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宴会主角又无声地回来了,在场的人们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好像没有一个人发现了隋遇的缺席,这可能是一种体面。

    他们端起虚伪的微笑,手中的酒杯反射着璀璨的灯光。

    安朵丝看到隋遇走到她的母亲身边,和她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她们一起在场内寻找着什么。

    “要拦下吗?”琴酒悄声问道。

    “我不知道。”安朵丝很干脆,她看着琴酒的眼睛依旧像是海面上暗藏危机的冰川,“你我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琴酒用沉默作为回答,他知道安朵丝并没有真的想要他的意见,她能够坚定地选择自己想要的。

    隔着人群,安朵丝和隋明诗遥遥相望,她举起手中的酒杯礼貌微笑。

    隋明诗带着她的女儿朝安朵丝走来。

    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她们几人身上,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极度的关注,隋明诗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谢谢你把这条裙子表现的这么美。”

    安朵丝低头看了一眼裙摆,她今天穿的正是隋明诗的设计。

    “我也这么觉得。”安朵丝点了下头坦然接受了赞美。

    隋明诗温柔地看向琴酒。

    “我的男友,黑泽阵。”看出隋明诗的好奇,安朵丝主动介绍道。

    男友吗?

    不知道是哪家的,做什么的?看起来也比安朵丝大了几岁。

    现在却不是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隋明诗也不希望自己的举动引起安朵丝的反感。

    “你的头发很漂亮。”隋明诗称赞道,她的丈夫有一头像阳光一样的金发,两个孩子出生时,大女儿随了父亲,蓝色的眼睛,金色的头发,小女儿无论眼睛还是头发都是很标准的黑色。

    修长的手指纠缠着白色的发丝,安朵丝淡然道:“谢谢,从小是就这样的。”

    她的发色和琴酒的仔细看起来是能看出区别的,她会说琴酒的长发像是璀璨的星河,而她的,莉莉丝给出过“官方”点评——失去生机的颜色,她是原本该死在一月份的风雪中的人。

    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因为什么原因改变的,安朵丝并不在乎。

    “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你今年多大了?”话还没说完隋明诗就有些后悔了,可她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了,多年来一次又一次的希望与失望也在逐渐的消磨着她。

    这个假身份的生日设定是在三月份,所以年龄依旧是,“二十三。”安朵丝回答道。

    “确定吗?”隋明诗意识到自己的话听起来很不合适,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

    隋遇自然是帮着母亲找补:“我母亲她很喜欢你,如果有冒犯还请您能够见谅。”

    不是道歉了就应该接受的,但安朵丝还是回答道:“没关系,我自己当然清楚知道自己的年龄。”

    “……是吗?”隋明诗小声恍惚自语,她飞快地眨了两下眼,努力扯起嘴角,依旧是体面的隋家小姐。

    进行到这一步,她是势必会被卷进来了。

    “隋总难道要找一辈子吗?我听说您丢失的那个女儿是被保姆偷走的?既然如此,那不是您的错。”

    心中的痛就这么被人说出来,换作任何一个懂得为人处世、具有同理心的人都不会这样。

    隋明诗的悲伤无法对她言说,也万不会在此时失态。

    多年来她一直在执着于寻找自己的女儿,像是很多失去孩子的母亲那样,即使很多人一直在说“那不是你的错”,在她的心里,就是因为她。

    二十多岁的姑娘站在她面前,隋明诗恍然间想起,孩子刚刚出生后的那三个月中,她和丈夫的朋友们戏称“父母是真爱”,那段时间,她的孩子们确实像个意外。

    她和丈夫是自由恋爱,一路顺风顺水,没吵过架红过脸,家中也很支持,生下双胞胎女儿时,他们也还处在热恋期,又有一整个育儿团队在,像是和她一样的富家夫人那样,隋明诗虽然不太放心,但依旧将孩子交给了育儿嫂们。

    监守自盗。

    多少次夜不能寐,隋明诗都在想,如果她当时能再多看看孩子,如果她能及时发现保姆被收买,她的大女儿,是不是就不能被偷走了?

    许多父母在失去孩子之后都会落入这种自责情绪中,可认真说来,这世上从没有完美的父母。

    安朵丝并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痛苦,甚至从百天到现在,坚持了二十多年,他们心知最坏的结果可能早就已经发生——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的掌上明珠早就化作一抔黄土。

    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们?仅仅不到百天的时间,父母和孩子间的爱真的存在吗?

    安朵丝好奇这些问题的答案,像是在解一道谜题,可能终其一生她都无法理解无法共情。

    “抱歉,”隋遇又一次道歉,她说了太多次这句话了,“对我们而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是的,“我们”,无法走出来的,被围困的,不止是失去孩子的父母,还有幸存的那个孩子,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剂无时无刻的强提醒,是多余的还是罪孽呢?

    安朵丝缓缓地摇了下头:“不需要向我解释。”

    和她又没有关系。

    “……”隋遇欲言又止,其实如果她直接了当地问出来,而不是采取迂回打探的方式,她是很有可能得到安朵丝完全不同的回答的。

    “有空再聊吧。”安朵丝拿起在桌上被她折下的玫瑰,挽了个花,簪进了隋遇的头发里。

    安朵丝弯着腰,她比隋遇大概高了十厘米,她靠近隋遇的耳畔,轻声道:“那位裴大少爷在瞪我呢。”

    “我会解决的。”隋遇回答道。

    话题进行到这里已经继续不下去了,两人礼貌的告辞,一直在应付分散别人注意力的隋家女婿Oswald(奥斯瓦德)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凑到妻女身边,奥斯瓦德焦急地打探:“怎么样,她是吗?”

    “年纪对不上,”隋明诗十分坚定,“但我觉得就是她。”

    不仅仅是存在于各种故事里的不知是否存在的母女连心,安朵丝的反应也有些反常,真正一无所知的人不会是这种态度。

    更令隋明诗想不通的是安朵丝的目的,如果她知晓真相,那么她干脆装作听不懂也未尝不可,可她偏偏似是而非,让人去猜疑。

    是因为安朵丝在怪她吗?在她幼时又是否思考过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是否怨恨过他们?

    也许真的是搞错了。

    即使心里是这么想的,奥尔瓦德也不可能真的说出来,他早就对找到大女儿不抱期望了,他只是更加不想见证妻子一次次的期待后又失望的样子,他感到心痛和疲惫。

    隋安,这是他们为大女儿起的名字,岁岁平安,没有任何别的期待,只希望她能够平安。

    为此也改了小女儿的名字,随遇而安。

    隋遇站在一旁思索了一会,突然转身让人把管家叫来。

    “把安朵丝·西格森小姐送来的礼物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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