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焦砚从市区搬到了城郊，地铁的最后一站。
彼时焦砚的公司在三环外，租住的房子却靠近二环。那一片算是老城区，低矮的房屋，并不算宽阔的街道两旁是粗壮的枝繁叶茂得足以遮挡夏日最热烈阳光的大树，具体是什么树，她已经忘记了。也有可能是从来没注意过，但是她每天下班，从地铁口出去，在路边老奶奶处买上一束鲜花，再从隔壁小摊贩处来一份糯米丸子，四处闹闹嚷嚷，她踩着春天的落叶回出租屋，这种时候焦砚感觉自己是真实活在世界上的。
今年有所不同，不知哪月哪日起，地铁口和小区附近的小摊贩从阿姨奶奶变成了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有一天下班刚走出地铁，焦砚远远看到大树绿油油叶子里的稀疏的几张黄叶，意识到又一年春天已来临。
第二天上班她就提出辞职。
焦砚校招进入这家公司，不远千里赶过来，工作至今。要照往年看，她得交接一个月才能走人，但从去年开始，手头的工作就越来越少，不到一周，她就拎上包回家了。
焦砚的领导是个好人，帮她申请了Ｎ+1，据说这季度本来就有优化计划。
裸辞后的第一个月，焦砚开始旅游。她所在的S省是座大省，面积比某些国家还大，那许多的自然风景和人文风情她却从没领略过。
领导得知她的计划，特意提醒：“不要去九寨沟。”领导的嘱托还没说完，就被同事打断，她忙于工作，焦砚也就此告别，那是她最后一天班。
焦砚并不知道某个景点什么季节去最合适，她也不在乎，她甚至根本不想旅游，只是觉得不能一直待在出租屋里。
所以最后她就真的看着干涸的九寨沟的水发呆，水依然很美，只是只有小小一滩。幸而这个季节总算不像旺季那样拥挤，她就站在一旁给余榕发消息。
焦砚：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余榕：说啊
焦砚：其实我年后辞职了，然后现在是失业状态
余榕没立刻回她，过了不到一分钟，就打来了视频通话。
焦砚转语音后才接通。
“让我看看你啊，你怎么回事。”余榕的音量很低，她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不行啊，我现在没有勇气面对你。”
“你也知道啊，所以好好的工作，为什么辞职，还年前就提了，年终奖到手没有啊！！！这对我很重要，快说！”
焦砚的学历和能力都不错，当初校招找到的工作确实挺好，但是，“我就是觉得好没劲，和同事们相处得也一般，总觉得如果一辈子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知道吗，辞职前的那一个月，我每天都焦虑到爆炸，好几次半夜醒过来脸上都是湿的，提起辞职流程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像要飘起来了。”她没忘记余榕最在意的事，“年终奖已到账，赔偿也拿到手了。”
余榕有一会儿没说话，“你不开心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天跟你吐槽公司的时候就好很多，晚上难受过了，早起就又好了啊。”
其实不是的，没说的原因不是这个，焦砚总觉得，无论跟余榕如何吐槽发泄，都只能缓解一时的难受，就算余榕帮她骂一百遍一千遍，再安慰她无数遍，也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而且还会把负面情绪传递给余榕，她不想让好友总是看见她丧气满满的一面。
余榕想说接下来怎么办，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变成了：“所以拿着赔偿先鬼混几天吧，金三银四都过了，五一之后再看看工作机会吧。刚好要聚会，你可以提前过来，住我这里……啊不要想了，不要焦虑，到时候我们再聊一聊。”
焦砚笑，“我现在还没有焦虑啦～”
“气死我了，你知道这两年经济形势有多差么？！多少人找不到工作啊，我跟你说，你那份工辞掉没几天就会招到新员工，多么好的工作啊，羡慕死了好吗！”
“其实我，间歇性焦虑，间歇性无所谓……”
余榕立刻改口：“好吧，那你还是不要焦虑的好。”
“你干嘛羡慕我，那份工作真的累死人好么，我羡慕你才对。”余榕毕业后留在本地，家里给她安排了一份清闲的工作，日常就是上班打卡、摸鱼、下班，焦砚被工作烦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好友却在买咖啡拍照，到底该谁羡慕谁啊！
焦砚挑好角度给余榕发过去一张九寨沟的美图，收到余榕回复的一把带血的刀。
此后她每到一个景点就给余榕发游客照。
焦砚的旅游既不算是打卡式旅游，也不能算沉浸式旅游。因为她在每个小城市都要逗留个三五天。小地方值得看的景点，一天两天也就看完了，她还要住在酒店，逛一逛公园，甚至有时候只在路边散散步。
有一次，她站在一座小学外卖，跟无数家长一起等小孩放学，然后和小学生们一起到小卖部抢零食。
玩过几个地方后，焦砚开始不满于省内旅游，因为总感觉自己还被关在格子间。
于是她又跟风到云南去看鲜花，逛小镇。
四月中，返程落地S省时，她接收到了陆因铭的消息。
焦砚这才想起，上次见他已经是几个月前，而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有联系，他们仿佛机器人一样互发消息，不存在男女之间的感情。
但焦砚和陆因铭确实是因为男人和女人的那点事儿在一起的。
焦砚以前谈恋爱，什么都喜欢听男友的，喜欢他事事做主，喜欢他猜中她心意安排好一切。哪里想得到遇上陆因铭，有时候，她觉得简直是谈了个翻版的自己。
遇见陆因铭还是在研二，她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到B市一年多了还水土不服，看了几次皮肤科，脸上痘痘仍然不见好。
“不一定是水土不服，可能是激素问题，谈个男朋友就好了。”室友邵然正照镜子抹口红，周末一到，她是固定不见人影的——和男友正如胶似漆。
这种鬼扯的理论听得焦砚心烦意燥，然而邵然是个很好的人，她只是在开玩笑，焦砚只得压抑住坏情绪，故作轻松道：“喂，别光嘴上说说啊，我一外地人，上哪里找男友去？”
邵然的男友正是邻校的研究生，虽然他也不是本地人，但他本校保送，在这地界儿足足比她们多待了四年。
魏正手上果然有资源，焦砚跟那男生见过一次面，交换了联系方式，没过一天路阳就约她出去吃饭，一周内的周五又邀她过去他们学校看他打篮球。
路阳的主动在邵然的意料之中，焦砚的漂亮脸蛋少有人能不起心思的，刚进校时，就有人在有意无意打听。
“明显对你有意思啊，你感觉怎么样？”邵然问。
焦砚只说先接触看看。
两所学校离得很近，耐何学校大啊，从女生宿舍到篮球场却还是很有些距离，焦砚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打算慢慢踱步过去。
“我今天不回来，”邵然从兜里掏出个小镜子照了照，冲她嘟嘟嘴，“希望你今天也不用回来。”
焦砚那时走在路上，对邵然的话不抱期望。
焦砚在去往B大篮球的路上遇见路阳，他是专门来接她的，到了篮球场，路阳跟一起玩的人介绍她的名字，焦砚大方地跟他们打招呼。
路阳只说这是他的朋友，却把水和手机都交给她，让她和队友的女朋友们坐一起，什么意思不言而喻。男生们露出揶揄的笑容。
校园里的篮球场永远不缺人，时间一到，就没有空闲的场子。
焦砚坐在长椅上听女生们喝彩，渐渐地觉得有些无聊，她已经记不清上次看男生进行投篮运动是什么时候。
她卸下力气往后靠，差点摔倒，还好双腿往前伸，平衡住了。
身边的女孩子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吧？这是长椅，没有靠背的，小心点。”
焦砚心里在想，这一周都在忙着做实验，如果现在回去睡觉，说不定痘痘会好得更快。
百无聊赖之际，隔壁传来一阵欢呼。
焦砚无聊地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一个年轻男孩子正被簇拥着，看不清脸。
热闹属于那个场地，她们这边平静无波。
坐在酒吧的时候，焦砚还一头雾水，她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想的，刚打完球就来喝酒。
有人提议时，路阳有征求她的意见，隐隐有些期待的意味。反正回宿舍也是一个人，“好啊。”焦砚选择随大流。
路阳对她颇照顾，零食一股脑儿地往她这边送，他的同伴忍不住要为女朋友抗议，焦砚已经自觉将东西移往中央。
她冲路阳笑笑，表达谢意。
焦砚已经有几年没再来这种人群聚集的地方了，一时之间不能适应，要多谢路阳的好意，一直关注她的感受。
她一直埋头吃东西，偶尔有感兴趣的话题就附和几句。
一大块哈密瓜刚放进嘴里，却听见熟悉的声音，“下周再约，照样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这句话之前是一个人语气不服地说：“陆因铭，今天我们状态不好啊，你小子别得意！”
他们不是在吵架，头顶上的空气仿佛都洋溢着自信、朝气的味道。
焦砚又变成长颈鹿，时不时地回头望，脖子都酸了，谁叫他们坐在她的斜后方。
她不愤地想，今天一定要看到脸长什么样。
而她后面那桌人呢？
据陆因铭后来描述，“张扬提醒我，有一头美丽的眼睛冒绿光的饿狼目不转睛盯了我一晚上。”
这绝对是夸张手法，她最多只看了半个小时，陆因铭就抬头看过来了，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接。
酒吧里颓废浑浊的空气瞬间变得纯净，是棉质衣料被暖阳照晒过的味道。
他们对视了多久，焦砚不记得，总不至于一直没错开眼，她不会那么傻。
但是散场的时候路阳的笑容很勉强，提议送她回宿舍，被焦砚拒绝，理由是想一个人进商场买点东西。
当时已经晚上九点四十多，路阳的朋友们已经先行离开，他最终欲言又止，提醒焦砚注意安全。
焦砚进MINISO挑了一只灰棕色眉笔，再去超市，出来时，路过门口的花店，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
陆因铭也正结账出来，商场广播提醒顾客，商场最后营业时间即将到来。
焦砚怔怔地从白色的花瓣上移开目光，转头离开商场。
出去时外面已经没有几个人，谁大晚上的逛商场？
焦砚转头笑吟吟地询问：“你的朋友们都走了？”
陆因铭夸张地挑眉，沉沉地应：“嗯。”
焦砚在心里偷笑，不忘逗他，“那你也回去吧，太晚了。”
看他憋得讲不出话来，焦砚一个跨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没有，“我今天跟室友打赌，不能回宿舍，但是一个人在外面好危险啊，你陪我，好不好？”
陆因铭闻到浓重的酒气，他是焦砚一晚上都端着酒杯靠在椅背上，看来喝了不少。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宿舍，你是哪个学校的？”
“好啊。”她贴在他身上，只回应他前半句。
焦砚不知道怎么带的路，前台竟然问他们要身份证，
到了房间，一打开门，她摸黑就冲进去一股脑栽倒在床上。
陆因铭打开手上的购物袋，发现她在超市买的是两瓶水，他拿出一瓶，拧开，哄她坐起来，喂给她喝水，她小口小口地，不忘提醒他：“剩下那瓶是给你的。”
陆因铭不理她，她喝得剩下半瓶，放在床头柜。
焦砚喝了他喂的水，逐渐安静下来，陆因铭就去卫生间，再出来，她又睁开了眼睛。
可能是喝醉酒的缘故，看不太清人，眯着眼看他。
狗屁的绿光，陆因铭想。那分明是一双闪着水润光泽的狐狸眼，眼里只有他，摄他的心魄。
陆因铭走到床前，在她身边蹲下，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吻上那双眼睛，羽毛一样细密地睫毛像搭扣一样覆盖住水汪汪的眼珠——他受不住它们再看着他了。
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邵然当然不知道室友和她一样夜宿校外，但在第二个周五看见来接人的小男孩也就明了了。
“原来你喜欢这一款，早说啊！”
“不好意思啊，魏正那边……”
“这有什么，以后每个周末我都不会有抛下你的负罪感啦。”
陆因铭矗立在一旁像座大山，却再次被说得红耳朵。
焦砚不由得看着他。
明明很不一样，她却莫名心动。
彼时焦砚的公司在三环外，租住的房子却靠近二环。那一片算是老城区，低矮的房屋，并不算宽阔的街道两旁是粗壮的枝繁叶茂得足以遮挡夏日最热烈阳光的大树，具体是什么树，她已经忘记了。也有可能是从来没注意过，但是她每天下班，从地铁口出去，在路边老奶奶处买上一束鲜花，再从隔壁小摊贩处来一份糯米丸子，四处闹闹嚷嚷，她踩着春天的落叶回出租屋，这种时候焦砚感觉自己是真实活在世界上的。
今年有所不同，不知哪月哪日起，地铁口和小区附近的小摊贩从阿姨奶奶变成了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有一天下班刚走出地铁，焦砚远远看到大树绿油油叶子里的稀疏的几张黄叶，意识到又一年春天已来临。
第二天上班她就提出辞职。
焦砚校招进入这家公司，不远千里赶过来，工作至今。要照往年看，她得交接一个月才能走人，但从去年开始，手头的工作就越来越少，不到一周，她就拎上包回家了。
焦砚的领导是个好人，帮她申请了Ｎ+1，据说这季度本来就有优化计划。
裸辞后的第一个月，焦砚开始旅游。她所在的S省是座大省，面积比某些国家还大，那许多的自然风景和人文风情她却从没领略过。
领导得知她的计划，特意提醒：“不要去九寨沟。”领导的嘱托还没说完，就被同事打断，她忙于工作，焦砚也就此告别，那是她最后一天班。
焦砚并不知道某个景点什么季节去最合适，她也不在乎，她甚至根本不想旅游，只是觉得不能一直待在出租屋里。
所以最后她就真的看着干涸的九寨沟的水发呆，水依然很美，只是只有小小一滩。幸而这个季节总算不像旺季那样拥挤，她就站在一旁给余榕发消息。
焦砚：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余榕：说啊
焦砚：其实我年后辞职了，然后现在是失业状态
余榕没立刻回她，过了不到一分钟，就打来了视频通话。
焦砚转语音后才接通。
“让我看看你啊，你怎么回事。”余榕的音量很低，她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不行啊，我现在没有勇气面对你。”
“你也知道啊，所以好好的工作，为什么辞职，还年前就提了，年终奖到手没有啊！！！这对我很重要，快说！”
焦砚的学历和能力都不错，当初校招找到的工作确实挺好，但是，“我就是觉得好没劲，和同事们相处得也一般，总觉得如果一辈子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知道吗，辞职前的那一个月，我每天都焦虑到爆炸，好几次半夜醒过来脸上都是湿的，提起辞职流程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像要飘起来了。”她没忘记余榕最在意的事，“年终奖已到账，赔偿也拿到手了。”
余榕有一会儿没说话，“你不开心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天跟你吐槽公司的时候就好很多，晚上难受过了，早起就又好了啊。”
其实不是的，没说的原因不是这个，焦砚总觉得，无论跟余榕如何吐槽发泄，都只能缓解一时的难受，就算余榕帮她骂一百遍一千遍，再安慰她无数遍，也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而且还会把负面情绪传递给余榕，她不想让好友总是看见她丧气满满的一面。
余榕想说接下来怎么办，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变成了：“所以拿着赔偿先鬼混几天吧，金三银四都过了，五一之后再看看工作机会吧。刚好要聚会，你可以提前过来，住我这里……啊不要想了，不要焦虑，到时候我们再聊一聊。”
焦砚笑，“我现在还没有焦虑啦～”
“气死我了，你知道这两年经济形势有多差么？！多少人找不到工作啊，我跟你说，你那份工辞掉没几天就会招到新员工，多么好的工作啊，羡慕死了好吗！”
“其实我，间歇性焦虑，间歇性无所谓……”
余榕立刻改口：“好吧，那你还是不要焦虑的好。”
“你干嘛羡慕我，那份工作真的累死人好么，我羡慕你才对。”余榕毕业后留在本地，家里给她安排了一份清闲的工作，日常就是上班打卡、摸鱼、下班，焦砚被工作烦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好友却在买咖啡拍照，到底该谁羡慕谁啊！
焦砚挑好角度给余榕发过去一张九寨沟的美图，收到余榕回复的一把带血的刀。
此后她每到一个景点就给余榕发游客照。
焦砚的旅游既不算是打卡式旅游，也不能算沉浸式旅游。因为她在每个小城市都要逗留个三五天。小地方值得看的景点，一天两天也就看完了，她还要住在酒店，逛一逛公园，甚至有时候只在路边散散步。
有一次，她站在一座小学外卖，跟无数家长一起等小孩放学，然后和小学生们一起到小卖部抢零食。
玩过几个地方后，焦砚开始不满于省内旅游，因为总感觉自己还被关在格子间。
于是她又跟风到云南去看鲜花，逛小镇。
四月中，返程落地S省时，她接收到了陆因铭的消息。
焦砚这才想起，上次见他已经是几个月前，而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有联系，他们仿佛机器人一样互发消息，不存在男女之间的感情。
但焦砚和陆因铭确实是因为男人和女人的那点事儿在一起的。
焦砚以前谈恋爱，什么都喜欢听男友的，喜欢他事事做主，喜欢他猜中她心意安排好一切。哪里想得到遇上陆因铭，有时候，她觉得简直是谈了个翻版的自己。
遇见陆因铭还是在研二，她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到B市一年多了还水土不服，看了几次皮肤科，脸上痘痘仍然不见好。
“不一定是水土不服，可能是激素问题，谈个男朋友就好了。”室友邵然正照镜子抹口红，周末一到，她是固定不见人影的——和男友正如胶似漆。
这种鬼扯的理论听得焦砚心烦意燥，然而邵然是个很好的人，她只是在开玩笑，焦砚只得压抑住坏情绪，故作轻松道：“喂，别光嘴上说说啊，我一外地人，上哪里找男友去？”
邵然的男友正是邻校的研究生，虽然他也不是本地人，但他本校保送，在这地界儿足足比她们多待了四年。
魏正手上果然有资源，焦砚跟那男生见过一次面，交换了联系方式，没过一天路阳就约她出去吃饭，一周内的周五又邀她过去他们学校看他打篮球。
路阳的主动在邵然的意料之中，焦砚的漂亮脸蛋少有人能不起心思的，刚进校时，就有人在有意无意打听。
“明显对你有意思啊，你感觉怎么样？”邵然问。
焦砚只说先接触看看。
两所学校离得很近，耐何学校大啊，从女生宿舍到篮球场却还是很有些距离，焦砚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打算慢慢踱步过去。
“我今天不回来，”邵然从兜里掏出个小镜子照了照，冲她嘟嘟嘴，“希望你今天也不用回来。”
焦砚那时走在路上，对邵然的话不抱期望。
焦砚在去往B大篮球的路上遇见路阳，他是专门来接她的，到了篮球场，路阳跟一起玩的人介绍她的名字，焦砚大方地跟他们打招呼。
路阳只说这是他的朋友，却把水和手机都交给她，让她和队友的女朋友们坐一起，什么意思不言而喻。男生们露出揶揄的笑容。
校园里的篮球场永远不缺人，时间一到，就没有空闲的场子。
焦砚坐在长椅上听女生们喝彩，渐渐地觉得有些无聊，她已经记不清上次看男生进行投篮运动是什么时候。
她卸下力气往后靠，差点摔倒，还好双腿往前伸，平衡住了。
身边的女孩子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吧？这是长椅，没有靠背的，小心点。”
焦砚心里在想，这一周都在忙着做实验，如果现在回去睡觉，说不定痘痘会好得更快。
百无聊赖之际，隔壁传来一阵欢呼。
焦砚无聊地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一个年轻男孩子正被簇拥着，看不清脸。
热闹属于那个场地，她们这边平静无波。
坐在酒吧的时候，焦砚还一头雾水，她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想的，刚打完球就来喝酒。
有人提议时，路阳有征求她的意见，隐隐有些期待的意味。反正回宿舍也是一个人，“好啊。”焦砚选择随大流。
路阳对她颇照顾，零食一股脑儿地往她这边送，他的同伴忍不住要为女朋友抗议，焦砚已经自觉将东西移往中央。
她冲路阳笑笑，表达谢意。
焦砚已经有几年没再来这种人群聚集的地方了，一时之间不能适应，要多谢路阳的好意，一直关注她的感受。
她一直埋头吃东西，偶尔有感兴趣的话题就附和几句。
一大块哈密瓜刚放进嘴里，却听见熟悉的声音，“下周再约，照样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这句话之前是一个人语气不服地说：“陆因铭，今天我们状态不好啊，你小子别得意！”
他们不是在吵架，头顶上的空气仿佛都洋溢着自信、朝气的味道。
焦砚又变成长颈鹿，时不时地回头望，脖子都酸了，谁叫他们坐在她的斜后方。
她不愤地想，今天一定要看到脸长什么样。
而她后面那桌人呢？
据陆因铭后来描述，“张扬提醒我，有一头美丽的眼睛冒绿光的饿狼目不转睛盯了我一晚上。”
这绝对是夸张手法，她最多只看了半个小时，陆因铭就抬头看过来了，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接。
酒吧里颓废浑浊的空气瞬间变得纯净，是棉质衣料被暖阳照晒过的味道。
他们对视了多久，焦砚不记得，总不至于一直没错开眼，她不会那么傻。
但是散场的时候路阳的笑容很勉强，提议送她回宿舍，被焦砚拒绝，理由是想一个人进商场买点东西。
当时已经晚上九点四十多，路阳的朋友们已经先行离开，他最终欲言又止，提醒焦砚注意安全。
焦砚进MINISO挑了一只灰棕色眉笔，再去超市，出来时，路过门口的花店，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
陆因铭也正结账出来，商场广播提醒顾客，商场最后营业时间即将到来。
焦砚怔怔地从白色的花瓣上移开目光，转头离开商场。
出去时外面已经没有几个人，谁大晚上的逛商场？
焦砚转头笑吟吟地询问：“你的朋友们都走了？”
陆因铭夸张地挑眉，沉沉地应：“嗯。”
焦砚在心里偷笑，不忘逗他，“那你也回去吧，太晚了。”
看他憋得讲不出话来，焦砚一个跨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没有，“我今天跟室友打赌，不能回宿舍，但是一个人在外面好危险啊，你陪我，好不好？”
陆因铭闻到浓重的酒气，他是焦砚一晚上都端着酒杯靠在椅背上，看来喝了不少。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宿舍，你是哪个学校的？”
“好啊。”她贴在他身上，只回应他前半句。
焦砚不知道怎么带的路，前台竟然问他们要身份证，
到了房间，一打开门，她摸黑就冲进去一股脑栽倒在床上。
陆因铭打开手上的购物袋，发现她在超市买的是两瓶水，他拿出一瓶，拧开，哄她坐起来，喂给她喝水，她小口小口地，不忘提醒他：“剩下那瓶是给你的。”
陆因铭不理她，她喝得剩下半瓶，放在床头柜。
焦砚喝了他喂的水，逐渐安静下来，陆因铭就去卫生间，再出来，她又睁开了眼睛。
可能是喝醉酒的缘故，看不太清人，眯着眼看他。
狗屁的绿光，陆因铭想。那分明是一双闪着水润光泽的狐狸眼，眼里只有他，摄他的心魄。
陆因铭走到床前，在她身边蹲下，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吻上那双眼睛，羽毛一样细密地睫毛像搭扣一样覆盖住水汪汪的眼珠——他受不住它们再看着他了。
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邵然当然不知道室友和她一样夜宿校外，但在第二个周五看见来接人的小男孩也就明了了。
“原来你喜欢这一款，早说啊！”
“不好意思啊，魏正那边……”
“这有什么，以后每个周末我都不会有抛下你的负罪感啦。”
陆因铭矗立在一旁像座大山，却再次被说得红耳朵。
焦砚不由得看着他。
明明很不一样，她却莫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