怎么活得下去啊！
抱着盏子不撒手的书生，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茶水里，耳根子还微微泛着红，显然是对他刚刚那句拜堂的戏言又当了真。
这呆子，真是白瞎了满腹才华，这性子这么不讨喜，将来如何能在书院立足？还不就得靠自己这个好哥们儿给帮扶着？
就好比今日这事，自己若不出面帮他，靠他自己如何能妥当？
徐磐沉吟片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忽地大着嗓门来了句：“沈兄！你不是说有事相求吗！人我都给你带来了，你说句话啊！”
魏长赢表示：谢谢，我耳朵还没聋。
一时间，就连隔壁也寻着声音探过几张人脸来，见喧哗者是徐侍郎家的公子，凶脸改笑脸，又若无其事的把头转了回去。
可即使是这话茬子都递到人嘴边上了，沈阔却依旧温温吞吞地不肯说出口，给徐磐气的呀，直想甩手走人。
有什么是不能直说的？
这小子在书院里也没见他这么木讷啊，和夫子们辩道论经的不是挺机敏巧辩的么？
难不成？
徐磐将视线移至静坐在对面的女子。
盈盈双目间自有一股清灵透彻，瑶鼻玉挺，朱唇皓齿，肌肤娇嫩，桃腮带笑，满头墨发柔似碧波潺潺，端的是柔情绰态、秀雅绝俗。
别说是他这一心只扑在学术上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兄弟，换作是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应该都很难保证面对这样一位佳人能不动心吧。
嗯......除了有血缘关系的，比如自己。
怪不得京中那么多争抢着想同魏府议亲的人家，他这个表妹，长得着实有些过分好看了。
“沈公子，不知有何事是长赢能帮的上忙的？”魏长赢柳眉尽展，好让自己显得更和声细语些，不被徐磐瞧出她们二人猫腻。
“哦，是这样......”徐磐正打算继续帮好友开口，却被一只手轻按在肩上。
“我自己来吧，”
沈阔的嗓音声质清朗，似乎只因来时感风而在尾音染上了些许沙哑，除此之外再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他定了定神，终是不再躲闪，与她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