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有主，是为堇钰。
——《历代冥王传》
女子眸凝寒气，纵身飞起，拔出一条玄铁鞭，直直朝启延劈去。
启延屯气于手臂，流光萦绕，忽地指甲骤然变长，迅速钢化，如削铁如泥之刀，锋芒毕露。
他怒吼一声，“顾红楼，今天本王跟你没完！”
“启延，当年你不信我，也不帮我，今日还有脸来见我？”
顾红楼冲向启延，兵器相交，铮铮刺耳。天地之间，风云聚变。
撞击而生的气流，摧枯拉朽，生生削去了半个城楼。
启延挥挥衣袖，扫去铺面而来的尘埃，冷眸望向立于飞甍之尖的顾红楼。
她发丝有些凌乱，一双清灵的淡蓝色眼睛，透着凌厉的杀气。
面纱碎成了数瓣，左侧脸颊赫然一条狰狞的伤疤。启延的心嗝腾了一下。
她毁容了。
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她灼灼美貌，掩不去当年她勾引他的事实！
启延不明白，那一晚，她到底是出自怎样的目的，才答应与他圆房。
不管怎样，终是她负了他，竟生下顾红缨那个野种！
一想到这里，启延怒火中烧，冷声说道：“顾红楼，你不是本王对手。”
“把秦淼交出来，本王便放过邯都百姓。”
启延红着眼，恶狠狠地催促道：“否则，就叫邯都上下作那秦淼的陪葬！”
“冥王殿下，您是要屠城？”顾红楼冲他戏谑一笑，“呵呵……屠城一事，唯殿下做得出来，就像六百年前的乌托陈国。当年，殿下您可是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放过呢。”
顾红楼飞身而下，朝启延走近，“长门宫主已死，殿下问我要死人干嘛？”
“真死假死，你顾红楼心里不清楚？”
启延眼底闪过一丝忧伤，旋即充满恨意，嘲讽道：“顾红楼，假戏真做，真戏假做，你不是一向很拿手？”
“你，你对我，到底哪是真，哪是假？”
启延对上顾红楼的双眼，竟从那双淡漠的蓝色中看不出任何波澜，心再一次抽痛。
他想旧事重提，只是抱着一丝希望，或许她还记得，记得他们是拜过堂成了亲的夫妻。
尽管，不是她心甘情愿。
六百年前，她初初为官，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家道中落，却依旧为所欲为。地府的小鬼们很不满，一纸文书将她告到了冥王殿。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顾红楼。
孽缘之始末，不过一眼之间。
那时，他还是储君，拿了竹简坐在老冥王的身侧，仔细学着处理地府事宜。
忽地，一抹紫色匆匆走来，毫不留神就闯进了他的心。
世间之情爱，皆始于色相。
顾红楼紫衣翩翩，风情万种，柳眉纤纤，温婉贤淑，偏是眉尾上扬，跋扈乖张。红唇蓝眼，嘴角堆砌不屑，眼眸全是张狂。或笑或语，霸道嚣张，偏是这样的女子，最能勾住他的心。
他要征服她。结果呢，不知道谁征服了谁。
顾红楼那一日前来，可不是来乖乖认罪的，她与老冥王论述了一番，气得老冥王吐血，转身就走。
他追了出去，直至忘川红楼。
“顾红楼！”
她停下来，斜着眼看他，很利索地问道：“有事？”
她连‘殿下’尊称都省了！他也不计较，干咳了两声，伸出手：“你，你好，我是下一任启延。”
“你有何事？”她依旧不正视他，转身就走，“我知道你是储君。没事的话，储君就回去吧，我这当判官的，可没你清闲。”
她的逐客令咄咄逼人，周身冷气，就像一个小刺猬，让人爱恋却心生忌惮。
从此，他像着了魔，有事没事就去红楼串门儿，可顾红楼呢，始终不温不火，更不会理他。
要娶她，他得成为冥王。于是，他设计杀了老冥王。
登基之日，他下令绑了顾红楼，迫其成亲。洞房之夜，她宁死不从。他只能作罢。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不过是在宣布他对所有物的掌控。
启延知道，他并不爱顾红楼，他只是想灭灭这女人的气焰。
可偏偏他遇到了硬骨头。顾红楼不是他能驾驭的，所以他恨她。
他故意冷落她，羞辱她，折磨她，可她从来就没正眼瞧过他。
顾红楼的眼，是淡淡的蓝色，阴郁讳莫，平静地如地狱的血海，却平添些许明目张胆的挑衅，好似再说“你永远也得不到我。”
仿佛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处戏，任凭他竭嘶底里，她依旧无动于衷。
启延为此较上了劲儿，他以为他只是为了驯服一只小野兽，不带任何情愫。
不想，越陷越深。
顾红楼拿着玄铁鞭，居高临下的样子，令他烦躁。
启延无视她脸上的伤疤，径直冲了上去。
顾红楼挥鞭而起，鞭声霹雳，破空铮铮，掀翻层层岩土，砂石如浪，奔腾迅疾，杀向启延。
她的每一次出招，招招致命，启延竟不去躲闪，任凭砂石割伤他的手臂。
启延冲到她的面前，顾红楼始料未及，再想出手，发现自己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桎梏，动弹不得。
她正要念法诀，忽觉唇边一股湿热，其气幽香，热烈迫切，直至覆住她的整个唇。
启延俊俏的脸尽收眼底，红楼想挣脱，却迷蒙在那熟悉的味道里。
她任由他亲吻，轻轻抚摸他的脊梁，本是纤细的手，突生利爪，只需稍稍用力，就可穿透启延的身体。
“红楼，我好想你……”
眼底那抹狠厉散去，继而蔓上泪花，顾红楼收回锋利的指甲，环住启延。
“可我恨你，启延。”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启延握住红楼的双手，双目凝视，“不管红缨是谁的孩子，我都会视如己出。”
顾红楼面色绝望，甩开启延的手，后退了几步，“到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我！红缨是你的孩子！”
启延愠怒，“顾红楼，本王原谅你，你还得寸进尺！嫌我头上还不够绿？”
“原谅？”顾红楼大笑，“启延你逼我成婚，怀了你孩子，又冠以通奸罪名，将我逐出冥界！”
“我和莫拔是清白的！”她双眼通红，旋即冷笑，“你既不信，我又何必解释？”
顾红楼竭力说清事实的样子，生生触痛了他，仿佛一切都是他的臆想，他的猜测，仿佛一切的羁绊，成了可笑的死缠烂打。
他的情不自禁，全是思念作祟。
而她，素来目中无人，更是笑话他的恬不知耻。
启延纠缠不清，顾红楼却界限分明。他宁愿她对他恨之入骨，也不愿她忘了他。
他到底在怕什么？启延清楚，他最怕她的记忆里，没有他启延一丝一毫的痕迹。
“莫拔已转世为人。”
顾红楼挥袖转身，朝坍塌一半的城门走去，“启延，若你再敢动他分毫，我顾红楼跟你没完！”
“你就这么爱那个鬼奴！”
“他不是任何人的奴隶！”顾红楼猛然转身，侧目而视，“启延，我爱谁，与你无关。”
无关！？
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他爱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信口雌黄，说与他无关？
启延分不清话里的真假，就像他清楚自己的心，却看不透顾红楼。
“那晚圆房，你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冲顾红楼的背影吼道。
那一晚，缠绵悱恻，她说她爱他。
“冥王殿下觉得真，便是真，觉得假，便是假。”顾红楼媚笑深深，径直向前，“不过，红楼得提醒殿下，意乱情迷之话，各取所需，当真不得！”
启延记得，圆房之夜，她盗走了鬼玺。她所做的一切皆是有目的，而她目的之中从来没有他。
她为了救秦淼，不惜用她的身子……所以，他也恨秦淼。
顾红楼驻足，挑眉回笑，“红楼记得，殿下那一晚很是享受呢。殿下此番前来，是想重温旧爱？”
她戏谑地瞅着启延额头上突兀的青筋，变本加厉：“若不是殿下您收回了鬼玺，红楼说不定，还会再陪您一晚。”
启延大笑：“顾红楼，当年你救不了秦淼，现在你同样救不了。”
“她还是会孤军奋战，死无全尸！”他移身来到顾红楼跟前，捏住她的下巴，俯身警告：“你最好告诉我秦淼在哪儿，否则……”
“哎哟，光天化日，打情骂俏，好羞羞……”
声音阴阳怪气，自软云之上飘下，夹之有孩童的谩骂。
“放开我，你个死天监！”
“红缨！”
“娘，娘，救我！”
云端之上，天兵重重，天监赵赫为首，将邯都团团围住。
赵赫本人，羽冠高耸，斜目横眉，有言曰：“目小似无珠，眉横贯两鬓”；颧骨突兀，两颊嶙峋，涂脂抹粉，声音尖细，喜翘兰花指。
他拎过五花大绑的顾红缨，居高临下地瞅着邯都众人。
“冥王啊，多亏您帮忙，我们才能发现这秦共余孽。”
“待我杀了顾红楼这妖妇，一定奏请燧焱古神，替您做媒，重新娶一位王妃。”
顾红楼愤恨地盯住启延，厉声问道：“赵赫是你带来的？”
“你就这么想我死？”她逼近启延，抵住他双唇，“要是红缨有什么闪失，我会杀了你。”
她一把推开启延，驾云出战，“赵赫！你放了我女儿，否则我叫你有来无回！”
顾红楼落在云端，两军对峙，赵赫嘻嘻笑道：“顾红楼你是活腻了？”
“你区区邯都，与天庭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赵赫狠狠捏了一下顾红缨，红缨大哭，顾红楼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愤恨咬牙。
“赵赫放了我女儿，有什么冲我来。”
顾红楼语气稍稍缓和，略有乞求之意。
“你是在求我？”赵赫狂笑不止，“瞧瞧！这位可是共淼氏的圣女，当年何等心高气傲，如今竟沦落到求饶的地步，真真是可怜呐。”
赵赫瞥了一眼启延，故作疑惑：“冥王不知道这顾红楼是秦共余孽？竟与之生了这么大个女儿？”
“冥王身份好贵，我一逃犯，怎么配得上呢？”
顾红楼淡漠地说：“红缨是我与莫拔的孩子，冥王与我，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好一个有名无实！
启延抬头，阳光刺眼，他看不真切顾红楼的样子，只觉那抹紫色，销魂蚀骨，令人痛不欲生。
“莫拔？”赵赫想了一会儿，旋即轻笑：“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呢，原来是鬼君曲籁与上神白珂的孩子。”
“他不是早就被秦共处死了么？”
赵赫眼珠子转溜，明白过来：“鸿蒙之初，鬼神奇恋，秦共主审，对外称将三人一并处死，不想还留了个种！”
“难怪女娲氏下嫁伏羲人族，秦共屁都没放一个，想必自知审判不公，不敢声张，怕落下话柄。”
“一个徇私舞弊的帝尊古神，怎么能够成为天地之主呢？秦共难挡此大任！”
赵赫得意：“燧焱氏神族才是天定的君王！”
“是啊，赵天监说得在理！”顾红楼冷哼，轻蔑回道：“共淼氏，不比燧焱氏歹毒，不似祝融奸诈，更不如祝枝虚伪，活该被天地所弃。”
“牙尖嘴利的丫头！”赵赫尖着声音，恶狠狠地回道：“我早晚拔光你的牙。”
“众将士听令，踏平邯都，拿下顾红楼首级！”
赵赫翘着兰花指，盈盈笑道：“本天监重重有赏哦！”
天兵吼声震耳欲聋，八面来风，飞沙走石，邯都早已成为刀下鱼肉。
顾红楼挥鞭冲向赵赫，赵赫亮出朝见尺迎了上来……
——《历代冥王传》
女子眸凝寒气，纵身飞起，拔出一条玄铁鞭，直直朝启延劈去。
启延屯气于手臂，流光萦绕，忽地指甲骤然变长，迅速钢化，如削铁如泥之刀，锋芒毕露。
他怒吼一声，“顾红楼，今天本王跟你没完！”
“启延，当年你不信我，也不帮我，今日还有脸来见我？”
顾红楼冲向启延，兵器相交，铮铮刺耳。天地之间，风云聚变。
撞击而生的气流，摧枯拉朽，生生削去了半个城楼。
启延挥挥衣袖，扫去铺面而来的尘埃，冷眸望向立于飞甍之尖的顾红楼。
她发丝有些凌乱，一双清灵的淡蓝色眼睛，透着凌厉的杀气。
面纱碎成了数瓣，左侧脸颊赫然一条狰狞的伤疤。启延的心嗝腾了一下。
她毁容了。
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她灼灼美貌，掩不去当年她勾引他的事实！
启延不明白，那一晚，她到底是出自怎样的目的，才答应与他圆房。
不管怎样，终是她负了他，竟生下顾红缨那个野种！
一想到这里，启延怒火中烧，冷声说道：“顾红楼，你不是本王对手。”
“把秦淼交出来，本王便放过邯都百姓。”
启延红着眼，恶狠狠地催促道：“否则，就叫邯都上下作那秦淼的陪葬！”
“冥王殿下，您是要屠城？”顾红楼冲他戏谑一笑，“呵呵……屠城一事，唯殿下做得出来，就像六百年前的乌托陈国。当年，殿下您可是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放过呢。”
顾红楼飞身而下，朝启延走近，“长门宫主已死，殿下问我要死人干嘛？”
“真死假死，你顾红楼心里不清楚？”
启延眼底闪过一丝忧伤，旋即充满恨意，嘲讽道：“顾红楼，假戏真做，真戏假做，你不是一向很拿手？”
“你，你对我，到底哪是真，哪是假？”
启延对上顾红楼的双眼，竟从那双淡漠的蓝色中看不出任何波澜，心再一次抽痛。
他想旧事重提，只是抱着一丝希望，或许她还记得，记得他们是拜过堂成了亲的夫妻。
尽管，不是她心甘情愿。
六百年前，她初初为官，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家道中落，却依旧为所欲为。地府的小鬼们很不满，一纸文书将她告到了冥王殿。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顾红楼。
孽缘之始末，不过一眼之间。
那时，他还是储君，拿了竹简坐在老冥王的身侧，仔细学着处理地府事宜。
忽地，一抹紫色匆匆走来，毫不留神就闯进了他的心。
世间之情爱，皆始于色相。
顾红楼紫衣翩翩，风情万种，柳眉纤纤，温婉贤淑，偏是眉尾上扬，跋扈乖张。红唇蓝眼，嘴角堆砌不屑，眼眸全是张狂。或笑或语，霸道嚣张，偏是这样的女子，最能勾住他的心。
他要征服她。结果呢，不知道谁征服了谁。
顾红楼那一日前来，可不是来乖乖认罪的，她与老冥王论述了一番，气得老冥王吐血，转身就走。
他追了出去，直至忘川红楼。
“顾红楼！”
她停下来，斜着眼看他，很利索地问道：“有事？”
她连‘殿下’尊称都省了！他也不计较，干咳了两声，伸出手：“你，你好，我是下一任启延。”
“你有何事？”她依旧不正视他，转身就走，“我知道你是储君。没事的话，储君就回去吧，我这当判官的，可没你清闲。”
她的逐客令咄咄逼人，周身冷气，就像一个小刺猬，让人爱恋却心生忌惮。
从此，他像着了魔，有事没事就去红楼串门儿，可顾红楼呢，始终不温不火，更不会理他。
要娶她，他得成为冥王。于是，他设计杀了老冥王。
登基之日，他下令绑了顾红楼，迫其成亲。洞房之夜，她宁死不从。他只能作罢。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不过是在宣布他对所有物的掌控。
启延知道，他并不爱顾红楼，他只是想灭灭这女人的气焰。
可偏偏他遇到了硬骨头。顾红楼不是他能驾驭的，所以他恨她。
他故意冷落她，羞辱她，折磨她，可她从来就没正眼瞧过他。
顾红楼的眼，是淡淡的蓝色，阴郁讳莫，平静地如地狱的血海，却平添些许明目张胆的挑衅，好似再说“你永远也得不到我。”
仿佛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处戏，任凭他竭嘶底里，她依旧无动于衷。
启延为此较上了劲儿，他以为他只是为了驯服一只小野兽，不带任何情愫。
不想，越陷越深。
顾红楼拿着玄铁鞭，居高临下的样子，令他烦躁。
启延无视她脸上的伤疤，径直冲了上去。
顾红楼挥鞭而起，鞭声霹雳，破空铮铮，掀翻层层岩土，砂石如浪，奔腾迅疾，杀向启延。
她的每一次出招，招招致命，启延竟不去躲闪，任凭砂石割伤他的手臂。
启延冲到她的面前，顾红楼始料未及，再想出手，发现自己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桎梏，动弹不得。
她正要念法诀，忽觉唇边一股湿热，其气幽香，热烈迫切，直至覆住她的整个唇。
启延俊俏的脸尽收眼底，红楼想挣脱，却迷蒙在那熟悉的味道里。
她任由他亲吻，轻轻抚摸他的脊梁，本是纤细的手，突生利爪，只需稍稍用力，就可穿透启延的身体。
“红楼，我好想你……”
眼底那抹狠厉散去，继而蔓上泪花，顾红楼收回锋利的指甲，环住启延。
“可我恨你，启延。”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启延握住红楼的双手，双目凝视，“不管红缨是谁的孩子，我都会视如己出。”
顾红楼面色绝望，甩开启延的手，后退了几步，“到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我！红缨是你的孩子！”
启延愠怒，“顾红楼，本王原谅你，你还得寸进尺！嫌我头上还不够绿？”
“原谅？”顾红楼大笑，“启延你逼我成婚，怀了你孩子，又冠以通奸罪名，将我逐出冥界！”
“我和莫拔是清白的！”她双眼通红，旋即冷笑，“你既不信，我又何必解释？”
顾红楼竭力说清事实的样子，生生触痛了他，仿佛一切都是他的臆想，他的猜测，仿佛一切的羁绊，成了可笑的死缠烂打。
他的情不自禁，全是思念作祟。
而她，素来目中无人，更是笑话他的恬不知耻。
启延纠缠不清，顾红楼却界限分明。他宁愿她对他恨之入骨，也不愿她忘了他。
他到底在怕什么？启延清楚，他最怕她的记忆里，没有他启延一丝一毫的痕迹。
“莫拔已转世为人。”
顾红楼挥袖转身，朝坍塌一半的城门走去，“启延，若你再敢动他分毫，我顾红楼跟你没完！”
“你就这么爱那个鬼奴！”
“他不是任何人的奴隶！”顾红楼猛然转身，侧目而视，“启延，我爱谁，与你无关。”
无关！？
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他爱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信口雌黄，说与他无关？
启延分不清话里的真假，就像他清楚自己的心，却看不透顾红楼。
“那晚圆房，你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冲顾红楼的背影吼道。
那一晚，缠绵悱恻，她说她爱他。
“冥王殿下觉得真，便是真，觉得假，便是假。”顾红楼媚笑深深，径直向前，“不过，红楼得提醒殿下，意乱情迷之话，各取所需，当真不得！”
启延记得，圆房之夜，她盗走了鬼玺。她所做的一切皆是有目的，而她目的之中从来没有他。
她为了救秦淼，不惜用她的身子……所以，他也恨秦淼。
顾红楼驻足，挑眉回笑，“红楼记得，殿下那一晚很是享受呢。殿下此番前来，是想重温旧爱？”
她戏谑地瞅着启延额头上突兀的青筋，变本加厉：“若不是殿下您收回了鬼玺，红楼说不定，还会再陪您一晚。”
启延大笑：“顾红楼，当年你救不了秦淼，现在你同样救不了。”
“她还是会孤军奋战，死无全尸！”他移身来到顾红楼跟前，捏住她的下巴，俯身警告：“你最好告诉我秦淼在哪儿，否则……”
“哎哟，光天化日，打情骂俏，好羞羞……”
声音阴阳怪气，自软云之上飘下，夹之有孩童的谩骂。
“放开我，你个死天监！”
“红缨！”
“娘，娘，救我！”
云端之上，天兵重重，天监赵赫为首，将邯都团团围住。
赵赫本人，羽冠高耸，斜目横眉，有言曰：“目小似无珠，眉横贯两鬓”；颧骨突兀，两颊嶙峋，涂脂抹粉，声音尖细，喜翘兰花指。
他拎过五花大绑的顾红缨，居高临下地瞅着邯都众人。
“冥王啊，多亏您帮忙，我们才能发现这秦共余孽。”
“待我杀了顾红楼这妖妇，一定奏请燧焱古神，替您做媒，重新娶一位王妃。”
顾红楼愤恨地盯住启延，厉声问道：“赵赫是你带来的？”
“你就这么想我死？”她逼近启延，抵住他双唇，“要是红缨有什么闪失，我会杀了你。”
她一把推开启延，驾云出战，“赵赫！你放了我女儿，否则我叫你有来无回！”
顾红楼落在云端，两军对峙，赵赫嘻嘻笑道：“顾红楼你是活腻了？”
“你区区邯都，与天庭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赵赫狠狠捏了一下顾红缨，红缨大哭，顾红楼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愤恨咬牙。
“赵赫放了我女儿，有什么冲我来。”
顾红楼语气稍稍缓和，略有乞求之意。
“你是在求我？”赵赫狂笑不止，“瞧瞧！这位可是共淼氏的圣女，当年何等心高气傲，如今竟沦落到求饶的地步，真真是可怜呐。”
赵赫瞥了一眼启延，故作疑惑：“冥王不知道这顾红楼是秦共余孽？竟与之生了这么大个女儿？”
“冥王身份好贵，我一逃犯，怎么配得上呢？”
顾红楼淡漠地说：“红缨是我与莫拔的孩子，冥王与我，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好一个有名无实！
启延抬头，阳光刺眼，他看不真切顾红楼的样子，只觉那抹紫色，销魂蚀骨，令人痛不欲生。
“莫拔？”赵赫想了一会儿，旋即轻笑：“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呢，原来是鬼君曲籁与上神白珂的孩子。”
“他不是早就被秦共处死了么？”
赵赫眼珠子转溜，明白过来：“鸿蒙之初，鬼神奇恋，秦共主审，对外称将三人一并处死，不想还留了个种！”
“难怪女娲氏下嫁伏羲人族，秦共屁都没放一个，想必自知审判不公，不敢声张，怕落下话柄。”
“一个徇私舞弊的帝尊古神，怎么能够成为天地之主呢？秦共难挡此大任！”
赵赫得意：“燧焱氏神族才是天定的君王！”
“是啊，赵天监说得在理！”顾红楼冷哼，轻蔑回道：“共淼氏，不比燧焱氏歹毒，不似祝融奸诈，更不如祝枝虚伪，活该被天地所弃。”
“牙尖嘴利的丫头！”赵赫尖着声音，恶狠狠地回道：“我早晚拔光你的牙。”
“众将士听令，踏平邯都，拿下顾红楼首级！”
赵赫翘着兰花指，盈盈笑道：“本天监重重有赏哦！”
天兵吼声震耳欲聋，八面来风，飞沙走石，邯都早已成为刀下鱼肉。
顾红楼挥鞭冲向赵赫，赵赫亮出朝见尺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