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照X审神者
朦朦胧胧之中,黑夜揭明了。
我虽然很想就这样甘睡不起,但一想到蜂须贺君和狐之助要为我负责、怕是会给他们添不少的麻烦,就自己挣扎着起来了。
因为几乎是晕厥过去的睡了一宿,根本算不上休息。在我起来后、头一直隐隐作痛,喉咙也像沸腾了般烧了起来,总感觉气温降了十几度,身上却热的出奇。
不会是发烧了吧?我不安的想着。
就在我勉强起身、刚打开拉门时,蜂须贺君美丽的容貌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已经换上了有着华丽花纹的亮黄色的和服、紫色的长发挽成一束,手中捧着一叠整齐的衣物,微微张着嘴,睁大了眼、有点吃惊的看着我。随即又皱紧眉头,伸手抚住了我的额头。最后他向我下达了命令:
“请您在房内好好休息。”他把“请”和“您”发音落的特别重,好像我是有意生病来折磨他一样,可一这么想、我又觉得对不住他。毕竟,若不是我选了他,他也不至于在这里辛苦的照料着我。我最开始的选择,说不定就是错误的。
我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吞咽口水都有些困难,几度小心翼翼的张嘴又闭了起来。
“……”
他见此情况,也就放弃了等我的回应、扶着我回到了被褥间躺下。我仰视看着他、好像自从我唤醒他后,他的眉头就没放下过,一直皱在一起。但我从这样的角度来看他,也觉得他的容貌也像寂静水潭之中的紫色睡莲一样梦幻而美丽。
我很想开口向他道歉,可是喉咙却不大允许,只发出了几声咳嗽,连带着喉咙又痛了几分。他看出来我想要说话,就用不赞同的语气说道:
“您这么不舒服,就不要说话了。”
但不让我表达些什么,又无法使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照料。这种不安很快就沿着脊椎爬上了我的大脑,迫使我不得不伸出手,试图将他的眉头抚平、好宽慰自己的愧疚。我向来是这样没用而敏感、喜欢揣测他人的心意,却不擅长现实的交流。
一只手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有些吃痛的想要撤回手、手却纹丝不动,好像被石头铐起来一样。
正是蜂须贺君抓住了我的手。
蜂须贺君的眉头终于不再打架了,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好似看到一头怪兽。他圆润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手掌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腕。我以为他要生气了、也是被这幅表情被吓到了,有些慌乱的看着他,紧张的发颤。他却突然放开了手,转过头去不愿意看我,语气也变得十分奇妙:
“无需担心、主公,交给我就好。”
我看着他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也是松了一口气,任由他为我掖好了被子。临走前蜂须贺君还帮我把睡乱的头发又理了一遍,轻轻地解开了打结的发尾。我就像个婴儿一样,安静而无力的躺在他的膝盖上,任由他贴心的照料。
途中吃了早饭和特效药,我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中午的时候,大概是药效发挥、稍微舒服了些。
一直到下午,虽然不太情愿,蜂须贺君还是在狐之助的建议下,扶着我去了锻造室。
狐之助也万般为难的样子说道:
“在下非常理解审神者大人身体不适的情况!但是……时政有明确的规定,正式上任第一日时、必须锻造五振刀剑用来召唤付丧神。有锻刀式神在,并不需要审神者大人亲自动手。只需要唤醒付丧神就算完成任务。况且、要服侍病中的审神者,只有您一位也有些吃力吧?”
“嗯,说的也是、一直麻烦蜂须贺君照顾我也不太好……”我比较赞同狐之助的说法。
蜂须贺君虽然同意了这件事,却面无表情、眼睛里黑沉沉一片。我想他是觉得狐之助的说法显得他能力不足吧?因为他本身就十分出色,并以此自傲。以他这样的性格被人在这方面看低,肯定相当不爽吧?
我不希望他因为这件事不高兴。说出来有些可耻,如果一时间彻底失去了蜂须贺君的照料和关心、我兴许会极度后悔甚至产生死意。我就是这样矛盾的害怕着,又希望他无论如何都会这么细致的照料我,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也好。人世间的社交也一向如此的若有所失。而要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连害怕的事务也能轻易的触碰。
为了规避这样的可能,我只好虚伪的、绞尽脑汁的想出些词句来安抚他:
“但是,蜂须贺君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我不能没有蜂须贺君呢。”
他沉默了一会,才放松了表情,露出了一个微笑、似乎对我的话意外的满足。
“没事的,收集名贵的刀剑本就是您的职责。但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主公的。”
我轻易的看出了他情绪的转变,因为他的四周正奇异的飘散起了粉色的花瓣。
我轻易的看出了他情绪的转变,因为他的四周正奇异的飘散起了粉色的花瓣。
据宫城先生说,付丧神们都会把自己的情绪通过这种方式显露在外。现在亲眼看见了,才有一种,我确实在神秘侧、被“神隐”的切实感。
不过、对我这样虚伪的人来说,像这样,不用猜测对方的心情是否好转,没有什么能比这更令我心安了。就连狐之助,仿佛也和我暂时的心意相通了,露出了一副“真是太好了”的表情出来。
他说出这句话后,便不再开口了。等我告诉刀匠使用材料的数目后,蜂须贺虎彻就同其他狐之助在锻造室同仓库间搬运起了材料。我则坐在了锻造室外干净的走廊边上,靠着一根柱子看着他们忙碌着。
第一振应时政的要求,限制了材料锻造出一振短刀。像是最初看见蜂须贺虎彻化成人形时的场景一样,一阵白光过后,在飘散的樱花雨中显现出了一名金发的穿着黑色裙装的小女孩。
虽然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此喜欢樱花。这满地的樱花、如果是不知情路过的人看了,怕是会以为正值春樱绽放的时节吧?我因为鼻炎的缘故,并不大喜欢。但我还是做出一副感动吃惊的样子:
“真是可爱啊,居然是女孩吗?”
蜂须贺虎彻的脸像吃了苍蝇一样扭曲了,似乎知道什么,正当他要开口时。
小女孩已经捂住嘴憋着笑向我解释道:
“虽然人家确实很漂亮啦,但是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孩子哦~”
我不由得害臊,就在昨天、我还因为蜂须贺君把我的性别弄错了感到悲伤,今天却轮到我来了。
这位男孩自我介绍是乱藤四郎,我面上沉稳的应了他,表示自己的欢迎之情。实际上我有些被他的真实性别惊吓到,并没有听清他的自我介绍。也因为身体不舒服,还在发着烧的缘故,后面几位付丧神除了名字被我努力记下了以外只零零碎碎的听懂了一些话。
第二振是陆奥守吉行,非常爽快的同在场的人打了招呼。第三振是小夜左文字,是个稍微内向,但是很可爱的孩子。第四、五振就都是打刀型的付丧神,压切长谷部和同田贯正国。
其中的压切长谷部,就因为看出了我的不适,一边叱责着蜂须贺君一边要同他争抢着如今近侍的职位,各自争论着自己如何适合。两个人几乎是四目相对、便吵了起来:
“主公当然应该由我来照顾!——”
同田贯国正和陆奥守吉行迅速的拉住了他们俩,才不至于打起来。
我觉得过于羞耻、出声劝导他们两位请不要这样为难我了:
“请两位冷静、可以吗……”
但是几次发声似乎都没有被听见,只能叹了口气。
只有小夜看出我已极度疲惫,竟然主动的伸出了手,小声的问我:
“主公,需要回房休息吗?”
我想了想,也就放弃了做和事佬。看在我生着病的份上,他们两位应该不至于真的闹起来,也就对小夜说道:
“嗯……小夜、谢谢你了,扶我回去吧。”
我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乱也凑了过来,想和小夜一起。旁边的打刀们总算停下了、都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本来是坐着的,被搀扶着站起来后居然眼前一阵眩晕发黑,耳蜗也嗡嗡的发着噪音,听不清他们的话。我耳边回响着不知道是谁的低沉的着急声音,就这样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我的身上却异常清爽,没有往常那般黏糊糊的出着大汗。我猜测着——可能是蜂须贺君途中帮我再换了衣服。心里十分感激他、没有什么比生病时身上黏糊糊还发着热的感觉更恶心了。
我心中原来的那点微小的羞耻现在已经彻底被消磨掉了……为了这样平淡的心情也会感到难过,我的躯体还是代替我作出了反应微微的颤抖着。我到底应该为此高兴还是难过呢?
就连“希望蜂须贺君,不要再为我换衣服了。”这样的,明确拒绝的话,我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到底是为了我好,况且我也不愿意让他瞧出来一点我的羞耻,只能默不作声的对自己说谎。
守在门外的人影,似乎听到了我起床的动静,拉开了门。我居然没有意外的看见了穿着出阵服的压切长谷部,毕竟他化成人形后的自我介绍太有个性了,我现在还模糊的记得一些。
“主公早安,需要我为您更衣吗?”
“啊、压切君……不,”我下意识拒绝,却看见他原本精神的表情一瞬间黑了、却很快恢复了。他和蜂须贺君就不太一样了,似乎有什么感情都喜欢压抑在心里,蜂须贺君如果有不快的地方,马上就会表达出来,坦率得暴力呢。
“原来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压切吗……”我在心里记下了这个重要的事情。仿佛不知道这件事一样,装模作样的关心着对他说道:
“怎么了?压切君,身体不舒服吗?”
压切长谷部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露出了奇妙的表情,似乎有些心虚,但又马上把表情收敏了起来。他对着我跪了下来,低低的弓着腰行礼道歉。
“……抱歉主公、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不要叫我压切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吗?那我可以叫你长谷部吗?……还是你希望用别的名字?”
他这才把头抬了起来,发出了像是受宠若惊一样的声音。
“不、请您就叫我长谷部吧。很抱歉让您忧心了,我这就服侍您更衣。”
他的动作太快了些,就像蜂须贺那天似的,快得有些异于常人、也可能是我的速度太慢了。就在我以为那天的误会要重演了而感到窒息、头皮发麻时,蜂须贺虎彻像是天降的菩萨一样,把我从地狱解救了出来。
蜂须贺看着长谷部,眉头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他面无表情低气压的说道:
“你弄错了吧,主公安排的近侍是我。”
虽然我很希望长谷部君可以说:“原来是这样吗?抱歉是我弄错了,我马上就出去。”
但长谷部君完全打破了我的幻想。两个人之间涌动着意义不明的气场,随时都要打起来似的。他面无表情的回答了蜂须贺君:
“主公身体不适,不像你们、不需要命令我也会来照顾主公的。”
“装模作样的家伙……”
“装模作样的不应该是你吗?蜂须贺虎彻。”
“想打架吗!你小子——”
蜂须贺君的话更令我……总感觉前两日美丽睡莲的印象都破灭了。但为了谋得本丸的和平,不让他们两的炸弹爆破了这里。我只好停下脑内的自我怜悯,假装咳嗽了几声让他们停下。
“咳、咳咳……抱歉,让大家担心了。但是能看到两位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好在他们还是给我了面子,不再像两条凶犬一样互相对着低吠、收起了表情转过头安静的听我说话。我被他们看得紧张的顿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的咽了咽口水润喉咙,再接着对他们说道:
“长谷部君,希望你能谅解、蜂须贺君其实从我刚到本丸时就非常细致的照顾着我。我真的相当感谢你,蜂须贺君,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但是,我也真心希望蜂须贺君能有休息的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轮流交换着值班,如何呢?……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劳累了你们,我实在过意不去……”
我尽量用温顺的态度对他们说话,好降低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实际上,我的腿都坐麻了,一直在偷偷的活动着脚趾希望好转点。如果他们两个人还要接着吵,我干脆就假装晕倒过去好了。
压切长谷部一下犹豫都没有,就弯下腰再次对我行礼。
“只要是您的命令,我都会做的。”
蜂须贺虎彻本来有些别扭,但因为不想输给他,随即也行了礼。
“蜂须贺虎彻遵命。”
不过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缓和了不少,不像最初那样剑拔弩张的,我也就松了一口气,心情好了一些。
最后我还是争不过蜂须贺君,放弃了挣扎让他替我更衣了。“毕竟我也没什么好看的。”我这么告诉自己,不过他确实、只是单纯的在侍奉主公,把自己放在了臣子的地位上而已。
被当作大名一样对待的小说情节,恐怕我曾经的人生再生奇迹、沿途走个几十年也想象不到吧。
我忍耐着强烈的荒谬感、垂头丧气的吃着饭,对着来侍奉我用膳的小夜一边叹着气,一边说着早上的事。
“……也是辛苦您了。”小夜似乎想象出了那样惨烈的修罗场,有些笨拙的试图安慰我。
“中午好啊~主公~有客人来了哦!”
这时乱也进来了,听到他后面的话,我差点把要咽下的饭粒喷了出去。
一阵脚步声也跟着从走廊上传了过来。
“银平君,近来如何?”宫城先生的声音在他人到之前便传了出来。
“啊,抱歉、宫城先生,我还在吃饭……”
“哦,那应该是我道歉才是。我们家本丸吃饭比较早,我就想早点过来看看你适应的怎么样了。”
宫城良却没有介意的意思走了进来,上次那位黑发的付丧神也跟在他身后,向我行了礼。宫本一看到我,就忍不住问道:
“生病了吗?穿的这么厚。”
他指的是我身上披着的三件外衣,分别来自担心我因为着凉而加重病势的长谷部君、蜂须贺君、还有路过来打招呼顺便凑了个热闹的陆奥守吉行,他最后只穿着裤子走了。
我捂着脸,不知道该不该向他吐槽,但他好像已经看出来了,笑着跟我说:
“这些外衣……没想到,几天你就和付丧神打好了关系吗?真是看不出来啊银平君,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你,看来是我想错了。”
“没有的事、实际上,我还是不太会和他们相处呢……”
“我……”
宫城良要说话时,黑发的付丧神却靠近了宫城良,跟他耳语了什么。他听完后就也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还带些不好意思。
“啊抱歉抱歉、你先吃饭吧,差点就忘了这回事,你还在生病吧,要让药研给你看看吗?他系统学习过,有药剂师资格证哦。”
几日里接连幻灭的打击,我也默默接受了。最初的贵族气质已经荡然无存的宫城先生用这么跳脱的语气说话,我也没有多惊讶了。
我点点头,让药研,这孩子靠近我给我做检查。这时我才发现他甚至带了急救药箱,也不知道我在空城先生那的印象到底有多奇怪,实际上那天根本就是奇怪的巧合啊……这下是不是彻底解释不清了?药研君甚至还说了一声“失礼了”就掀开了我的袖子仔细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新的伤疤,现在也是这样。
最后我咽下了原本想说的“我并不是自杀狂魔。”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总有种越描越黑的嫌疑。
“……虽然还有点低烧,但看起来已经好转了不少。就是需要好好保暖,多休息、补充好营养。”
药研的判断和我想的大致差不多,我也算是久病成良医了。他还从那个不大的箱子里拿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植物,告诉我拿给负责膳食的式神煮些补汤之类的可以放,这些东西都被小夜拿衣服裹了起来,送去了后厨。
宫城先生看我虚弱的样子,也没有久坐,只是约好了过些天来接我带着付丧神去万屋看看。
只是我通知这件事以后,蜂须贺和长谷部又为了谁陪我去万屋吵了起来。作为惩罚,我让他们两个只能看家。
我虽然很想就这样甘睡不起,但一想到蜂须贺君和狐之助要为我负责、怕是会给他们添不少的麻烦,就自己挣扎着起来了。
因为几乎是晕厥过去的睡了一宿,根本算不上休息。在我起来后、头一直隐隐作痛,喉咙也像沸腾了般烧了起来,总感觉气温降了十几度,身上却热的出奇。
不会是发烧了吧?我不安的想着。
就在我勉强起身、刚打开拉门时,蜂须贺君美丽的容貌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已经换上了有着华丽花纹的亮黄色的和服、紫色的长发挽成一束,手中捧着一叠整齐的衣物,微微张着嘴,睁大了眼、有点吃惊的看着我。随即又皱紧眉头,伸手抚住了我的额头。最后他向我下达了命令:
“请您在房内好好休息。”他把“请”和“您”发音落的特别重,好像我是有意生病来折磨他一样,可一这么想、我又觉得对不住他。毕竟,若不是我选了他,他也不至于在这里辛苦的照料着我。我最开始的选择,说不定就是错误的。
我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吞咽口水都有些困难,几度小心翼翼的张嘴又闭了起来。
“……”
他见此情况,也就放弃了等我的回应、扶着我回到了被褥间躺下。我仰视看着他、好像自从我唤醒他后,他的眉头就没放下过,一直皱在一起。但我从这样的角度来看他,也觉得他的容貌也像寂静水潭之中的紫色睡莲一样梦幻而美丽。
我很想开口向他道歉,可是喉咙却不大允许,只发出了几声咳嗽,连带着喉咙又痛了几分。他看出来我想要说话,就用不赞同的语气说道:
“您这么不舒服,就不要说话了。”
但不让我表达些什么,又无法使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照料。这种不安很快就沿着脊椎爬上了我的大脑,迫使我不得不伸出手,试图将他的眉头抚平、好宽慰自己的愧疚。我向来是这样没用而敏感、喜欢揣测他人的心意,却不擅长现实的交流。
一只手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有些吃痛的想要撤回手、手却纹丝不动,好像被石头铐起来一样。
正是蜂须贺君抓住了我的手。
蜂须贺君的眉头终于不再打架了,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好似看到一头怪兽。他圆润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手掌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腕。我以为他要生气了、也是被这幅表情被吓到了,有些慌乱的看着他,紧张的发颤。他却突然放开了手,转过头去不愿意看我,语气也变得十分奇妙:
“无需担心、主公,交给我就好。”
我看着他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也是松了一口气,任由他为我掖好了被子。临走前蜂须贺君还帮我把睡乱的头发又理了一遍,轻轻地解开了打结的发尾。我就像个婴儿一样,安静而无力的躺在他的膝盖上,任由他贴心的照料。
途中吃了早饭和特效药,我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中午的时候,大概是药效发挥、稍微舒服了些。
一直到下午,虽然不太情愿,蜂须贺君还是在狐之助的建议下,扶着我去了锻造室。
狐之助也万般为难的样子说道:
“在下非常理解审神者大人身体不适的情况!但是……时政有明确的规定,正式上任第一日时、必须锻造五振刀剑用来召唤付丧神。有锻刀式神在,并不需要审神者大人亲自动手。只需要唤醒付丧神就算完成任务。况且、要服侍病中的审神者,只有您一位也有些吃力吧?”
“嗯,说的也是、一直麻烦蜂须贺君照顾我也不太好……”我比较赞同狐之助的说法。
蜂须贺君虽然同意了这件事,却面无表情、眼睛里黑沉沉一片。我想他是觉得狐之助的说法显得他能力不足吧?因为他本身就十分出色,并以此自傲。以他这样的性格被人在这方面看低,肯定相当不爽吧?
我不希望他因为这件事不高兴。说出来有些可耻,如果一时间彻底失去了蜂须贺君的照料和关心、我兴许会极度后悔甚至产生死意。我就是这样矛盾的害怕着,又希望他无论如何都会这么细致的照料我,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也好。人世间的社交也一向如此的若有所失。而要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连害怕的事务也能轻易的触碰。
为了规避这样的可能,我只好虚伪的、绞尽脑汁的想出些词句来安抚他:
“但是,蜂须贺君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我不能没有蜂须贺君呢。”
他沉默了一会,才放松了表情,露出了一个微笑、似乎对我的话意外的满足。
“没事的,收集名贵的刀剑本就是您的职责。但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主公的。”
我轻易的看出了他情绪的转变,因为他的四周正奇异的飘散起了粉色的花瓣。
我轻易的看出了他情绪的转变,因为他的四周正奇异的飘散起了粉色的花瓣。
据宫城先生说,付丧神们都会把自己的情绪通过这种方式显露在外。现在亲眼看见了,才有一种,我确实在神秘侧、被“神隐”的切实感。
不过、对我这样虚伪的人来说,像这样,不用猜测对方的心情是否好转,没有什么能比这更令我心安了。就连狐之助,仿佛也和我暂时的心意相通了,露出了一副“真是太好了”的表情出来。
他说出这句话后,便不再开口了。等我告诉刀匠使用材料的数目后,蜂须贺虎彻就同其他狐之助在锻造室同仓库间搬运起了材料。我则坐在了锻造室外干净的走廊边上,靠着一根柱子看着他们忙碌着。
第一振应时政的要求,限制了材料锻造出一振短刀。像是最初看见蜂须贺虎彻化成人形时的场景一样,一阵白光过后,在飘散的樱花雨中显现出了一名金发的穿着黑色裙装的小女孩。
虽然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此喜欢樱花。这满地的樱花、如果是不知情路过的人看了,怕是会以为正值春樱绽放的时节吧?我因为鼻炎的缘故,并不大喜欢。但我还是做出一副感动吃惊的样子:
“真是可爱啊,居然是女孩吗?”
蜂须贺虎彻的脸像吃了苍蝇一样扭曲了,似乎知道什么,正当他要开口时。
小女孩已经捂住嘴憋着笑向我解释道:
“虽然人家确实很漂亮啦,但是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孩子哦~”
我不由得害臊,就在昨天、我还因为蜂须贺君把我的性别弄错了感到悲伤,今天却轮到我来了。
这位男孩自我介绍是乱藤四郎,我面上沉稳的应了他,表示自己的欢迎之情。实际上我有些被他的真实性别惊吓到,并没有听清他的自我介绍。也因为身体不舒服,还在发着烧的缘故,后面几位付丧神除了名字被我努力记下了以外只零零碎碎的听懂了一些话。
第二振是陆奥守吉行,非常爽快的同在场的人打了招呼。第三振是小夜左文字,是个稍微内向,但是很可爱的孩子。第四、五振就都是打刀型的付丧神,压切长谷部和同田贯正国。
其中的压切长谷部,就因为看出了我的不适,一边叱责着蜂须贺君一边要同他争抢着如今近侍的职位,各自争论着自己如何适合。两个人几乎是四目相对、便吵了起来:
“主公当然应该由我来照顾!——”
同田贯国正和陆奥守吉行迅速的拉住了他们俩,才不至于打起来。
我觉得过于羞耻、出声劝导他们两位请不要这样为难我了:
“请两位冷静、可以吗……”
但是几次发声似乎都没有被听见,只能叹了口气。
只有小夜看出我已极度疲惫,竟然主动的伸出了手,小声的问我:
“主公,需要回房休息吗?”
我想了想,也就放弃了做和事佬。看在我生着病的份上,他们两位应该不至于真的闹起来,也就对小夜说道:
“嗯……小夜、谢谢你了,扶我回去吧。”
我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乱也凑了过来,想和小夜一起。旁边的打刀们总算停下了、都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本来是坐着的,被搀扶着站起来后居然眼前一阵眩晕发黑,耳蜗也嗡嗡的发着噪音,听不清他们的话。我耳边回响着不知道是谁的低沉的着急声音,就这样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我的身上却异常清爽,没有往常那般黏糊糊的出着大汗。我猜测着——可能是蜂须贺君途中帮我再换了衣服。心里十分感激他、没有什么比生病时身上黏糊糊还发着热的感觉更恶心了。
我心中原来的那点微小的羞耻现在已经彻底被消磨掉了……为了这样平淡的心情也会感到难过,我的躯体还是代替我作出了反应微微的颤抖着。我到底应该为此高兴还是难过呢?
就连“希望蜂须贺君,不要再为我换衣服了。”这样的,明确拒绝的话,我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到底是为了我好,况且我也不愿意让他瞧出来一点我的羞耻,只能默不作声的对自己说谎。
守在门外的人影,似乎听到了我起床的动静,拉开了门。我居然没有意外的看见了穿着出阵服的压切长谷部,毕竟他化成人形后的自我介绍太有个性了,我现在还模糊的记得一些。
“主公早安,需要我为您更衣吗?”
“啊、压切君……不,”我下意识拒绝,却看见他原本精神的表情一瞬间黑了、却很快恢复了。他和蜂须贺君就不太一样了,似乎有什么感情都喜欢压抑在心里,蜂须贺君如果有不快的地方,马上就会表达出来,坦率得暴力呢。
“原来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压切吗……”我在心里记下了这个重要的事情。仿佛不知道这件事一样,装模作样的关心着对他说道:
“怎么了?压切君,身体不舒服吗?”
压切长谷部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露出了奇妙的表情,似乎有些心虚,但又马上把表情收敏了起来。他对着我跪了下来,低低的弓着腰行礼道歉。
“……抱歉主公、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不要叫我压切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吗?那我可以叫你长谷部吗?……还是你希望用别的名字?”
他这才把头抬了起来,发出了像是受宠若惊一样的声音。
“不、请您就叫我长谷部吧。很抱歉让您忧心了,我这就服侍您更衣。”
他的动作太快了些,就像蜂须贺那天似的,快得有些异于常人、也可能是我的速度太慢了。就在我以为那天的误会要重演了而感到窒息、头皮发麻时,蜂须贺虎彻像是天降的菩萨一样,把我从地狱解救了出来。
蜂须贺看着长谷部,眉头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他面无表情低气压的说道:
“你弄错了吧,主公安排的近侍是我。”
虽然我很希望长谷部君可以说:“原来是这样吗?抱歉是我弄错了,我马上就出去。”
但长谷部君完全打破了我的幻想。两个人之间涌动着意义不明的气场,随时都要打起来似的。他面无表情的回答了蜂须贺君:
“主公身体不适,不像你们、不需要命令我也会来照顾主公的。”
“装模作样的家伙……”
“装模作样的不应该是你吗?蜂须贺虎彻。”
“想打架吗!你小子——”
蜂须贺君的话更令我……总感觉前两日美丽睡莲的印象都破灭了。但为了谋得本丸的和平,不让他们两的炸弹爆破了这里。我只好停下脑内的自我怜悯,假装咳嗽了几声让他们停下。
“咳、咳咳……抱歉,让大家担心了。但是能看到两位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好在他们还是给我了面子,不再像两条凶犬一样互相对着低吠、收起了表情转过头安静的听我说话。我被他们看得紧张的顿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的咽了咽口水润喉咙,再接着对他们说道:
“长谷部君,希望你能谅解、蜂须贺君其实从我刚到本丸时就非常细致的照顾着我。我真的相当感谢你,蜂须贺君,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但是,我也真心希望蜂须贺君能有休息的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轮流交换着值班,如何呢?……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劳累了你们,我实在过意不去……”
我尽量用温顺的态度对他们说话,好降低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实际上,我的腿都坐麻了,一直在偷偷的活动着脚趾希望好转点。如果他们两个人还要接着吵,我干脆就假装晕倒过去好了。
压切长谷部一下犹豫都没有,就弯下腰再次对我行礼。
“只要是您的命令,我都会做的。”
蜂须贺虎彻本来有些别扭,但因为不想输给他,随即也行了礼。
“蜂须贺虎彻遵命。”
不过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缓和了不少,不像最初那样剑拔弩张的,我也就松了一口气,心情好了一些。
最后我还是争不过蜂须贺君,放弃了挣扎让他替我更衣了。“毕竟我也没什么好看的。”我这么告诉自己,不过他确实、只是单纯的在侍奉主公,把自己放在了臣子的地位上而已。
被当作大名一样对待的小说情节,恐怕我曾经的人生再生奇迹、沿途走个几十年也想象不到吧。
我忍耐着强烈的荒谬感、垂头丧气的吃着饭,对着来侍奉我用膳的小夜一边叹着气,一边说着早上的事。
“……也是辛苦您了。”小夜似乎想象出了那样惨烈的修罗场,有些笨拙的试图安慰我。
“中午好啊~主公~有客人来了哦!”
这时乱也进来了,听到他后面的话,我差点把要咽下的饭粒喷了出去。
一阵脚步声也跟着从走廊上传了过来。
“银平君,近来如何?”宫城先生的声音在他人到之前便传了出来。
“啊,抱歉、宫城先生,我还在吃饭……”
“哦,那应该是我道歉才是。我们家本丸吃饭比较早,我就想早点过来看看你适应的怎么样了。”
宫城良却没有介意的意思走了进来,上次那位黑发的付丧神也跟在他身后,向我行了礼。宫本一看到我,就忍不住问道:
“生病了吗?穿的这么厚。”
他指的是我身上披着的三件外衣,分别来自担心我因为着凉而加重病势的长谷部君、蜂须贺君、还有路过来打招呼顺便凑了个热闹的陆奥守吉行,他最后只穿着裤子走了。
我捂着脸,不知道该不该向他吐槽,但他好像已经看出来了,笑着跟我说:
“这些外衣……没想到,几天你就和付丧神打好了关系吗?真是看不出来啊银平君,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你,看来是我想错了。”
“没有的事、实际上,我还是不太会和他们相处呢……”
“我……”
宫城良要说话时,黑发的付丧神却靠近了宫城良,跟他耳语了什么。他听完后就也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还带些不好意思。
“啊抱歉抱歉、你先吃饭吧,差点就忘了这回事,你还在生病吧,要让药研给你看看吗?他系统学习过,有药剂师资格证哦。”
几日里接连幻灭的打击,我也默默接受了。最初的贵族气质已经荡然无存的宫城先生用这么跳脱的语气说话,我也没有多惊讶了。
我点点头,让药研,这孩子靠近我给我做检查。这时我才发现他甚至带了急救药箱,也不知道我在空城先生那的印象到底有多奇怪,实际上那天根本就是奇怪的巧合啊……这下是不是彻底解释不清了?药研君甚至还说了一声“失礼了”就掀开了我的袖子仔细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新的伤疤,现在也是这样。
最后我咽下了原本想说的“我并不是自杀狂魔。”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总有种越描越黑的嫌疑。
“……虽然还有点低烧,但看起来已经好转了不少。就是需要好好保暖,多休息、补充好营养。”
药研的判断和我想的大致差不多,我也算是久病成良医了。他还从那个不大的箱子里拿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植物,告诉我拿给负责膳食的式神煮些补汤之类的可以放,这些东西都被小夜拿衣服裹了起来,送去了后厨。
宫城先生看我虚弱的样子,也没有久坐,只是约好了过些天来接我带着付丧神去万屋看看。
只是我通知这件事以后,蜂须贺和长谷部又为了谁陪我去万屋吵了起来。作为惩罚,我让他们两个只能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